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新生代女作家便从专注女性身体感觉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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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身体写作,一个赛博时代的神话

女性身体写作,一个赛博时代的神话

长城论坛NG NG 6女性身体写作,一个赛博时代的神话张明华u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西省井冈山大学基金项目/赛博女性主义文学研究0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J R 09012)。

一从新文化革命起,女性作家的作品意识中用自身身体的性意识和性伦理的颠覆来向男权菲勒斯体系的宣战就没有停止。

苏青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0,丁玲笔下苏菲性意识的初次萌动,王安忆的/三恋0中对女性情欲的大胆流露,再到林白、陈染的私人化写作,随后的卫慧、棉棉,更是旗帜鲜明地以性爱体验的书写讲述私人空间的女性特有的性体验和情感体验,并以此作为改变既定的男权体制,寻求生存,改变处境的有效武器。

然而,在2003年,木子美在互联网博客空间,发表名为5遗情书6的私人性爱日记,以写实的说法公开她与65个男人的性爱经历,大胆直白地诉说女性性体验和身体欲求,其中还详细叙述了他与广州一位著名摇滚歌手/一夜情0的性爱经过。

短短数月,木子美在博客网站迅速走红,/木子美0和/博客0被大量检索,甚至带来了中国的博客写作时代,/博客中国0,/博客中文站0曾因访问人口的激增而一度陷入赌车和瘫痪状态。

可以说,木子美的性爱日记火了,几千年来一度渴望苏醒的女性性意识和性伦理从未如此肆行无阻、酣畅淋漓地宣泄狂欢。

曾几何时,丁玲只能让苏菲在孤独中死去,王安忆、陈染的女性欲望书写在文坛的风波中欲言又止,以致卫慧的5上海宝贝6最后被禁。

而对于木子美,你可以攻击和批评,可以举起封锁/网络狐妖0大旗,但是你不能限制她的言说自由,/我是怎么生活,我就怎么记录,哪怕被干扰,被破坏,哪怕男人谈-木.色变。

0[1]作为出现于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赛博女性主义的一个特例,木子美在虚拟的网络环境中,通过赛博空间的新媒体大胆裸露地表现自己的诉求,木子美的横空出世彻底直白地挑战传统的道德底线,游刃有余,前所未有。

这是网络对女性写作的眷顾,女性写作,在网络空间成为一个赛博的神话。

女性书写,在网络空间如一朵盛开的玫瑰,展示着前所未有的本真和从容。

20世纪90年代新生代女性小说的情感价值走向

20世纪90年代新生代女性小说的情感价值走向

N . e . o 13Vo 2 o5Sp N .5 1 7 .
2 O世 纪 9 O年 代新 生代 女 性 小 说 的情 感价 值 走 向
李金 荣
( 山东广播电视大学 , 山东 济南 20 1) 504
摘要 : 新生代 女性小说 是 2 0世纪 9 0年代 中国文坛的重要组成部分 , 以陈染 、 白为代表 的生于 6 林 0年代 的一批女性
作家和 以卫慧、 棉棉为代 表的生于 7 0年代的一批女性作家 , 西方女性 主义和女性文 学的影 响下 , 举性别旗 帜 , 独 在 高 用 特 的女性话语描写女性 心理 与生活体验 , 文本 中表 现 出愈 陷愈深 的“自恋” 结和渐行 渐远的“ 在 情 恋父” 情结 , 凸显 了新
生代女性 小说 明晰的情感价值 走向。 关键词 : 女性小说 ; 生代 ; 新 情感价值 ; 向 走 中图分类号 : 0 . 文献标识码 : 文章编号 :0 8— 6 5 2 1 )5— l2— 3 I 67 2 A 10 7 0 (0 10 0 1 0


愈 陷愈深 的“ 纳喀 索斯 ” 结 情
希 腊神话 中的美少 年纳 喀索 斯 因为偶尔 看见 了 自己在湖中的美丽倒影 , 竞苦恋不 已, 最终投身水 中 变成了水仙花 ,纳喀索斯” “ 情结或日“ 水仙花” 情结 就成了“ 自恋” 的代名词。由于文本 的 自传性或准 自传性 , 自恋作为一种创作倾 向, 2 在 0世纪 9 年代 0 的新生代女性小说创作 中表现得非常明显。《 私人 生活》 一个人 的战争》 我的情人们》 上海宝 贝》 《 《 《 《 等新生代 小说文本中, 糖》 尽管作品人物不完 全等同于作家本人 , 但透过展现 自我、 欣赏 自我和主 人公表现出的对 自我 的高度 自 , 信 都显现 出作家或 强 或弱 的 自恋倾 向 。 最初 , 这种 自恋是对 “ 镜像 ” 的青睐。在男权社 会里 , 男性的眼睛是女性的价值之源 , 但在 2 0世纪 9 年代的新生代女性小说 中, O 女性 主动拒绝男性的 眼睛, 镜子代替了男性 目光。女性从镜子里看到 自 己身体的同时, 眭本身便成为了感知的主体 、 女. 思维

