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论对王夫之“乐景”、哀景说的质疑
“以乐景写哀”辨

“以乐景写哀”辨作者:陈良锦来源:《中学语文·大语文论坛》2013年第03期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
”这句话揭示了“以乐景写哀”和“以哀景写乐”两种诗歌中情与景关系的表现手法,特别是“以乐景写哀”,常常被引用来鉴赏古典诗词。
由乐到哀的感情发展变化,是人之常情。
在《周易》中就有“泰极生否”的思想,意思是指事物在顺利到了极点时,就会产生不顺利的情况。
《史记·滑稽列传》:“酒极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言不可极,极之而衰。
”《淮南子·道应训》:“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
”钱钟书在《管锥编》中说“人情乐极生悲,自属寻常”,“转乐成悲,古来惯道”。
“诗言志”,把这种感情表现在文学作品中,自然成就了“以乐景写哀”。
“以乐景写哀”这种表现手法的存在是无疑的,但认为它是古典诗词中“比较常见”的写法则不然,常见的倒是对“以乐景写哀”的误解。
这种误解甚至可以追溯到提出这种表现手法的王夫之那里,有论者指出《诗经·采薇》中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并非“以乐景写哀”的写法,因为“杨柳依依”并非“乐景”。
苏教版高中语文必修四《教学参考书》认为北宋词人晏殊《蝶恋花》中的“‘燕子双飞’,‘明月穿户’,皆是令人悲愁恨恼之物,皆以乐景写悲,以无情反衬有情。
”有人认为“燕子双飞”,“明月穿户”并非“乐景”,“实乃哀景”。
究竟如何才能正确理解“以乐景写哀”呢?笔者认为对“乐景”的辨析是正确理解“以乐景写哀”的关键。
有人说“所谓乐景,指容易使一般人赏心悦目的景物,如和风丽日,啼莺舞蝶等”。
不少读者欣赏诗词时,在了解全诗感情基调是“哀”之后,一看到诗句中有“月”“花”“红”“青山”“芳草”等“赏心悦目”的美好景物就以为是“以乐景写哀”的写法了,这是对什么是“乐景”没有正确的理解的缘故。
我觉得“乐景”不仅仅是可乐之“景”,而且是作者“乐”情的流露。
对《采薇》“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的思考

对《采薇》“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的思考作者:陈红涛来源:《中国校外教育(上旬)》2020年第11期【摘要】《采薇》选自《诗经·小雅》,其是一首军歌,讲述了士兵内心的情感。
清代著名学者王夫之评论其结尾一句“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后来很多的教研材料也是以此为基础对其进行赏析。
在此,对《采薇》“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进行了探讨。
【关键词】采薇王夫之抒情方法人教版高中语文必修2第二单元课文《采薇》选自《诗经·小雅》,诗歌讲述了一位长期戍边的士兵在回家途中的所思所感,抒发了丰富而复杂的情感,特别是结尾一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加强了全诗感情的浓度,增强了诗歌的形象性和感染力,历来为古今读者所吟诵品味。
清代著名学者王夫之评论此句“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很多教研材料也以此为依据来赏析此文。
船山先生认为,“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解释为以前“我”去当兵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悲伤;诗歌用“杨柳依依”的乐景来反衬悲情,使悲情更显得悲伤。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理解为现在“我”打完仗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多么愉快;诗歌用漫天大雪的悲景来反衬乐情,使感情更加欢乐。
反衬,指利用与主要形象相反或相异的次要形象,从反面衬托主要形象,通过对比更加鲜明地表现主题。
毛泽东在《卜算子·咏梅》中写道“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用“悬崖百丈冰”反衬“花枝俏”,把梅花不畏强暴、敢于斗争、敢于胜利、蔑视群花的品格形象地表现出来;鲁迅先生在小说《祝福》的结尾一段写道“我在朦胧中,又隐约听到远处有爆竹声连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镇……只觉得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熏熏地在空中蹒跚,预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描绘除夕时节鲁镇“祝福”的欢乐气氛,强有力地反衬出祥林嫂的悲惨命运。
什么是“以乐景衬哀情”和“以哀景衬乐情”?

