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中国精英文化的失落_陈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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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陈平原的错误看北京大学的学术精神和学术传统

由陈平原的错误看北京大学的学术精神和学术传统
二○一八年第二期 ( 总 第7 0期 )
重庆陶研文史
No.2,2018 General,No.70
由陈平原的错误看北京大学的学术精神和学术传统
邯郸学院中文系副教授、文学博士 杨德春
【摘要】陈平原《“文学史研究丛书”总序》 中的一段文字,虽然仅仅二百多字,却错误频出。 陈平原《“文学史研究丛书”总序》写于1999年2月 8日,到如今已经将近二十年了,跨越两个世纪,居 然没有人指出陈平原的错误,陈平原就这样堂而皇 之地作为所谓的北大教授而混迹于学术界,当今的 学术界也就可想而知了,当今的北京大学也就可想 而知了。一丝不苟的治学态度和求真求实的学术精 神在北京大学正在逐渐消失。
[5]441
本。” 孙玉蓉《俞平伯年谱(简编)》:“一九二一
年(民国十年 辛酉) 二十二岁 ……十月,辞 杭州第一师范学校国文教员职,准备赴美留学。”
[5]441-445
孙玉蓉《俞平伯年谱(简编)》:“一九二九 年(民国十八年 己巳) 三十岁 ……秋,应聘
[5]466-468
到北平大学任教。” 可见,俞平伯的《红楼梦辨》不是从北大课堂
[2]2
的,是我和颉刚两人合做的。” 俞平伯《红楼梦研究·自序》:“一九二一年
四月到七月之间,我和顾颉刚先生通信讨论《红楼 梦》,兴致很好。得到颉刚的鼓励,于次年二月至 七月间陆续把这些材料整理写了出来,共三卷七十 篇,名曰《红楼梦辨》,于一九二三年四月由上海 亚东图书馆出版。”[3]1
俞平伯《红楼梦研究·自序》:“……名曰 《红楼梦辨》,于一九二三年四月由上海亚东图书
之地作为所谓的北大教授而混迹于学术界,当今的 学术界也就可想而知了,当今的北京大学也就可想 而知了。一丝不苟的治学态度和求真求实的学术精 神在北京大学正在逐渐消失。

陈平原:如何走出大学体制的困境?

陈平原:如何走出大学体制的困境?

陈平原:如何走出大学体制的困境?原编者按:陈平原教授是著名的人文学者。

他的影响力不是因为语出惊人的媒体性言论,而是扎实的学术功底,对学术、教育、社会等广泛而深入的思考,以及众多高水平的文章与著作。

陈教授的许多观点其实已为人所熟知,但一位兼具宽阔的国际视野和深厚的本土情怀的学者,他思考问题的过程与方法非常值得我们学习与借鉴。

面对复杂问题不应该简单作一个是非或好坏的判断,重要的是问题产生的根源及各种可能的后果,这也正是学者的本意。

本次采访时,陈教授已担任北大中文系主任近四年,所以本文除了其本人的教学经验与体会外,还请陈教授重点阐述了他对大学教育与学术体制的思考。

一、“大鱼前导,小鱼从游”:中文系的研究型教学模式记者:非常感谢陈老师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

今天想请您先谈一谈您自己教学上的心得体会。

陈平原:我主要给研究生讲课,这些课专业性比较强,与大学本科的基础课教学从内容到形式都有明显的差别。

昨天周其凤校长跟我说,希望中文系把若干课程推到网上去,向全国乃至全世界开放。

这个提议很好,但开放的只能是本科生的基础课或者通识课程,研究生课程不太合适这么做。

以我自己为例,讲授的多是正在研究中的课题。

老师一边自己做研究,一边给研究生讲课,学生跟老师一起成长,这样才能够保证学生接受良好的学术训练,且毕业后迅速进入学界前沿。

但这么做也有危险,你讲的都是“未定稿”,不受版权法保护。

中文系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某著名教授被人指责“抄袭”,可实际上不是他抄人家的,而是人家抄他的。