论析我国90年代的女性文学创作

论析我国90年代的女性文学创作

论析我国90年代的女性文学创作20世纪90年代是中国文坛上女性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时期,其中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女性作家和作品。

这一时期的女性文学创作在多个方面都有着独特的贡献和价值,本文将就其主要特点和贡献进行论析。

一、主题突出,关注女性命运90年代,社会对女性地位和权利的关注度不断提高,这也反映在了女性文学创作中。

女性作家们把目光放在了女性身上,关注女性的命运。

她们用自己的笔,阐述着女性的世界、女性的内心和女性的生存状态。

女性文学作品中,常常都充满了对女性的关怀、关注和呼吁。

比如刘震云的《一地鸡毛》中,女主角柳薇为了有源源不断的钱,竟然选择了投身妓业。

而张抗抗的《一朝春尽》所描写的则是孤女芹子在封建家庭中的苦难,她们描写的是女性现实世界中的痛苦和无奈。

二、形式策略多样,多用、多元90年代的女性文学创作中,形式策略非常多样,很多作家们也在作品中尝试多种写作方式和手法,以达到更好的娱乐效果。

比如苏童的小说《妻妾成群》,他在这部作品中采取了“通俗而不俗”的写作风格,用生动活泼、富有新意的故事玩味颇深,使读者对其中大多数女性都拥有多个姘妇的震惊和感叹兼具。

而韩素音的《玩手机》则采用了叙事诗的形式,在其融合了诗、散文和传说的叙事风格中,令人耳目一新。

三、关注社会现实,受之影响90年代的女性文学创作中,很多作家都夹杂了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和批判。

其中部分作品聚焦于中国当下社会的变革和审视,通过对社会现象的描写和分析,让读者更深切地了解社会的变革和人们的生活。

比如席绢的小说《候鸟离奇谋杀案》,她通过对瑞安一个经济落后的小县城的描写,生动地反映了90年代中国经济转型时期,农村城市的生活态度和变革,并用新的表达方式对人物、情节和风格进行了全新的设计和展开。

此外,王安忆的《长恨歌》和巫绣友的《十三妹》则是以历史为背景,反映了中国传统女性命运和人格解析。

在尊重和理解传统的基础上,两位女性作家为读者呈现了两幅不同的历史画卷。

论90年代女性“身体叙事”小说的身体意象

论90年代女性“身体叙事”小说的身体意象

论90年代女性“身体叙事”小说的身体意象作者:薛国栋来源:《陕西教育·高教版》2009年第05期90年代中国文坛出现了一种抢眼且颇具争议的文学现象——“身体叙事”。

在女性作家笔下“身体”成为了她们向男权文化宣战的一支鲜明旗帜。

她们把长期受压抑,受限制的“身体”当作了新的写作对象和手段,以身体来叙事,将叙事的笔触延伸到了长期以来禁锢的叙事禁区——身体以及与身体有关的感官体验。

女性话语下的身体意象什么是女性话语呢?笔者认为女性话语就是指以女性自己的立场关注女性的存在和发展的话语。

中国女性作家在20世纪90年代的市场情景下,从陈染、林白的私人化书写到卫慧、棉棉的享受身体现象的出现,再到目前木子美、竹影清瞳等通过网络媒体将其游戏一样的展示,她们分别将为身体意象同精神,欲望,消费,物质联系在了一起。

1.陈染、林白的“灵与肉”的融合20世纪90年代初期出现的以陈染、林白为代表的“私人写作”,从深度上和规模上都比80年代前进了一步,她们开始把男性在创作的文本中放逐到女性意识所支配下,只写女性个人经验生活以及个人相关的身体、欲望,力图通过女人自己的目光,自己认识自己的躯体,将身体,性,女性体验,自我经历坦诚的放在阅读的文本中。