什么是“以乐景衬哀情”和“以哀景衬乐情”?以“乐景衬哀、哀景写乐”,这是清末学者王夫之提出的理论。
王夫之在《姜斋诗话》⾥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倍增其哀乐”。
他引⽤的例⼦是《诗经·采薇》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雪霏霏。
”这种艺术⼿法的本质是,描绘出⼀副与内⼼真实感受,或与所要表达的情感不同或相反的景象,形成⼀种⽭盾对⽴的氛围,借此来突出⼈物的⼼理感受。
我们要掌握这种艺术⼿法,就要明⽩什么是“乐景”,什么是“哀景”,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
”陆机《⽂赋》⽈:“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
草⽊摇落,菡萏⾹销,⼤雁悲鸣,潇潇秋⾬,这就是哀景。
所谓物⾊摇动,⼼亦摇焉。
柔条芳春,红杏闹春,蜂飞蝶舞,歌尽桃花,这就是乐景。
(以上,仅为例⼦,包括但不限于此。
)明⽩了什么是哀乐之景,在创作的时候,加以运⽤即可。
譬如:我今天⼼情很好,为了表达内⼼的喜悦,我在诗歌或⽂章的前⾯,铺叙了⼀段萧瑟凄凉,或者衰败的景象,然后再笔势⼀转,表露出内⼼的开⼼,达到⼀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譬如:为了表达内⼼的难过,可以先铺叙⼀段充满⽣机,或者欢快明丽的景象,然后再拖出内⼼的真实感受。
但需要说明的是,《诗经·⼩雅》这句诗⾥,只有以乐衬哀,并⽆以哀衬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诗中主⼈公去参军打战时,春柳依依,⼀派⽣机,是乐景。
你去参军打战,远离⽗母妻⼉,内⼼肯定是不开⼼的,所以杨柳似乎也懂⼈⼼,变得依依深情,要挽留⼈⼀样。
这就是以乐衬哀。
“今我来思,⾬雪霏霏。
”今天归来时,却⾬雪纷纷,凄凉彻⾻,是哀景。
但并⽆“以哀衬乐”,只是直描景物,今昔对⽐,哀乐之景互相映照。
因为主⼈公的内⼼,并⽆归家的喜悦,所以后⾯才说“⾏道迟迟,载饥载渴。
我⼼伤悲,莫知我哀。
”举例:⼀、以乐情衬哀情韦庄的《菩萨蛮》:⼈⼈尽说江南好,游⼈只合江南⽼。
春⽔碧于天,画船听⾬眠。
垆边⼈似⽉,皓腕凝霜雪。
王夫之的诗歌创作论

王夫之的诗歌创作论王夫之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诗人和文学家,他的诗歌创作理论深刻独特,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学术研究价值。
以下是我对王夫之的诗歌创作论的一些探讨。
首先,王夫之认为诗歌是表达情感和思想的一种方式。
他认为诗歌应该以感情为核心,用精美的语言表达作者内心的感受和思考。
他在《鸠山赋序》中说:“人有感情,以义理哀感之而突发于诗,人有思想,以意象意神之铸炼而冲冠于声”。
这表明王夫之注重诗歌的感性与理性的统一,他认为只有感性和理性相结合,才能成就一首优秀的诗歌。
其次,王夫之注重诗歌的形式美。
他认为,尤其是五言诗,诗句要在平仄、音韵、节奏等方面尽可能地达到完美。
他在《送李秀才赴九华寺》中说:“五言以声,形势要调,律韵要清,平斋俯作,寻思苦笔”。
这表明王夫之倡导诗歌应该是“声韵俱佳,婉转清新,优美动听”的。
再次,王夫之在诗歌创作中重视体验与感悟。
他认为诗歌是在感人的生活和人格磨练中汲取灵感,在自然和社会中寻找美和真理的过程。
他在《登科后集序》中说:“今吾常以林泉皆尽我心,同异句升降,毫不离群,天下无他异草,又何谓赏心焉”。
这表明王夫之注重从自然、社会、心灵等方面体验和感悟,用真切的情感去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感悟。
最后,王夫之十分重视诗歌的社会意义。
他认为,诗歌不仅仅是一种艺术形式,更是表达作者对于社会现实的态度和对于人类命运的关注。
他在《咏水龙词》中说:“项、羽论兵,非不德也;舜、禹成化,乃明天命”。