他在课堂上讲授那些还没有写成文章的新观点及新思路,被听课的学生或进修老师提前写成文章发表了。

这是个矛盾,在大学里当老师,不能老是炒冷饭,又必须学会自我保护。

最好的状态是,开课时已有七八成把握,课后当即撰写成文。

每个人写论文的习惯不同,我从第一次与学生交流,到最后定稿,一般经过四五年时间的折腾。

小文章可以一挥而就,大文章需要长期思考、仔细琢磨、不断交流,这样才能成熟。

学术转型的见证——谈谈我的《学者的人间情怀》

学术转型的见证——谈谈我的《学者的人间情怀》

大 百年 散文 精选 》( 京 : 中央 编译 出版社 , 而有考据癣 的北京学专家 , 北 也将我 的短文 《 北 “
2 0 、 中同当代作家面面观 》( 海: 东师 京学 ” 视 为此话题 的最早 文献 ( 0 2) 《 上 华 》, 参照 马万 昌
维普资讯
既暴露 了大转折 时代读 书人 的困惑 与迷茫 , 更 样 的“ 学者散文”。 体现其不服与抗争。如果不过分苛求 , 这 虽则 浅薄 , 但仍属真诚的思考 , 自有其可爱之处 。 也 l 书中有文 , 题为 《 十年 一觉 》 典 出杜牧 的 ,
除了是 “ 另外…‘ 散文 ” 还牵涉9 年代 中 种 , O

19年代初开始关注现代中国学术史. 90 近年兼及现代中国教育史。主要著作有《 在东 西方文化碰撞中》 18)《 l (97 、中t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 18)《 t (98 、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三
人谈 》合著 ,98 、二十世 纪中国小说 史》 ( 18 )《 第一卷 (99 、千 古丈人侠客梦—— 武 18 )《
成 与建构》19 )《 (99 、触摸历 史—— 五四人 物与现代 中国》主编 ,99 、北 大精神 及 ( 19 )《 其g}2o ) (oo等。治学之 余 , 撰写随笔 . 以关注现 实人生 , 借 并保持 心境 的洒脱 与性情
的温润。结集有《 书里书外》《 、大书小书》《 、书生意气》《 、阅读 日 、漫卷诗书》《 本》《 、游
《 出 “ 四” 走 五 》等 。我 当然 不 会 愚 蠢 到 以 为 自

种 自我表 达或 关注 现实 的形式 ” 。洪子 诚 的
己真的开创了一个什 么学科。设想 多m能力小 , 《 中国当代文学 史》 北京大学 出版 社,9 9) ( 19 正

高一下学期语文周测1+(语言文字运用 ”练透一点”之“演讲稿的特点”)

高一下学期语文周测1+(语言文字运用 ”练透一点”之“演讲稿的特点”)

高一下学期语文周测1(语言文字运用十”练透一点”之“演讲稿的特点”)(时间:50分钟满分:48分)一、语言文字运用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1~3题。

当前、面对加速演进的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置身于中华民族火复奖的关键时期,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当今世界并不太平,华执主头保护主义、被端利己主义暗流涌动。

对于今天的中国而言,无论制代如发展、不管是面对国际上一些反华势力对中国的狂封锁:极限施生1珠是州卫国家领土主权的完整,抑或是与“台独”等分裂势力做坚决斗事,都州典砥砺不畏强暴、反抗强权的民族风骨,汇聚方众一心、剔为同心的民族力量、锻适含生忘死、向死而生的民族血性,激发守正创新,布勇削前的民族智慧。

我们要以行动告诉那些国家、那些势力,“中国人民不能市业术怕事、在任何因难和风险面前,腿胜子不会料,腰杆子不会岁,中作民族非不倒、压不垮的”;要让世界知道,“现在中国人民已经组织起来了,弗能木得药。

如果惹翻了,是不好办的!"“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70年前的旋律犹然在耳。

抗美援朝战争胜利60多年来,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的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

瞻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求们无比坚定,无此自信。

弘扬伟大抗美援朝精神,保持“雄制制,气昂郎”的精气神,我们坚信:任何国家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兴的历史步伐。

1、文中画横线句子“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汁,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两句歌词音韵和谐,朗朗上口,请分析两句歌词的音韵和谐是从哪些方面体现出来的。

(6分)答:2、文中画波横线的句子可以改写成:“中华民族自抗美援朝胜利以后迎来了由贫弱到富强的伟大飞跌。

"从语义上看二者本相同,为什么说原文表达效果更好?(6分)答:3、(3分)下列各句中的引号,和文中第一段“中国人民不惹事也不怕.事……”的引号作用相同的一项是[A]“有物"就是要有内容,不能是假话、套话。

