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小说的叙事角度

齐 鲁 学 刊 ! " " ( 年第 # 期 $ % & # !!!!!!!!!!!!!!!!! ! 总第 % !!!!!!!!!!!!!!!!! " # $! & $ ’ ( ) # ) *期 ! % ’ ( ) ( * + ,$ % & % ) *
沈从文小说的叙事角度
王 晓 萍
" 山东轻工业学院 社会科学系 % 山东 济南 ! $ ( " % " "
沈从文的小说中对现代小说的各种基本叙事角度都有所运用 % 即使 是 同 一 种 叙 事 角 度 % 其格局和写法 !! 摘 ! 要 ! 也有所不同 & 沈从文小说在叙事角度上的广泛探索和卓越成就 % 为中国现代小说的发展树立了成功的典范 & 关键词 ! 沈从文 ’ 小说 ’ 叙事角度 中图分类号 ! $ R ! " ’& ’!! 文献标识码 ! -!! 文章编号 ! % " " %$" ! ! #" ! " " ( " #$" " & "$" ! 现代小说的各种基本 " " 多篇小 说 中 % !! 在沈从文创作的 ! 叙事角度都有所 运 用 % 即 使 是 同 一 种 叙 事 角 度% 格局和写法 也有所不同 & 沈从 文 小 说 在 叙 事 角 度 上 的 广 泛 探 索 和 卓 越 成就 % 进一步推动 了 我 国 现 代 小 说 的 现 代 化 进 程 % 为我国现 代小说艺术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 全知叙事在 沈 从 文 小 说 中 运 用 得 最 为 广 泛 &( 边 城) 开 篇交待了茶垌的 地 理 位 置 * 民 情 风 俗% 引出故事的主人公祖 父* 翠翠 * 顺顺 * 天 保* 傩 送 等 人&作 品 写 乡 间 赛 龙 舟 等 风 俗 时% 在山水画般的意境中 % 于不经意 间 徐 徐 展 开 了 天 保 * 傩送 和翠翠之间的 爱 情 故 事 & 随 后 天 保 情 场 失 意 % 溺 水 而 亡’ 傩 祖父为孙 女 的 婚 事 心 力 交 瘁 而 死 % 孤雏翠翠接过祖 送出走 ’ 父的渡船 % 并等 待 着 傩 送 的 归 来 & 全 知 视 角 的 选 择 % 使作品 场面开阔 % 叙事 节 奏 也 相 应 趋 向 舒 缓 * 凝 重&乡 间 小 女 子 翠 翠恋爱心理的描 写 % 可 谓 委 婉 曲 折% 传 神 之 至! + 翠翠弄明白 了% 人来 做 媒 的 是 大 老！不 曾 把 头 抬 起 % 心忡忡的跳着% 脸烧 得厉害 % 仍然剥她的豌豆 % 且随手把 空 豆 荚 抛 到 水 中 去 % 望着 它们在流水中从从容容地流去 % 自己俨然也从容了许多& , 叙 述者通过翠翠的 神 态 * 动 作% 曲折地表达翠翠内心的焦虑和 失望 % 并没有像解说员一样跳出来直 接 描 述 翠 翠 内 心 的 无 奈 和失落 % 显得很 有 节 制 & 对 天 保 的 出 走 和 落 水 而 亡 % 及随后 傩送的离家等关 键 情 节 % 叙 述 者 都 故 意 含 糊 其 辞% 由读者自 己去想象 % 充分显示出叙述者的聪明 和 节 制 & 在 ( 长河) 开卷 的+ 人与地 , 中% 作者 从 古 代 记 载 + 洞 庭 多 橘 柚, 开 始% 叙述了 沅水两岸的男男女女 * 老老少少 过 去 与 当 前 的 种 种 生 活 & 在 + 人与地 , 的结尾 % 又出现了这样一 段 带 有 总 结 性 的 文 字 ! + 这 就是居住在 这 条 河 流 两 岸 的 人 民 近 三 十 年 来 的 大 略 情 形 & 这世界既然一切 都 在 变 % 变 动 中 人 事 乘 除% 自然就有些近于 偶然与凑巧的 事 情 发 生 % 哀 乐 和 悲 伤% 都 有 它 独 特 的 式 样& , 收稿日期 ! ! " " #$" +$! ! 作者简介 ! 