这表明王夫之认为诗歌创作本应该对人类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有所贡献,诗人应该关注社会的现实问题和人类的命运,用自己的诗歌去呼唤更美好的未来。
综上所述,王夫之的诗歌创作论具有深刻的思想和独特的艺术特点,他注重诗歌的感性与理性的统一,追求诗歌的形式美和内在美,注重诗歌的体验与感悟,强调诗歌的社会意义,并一直被后人所推崇。
浅析王夫之的情景关系论

浅析王夫之的情景关系论作者:高景兰来源:《山东青年》2015年第03期摘要:王夫之的情景关系论集中国古代情景论之大成,以“情中景”、“景中情”、“妙合无垠”三种情景结合方式为内涵,深入诗歌的艺术审美层面,将情景关系与诗歌意境、诗人心境联系起来加以阐释,突破了前代“感物说”及情景关系浅薄化的局限,体现了中国古代美学和艺术传统,具有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关键词:王夫之;情景关系论;情;景;意境情景关系作为一对重要的诗学范畴,始自先秦,从六朝开始建立,在唐宋时期被正式提出,在明清时期得到深入的讨论和广泛的认同,王夫之在继承前代情景关系理论精华的基础上,突破前人囿于情景静态单向分析的局限,摒弃情景截分二橛的浅陋观念,在主客体的辩证关系和矛盾运动中探索情景关系的内涵及统一方式,完成了对情景关系论的总结。
本文将从王夫之情景关系论的内涵及意义价值两大方面展开论述。
一、情景关系论的内涵情景关系论作为王夫之诗歌理论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主要包括以下两方面内容:从诗歌创作的缘起来看,谓诗人内在情绪与外在世界的自然景貌、人寰世俗互相感发,激起诗人的表述愿望并最终以诗篇的形式呈现出来;就具体表达而言,它又指如何处理和协调将被纳入诗篇的情感思绪与自然景致、生活图景两者关系的方法和技巧。
\+①王夫之的诗歌创作理论特别注重意境的创造,他认为诗歌的意境由情、景两大元素构成,情景结合的方式有“景中情”、“情中景”、“妙合无垠”三种,前两者归为“巧于诗者”,第三种则属于“神于诗者”,即情景关系的最高境界。
(一)巧于诗者——情中景、景中情王夫之情景关系论中的“情中景”是指诗歌在抒情过程中能让读者感到景物形象的存在。
这种情景结合的方式以抒发诗人的主观思想感情为主,实际上是主体情感的客体化,即在诗歌创作中诗人受特定事物感发于诗作中抒发出强烈的情感,不着一字写景却能通过鲜明的主体情感形象触动读者,使之展开丰富的联想,于情中得以体味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展现出“由虚到实”的审美效果,进而使主体情感得以升华。
浅谈《孔雀东南飞》中的“以乐景写裒隋”艺术

浅谈《孔雀东南飞》中的“以乐景写裒隋”艺术导读:本文浅谈《孔雀东南飞》中的“以乐景写裒隋”艺术,仅供参考,如果觉得很不错,欢迎点评和分享。
浅谈《孔雀东南飞》中的“以乐景写裒隋”艺术◎庞卫华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说:“以乐景写哀情,以哀景写乐情,一倍增其哀乐。
”乐景写哀情,作者用所写的景物反衬当时的心理感受,利用景物与情感的矛盾,来突出诗歌所表达的中心思想,往往具有更好的艺术效果。
以乐景写哀情的表达方式在诗歌鉴赏中应该怎样具体操作呢?首先要读懂诗歌内容,领会诗人的感情倾向。
在这一过程中遵循“四看”原则,即看题目、看作者、看正文、看注释,这样容易把握诗人的感情倾向,是忧愁,是欢乐,是悲愤,还是激昂。
题目往往是诗歌的题眼,通过题目能让读者明白诗歌所包含的时间、地点、写作对象、内容等,进而把握诗人的感情倾向;作者往往能够提供语言特点,写作风格;正文是最重要的,诗人的思想感情往往从中充分的表现出来;有些诗歌后面有小注,它往往提供诗歌的背景,不可忽视,对把握作者的思想感情有重要的作用。
把握了作者的思想感情,再进一步感受诗中景物描写的特征。
如果景物的色彩是明朗的,如红、绿、青、翠、嫩、白、明亮等等,或者景物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如清风、明月、红花、绿叶、鸟鱼虫等等,再或者表示季节天气时间的词,如春天、夏天、晴天、清晨、晌午等等,一切让我们觉得心情舒畅的景色,我们则一般认为这样的景物是乐景。