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一辈子的道路,决定于语文

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一辈子的道路,决定于语文

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一辈子的道路,决定于语文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一辈子的道路,决定于语文晓泓婕伊陈平原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昨天看到这篇文章,无数个同事和教育培训行业的朋友在发。

想来这篇文章是得到了教育同仁们的深深共鸣。

小编也读了好几遍,你会看到下面这篇文章的很多地方被小编图的”五颜六色“,那是因为这些话太感同身受。

分享给大家,真的值得每位爸爸妈妈仔细阅读并收藏的。

母语,中文,是我们孩子的立足之本。

这是万万不可忘记的。

不是说外语不重要,但是很多时候,我们过多强调外语,却忽视了立足的根本啊。

===============================今天谈教育,最响亮的口号,一是国际化,二是专业化。

这两大潮流都有很大的合理性,但若以牺牲“母语教育”或“中国文辞”为代价,则又实在有点可惜。

110年前,具体说是光绪29年(1903)11月,晚清最为重视教育的大臣张之洞在奉旨参与重订学堂章程时,在规定“中学堂以上各学堂,必全勤习洋文”的同时,强调“学堂不得废弃中国文辞”。

之所以刻意凸显“中国文辞”,不是基于文学兴趣,而是担心西学大潮过于凶猛,导致传统中国文化价值的失落。

此立场曾被批得“体无完肤”,今天看来颇有预见性。

1、阅读与写作课:国外高校是抹不掉的必修课,我们还在由大学“自作主张”北大中文系百年系庆时,我曾谈及:“‘母语教育’不仅仅是读书识字,还牵涉知识、思维、审美、文化立场等。

我在大陆、台湾、香港的大学都教过书,深感大陆学生的汉语水平不尽如人意。

”前一句好说,后一句很伤人,这其实跟我们整个教育思路有关。

教育部在启动此次新高考改革时,已明确宣布取消中学的文理分科。

但至于今后大学是否要开设“大一国文”或“大学语文”,教育部不敢硬性规定,任凭各大学自作主张。

相比之下,台湾教育界目前还在坚持6个学分的“大一国文”,显得弥足珍贵。

记得4年前,在上海哈佛中心成立会上,与哈佛大学英文系教授交流各自的心得与困惑,我谈及“大一国文”的没落以及大学生写作能力的下降,对方很惊讶,因对他们来说,“阅读与写作”是必修课,抹不掉的。

语文是决定一辈子的事

语文是决定一辈子的事

语文是决定一辈子的事最近有两篇文章特别的火:一篇是北大陈平原教授在在华东师范大学“百年语文的历史回顾与展望”研讨会上的主旨演说稿;另一篇是清华附小校长窦桂梅的<拜托各位给孩子读读书吧!>(各公号的标题可能不一样)这两篇文章同时指向了我们的母语学习,即<语文>。

陈平原教授甚至指出,“在中小学的诸学科中,没有哪一门学科引发的关注和争议有语文这么大”,而对于“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来说,母语教育总是教育的重中之重”。

只可惜,在我们此前的学校教育中,语文变成了“八股文”的学习,写作变成了毫无乐趣的“作文模仿秀”,学生没有审美能力,更不要说提高什么文学素养了。

老师也是以考试为终极目的,懂文学的语文老师是少之又少。

在操作层作,对比阅读窦桂梅老师的语文教学方法就非常重要,体制内的老师这等觉悟,起码在我中小学时代没有遇到过,现在的学生真是幸福。

以下文章有删节,看过的亲再看一遍,呵呵。

语文之美与教育之责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在中小学的诸学科中,没有哪一门学科引发的关注和争议有语文这么大。

对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来说,母语教育总是教育的重中之重,语文教育的重要性自然非同一般。

从新文化运动算起,现代意义上的语文教育已走过百年。

纵然在如今的中学,诸学科排位时总是“语数外”,语文貌似老大,但实际的教学过程中,语文却难免沦为无足轻重“小三子”。

陈平原 /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今天谈教育,最响亮的口号,一是国际化,二是专业化。