陈染、林白的私人写作是精神的自由表达,体现了“灵与肉”的融合。

作者并不把身体展示当作目的而是把身体描写当作反抗男权文化的一种意识手段,精神仍是她们创作的主题。

陈染的作品常选用“镜子”来使女性自己认知自己,来逃离男性的视角。

《无处告别》中,男性眼里,瘦骨伶仃的黛二小姐,则在镜前看到了美:“她把手在自己弱不禁风的躯体上抚摸一下,一根根肋骨犹如绷紧的琴弦,身上除了骨架上一层很薄的脂肪……然后一双饱满的乳房却在黛二小姐瘦骨伶仃的胸前绽开。

”这种带有诗意化的描述,从而也使读者感觉到了女性身体那种独特的美,更凸显出了对男权文化的反叛。

林白《一个人的战争》中,讲述了一个女人的内心生活,多米是一个逃避生活的女人,但又同时挚爱生活。

走向女性心灵深处的执着

走向女性心灵深处的执着

走向女性心灵深处的执着摘要:通过重点分析90年代几位代表女作家的文学创作基本主题,强调社会的变迁必然会引领女性文学创作的主题前进,体现出对于女性在当代社会中的生存与思考,矛盾与困惑,最终的蜕变和成长,揭示出主题。

90年代女性文学创作在当代文学成功地图上的奇崛触目,不仅是一次历时久远的地壳运动的结果,还必将是另一次历时久远的地壳运动的开端,对于今后的女性文学创作乃至整个中国当代文学创作都将产生及其深远的影响。

90年代女性文学,当引领着之后的当代女性文学创作以特立独行的精英姿态,傲视文坛的主流话语,执著地向内心、向女性的精神深处掘进,最终实现突围。

关键词:女性文学蜕变成长基本主题与深远影响女性文学突围一、女性文学创作的基本主题与思考(一)90年代女性文学创作的二元化每一个弱势群体或边缘群落总是希望在创作中发出自己独有的声音,中国女性多年来一直处于弱势地位,自然也成就了其独特的写作姿态,女性写作呈现出一种二元的背离状态;一方面奋力地反抗与呼喊,另一方面则是挥之不去的虚弱与呻吟,就总能感觉到一丝无力,这是历史和现实的双重语境所决定的。

90年代的女性写作,总的来说呈现了两种走向:1、私人化写作这一派的代表人物是陈染、林白、海男等人,她们的文本被称为“私语创作”。

90年代的《私人生活》(陈染)、《一个人的战争》(林白)、《我的情人们》(海男),都呈现出一种女性的自恋状态。

她们沉浸于女性细密的情感世界与身体世界,以诗性的沉思来张扬女性意识,力图建立一个自足的爱与美的女性世界。

在这种热情幽闭的诗性吟唱中,她们以疏离现实图景、沉溺于自我世界的方式表达了对男性主流社会的背离和颠覆。

2、拆解与讽刺以徐坤等女作家为首的女性写作则擅长在日常生活场景中体察男权社会的强悍与冷酷,于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拆解男女平等的神话。

她们的文本对现代女性独立自主的虚妄地位给予沉重而冷酷的粉碎,让男性主流社会铁青的面目暴露无遗。

(二)挣扎与思考贯穿90年代女性文学创作基本主题90年代女性写作的飞翔姿态尽管壮美,却不尽自由,它仍然负载着沉甸甸的历史与现实。

20世纪90年代的女性写作的一些特征

20世纪90年代的女性写作的一些特征

20世纪90年代的女性写作的一些特征
20世纪90年代的女性写作主要表现出以下一些特征:
(1)这些女性作家在其小说文本中,努力张扬“性别意识”.把女性作为一个有性别特征的社会群体和文学群体,以颇为成熟的方式与丰富的形态,冲出“男权话语中心”和“女性规范”。

表现出充分的性别意识和性别自觉。

(2)她们的小说背对广阔的社会人生舞台,独向女性的心灵世界,与小说创作的“客观化”潮流分庭抗礼。

表现出浓厚的“主观化”倾向,刻意表现出女性特有的生存体验和深层意识。

(3)由于20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最重要的变迁便是急剧推进的商业化与都市化的进程。

