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艺术与意识形态

第四章 艺术与意识形态
意识形态的含义
• “意识形态”是对英文 ideology 的翻译。英文 ideology、德文 Ideologie 都源自法文idéologie. 这个法文字由 idéo- 和 –logie 构成。 idéo- 源自希腊文 idea，法文中与 idea 对应的词是 idée，它有 “观念；思想；概念；构思；主意，念头；看法，见解；幻想” 等含义。-logie 这个后缀源自希腊文 logos（话语，思想，理性， 原则），表示“学说”“理论”“学科”。因此，idéologie 的字 义为“观念学”。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借用了由法国 人特拉西杜撰的这一个词，并使这个词成为社会科学中最为重要 的词汇之一。把“意识形态”看现实生活过程的观念的反映和回 声，并揭示了“意识形态”歪曲、颠倒人们的现实关系的特征。
• 人的主体在很大意义上是由意识形态建构而成的，意识形态通过 各种工具如教育体系、大众传媒等的具体操作而发挥作用；意识 形态又为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会个体创造了一个赖以生存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意识 形态以想象的方式构成的。也就是说，意识形态展现了个人同其 真实存在情况的想象关系。个体正是凭藉这种想象关系寻找、确 定自己的社会位置，感受理解自己的生活和周遭的世界。人是意 识形态的动物，因为是意识形态把具体的个体建构成社会的主体。 正是在想象性关系的建立以及主体的生成意义上，艺术承担了生 产意识形态的特殊任务。
• 列宁把马克思作为否定性概念的"意识形态"改铸成为一个描述性 概念，使之等同于阶级意识，这也是在今天中国的语境所常用的 意识形态概念，从这种概念出发，“意识形态”的价值属性则取 决于它的身份，除了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是唯一科学的意识形态 之外，其他阶级的意识形态都是“虚假的意识”。但是，在西方 马克思主义者那里，意识形态又恢复了马克思的否定性概念的意 义。
主流意识形态、知识分子叙事与民间记忆 的关系
• 1、三者之间是有差异的，主流意识形态试图压抑一切不符合它 的要求的观念与事实，从而维持主流意识形态所代表的社会强势 群体的权力与利益；而独立知识分子的任务则在于揭示这些被压 抑的事实和观念，指出主流意识形态的虚假性，所以谓之启蒙； 民间叙事则是源于普通人民原初的生存经验，虽然受主流意识形 态和权力的压制，但仍然以种种碎片化的不完整的方式顽强的呈 现出来。
• 显然，一个社会具有各种各样的社会群体，而这些群体都有自身的意 识形态，那么为了建构一个稳定的社会，就需要创造出一种高于各种 特殊的意识形态之上的普遍性的意识形态。然而，正如已经指出的， 意识形态总是某个群体特殊利益的体现，为了获取代表整个社会普遍 利益的合法性，各种意识形态就必须进行文化霸权（文化领导权）的 争夺，从而成为社会的主导性意识形态（主流意识形态）。掌握了这 种文化领导权的社会精英阶级将会通过国家权力，通过他们对教育机 构和大众媒介的掌握向社会的不同阶层灌输这种意识形态。意识形态 将渗透在包括艺术在内的各种不同的知识形式之中，当人们接受主流 意识形态的时候，也就认可了这些知识话语的规范、服膺于这种规范 的权力之下。因此知识话语不仅需要依凭权力的支撑，它本身也构成 了权力，知识就是权力。
• 艺术通过抒情与叙事的虚构性形式组织了一种想像性的关于世界的知 识，因此艺术就是意识形态的一种生产机器，就包含了权力关系。社 会意识形态体现在艺术形式中，体现在艺术家观察和描绘事物的方式 之中。形式实为内容的积淀，各种社会矛盾、冲突和阶级关系在艺术 世界里都转换为各种形式的辩证法，作家以文本的形式结构表述这些 矛盾，生产出意识形态。以西方女性读者最爱读的罗曼史小说为例， 罗曼史的男主角一般英俊洒脱、出身世家并且事业有成；一出场便对 小自己十几岁的女主角表现出刻意的傲慢无礼。单纯善良的女主角却 总是不知自已的女性魅力时已经使傲慢的男主角堕入爱河。表面上看， 这种故事结构反映出一种矛盾：男性是拥有权力的征服者，但是，他 们的强悍最终却被爱所驯服。然而，正是这个一再重复的罗曼史形式 积淀着男权社会的意识形态内容，罗曼史里女性的那种单纯善良，那 种自我昏迷、受伤或出走的“复仇”方式，其实都是男权社会塑造而 成的。罗曼史的形式结构为女性精心建构了女性与其真实生存的想象 关系，这些程式化的文本隐藏着消解痛苦、转换压抑的幻想机制。
• 因此，艺术的意识形态批评强调的不是叙述内容的社会学分析，而是对艺术 形式的意识形态解读，是“形式的意识形态”的分析。由于艺术形式是在特 定的历史语境之中展开，是叙述者的历史语境的产物，因此艺术的意识形态 解读必然会引出这样一个结论：讲述故事的年代比故事讲述的年代更为重要。 “形式的意识形态”概念有两层含义：它首先标示出，艺术作为意识形态生 产方式的特性恰恰在于艺术的审美形式；其次，艺术常常能把真实的关系重 新编码、移置，转换为审美想象关系的暗码。如果说，一个时代主导意识形 态的重要任务是使统治和权力合法化，那么，政治的审美化能够产生奇特的 效果，从而使统治和权力变得更加隐蔽动人。人们很难理性地发现那些历史 地沉淀在艺术形式中的意识形态内容，艺术形式却隐蔽而又微妙地规训着人 们的感性生活，培育出合乎需要的有秩序、有节奏的感知方式。在统治意识 形态的压制和监控下，反抗的意识形态也同样采用了审美形式这个隐蔽的手 段。形式是反抗与论战的秘密语言，艺术形式的变革往往引发人们感知方式 的变化，从而对社会意识形态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所以，与政治、法律、 哲学不同，艺术是以审美的方式生产意识形态，伊格尔顿把它命名为“形式 的意识形态”。