这两大潮流都有很大的合理性,但若以牺牲“母语教育”或“中国文辞”为代价,则又实在有点可惜。

110年前,具体说是光绪29年(1903)11月,晚清最为重视教育的大臣张之洞在奉旨参与重订学堂章程时,在规定“中学堂以上各学堂,必全勤习洋文”的同时,强调“学堂不得废弃中国文辞”。

之所以刻意凸显“中国文辞”,不是基于文学兴趣,而是担心西学大潮过于凶猛,导致传统中国文化价值的失落。

此立场曾被批得“体无完肤”,今天看来颇有预见性。

故事·学问·情怀——陈平原教授的大学研究与教育关注

故事·学问·情怀——陈平原教授的大学研究与教育关注

宋 雪作为中国文学专业的重量级学者,陈平原在主业“文学研究”之外,还不时涉足“大学话题”,从1996年与夏晓虹合编《北大旧事》算起,在二十余年间,探寻百年中国大学的历史与精神,关注当下教育改革的方向与进程,叩问理想中的“大学之道”,不断为学界贡献新作,也带动了相关领域研究的推进。

这些作品,包括经过修订和重排,由北京大学出版社集中推出的“大学五书”系列(《抗战烽火中的中国大学》《大学何为》《大学有精神》《老北大的故事》《大学新语》),以及《北大精神及其他》(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年)、《中国大学十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年)、《历史、传说与精神——中国大学百年》(香港三联书店2009年)、《读书的“风景”——大学生活之春花秋月》(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花开叶落中文系》(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大学小言:我眼中的北大与港中大》(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怀想中大》(花城出版社2014年)、《阅读·大学·中文系》(花城出版社2017年)等多种著述。

其中既有专业论作,也有随笔小品,以及兼而有之的“第三种笔墨”。

借由这些文字,与历史进行对话,也展现出人文学者的社会观察与自我期许。

陈平原自我定位为“低调的理想主义者”a,他的大学研究,也兼有理想主义色彩与现实社会情怀。

他的系列文字,归结起来,是“从历史记忆、文化阐释、精神构建以及社会实践等层面,思考‘大学’作为人类社会极为重要的组织形式,是什么、有什么、还能做些什么”b,一面追摹过去,体悟老大学的魅力和精神,接续教育和学术传统;一面指向未来,努力介入当下的教育改革,思考中国大学的发展走向。

在故事与学问、理想与现实之间,书写中国大学的学术风景与文化情怀。

一、从学术史进入教育史的研究思路根据陈平原的自叙,其关注大学问题,最早可以追溯到博士论文中对新教育与新文学关系的讨论,虽然在《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一书中未及展开,但这一思路,成为其日后涉足教育领域的潜在线索。

对陈平原90年代学术研究的考察

对陈平原90年代学术研究的考察

对陈平原90年代学术研究的考察作者:于强来源:《文学教育下半月》2012年第10期内容摘要:作为晚近三十年来最为活跃的学人之一,陈平原的治学思路和方法颇受学界关注。

自90年代以来其以开阔的视野和敏锐的眼光,不断调整研究对象,从晚清到现代,从文学史到学术史、教育史、思想史、文化史诸多方面,融学术、思想、教育为一炉,开辟研究的新方向。

追踪他的学术思路,可了解学界的发展进程,又能得到有益的启示。

关键词:陈平原 90年代学术研究作为晚近三十年来最为活跃的学人之一,又居处于北京大学这样一个人文研究的重镇,我们无法漠视学者陈平原的存在。

他的治学思路和方法颇受学界关注,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他以开阔的视野和敏锐的眼光,不断调整研究对象,从晚清到现代,从文学史到学术史、教育史、思想史、文化史诸多方面,开辟研究的新方向。

走近他的研究,追踪他的学术思路,从中既可了解学界的发展进程,也能得到有益的启示。

考察陈平原在90年代的学术研究及转向,还需了解其在80年代的学术贡献和对学界产生的影响。

1985年,陈平原和黄子平、钱理群一同提出了“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命题。

这一命题表面上看不过是文学史分期的一种意见,但实际上,这一概念的提出关系到一系列重大问题,如文学与时代、文学与政治、文学与历史事件以至文学本身一些特点和内在规律等。