王晓萍 " % 女% 山东莒南人 % 山东轻工业学院社科系教师 & % & * ’#$ 在这些宏观的全知叙事中 % 叙述者像 是 一 位 久 在 此 地 生 活 的 老人 % 向你娓娓叙说陈年往事 % 使 作 品 带 上 了 浓 重 的 沧 桑 感% 叙述者俨然成为作品中情节流变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沈从文受五四 作 家 % 特别是郁达夫的文学是作家的+ 自 叙传 , 创作观的影响 % 在 作 品 中 大 量 运 用 第 一 人 称 叙 事&在 叙述者 是 以 + 我, 的 名 义 出 现 于 作 品 中 的 人 物% 这类小说中 % + 我, 和作者的关 系 各 不 相 同 % 有 的 和 作 者 的 思 想 感 情* 身世 经历有相通之处 % 有的则和作者 毫 不 相 干 & 作 为 兼 具 叙 述 人 和作品人物双重身 份 的 + 我, % 在 小 说 中 的 地 位 有 主 有 次% 其 与事件的关 系 和 叙 述 的 角 度 也 有 所 不 同 % 大致可以归为两 种& 首先 % 是+ 主人公 , 类型 & 叙述 者 是 作 品 的 主 人 公 或 事 件 的参与者 % + 我, 从自知角度来关照 自 我 % 表现自我% 叙述自己 经历过 的 事 件 % 或 吐 露 自 己 的 心 声& 如 ( 雪) * ( 船上岸 上) * ( 卒伍 ) * ( 我的教育 ) * ( 槐 化 镇) 等 作 品&沈 从 文 的 这 类 第 一 人称 + 主人公 , 类型的小说 % 以叙述者 + 我, 的生存感知为原点 作辐射 % 结构自由度大 % 主观抒情成 份 较 多 ’ 同时由于叙述者 的情感介入 % 作品多少都带有一点 自 传 的 色 彩 &( 船上岸上) 是追怀故人之作 & 小说追忆当年离 家 同 行 时 的 好 友 叔 远 % 但 绝大部分篇幅却是 在 描 绘 同 行 时 % 叙述者+ 我, 的 所 见 所 闻% 犹如一种描绘湘 西 风 物 人 情 的 地 方 志 & 小 说 采 用 了 散 点 聚 焦的方式 % 湘西 的 风 俗 人 情 形 神 毕 现 & 总 之 % 第一人称叙事 渲染了浓郁的感 情 氛 围 % 使 小 说 带 有 强 烈 的 主 观 色 彩% 进入 诗化和散文化 的 艺 术 境 界 & ( 卒 伍) 回忆+ 我, 的 入 伍 经 历& 第一人称叙述者 + 我, 身 上 仍 有 两 种 自 我! 一 种 是 少 不 更 事% 整日下河 游 泳 * 捉 鱼* 爬 树* 赌 钱* 斗蟋蟀的+ 我, % 即经验自 我’ 一种 是 多 年 后 以 过 来 人 的 成 熟 口 吻 叙 述 少 年 往 事 的 + 我, % 即叙述自我 & 叙述自我和经 验 自 我 在 文 本 中 呈 现 出 对
J K
Fra Baidu bibliotek
万方数据
立! 交叉和统一的复杂关系 " 小说 中 叙 述 自 我 是 成 熟 后 回 首 往昔辛酸人生的 感 伤 自 我 形 象 # 它 与 天 真 顽 劣! 游戏贪玩的 经验自我形成鲜明对照 " 经验自我 与 叙 述 自 我 的 对 立 # 其实 是少年视角与成年视角的对立 # 更进 一 步 说 就 是 少 不 更 事 与 人情练达的对立 " 就小说整体而言 # 经验自我与叙述自我之 间形成的戏剧性张力贯穿始终 # 奠定 了 小 说 感 伤 抒 情 的 叙 事 基调 # 丰富了作品的审美意蕴 " 其次 # 是$ 目击者 % 类型 " 叙 述 者 $ 我% 不是小说中的主人 也 没 直 接 参 与 事 件# 只从旁观者或目击者 公或主要当事人 # 的角度叙述故事 " 目 击 者 也 可 以 说 是 站 在 故 事 的 边 缘 讲 述 故事 " 从叙事的 角 度 看 # 目 击 者 最 重 要 的 功 能# 就是通过他 的感知的折光 # 使 故 事 中 的 人 物 和 事 件 获 得 一 层 主 观 色 彩" 从某种意义上说 # 目击者是作为一种 感 知 的 态 度 和 方 式 存 在 于作品中的 # 而这种感知在很大程度 上 取 决 于 他 和 主 人 公 保 持一种什么样的个 人 关 系 " 如 & 劫 余 残 稿’ 中的叙述者$ 我% 是一个来到乡下的 城 里 人 # 是 满 大 队 长 的 朋 友# $ 我% 从旁观 者的角度叙述了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关 于 巧 秀 和 冬 生 的 故 事 # 以及满大队长的 $ 剿 匪% 过 程"小 说 由 于 经 过 了 $ 我% 的感知 的折射 # 多少带有一点主观色彩 " 作 家 对 巧 秀 母 女 两 代 人 不 幸命运的悲悯之情以及对乡间陋俗的痛切批判清晰可辨 " 纯客观叙事 在 沈 从 文 小 说 中 也 占 一 定 的 比 例 " 纯 客 观 叙事采用外聚焦 的 叙 事 方 式 # 叙 述 者 如 同 一 个 旁 观 者! 