感情基调把握住了,景物的色调清楚了,那么分析诗人所用的这种表达技巧,往往就比较容易了。
下面以《孔雀东南飞》为例谈谈“乐景写哀情”艺术:“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人的本质能动特性在这里展开,在劳动中创造出美,社会艺术的优化表现,使美得到充分地展示。
在文学想象的感受中,一个美的天使正在生成,梭织的串动,衣剪似舞,伴箜篌阵阵,生诗韵情趣,美的形象缭绕在人的回味中。
美就是人在社会和自然的能动创造性地展示中,主客体和谐地艺术性感受,体验着生活,享受着舒欣的熏染。
以乐景写哀情

浅谈高考诗歌中的“以乐景写哀情”的手法在诗词创作中常以乐景写哀情,描写本应让人欢乐的景物来表达悲伤的情感。
王夫之说,以乐景写哀,以倍增其哀。
以乐景写哀情在诗歌鉴赏中属于表达技巧类,层次较高,这种表达技巧在诗歌鉴赏中经常应用,对抒发作者感情起到很好的效果。
如《诗经》中有这样的诗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杨柳依依是春天很美的景色,但是在这个时候男主人公要出征了,本来就有依依不舍之情,但是面对这样美的景色更能传达出他对故乡、亲人恋恋不舍留恋的心情。
这种表达方式在诗歌鉴赏中是一个重点,应该重视。
那么在具体操作中应怎样做呢?笔者认为主要注意以下几点:首先要读懂诗歌内容,领会诗人的感情倾向。
在这一过程中遵循“四看”原则,即看题目看作者看正文看注释,这样容易把握诗人的感情倾向,是忧愁,是欢乐,是悲愤,还是激昂。
题目往往是诗歌的题眼,通过题目能让读者明白诗歌所包含的时间地点写作对象内容等,进而把握诗人的感情倾向;作者往往能够提供语言特点,写作风格;正文是最重要的,诗人的思想感情往往从中充分的表现出来;有些诗歌后面有小注,它往往提供诗歌的背景,如果景物的色彩是明朗的如红、绿、青、翠、嫩、白、明亮等等,或者景物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如清风、明月、红花、绿叶、鸟鱼虫等等,再或者表示季节天气时间的词,如春天、夏天、晴天、清晨,晌午等等一切让我们觉得心情舒畅的景色,那么我们则一般认为这样的景物是乐景。
感情基调把握住了,景物的色调清楚了,那么分析诗人所用的这种表达技巧,往往就比较容易了。
例如下面一首诗绝句杜甫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注】本诗作于广德二年(764),当时诗人客寓成都,亟思东归,因战乱道阻,未能成行解读:通过作者及正文我们感受到这是一首漂泊在外的游子思乡之诗,感情基调应是哀婉伤感的。
作者是怎样表达出伤感的情绪呢?诗的前两句是写景,这些景有江山花鸟,并且分别敷以碧绿青葱火红洁白四色,景象清新,令人赏心悦目。
“以乐景写哀”辨

任 何 种 类 的艺 术 所 能 直 接 再 现 的 生 活 范 围都 是 有 限的 , 不 管 它 有 多 么独 特 的 风貌 、 范 式或 技 巧 。因 此 , 空 白艺术就 不 L I 』 或缺 , 陆机 在 《 文赋 》 中说 “ 笼 天 地 于 形 内. 挫 万物 于 笔端 ” . 就 是这 个 意 思 。 “ 以景结情 ” 是 诗歌独特 的艺术形式 . 是 典 型 的 空
束 诗句 . 使得 诗歌产 生 了表达 的空 白 . 产生 “ 此时 无情胜 有
“ 烽火起云间 ” 属于 “ 以景结情” 。这 末 尾 的 诗 句 究
竟 包 含 多 少 丰 富 的 意 蕴 ?黄 叶 飘 零 , 秋景令人感伤 ; 孤 城吹 角 . 戍 边 生 活 凄凉 ; 牛 羊下 山 , 引发 征 人 乡 思 。垂 泪 之时 . 烽烟忽起 , 边 塞 战 事残 酷 。作 者 见 到 眼 前 此 种 情 景. 自然 也 会 对征 人产 生 无 限 同情 。以景 结 情 的 含 蓄 蕴
空白。 是 艺 术 家 在 创作 时候 常 用 的 一 种 表 现 手 法 。 运 用 空 白手 法 。 可使 艺术品虚实相 映 , 形 神兼备 , 达 到
“ 此 时 无 声 胜 有声 ” 、 “ 无画 处 皆 成 妙境 ” 的 艺 术境 界 。
“ 乐 景写衷” 辩
国 陈 良锦
王夫之在 《 姜斋 诗 话》 中说 : “ ‘ 昔我往矣 , 杨 柳 依