它的新意在于强调文学史研究的“整体意识”,即一方面把研究对象置于“中国古典文学传统”和“本世纪的世界文学总体格局”的两大背景之中,另一方面打破“文学理论、文学史、文学批评”三个部类的割裂,从而以一种更为宏观的文学观念实现中国现代文学史叙述框架的突破,将被意识形态人为割裂的文学传统接上“五四”的血脉。

可以说,这一命题对于过去既有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史观、构架、叙述重点和叙述方法都提出了有力的挑战。

也正因此,这一命题的提出,引发了对于“文学史研究的方法论问题”的讨论,成为重新认识中国现代文学史乃至重写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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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科学报/2014年/9月/11日/第006版文化研究近百年中国精英文化的失落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平原通俗文化的迅速崛起,得益于市场经济理论的确立。

在市场竞争中,通俗文化因其娱乐性容易被一般受众所接纳,又因其复制性可以批量生产,就牟取商业利润而言,精英文化决非其对手。

在任何走向现代化的国家中,只要把文化推向市场,必然会出现通俗文化独领风骚的局面。

但在一个正常发展的社会中,精英文化和通俗文化各有其位置,也各有其不可替代的功能。

所谓的雅俗对峙与竞争,不应该也不可能走向谁家的一统天下。

近年中国通俗文化的急剧崛起其实不值得大惊小怪,真正令人惊异的是精英文化面临此百年未有的大变局时的举止失措。

而且精英文化的失落,似乎很难单纯归因于现代化进程的必要代价。

这一雅俗易位的过程,有几点“中国特色”值得注意。

雅俗易位的“中国特色”百年中国,在雅俗对峙中,精英文化基本上处于主导地位。

尽管在绝对数量上,通俗文化早就占有明显优势,可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念,仍然系于精英文化的诠释。

从晚清到二三十年代,知识分子在历史舞台上扮演重要角色,其思想、言论及倡导的文化运动,是整个社会变革的导向,不管是北洋军阀还是国、共两党,都不能不心存敬畏并有所顾忌。

“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成功,研究者一般都归因于“民主”与“科学”的口号,以及其蕴含的意识形态内涵在历史上的进步意义;可我想补充两点并非无关紧要的“细节”:新文化倡导者优越的社会角色和经济地位。

这自然是基于对今日中国精英文化困境的思考:知难,行亦不易——即便找到了“突围”的最佳方案,能否实施也都大成问题。

“思想改造”限制了知识分子的独立性在传统中国处中心地位的“士”,进入20世纪,转化为日渐边缘化的“知识分子”。

半个世纪以来,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始终是历次政治运动的中心课题。

为了“彻底打破少数人对于文艺的垄断,使文艺为最广大的工农群众所接受和运用”,文艺战线开展了一系列斗争,“从1951年批判电影《武训传》开始,经过对《红楼梦研究》的批判,对胡适、胡风思想的批判和胡风反革命的揭露,到1957年又进行了反对丁玲、陈企霞反党集团及其他右派分子的斗争,接着,进行了对修正主义文艺思潮的批判”。

周扬在第三次文代会上描述意识形态领域的这一系列斗争时,似乎忘了此前有过对王实味、萧军的批判,当然也不可能预见到此后还有连他本人也被卷入的各种名目的大批判。

这种并不温文尔雅的“批判”,关注的并非“普及与提高”之类的枝节问题,而是政治权威不能容忍“文化贵族”们可能有的怀疑精神、批判眼光以及“主观战斗精神”。

这种没完没了的“思想改造”不能说毫无效果,起码限制了知识分子的独立姿态,也大大削弱了一般民众对“精英”的崇敬与信任。

毫无疑问,此后还会有不甘寂寞的“读书人”为抵制“流俗”而抗争;但不管他们的姿态多么优美,精神多么崇高,都不可能再有“五四”新文化的“轰动效应”。

精英已经不是当年的精英,民众当然也不是当年的民众,百年政治风云,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去?政治权威对精英文化施加“暴力”所造成的严重创伤,恐怕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治愈的。

文化教养的形成离不开金钱和闲暇 除了文化理想、人格力量,精英文化之得以维持与发扬,还有赖于其“经济基础”。

有钱有闲不见得就能有文化有教养,可文化教养的形成却离不开金钱和闲暇。

“五四”新文化人对其时上海滩头通俗文化的批判,主要集中在“游戏”、“消闲”文学观念背后的“金钱主义”;而避免落入“为金钱而艺术”陷阱的前提,是新文化人经济上的自立。

