朱澄：论重庆美专

“重庆美专30年”论重庆美专——高等美术成人教育的先行者朱澄重庆美专之精神什么是重庆美专的精神？据我所知有这样两件事：一件事，就是在重庆美专创建初期，遇到这样一个问题：“重庆美专”校名这几个字究竟采用谁的字体，或者请谁来题写。

记得联系过吴作人，但在这同时，美专的创立者们历经了建立美专的种种艰辛与艰苦卓绝，感到重庆美专的建立和发展离不开与生俱来就具有的一种社会责任感、使命感与良知，离不开自尊、自强、自信与同命运的抗争！深感鲁迅的精神乃是重庆美专这一状态的真实写照！还有一件事，在成立重庆美专批文下来以后，究竟准备招收多少人数合适，依据又是什么。

大家都为这个问题反复纠结。

办这所学校那么不容易，广大社会美术工作者的求学之路又是那么的艰难，完全是一步一步地被逼上梁山，是逼出来的不得已之举。

招生的人数何不干脆就定为108人，就是美术界的108条好汉。

于是，就有了鲁迅字体的“重庆美专”校名；于是，就招收了108名学生。

这，就是重庆美专的精神！独特的时代背景丹纳在《艺术哲学》中讲道：艺术的产生往往与特定的历史时代背景，特定的社会环境，特定的群体，特定的文化、宗教、信仰、民族乃至地理气候等息息相关。

重庆美专产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上半期，那是一个经历了十年动乱，整整耽误了一代人正常学业与吸收文化知识的一个拨乱反正的时期。

刚刚改革开放才几年，人们从混沌状态逐渐意识到文化知识的重要性，并随着社会发展所凸显出学历文凭的价值。

同时，社会的高速发展对美术人才的需求越来越大，对美术人才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许多社会美术工作者多年工作的历练与勤奋自学，在美术创作与设计专业领域已经取得了成就，成为单位、系统乃至社会的美术骨干。

但，他们也同样渴求有机会系统地优化和提升自己的专业知识、同时更好得到社会对个人能力的认知，所以他们也强烈希望有机会能够通过学习来提高和充实自己。

1977年恢复高考的大学录取率为5%，1978年7%，1979年6%……，美术学院比例则更低。

此外，还附加有对年龄的要求、工作单位的证明、1978年起有过未婚的要求，以及今天许多人不能够理解的严格的政审条件，加上还有自身家庭、工作、经济、被长期耽误后文化基础薄弱等一系列现实条件的限制。

使得一大批原本可以与1977、1978级一同入学或随后入学的同时代人，实际上，被完全剥夺了学习知识的机会与权利。

这一剥夺不仅制约了社会与各单位对人才的需求和人才队伍的建设，而且无疑也在广大社会美术工作者面临的现实以及心理方面大大制约了他们的发展。

这使他们深感自身在这方面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尴尬与苦闷的境地。

这个矛盾是“文革”长期积压、刚刚开放时的一次集中迸发。

因而在美术领域，产生了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一个特有历史时期所出现的特有的美术现象与状态。

加之当时重庆市正好成为计划单列市，有这样一个好的背景。

重庆美专正是基于这一特定社会与特定时代背景下而产生的。

先行性、创新性与唯一性美术家办学如果将重庆美专简单的定位为仅仅是社会力量办学，是不够的。

事实上，重庆美专是一次典型的美术家办学。

重庆美专办学的注册方非常明确的是：“重庆美术家协会”，其具体的办学者们本身就是美术家。

先行性、创新性由于政治而非艺术教育本身的原因，1949年后中国的高等美术教育数十年来一直大一统地完全沿袭和照搬苏式教育模式，并且已经深入一两代人的骨髓与艺术价值观。