晓晴 寒 未起 , 霜 叶 满阶 红 。 这 首 诗 作 于 白 居 易任 河 南尹 时 .当时 诗 人 已 六 十
多. 岁。 体衰 多病 , 官务清闲 , 加 上 亲 密 的 诗 友 元 稹 已 经 谢世 . 心 情 特 别 寂 寞冷 淡 。诗 中多 少 反 映 了诗 人 暮 年 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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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小雅·采薇》的抒情方式——兼论对王夫之“乐景”、哀景说的质疑摘要:近年来,对王夫之就《小雅•采薇》篇末章的评价“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的质疑声不断,或肯定“以乐景写哀”,否定“以哀景写乐”,或从王夫之诗歌理论入手,分析这种评价与他诗歌理论的矛盾。
设身处地、品味体察抒情主人公的情感,王夫之“乐景”、“哀景”的评价未必合适,究其原因,是因为抒情主人公与诗歌鉴赏者角色的不同造成的。
诗歌抒情主人公对“杨柳”、“雨雪”意象的选择除了借景抒情之外还有他用,这一句诗里蕴含着抒情主人公的生命季节。
关键词:乐景哀景天人合一近年来,对王夫之关于《小雅•采薇》一篇中末章“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的质疑声不断。
如张庭烈《《采薇》诗末章四句并未用反衬手法》(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科)1985年第3期)、赵立生的《《诗经小雅采薇》末章四句“以乐景写哀”说质疑》(载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9年第Z1期)、《“杨柳”牵别情“雨雪”添哀思——《小雅·采薇》“杨柳依依”名句赏论》(载:《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02年第03期)、姚爱武的王夫之《诗·小雅·采薇》评语的症候式解读(载《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05期)等等或肯定“以乐景写哀”否定“以哀景写乐”,或从王夫之诗歌理论入手,分析这种评价与他诗歌理论的矛盾。
无不启发后进的探究。
《诗经》是中国古代诗歌的源头,它对后来的诗歌从诸多方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诗经》中的《小雅·采薇》一篇得后人评价,“其类归《小雅》,却颇似《国风》”,是三千年前一位解甲退役的老兵在归途中的唱叹曲。
其中有对艰苦的戍边生活的简单描写,有旷日持久与日俱增的乡愁,有保家卫国的责任感和自豪感,有“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忧惧。
而王夫之《姜斋诗话》卷一中对其中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句的评价已深入人心。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
知此,则“影静千官里,心苏七校前”,与“唯有终南山色在,晴明依旧满长安”,情之深浅宏隘见矣。
况孟郊之乍笑而心迷,香啼而魂丧者乎?按照王夫之的理解,杜甫从沦陷的长安逃出来,冒死到凤翔朝见肃宗,惊魂方定,喜由心生,所以在《喜达行在所》之三里说:“影静千官里,心苏七校前。
”[1]他的心情是愉快的,自然“心苏”。
诗句是以乐景写乐。
另一例,出自唐人李拯《退朝望终南山》[2],说自己退朝罢,心情不错,看终南山景色是美好的,晴明满长安也是好的,也是以乐景写乐。
“乍笑”是喜,“心迷”也指喜,是以乐景写乐;“香啼”是悲,“魂丧”也是写悲,是以哀景写哀。
王夫之在这儿强调的是以乐景写乐,以哀景写哀不若《采薇》篇中的以哀景写乐,以乐景写哀对抒情主人公情感的表达来的深刻,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本诗的这种情景色调对立的结合方式评价是颇高的。