不要忘记其时大学教授(如陈独秀、周作人)月薪三五百大洋,而普通图书馆员只有八块钱,而且后者还感觉“工资不低”。

生活优裕的教授们为了某种精神追求和社会责任,集资办刊物(如《语丝》、《努力周报》、《独立评论》等),而且不取编辑费和稿费,这才可能真正做到“拿自己的钱,说自己的话”。

文化精英的这种独立姿态,既指向政治权威,也指向通俗文化。

作为一种大众传媒,不用追求畅销,不以牟利为目的,这才谈得上贯彻某种文化理想。

对于报刊编者来说,抵制流俗甚至比反抗政治权威还难,因为前者直接危及自身生存,而后者处理巧妙可以扩大销路。

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受市场制约最大的是演剧,因其直接面对观众的文化趣味及消费习惯。

“五四”先驱者在批判传统旧戏和堕落了的文明新戏、宣布告别将看戏当作纯粹消闲的时代的同时,必须提倡不受“座资底支配”的“爱美剧”(非职业的业余演剧)。

不只是演剧,真正的艺术创造或文化革新,一开始很可能都是“爱美”(amateur);过早的职业化或商品化,对文化艺术的独立发展是一种损害。

1920年代的文人学者能为某种理想集资办刊或从事爱美剧运动,而后人则没有这种壮举。

并非后世的文化精英堕落平庸,而是抗战以后知识分子生活待遇急剧恶化,日食三餐尚须筹措,自然没有余裕从事不计功利的文化创造。

“五四”作家喜欢写作以人力车夫为题材的诗文小说,以表示对劳动人民贫困生活的同情;而今天部分都市中的出租车司机都可能会发表一通怜悯大学教授的宏论。

文化精英经济地位之急剧下降,有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也有政府决策的失误。

而这种局面,短期内无法根本扭转。

知识分子自身抉择失误如果说商品经济的繁荣与政治权威的高压,是当代中国精英文化失落的外部原因;那么,知识分子自身选择的失误,则是这一局面形成的内部原因。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后者更带有中国特色,也更值得认真反省。

鲁迅当年告诫左翼作家,不要以为“现在为劳动大众革命,将来革命成功,劳动阶级一定从丰报酬,特别优待”,“恐怕那时比现在还要苦”。

鲁迅主要批评的是“诗人或文学家高于一切人”因而必须“特别优待”的幻想,我却当作先知的“预言”阅读。

近百年中国知识分子为“富国强兵”、为“民主科学”、为“文化革命”浴血奋战,不期望“从丰报酬”,可也没想到反而使得精英文化的处境日益艰难。

中国知识精英之文化选择的失误,包括其“泛政治”意识,“革命”崇拜以及“平民文学”的迷思。

这种文化选择肇始于晚清,成形于“五四”,当初确曾生机勃勃,为古老中国的文化重建带来某种希望;但1930年代以后逐渐暴露其负面价值,“文革”中达到登峰造极,其影响至今远未消失。

“学以致用”乃中国文化发展的主潮晚清以降,治国平天下的“士”,逐渐转变为学有所长的现代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以其所学(科学技术或文学艺术)贡献于社会,当然也可能受到民众的敬仰;可再也不是国家、民族命运的真正主宰。

社会分化的结果,使得大部分文化精英对一时一地的政治决策,其实只能袖手旁观。

可长期出将入相经世治用的历史传统,使得很多知识分子无法适应这一社会转型,自我定位常常失误。

既然“我辈所学关天命”,当然不能满足于只成为杰出的学者或文学家。

不在政坛上驰骋便是“怀才不遇”,于是“投笔从戎”或“弃学从政”成为一种时尚。

晚清还有教育救国、实业救国、科学救国、文学救国等口号,“五四”以后逐渐转为只有政治革命才能救中国。

知识分子全都成了专业或业余政治家,其忧国忧民的情怀固然令人感动,但这种对政治的过分关注,实在不利于正常的文化建设。

近百年中国知识者始终对“为学术而学术”或“为艺术而艺术”之类的提法不感兴趣,主要不在于这些口号本身学理上的缺陷,而在于其避开“致用”因而无法满足众人“经世”的政治激情。

