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讲记第二讲--文

论语讲记第四讲文这个命题，似乎有点少见，我们就从下面这句开始。

1.6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第一层：我们在学的部分，已经介绍了，孔子的教育，是重视德行第一的。

第二层：从这里明显可以看出，孔子推崇的，三字经里面也写的：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是成人成才的根本，这些能做好，再谈学别的，所谓：君子务本，这些品德是本质。

那么，则以学文，这个文是什么？文章，文件？还是论语里面，我们看看：14.12 子路問成人。

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

」翻译一下，子路问老师，什么样才能成为一个完全的人，所谓成人不是指年龄，而是指完整，完全。

孔老师说：如果像臧武仲那样聪明智慧，想孟公绰那样少欲望，像卞庄子一样勇，跟冉求一样多才多艺，有了这四条，再用礼乐来修饰美化，也就算一个完整的人了！今天的成人标准也没办法那样了。

最少要正直（见利思义），勇敢与担当（见危授命），诚信（不忘平生承诺），这样（虽然不如前面）也可以算是一个完成的人了。

大家看，如果用今天的概念，狭义的把文，理解为文献，课本，是不是连九牛上面连根毛都没扯到。

在孔子这里，文的范围非常广泛。

孔老师说了，得先有孝悌谨信爱众亲仁的那些基础，才能去学外在的美好展示（文），文不单纯是文字文章，而是美化外在的表现形式这些，包括文章，比如说，写的一首好字，画的一手好画，弹的一手好琴，绣的一手好花，跳的一身好舞，甚至是：如高俅那厮，鞠的一脚好逑！都是文！哪一样通了不都是很好！无论是诗书文章，或者礼、乐，都是外在的文而已，不是君子的本质。

今天的问题是文太过，质没有。

我们带小孩学这个学那个，小孩回家还是两手一摊，百事不做，油瓶倒了都不扶，学的钢琴考二十级，雅思托福考一千分又如何？我们现在追求的岂止是文，简直以文为本色。

文的看不见本！再看前面介绍的孔老师的言论，巧言令色，巧言乱德，跟这些如何成人的思想是不是一脉相承，一气贯通！巧言令色都是外在的文，别被蒙蔽了。

上面一句话，把文和质都讲了，而且文的概念也介绍了，那么孔老师在论语里面，对君子内在的本质和外在的文应该是什么样的安排，怎么样的结合呢？6.18 子曰：「质胜文則野，文胜质則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这段很有名。

我用比较不怎么样的白话翻译一下，质胜文則野是说：本质展现，本色出演，不加修饰，就会比较粗野，不好看！全是外在花架子没有内在真功夫，就是浮夸，虚浮。

只有把本色加上相应的外在美化，才能相得益彰！才能完成为君子。

这里的彬彬怎么理解？推荐明代智旭大师的说法：由有树根，使茎枝花叶皆是一团生机，彬彬者，生机焕彩也！质为根本，文为花叶！文质相配的君子，神采焕然，令人钦敬！文质彬彬不是文弱的样子，而是充满生机，神采焕发的样子。

15.18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

君子哉！」孔老师说：君子以义为本质，以礼的规矩行事，以谦逊的态度表达出来，守诚信的来完成，这样的人，君子啊！质以外的是什么？都是文！礼，谦逊，信守，这些外在的，都是本质的外在美好的文也！所谓文质彬彬，文和质都是哪些内容，孔老师也告诉了我们。

对于孔老师的这个意见，棘子成同学有点不屑一顾，站起来说：12.8 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

駟不及舌。

文猶質也，質猶文也。

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

」棘子成同学说：君子嘛，本质最重要，本质好也就够了啊，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文）干嘛？子贡同学反驳说：可惜啊！你之说君子也，说错的话一出，驷马追之不及哦（駟不及舌，马都没你舌头跑得快）。

有文必有质（有外在必有内在），有质必有文（有内在也必有外在），二者何尝能分开啊，离文求质，离质求文，都是不可能的，就像老虎豹子和犬羊，去了外表的毛，皮都一样，文质相依，离了文，质也没法分别。

子贡的反驳正好看到了孔子教育的文质彬彬的另一面的含义，二者一方面需要相得益彰，同时，有其文必有其质，有其质必有其文。

内在的实质必有外在的表现与之相呼应，仪式不等于礼，但是没有仪式，礼也表达不出。

关于文和质的关系问题，我们民族已经吃了大亏。

正如上文孔子所言，文之以礼乐，正说明礼乐是外在的文。

大家还记得在民国时期，曾经发生过的反对“吃人的礼教”的运动。

固然，礼成为礼教，到成为吃人的礼教，这当中有非打到不可的内容，可是，我们不但打倒了吃人的部分，连养人的部分也一并扫除丢掉了。

我们民族，变成了“无礼”的民族，自己的礼仪承载的东西，全部抛弃，跟洋大人从头学起，作揖变握手，向父母下跪磕头都取消，祭祖仪式都不要，连衣服样式也都换，大家回想一下，没有那样肃穆的仪式，内心能有相应的震动吗？外在的礼变了，我们内在的质是不是也变了。

抛弃了传统的礼，照搬了西方的礼，可是我们的质呢？礼之不存，质也完蛋！今天的中国人，全是西方的一套社交礼仪，包括衣冠制度，从外表看，我们是中国人吗？我们可以说自己是跟西方有本质不同的，我们的精神文明是不一样的，可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在传统礼仪的保存方面，让我们又气又恨的日本人倒是做的比我们好的多。