除此之外,在王夫之的《诗广传•卷三》中他又进一步明确了这一观点:往伐,悲也;来归,愉也,往而咏杨柳之依依,来而叹雨雪之霏霏,善用其情者,不敛天物之荣凋以益己之悲愉而已矣!但王夫之的对这几句诗的评价是否合适呢?《采薇》篇中的老兵经历种种:(1)与家人分别,在外戍边征战多年,不能回家。
(2)戍边条件艰苦,衣食无着,居无定所。
(3)长年收不到家信。
(4)“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参加的是保家卫国的戍边战争。
(5)垂暮之年在回家的路上,满心凄凉忧惧,归途艰难。
首先,设身处地,这位老兵思乡的情感肯定是非常浓烈的。
多年不归,在外条件艰苦,收不到家信,这种与日俱增的思乡情绪和对家人安危的担忧通过薇菜从发芽到长大的过程抒发出来。
其次,作为匹夫的自豪感。
这不是一个只有一己私情的老兵,否则的话,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就会大打折扣。
“彼而维何,维常之华”、“四牡业业”、“四牡骙骙”、“四牡翼翼、象弥鱼服”,通过这些比兴和描写我们不难读出这个老兵的保家卫国的自豪之感,因为有这种情感,所以不能把这首诗的主题单纯地定位在厌战,它还包含着匹夫的担当意识,诗歌的主题也正因为这种意识得到了深化和升华。
再次,是无限的忧惧、无限的悲凉哀伤之感。
离家之时,是杨柳依依的阳春三月;归家之日,大雪纷飞,主人公已近垂暮之年,家人怎么样了,不得而知;自己满身伤病,青春年华抛洒战场,不免哀伤;况大雪当道,行路艰难,饥渴难耐,所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情感一哀而下,以哀伤收尾。
诗歌正是循着这样的情感线索,由思乡的忧惧到报国的自豪,再到回家归家路上的无限悲凉,由一己的情感升华到作为“匹夫”的高尚,再回到一己的情感,真实而深刻。
显然,王夫之对“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句以“哀景写乐”来评价是不合适的。
主人公可能在刚接到回家命令时会有短暂的狂喜,但思量前后,瞬间转悲。
他的家可能已经是“松柏冢累累”了,自己戍边征战,九死一生,经历的太多,已没有了生的激情,毫无喜乐可言了。
那么,“以乐景写哀”来评价“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是否就合适呢?这有必要弄清楚这样几个问题:什么是“乐景”?什么是“哀景”?关于两者的划分有没有统一的标准?如果有,是什么?如果没有,那这“乐景”“哀景”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从谁的情感角度来划分的?同样是写到雪,岑参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李白却说,“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渴望建功立业的岑参到了西域,满眼都是奇特与惊异,大如席的雪花无疑又带给他惊喜;带着无限的失落的李白从长安出来,觉得仕途艰难,壮志难酬,漫天飞雪成了他行程的阻碍,悲由心生。
从具体的诗歌情境中游离出来的雪到底是“乐景”还是“哀景”显然没有统一的标准。
“乐景”、“哀景”的划分还得回到诗歌本身,也就是说还得看抒情主人公的心境。
朱光潜在《美感经验的分析(三):物我同一》一文中曾指出:“我们对于人和物的了解和同情,都因为有‘设身处地’或‘推及及物’一副本领。
本来每个人都只能直接地了解他自己的生命,知道自己处某种处境,有某种知觉、情感、意志和活动,至于知道旁人旁物处某种境地有同样知觉、情感、意志和活动时,则全凭自己的经验而推测出来。
”[4]抒情主人公的心境决定了物象的情调是什么样的。