王国维曾批评将学术分为“有用”、“无用”者为“不学之徒”,可“学以致用”乃本世纪中国文化发展的主潮。

真能重求是轻致用,谋学术独立者,实属凤毛麟角,且绝难为社会所理解。

动荡不安的时局产生安社稷济苍生的社会期待,再加上知识分子不切实际的自我定位,便形成了20世纪中国以文化学术为手段谋求政治改良的大思潮。

这一思潮的“背面”,是对文化学术自身价值的怀疑。

而这显然不利于没有直接政治功用的精英文化建设。

追逐新潮不利于平实的文化建设“革命”,是本世纪中国最激动人心的字眼,不只体现在政治上的改朝换代,而且落实为文化上的破旧立新。

近百年中国文化思潮,也采取“不断革命”的激进姿态,所谓“文化保守主义”,始终只是极少数读书人所愿意坚持的立场。

1930年代初刘半农曾慨叹社会进步神速,“五四”时“努力于文艺革新的人”,如今被“一挤挤成了三代上的古人”。

这话常被用来论证新文化的突飞猛进,我却于浩歌狂热中见悲凉。

文化需要积累,精英需要培育;老是各领风骚三五天,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对文化建设未必有利。

精英文化一方面体现为对传统的维护与修正,一方面体现为对现有规则的反叛,二者缺一不可。

既能守旧又能出新,是精英文化保持活力的诀窍。

“革命”崇拜使得知识者忙于追逐新潮,决裂过去,唯恐落后于时代。

这种心态有利于激烈的“批判”,而不利于平实的“建设”。

从上世纪初对叔本华、尼采的青睐,到世纪末解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的走红,中国知识者似乎对反传统反文化思潮情有独钟;而深刻影响整个现代中国命运的马克思主义,更是一种精彩的批判哲学。

政治上的“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革革……”,与文化上的不断反传统,根源于同一种过分求新求变求异的文化心态。

毫无疑问,“反叛”与“批判”作为一种文化姿态,远比“传统”与“保守”有魅力。

不论是其洞察世态炎凉人心险恶的深刻性,还是其横扫千军目空一切的人格力量,甚至还有其笔锋常带感情的论辩方式,对天生倾向于理想主义的知识分子,都有绝大吸引力。

为了实现某种虚幻的文化理想,知识者不惜一次次以今日之我非难昨日之我,实在无心也无暇停下来从事艰苦而平实的文化建设。

因此,令人眼花缭乱的文化论争与无数激动人心的文化口号,与相对苍白贫瘠的精英文化创造,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平民文学”的迷思直到今天,还有许多提倡通俗文化的文章,拉毛泽东工农兵文艺思想与“五四”先驱的平民文学主张做大旗,这是一个有趣的误会。

同是追求“通于俗”,各家立场其实大有差异;之所以一下子扯不清,就因为打的都是“平民”的旗帜。

“五四”文学革命的一个重要口号是“推翻雕琢的阿谀的贵族文学,建设平易的抒情的国民文学”。

国民文学又称为平民文学,关键在于“以普通的文体,记普通的思想与事实”,于是在逻辑上展开为对白话文以及写实文学的提倡。

可“五四”先驱者心目中作为德谟克拉西精神在文学界的具体体现的“平民文学”,既反“贵族文学”,也反“游戏的文学”,因此绝非后世所说的“通俗文学”。

1930年代左翼作家关于文艺大众化问题的讨论,是毛泽东工农兵文艺思想的理论前驱;虽在语言表达等方面设计了若干接近大众的具体策略,可主旨还是用精英文化来教育大众。

从郭沫若强调大众文艺“不是大众的文艺”,而“是教导大众的文艺”;到毛泽东主张教育者应该先受教育,大众化的关键是“和工农兵大众的思想感情打成一片”,对知识分子思想觉悟和社会价值的评估天差地别,但借文艺教化大众这一总的创作意图却没有歧异。

1980年代后期迅速崛起的通俗文化,既蔑视政治权威教化大众的要求,又抛弃文化精英远离铜臭的洁癖,从不讳言“迎合和媚悦大众”,也不侈谈“普及基础上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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