真是礼失而求诸野！我们丢掉的，被我们看不起的人用的好好的。

本来我们的礼仪制度配上恭敬的内心，就像老虎皮一样美丽而又有威严。

把老祖宗肃穆端庄优雅的礼（正如虎豹的美丽花纹）抛弃了，剩下的所谓质（内心的庄恭敬诚，哪里能看出来？）。

跟那些粗俗无趣的（同样褪了毛的狗皮羊皮）有什么区别？今天的我们，回头再看看孔子的说法，再看看子贡的说法，真该惭愧的钻到地下去了！我们有了才，也有了外在的美，很好啦，该注意什么？孔老师菩萨心肠，告诉我们说：8.11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

」孔老师说，即使有中国那样的才干和才华，贱人骄傲儿自以为是，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骄，吝，乃一切美德的最大敌人。

一辈子都要戒之。

12.15 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6.27重出）这里，博学于文，大家现在明白了，文不单纯是文字文章，而是外在的表现形式这些，包括文章，博学于文，可以在外在的美化上有很多好办法，但是，约之以礼，就是要用礼来约束，就是不能为美而美，而是要为礼服务，服从于礼的需要，这样，文礼二者才不会背离，二者背离就是要出问题了。

这句话，用今天的来对照，就是要有中心思想，行动要围绕中心思想！我们往往华丽丽的展示手段层出不穷，喧宾夺主，不知道为什么服务！5.15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子贡问老师，孔文子为何称呼他叫“文”。

孔子回答说：（孔文子）勤勉而好学，不以向不如自己的人请教而为耻，所以，叫：文。

什么叫敏？君子欲纳于言而敏于行，君子是少说话而勤勉于做；敏于事而慎于言，勤勉于事务而慎重发表意见。

“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颜回说自己：回虽然不够勤勉，但是一定按照这句话的指示做事。

所以，敏而好学，是指勤勉而且好学。

不是聪明，敏是指勤勉于事。

什么是下问？下可以理解为地位身份学问不如自己的人，向他们请教并不丢人，没有什么可耻的。

也可以理解为深入的问，就是没懂的事情继续问下去，不会不懂装懂。

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已经成为成语的一句话，谁能真正做到？当领导的耻于下问固然不必说了，我们这些普通人，有几个肯低声下气的去请教别人？孔子说，因为这样，所以封他为文也！再看14.18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

子聞之曰：「可以為文矣。

」公叔文子的臣子僎，与文子共同升任了，孔子听说以后，说，这个是真的叫文。

通过以上两个例子，大家能看出来了，孔子所推崇的文，所谓的外在的美，也不是装样子的，是要做出来的。

不是静态的给别人看，而是动态的做到。

所谓说出一丈，不如行出一尺！说的好听，不如做的漂亮！你真的是文质彬彬吗？看你说话做事，看你接人待物，看你行动！7.18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今天的我们，不读诗书，不执礼，内里无美质，外在则无文（雅言），正是李贽老先生所言：不读诗书，开口便俗！7.33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

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

」孔子说：礼仪文献什么的，我跟别人也差不多，还不一定比别人强，努力躬身践行所学，我还没没做到哦！正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恭行。

还是强调实践。

知行合一才能说你真的学会了。

做到才能证明，知道？没用！3．14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孔子说，周朝借鉴了夏商两代，是那么丰富多彩啊，我遵从周的制度啊！这里的文，依旧是文采焕然的含义！最后，我们看看孔子对自己的认识，9.5 子畏於匡。

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在陈蔡之间奔波，拜访诸侯，寻找机会的时候，发生很多次危险，畏於匡，就是其中一次比较严重的。

我们翻译一下：孔子被拘于匡这个地方，形势很危险。

他说：文王死了，周的文化不是还在这世上吗！老天如果要灭了这样的文化，文王死后的人就再也没办法看到了。

如果老天还不要灭了文王的文化，匡人又能把我如何？孔子坚信这样的关乎后世的道德文章，不是一小部分人能阻碍的，能消灭的。

这样的表述，包含强烈的使命感，何等令人敬佩！孔子在这里所表述的，正是以自己为文王的道德文章的传承人自命，所谓：当仁不让，正是这种精神。

所谓铁肩担道义者，正是孔子这样的人！千百年来，中华民族无数动荡，可是，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的民族精神，民族血脉何曾断灭！即使在今天，不也在复兴当中乎！孔子的伟大，不在于他的哪句格言，不在于他的教育理念，就在于这种以文化传承为己任的胸怀。

万世师表，如是如是！最后介绍一段小故事，来看看我们的文化转折过程当中的状况。

「五四运动」时期兴起的白话文运动之中，有一位北大教授，名刘复，字半农，他发出一种论调说「文言文是死的文字，什么人再写文言文，就是死人；白话文是活的文字，凡是写白话文的，就是活人。

」有一天，刘半农采访章太炎时，就问其对白话文的见解如何。

章太炎说：「白话文不自今日始，我国的《毛诗》就是白话诗。

历代以来，有白话性的小说，都是以当时的言语写出来的，写得最好的是《水浒》、《老残游记》等，甚至有用苏州话写的《海上花列传》。

但是你们写的白话文，是根据什么言语做标准？」刘半农侃侃而谈说：「白话文是以国语为标准，国语即是北京话。

」章太炎听了哈哈大笑，问刘半农：「你知不知道北京话是什么话？」刘半农不假思索答说：「是中国明清以来，京城里人所说的话。

」章太炎就以质问的口吻问刘半农：「明朝的话你有什么考据？」刘半农呆着无词以对。

章师就用明朝的音韵，背诵了十几句文天祥的正气歌，其发音与北京话完全不同，接着就说：「现在的国语，严格地说来，含有十分之几是满洲人的音韵，好多字音都不是汉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