进一步而言,天物荣凋本身不带有丝毫的情感,它们身上的情感是人为加上的,是乐是悲这要看抒情主人公的心境如何,为哪种物象情调的出现做了情感准备和情感投入(当然,这点抒情主人公可能自己也意识不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在河畔关关求偶的雎鸠鸟之所以闯入抒情主人公的视野,打动他的心是因为这个年轻的男子正在为情所困,求偶不得;杜甫之所以“静影千官里,心苏七校前”的情感前提是他历尽波折终于见到了皇上,陡然感觉到江山社稷有救了,感觉到自己有望实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理想了。
这也就是王国维的“以我观物,物皆着我色彩”。
为什么在王夫之评价之后又有许多诗评应和呢?这儿有个抒情角度的问题,即是以抒情主人公的情感抒发来看还是以诗歌欣赏评鉴者的角度来看。
乐景写哀,以诗歌阅读者的眼光来看,大略是合理的。
离别的时节是阳春三月,满眼生机,古人说“春山含笑”,这是“乐景”(这是过往的审美经验造成的)。
可是就诗歌主人公而言,他要离别亲人,戍边征战,不知何时归来,这一别很可能就是生离死别。
尽管春光灿烂,杨柳扶风,但被离别的愁绪占满了,他应该是感觉不到盎然的春意的。
“杨柳依依”对他来说,甚至带了悲哀的色彩。
这样看来,抒情主人公的情感是悲哀的,“杨柳依依”也应该是悲哀的。
德裔美国学者阿恩海姆以完形心理学著称于世,他说,垂柳是“悲哀”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垂柳枝条的形状、方向和柔软性本身就传递了一种被动下垂的表现性。
“乐景”不是抒情主人公的情绪,而是后来的诗歌欣赏者的情绪。
其实,在这以“哀景写哀”并不减轻诗歌情感的表达力度。
那如果不是这样,那这一句诗到底蕴含着什么呢?从《小雅·采薇》的前三章可以看出,薇菜只是从发芽到长大,看似只过了一年的时间,其实这个士兵在外多年,回家时已近垂暮之年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答案就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句。
这一句诗有两层意思:第一,告诉了我们这个士兵离家和回家的时节,离家在春天,回家在冬天;其次,它告诉我们这个士兵离家和回家时的年龄,离家正处青春年少,回家时已是垂暮之年。
在这儿春天和冬天不只是自然现象中的季节,它们更表示着抒情主人公的生命季节。
其实,这与古代诗歌中的“天人合一”的抒情方式有关。
“天人合一”的提法虽然出现较晚,但在先秦的典籍中已经有这种思维方式的萌芽。
古人“天人合一”的思维方式包含诸多层面,有一个层面就是天人相通。
古人觉得,世间的一切同人一样都是有生命的,是可以同人的生命情感相通的。
而《诗经》中的“比”、“兴”用法就是这种思维在诗歌写作中的具体运用。
徐复观说:“比是以某一自然景物,有意地与自己的境遇,实际是有境遇所引起的感情想必你。
兴是自己内蕴的情感,偶然与自然景物相触发因而把内蕴的感情引发出来。
”【4】那么具体到这一句诗到底是用的“比“还是”“兴”呢?应该是“比”,或者说比的成分更多一些!前三章因为生活条件艰苦,以采食薇菜来充饥,“触物以起情”[5],显然是兴。
但“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是“索物以托情”[6],是“比”,是抒情主人公借春天和冬天两个季节中的风物来表示自己的生命季节:离开时正值青春年少,归来时老迈迟迟,也就是汉乐府中的“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回”。
只有这样理解,诗歌的语意才通顺,情感的抒发才顺畅;也只有这样理解,才在后来衍生出古代文学“伤春”,“悲秋”的主题。
【注释】[1]《喜达行在所》之三杜甫死去凭谁报,归来始自怜。
犹瞻太白雪,喜遇武功天。
影静千官里,心苏七校前。
今朝汉社稷,新数中兴年。
[2]《退朝望终南山》李拯紫宸朝罢缀鸳鸾,丹凤楼前驻马看。
惟有终南山色在,晴明依旧满长安。
[3]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39[4]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69 [5]、[6]转引自朱恩彬.《文坛百代领风骚》[M]花城出版社,2003: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