艺术的意识形态功能
• 艺术是一种想象性的创造活动，它源源不断地生产出人与现实想象关 系的话语，生产出种种意义符号和生活风格类型，生产出可供个体模 仿复制的镜象。最终是生活模仿了文学，个体应召为主体。人们可以 从通俗小说中清晰地观察到，文学是如何生产出一套套生动感人的故 事，而这些故事的所共有的叙述模式也就再生产了密集的意识形态信 息。武侠小说的江湖想象、言情小说的情爱幻想，都是虚拟的人与现 实的想象关系。一些固定的故事程式如大团圆结局、才子遇难佳人相 救模式、灰姑娘或其逆转灰男孩的故事，这些一再重复的小说套路为 人们提供了想象的生活方式。这种想象潜藏着对我们是谁、世界是什 么，什么是好的、美的、善的，什么是可能的等等问题的界定。通过 对于这些叙事的认同，现实中的人们成了意识形态的复制物，按照意 识形态的要求生产和再生产了自己的主体。
參証文本1：《巴尔扎克与小裁缝》
• 1991年4月，美国新闻网报道说，铁路工人即将举行一场大罢工。
• 主持人：今天晚上，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关注，原定于午夜举行 的全国铁路大罢工在经济上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目前工会与铁 路方面双方依然僵持不下。 • 现场记者：到明天早晨，可能有23万铁路工人停工，这将危及 400万人的交通。明日午夜时分，将有数千名通勤人员坐不上火 车。
• 意识形态是一种“虚假的意识”， 意识形态不真实，它常常遮蔽或扭曲现实，把 自己的思想普遍化，编造社会全体成员共同利益的谎言，达成维护其统治的目的。 艺术可能生产一套生动的故事，诸如一个纯真善良的女仆或家庭女教师，如何可能 嫁给一位资产阶级老爷从而找到了幸福之类的罗曼史。这时，艺术的功能就是引诱 读者接受现存的社会等级制度，接受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所塑造的女性幸福观念；但 是，艺术也具有揭示、破坏、批判与反抗既存意识形态的功能。自18世纪末以来， 许多艺术家倾心于落拓不羁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有悖于资产阶级循规蹈矩的 生活，与习俗和礼仪分庭抗礼，从而挑战正统文化秩序。从生活方式的落拓不羁到 艺术实验的标新立异，都对既有的稳定的意识形态构成了背叛。同时，艺术所重视 的真实的感性经验有可能突破了既有意识形态提供的想象性生活图景。一方面，因 为感性领域蕴藏着巨大的生命能量，历来是意识形态规训并利用的对象；另一方面， 感性经验常常抛开现成的理性框架，抛开固定的认识范式，而更多启用感官这一所 谓艺术的眼睛穿透现实。因此，它有可能超越意识形态的制约和规训，象马克思所 说的“跳出意识形态”观看世界，从而撕开意识形态的层层帷幕，把被完全遮蔽的 生存真相昭示给人们，暴露出既有意识形态的某种虚假性和欺骗性。因此，艺术又 是一种意识形态批判的有效方式，它既可能再生产出统治意识形态，也可能生产出 意识形态的批判话语。无论是维护既定的社会秩序还是反叛现有的意识形态，艺术 话语无疑是一柄双刃剑。
• 2、但三者之间并非泾渭分明的，主流意识形态会诱惑一部分知识分子成为权力意 志的吹鼓手，这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声音实际上丧失了启蒙的特征，但表面上却仍然 可能具有某种独立、启蒙的知识分子的表象，主流意识也会征用民间的叙事形式为 意识形态服务，但这样的民间往往徒具形式，却冒称这是人民的声音；由于普通民 众话语权的匮乏，所以常常民间叙事的声音往往是由知识分子所代表发出的，这时 候知识分子起的是人民代言人的角色，这样的功能既是必要的，尤其在底层人民的 悲欢无处表达与传播的时候，但这也包含着某种程度的危险，这种危险既可能来自 知识分子的自我膨胀，从人民的声音就是我的声音的代言角色转化我的声音就是人 民的声音自居的领袖角色，危险同时来自这种代言人的角色也可能使知识者忘却对 于底层民众的身上的缺陷与弱点的善意揭示与批判，从而沦为民粹主义；对于普通 民众而言，所谓的人民记忆既包含着来自他们自身生活世界的悲欢情感与经验，蕴 含着他们血泪与呼声，然而这些记忆不可避免的受到主流意识形态的侵蚀与浸染， 正如马克思所言一个社会的意识形态就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主流意识形态常常 成功的让普通民众认可强势社会群体统治的合法性，并心甘情愿的接受自己低下的 社会地位与暗淡无光的命运，这就是所谓的人民内心的精神奴役的创伤。正如前述， 知识分子叙述的一个不可逃避使命就是揭示和疗治人民精神奴役的创伤。
意识形态的性质与功能
• 我们在进行艺术的意识形态批评的时候，是把意识形态视作一定 社会群体的所共有的思想、观点、见解及其背后的起支配性作用 的观念和价值，而这些观念和价值必定受到这些群体的特殊利益 的影响，也就不可能是现实完全真实的再现，它总是包含着某种 对现实的攺写，在一定意义上总是“虚假的意识”。一个社会的 意识形态是社会的各种矛盾、冲突在人的观念、信仰和价值等主 观领域的整体反映，艺术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参加了参与了这项建 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