局外 人 " 运用这种方式 来 处 理 作 品 中 呈 现 来 的 各 种 成 份 与 视 点 可以造成一种客观 真 实 的 艺 术 效 果 " 沈 从 文 小 之间的关系 # 说中纯客观叙事 有 如 下 特 点 ( 首 先# 重人物外部行为或外部 形象描写 # 很少以至几 乎 没 有 心 理 描 写 或 心 理 分 析 "& 黔小 景’ 叙述了贵州深 山 道 中 小 商 人 的 传 奇 故 事 # 叙述者只是摄 像式地客观叙述了旅途的所见所 闻 # 极 少 心 理 描 写 "& 黄昏’ 写犯人天保临死前 $ 一句话一个表示 都 没 有 % # 作者本人对此 也保持沉 默 # 我 们 最 终 也 无 法 得 知 天 保 临 刑 前 的 心 态" 其 次# 叙述过程中注意运用人物视点 "& 黄昏’ 展示的是一个美 丽静穆黄昏的杀 人 场 景 " 小 说 用 了 一 半 多 的 篇 幅 描 述 了 雨 后黄昏美丽的天 空 # 南 方 小 城 一 角 人 家 屋 脊 上 的 炊 烟 袅 袅# 做工归来的妇人 们 在 做 饭 # 小 孩 子 们 在 河 边 钓 鳝 鱼# 一派和 平静穆的景象 " 之后 # 才徐徐 展 开 了 一 幕 杀 人 场 景 " 小 说 没
有交待杀人的动 机 # 也 没 有 交 待 两 个 乡 下 人 缘 何 被 杀# 杀人 后依然是 $ 美丽 而 静 穆 % 的 天 空"沈 从 文 在 小 说 中 采 用 了 纯 客观视角 # 注重展示一处场景 # 一种 人 生 # 读者想从小说中读 出曲折动人故事的阅读期待被打破 # 传统小说中以情节为中 心的情节模式和 以 性 格 ! 人 物 为 中 心 的 情 态 模 式 遭 到 冷 落# 代之而起的是一 种 传 达 某 种 生 活 体 验 的 情 调 模 式 " 小 说 中 人物已退居二线 # 小 说 的 目 的 在 于 营 造 一 种 情 感 氛 围# 最终 捕捉到作家对生 活 的 那 一 份 感 觉 和 情 调 " 这 使 沈 从 文 的 小 具有浓郁的抒情气息 " 说充满清淡而渺远的意境 # 沈从文在 运 用 全 知 视 角 ! 限制视角! 纯客观视角之外# 还 利用内外视角的转换来推进故事情 节 # 呈现出全知叙事与限 制叙事相交织的方式 "& 八骏图 ’ 叙述的是八位教授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 在 全 知 叙 事 与 限 制 叙 事 的 数 次 变 换 中 完 成 的 " 小说开始以全知叙事介绍主人公达 士 到 达 青 岛 以 后 的 情 景 # 但是为了避免全知叙事所造成的单 调 与 不 足 # 作者很快将叙 事人的角色转给了作品的人物之一 达 士 先 生 # 让他写给未婚 这样全知视角转变为 妻瑗瑗的多封书信担负起叙事的任 务 # 第一人称内在视角 " 达士作为聚焦 者 # 其余六位教授成为聚 焦对象 # 因此对其余六位教授的形象 刻 画 均 是 在 内 视 角 观 察 中完成的 " 最后小说又以达士给瑗瑗 的 信 ) 内视角* # 含蓄地 表达了达士 的 情 感 变 化 # 结尾再由全知叙事说明事件的结 果 " 沈从文通过变换叙事方式和角 度 # 展现了知识分子面对 现代性爱 而 出 现 的 灵 魂 畸 变 # 避 免 了 行 文 的 板 结" 可 以 说 & 八骏图 ’ 的叙事 者 变 换 自 如 # 调 度 有 方# 以其叙事手法之新 颖多变而独树一帜 "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 # 沈从文小 说 在 叙 事 角 度 方 面 锐 意 探索 # 刻意求新 " 一方面他继承了 中 国 古 代 小 说 与 五 四 新 小 说在叙事角度上 的 丰 富 经 验 + 另 一 方 面# 他又不拘泥于前人 的窠臼 # 力求每一 篇 作 品 选 取 一 个 最 佳 叙 事 角 度 # 创造一种 最佳叙事效果 " 沈 从 文 小 说 在 叙 事 角 度 上 的 广 泛 探 索 和 卓 越成就 # 是我国现 代 小 说 开 创 期 中 出 现 的 奇 观 # 极大地丰富 了中国现代小说的叙事技巧 # 并为我 国 现 代 小 说 的 发 展 树 立 了成功的典范 " 责任编辑 ( 赵歌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