苏式教育有它一定的局部价值，但远非这个时代国际公认的高等美术教育体系。

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苏式教育越来越显现出它与社会发展的不相适应与脱节。

举例而言，苏式教育特别重视与认定那种片面理解的纯艺术，而严重轻视设计艺术与社会实用性。

要知道在那个时代，中国美术教育体系里还是将设计专业称为“工艺美术”，将美术教育称为“师范”，这些在各大美术院校中是带有一定程度上歧视与贬低的称呼，事实上是将其置于次要、而非主流的位置。

在纯艺术领域，过于强调大一统的模式而限制了人的创造力，并且学生作品更多处于习作状态，而脱节于社会需要的创作实战。

社会发展和学生走向社会的需要却不仅仅是这样，这是苏式教育在专业学科分布与实际社会需求方面脱节的一个体现。

重庆美专至少在重庆地区率先打破了这一局面，因材施教、因需施教、将理论和社会实践相结合，在造型美术、工业美术设计与艺术师范（美术）的教学方面一直坚持理论与实际、实践、实战相结合，形成学以致用的教学模式。

在保证完成教委认定了的教学大纲所规定课堂学习的基础上，植入了创作作品直接参展、雕塑工程、为出版社完成设计书籍封面和连环画、灯会工程、设计项目、美术培训等一系列的实践。

在这个过程中不仅使学生在专业上得以提高与发展，同时为学生自身、为学校起到了勤工俭学的作用，这些创新在当时的各大美术院校中是没有的。

此外，在全国各大美术院校还处于照搬苏式教育模式将国、油、版、雕分别作为独立系别来设置，才发展到将国、油、版综合于绘画系的那一个阶段，重庆美专就率先大胆地将国、油、版、雕以“造型美术”来定位。

在全国各大美术院校对设计的科目与课程设置还仅仅处于“工艺美术”阶段时，重庆美专率先设立了“工业美术设计”这一新学科，引入产品设计等一系列的现代设计理念。

这不能不说是重庆美专已摆脱陈规，进入对艺术科目本质认知的状态。

在教师方面，也完全采用市场化的教师聘用制，引入四川美院等的优秀教师，尤其注意在具体上课教师的选择上有意偏重具有新思维的教师。

就是在今天回过头来看，当时重庆美专聘用的教师，也完全可以说是囊括了一批非常优秀的精英名师的队伍。

办学性质上，重庆美专率先、创新性地以完全独立的成人大专制模式切入高等美术教育体系，这开创了1949年后重庆市高等成人美术教育和美术专科教育独立办学的先河，也当之无愧地在全国处于先行者之列。

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已经完全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以下这些局面：校办企业、校办培训班、校企联合、实习基地以及教师聘用制等等这些学术课堂与社会实践相结合的模式，在全国各大美术院校和综合性大学的美术院校中已是遍地开花，比比皆是，蔚为壮观而不足为奇。

同时，在全国各大美术院校中设计类专业与美术教育类专业是突飞猛进的发展，不断扩大，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相较之下苏式纯艺术专业的规模比例却在萎缩，并且其本身的模式与参照也开始了更加的多样化。

艺术的生命在于创造力而不是制约。

重庆美专当年率先以“造型美术”而非“绘画”来规范与认定国、油、版、雕各专业的方式，率先植入“工业美术设计”的专业概念而非“工艺美术”的定位，在今天已被普遍地采用。

同时，在打开国门的今天，我们同样也可以看到重庆美专当时的许多模式与国外先进高等美术教育的相似性。

这是高等美术教育回归艺术教育本质的变化，也是社会进步的体现。

唯一性在重庆美专之后，中国高等美术教育的成人专科教育（以四川美院为例，现在名为公共美术教育）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地生长出来。

然而至今它们与重庆美专在根本性质上不同的是：这些成人高等美术专科教育不仅是后来者或者是稍后来者，而且他们大多都是附属于某高校的二级学院或者系科，而远非重庆美专当年那样是由市政府直接批准、直属教委的独立美术专科院校。