在20世纪90年代的女性写作中也反映出都市故事的飘忽甚至荒诞。

她们不仅借助非写实的手法去书写都市与都市女性的性别经验,而且敏锐地反映出当代都市生活特有的社会文化景观。

20世纪90年代女性身体写作现象的再解读

20世纪90年代女性身体写作现象的再解读

20世纪90年代女性身体写作现象的再解读姚 溪 追溯当代文学发展的历程会发现,以身体为视角展开的创作和文学批评兴盛于20世纪90年代。

彼时长期以来的文学共名与失语状态逐渐消解,西方女性主义理论被大量译介,大众消费欲望的膨胀刺激文学创作抒发多重价值观,导致部分作品相较于早期而言更显世俗化、个人化、物质化倾向,而以自我书写为表达途径的“身体写作”成为这种倾向的典型体现。

以陈染、林白、徐小斌、虹影、卫慧、棉棉、周洁茹为代表的女作家在90年代的文坛崭露头角,她们率先将女性个体生存经验融入创作,躲避甚至背离宏大叙事和传统性别规则,张扬官能感受,譬如性、性取向、性暴力等,这就要求她们以此种身体全景描写为基础还原真实又丰富的妇女情感,引导笔下的主人公走出主流叙事和男性叙事的双重迷阵。

但是,学界对于“身体写作热”褒贬不一,从不同角度评说,人文主义赞扬的身体表达或许就是道德立场批判的身体想象。

反思由此产生:90年代的女性身体写作如何接纳并阐发了西方身体理论?它是否已经变异为商业形态的躯体暴露?反之,评论家的视野是否存在盲区?应当遵循怎样的研究思路才能提炼出“身体”背后的身份意识?今日对于既有学说、作家作品、名家评论进行再解读,是为了引发反思与共鸣,同时为新的身体写作提供叙事思路。

而再解读的第一步便是正视女性身体写作现象的复杂面相,因为它实际展示的是90年代中国知识妇女的个人现代性体悟,其本质是作家对人生境遇的理解,对女性生存处境的艺术再现。

一、90年代的女性身体写作:在阐发中演进的历史产物“身体写作”最早由葛红兵在1996年寄给作家棉棉的信件中提出,原用于概括后者的写作风格,且将其看作是棉棉作品的独有特征。

①这一概念流传开来后被研究者加以发散,泛化为一种对文学主题的分类。

目前学界普遍认同“身体写作”营造出闭塞空间,群体意识与公共场所藏匿或消失,个性告白、欲望诉说、身体呢喃陆续登场,女性的性与爱的心理和行为在此间展露无遗。

论90年代的女性写作

论90年代的女性写作

论90年代的女性写作90年代是女性写作领域的重要时期。

在这个时期,女性开始更多地关注和反思自己的生活、身份和处境,并通过文学来表达自己的声音。

本文将探讨90年代女性写作的主要趋势、主题及其影响。

一、主要趋势90年代女性写作的主要趋势是多元化和多样性。

女性开始探索和表达更多元化的经验和观点,并从不同的角度探讨女性的身份和处境。

这些女性写作包括不同的体裁,如小说、诗歌、自传、随笔等。

此外,女性写作者也开始展示出更多的个性和独特性,呈现出更为鲜明的个人特色和个性魅力。

二、主题90年代女性写作的主题是多样的。

其中最为突出的主题是家庭、性别、身份和文化。

女性写作者开始关注家庭生活、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母女关系。

而在性别方面,女性写作者则探讨了男女之间的力量平衡和性别歧视等问题。

女性写作者还开始反思自己的身份和角色,尝试探索自我意识和自我解放。

此外,女性写作者还关注文化身份和文化认同等问题,并表达了对多元文化的探索和尊重。

三、影响90年代女性写作对社会和文化的影响是深远的。

通过女性写作的表达和探索,女性逐渐获得了更多的自我主张和独立性。

女性作家的创作也开始被更多的读者所关注和认可,进而塑造了一个新的文化风貌。

通过女性写作的反思和表达,社会和文化也逐渐意识到了女性在文化和社会建设中的重要性。

综上所述,90年代女性写作代表了女性在文化和社会发展中的一次大胆尝试和探索。

在女性写作的引领下,女性逐渐获得了更多的自主性和独立性,并通过文学为社会和文化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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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的新生代女作家便从专注女性身体感觉入手,形成了「女性心理体验小说」,使女性主义的文学发展步入一个新的阶段,徐坤、陈染、林白、海男、徐小斌、卫慧、绵绵、周洁茹等一反男性文学重在开拓外部世界的趋向,强化内视,兴奋点集中于女性独异的身心感觉,纯粹地表现性爱,将传统的附加其上的社会的道德的内涵剥离开来,蒸盈出浓烈的「私人化」、「自叙传」的主观体验色彩,形成了「个人化」的「女性书写」模式,使「女性书写」获得了本体内涵。