就此而言，重庆美专不仅是先行者，而其直属教委的高等成人美术专科学校的这种独立美术办学模式，在重庆地区至今没有被超越，在全国也还没有资料显示被超越。

重庆美专也是中国美术家协会系统在美术史上至今唯一的一次学历教育。

在新中国的近现代美术史上，中国美协和各地美协的信息资料无疑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包括创作、活动、交流等。

然而就高等美术学历教育方面，在中国美协系统内却是一片空白。

以重庆美术家协会作为办学单位的重庆美专，成为了1949年后新中国美协系统，自建立以来至今在全国范围内、唯一的一次由美协来创办的独立高等学历教育。

这无疑是中国美协系统在新中国美术史上的一次载入史册的填补空白。

此外，重庆美专的唯一性，还体现在它的办学成就上。

在本文后面部分的“硕果累累”，可以清晰地读到一系列的丰硕办学成果，这其中有不少成就至今未被超越。

在今天，我们可以说，重庆美专的这一系列得到了印证的先行性、创新性以及唯一性的形成，是基于当时不少客观、主观，偶然、必然的原因而造成。

但是，要知道那是在一个信息量并不丰富与畅通，还处于刚刚逐步解开长期封闭，几乎完全没有什么可前车之鉴的三十年前之所为。

因此，重庆美专当时无论是有意、或者是不得已而无意所做出的这些探索与作为，事实上已经体现出了它的创新办学思路、责任感、勇气、良知、胆识、远见以及对美术和美术教育本身的真正理解、并力所能及地去实践。

这，无疑是难能可贵的。

硕果累累在涉及重庆美专成果之前，让我们先来追溯和探讨一下有关美术创作与美术教育的形态。

就艺术风格的学术性本身而言，以欧洲为代表的西方美术是建立在深厚的人文主义背景下，注重对造型与设计艺术本身进行的研究，注重对人性与自然本身进行探索。

1949年后与中国息息相关的苏联美术教育体系，是产生于俄罗斯特有的、非常强大与丰厚的叙事文学土壤。

苏派绘画以主题性和带有明显文学叙事性为特征，加之此后苏联出于在政治上对文学艺术的塑造与宣传的需要，使得这一特色得以更加的强化。

近现代以来，西方的美术教育体系所具有的普世价值与意义，一直占据着全球美术教育的主流。

苏式美术教育体系的影响力仅限于当时的罗马尼亚等东欧的几个国家、中国与朝鲜。

就中国而言，产生出具有现代意义的专门美术院校模式，是20世纪初。

自产生以来至今，实际上一直都在沿袭、借鉴、依赖和照搬国外的模式。

1949年后，中国高等美术教育是对苏联的全盘照搬，包括美术院校中系别专业和名称的设置，包括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的形成，包括对专业基础和创作作品概念的认定，乃至于包括对审美观的形成与参照。

在美术创作上，同样也沿袭以文学叙事性的主题性创作理念为标本。

就这样，在长达近半个世纪的封闭式、强制性的灌输与熏陶中，形成了中国现代美术史上一个固有的格局。

在这个格局中，固然也产生了不少优秀的作品。

重庆美专所处的那个时代，刚刚改革开放，人性得以释放，美术工作者的创造力达到了空前的高峰。

以四川美院为例，在沿袭优秀作品"收租院群雕"的基础上，产生了诸如1977、1978级那批伤痕美术的优秀作品。

但这批作品就艺术本质而言、依然是沿袭"收租院群雕"囿于苏式文学叙事性的主题性美术范畴，属于封闭单一格局下大一统的同一个体系。

随着进一步改革开放带来的社会进步，国门进一步打开，人们解放的思想也与社会一道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

美术与美术教育之于社会的需求、之于艺术家个体的创造力，也只能是越来越更加的丰富与多元化。

今天，当我们回过头重读重庆美专学生当年的作品，较为明显的学术特点就是百花齐放，在这其中，尤其对作品本身的形式感、构成感、肌理感、材质与制作美感，对点、线、面，黑、白、灰以及色彩搭配上所予以的追求，由此表述自己的思想、情感与对艺术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