「迅速沉入到当下的生活状态」使他们挣脱了社会重负也躲避了历史阴影,同时也已是绝对以自我为中心,这就决定了他们创作的无使命感,可专意自我的姿态。

对于前辈的价值观念、人生取向、生存形式与生活方式,以及写作方式,她们大多采取否定与拒绝接受的态度。

这在一定程度上,玉成了他们的对传统女性文学附着于无性别社会使命文学的有效反叛,使她们有可能在作为「女性书写」的性别意识的根本上超过先行者们。

她们肆无忌惮书写只属于女性的包括性体验在内的生存体验、生命体验和个体欲望,使「女性书写」浓墨重彩进入中国新文学。

当然,如果仅认为新生代的「个人化」「女性书写」只是对滞重的社会使命文学的意外背离还是不够的,还应该看到,新生代女作家无拘无束地享受到性别意识的资源,无疑是重要因素。

西方汹涌的女性主义浪潮、世界第五次妇女大会在中国召开以及长期以来女性文学进展的成果,都给她们无限的营养。

对于缺少传统意义的女性文学意识来说,这些新因素自然会成为她们创作模式建构的有效资源,如同一张白纸,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自然,市场经济的全方位现实也趁虚而入,落墨成字,异常鲜明,增添了「个人化」女性书写的全色彩。

文学的文化意义因而受到了张扬,同时,又明显选择了消解时代昂扬精神的一面。

新生代女作家的个人化写作方式与取材,切中了传统文化的积弊,又摆脱了传统的群体民生,意识形态化的创作模式,使文学真正成为一种具独特个性的个体色彩创作。

她们以写实为基调的创作方法描写当下生活,十分真切地展示了年轻一代在当代社会中的生活与心态,也是一种不容忽视的成功。

似乎可以说,女性书写已冲破最后一道防线,开启了女性文学的新的局面。

由此,新生代写作给文坛带来的影响远不止普泛意义上的个性写作这个层面。

客观上,这种个人化的叙述也构成了文学审视的一个独特视角,尽管有很大局限。

戴锦华就认为90年代作家的个人化写作的意义有从个人的观点、角度切入历史和自传意义两个层面,对其文化意义与美学意义作了某种肯定。

4徐岱在对《大浴女》、《欲望旅程》、《欲望手枪》、《像卫慧那样疯狂》、《你疼吗》、《我们干点甚么吧》等作品的质疑中,同时认为,这些作品也从一个角度传达了对生活的感受和关心,「能看到她们努力在张扬个性的姿势和不甘沉沦与贫庸的心愿……」可以「触动着你的思考」,「是文学多元化的体现」5。

其实女性作家也有某种自觉,陈染将自己的长篇小说题名为《私人生活》,却同样申明:「我是『个人主义者』……我认为一个人能够经常的勇敢地站出来对这个世界说『不』是一种强烈责任心的表现。

」从个人的感觉出发,同样是对这个世界的一种对待和回应。

因此,「个人言说」的个人化写作在某种程度上也有一定的社会意义,当然是寓藏在「个人言说」中的。

应该说,个人化是通向时代精神的前提,作家首先只有带着个人的虔诚进入此时此地的生活,并尊重其所感所思所悟,才可能发现与通向真正的时代精神──一种来自生活深处,结结实实充满人性气的时代精神,当个人面对真实的世界和真实内心并承担真实表达的责任,才有真实的写作可言。

新生代女作家选择从身体的独立开始,即女性解放的「内部语言」书写,规避了往往难以摆脱的概念化创作模式,这是个人化写作的基本意义,也是女性书写跨越男性话语模式进入身体书写的积极意义。

二从书写身体出发,女性书写成功实现了个人化叙述模式的确立,从而也就建构起书写的「私人空间」,运用身体书写,这也是女性文学的题中之义。

法国当代思想家西苏(Helene Cixous)就指出:「女性必须通过她们的身体来写作」。

有效的身体书写将「摧毁隔膜、等级、花言巧语和清规戒律。

」身体书写从身体出发,写最内在、最真实的躯体反应,包含情欲书写,却远甚于此,肢体运展间更有心理激迷怆悸的迹痕、生命能量的释现、以及自我与他者交感互动的状态。

因此,由身体书写建构的「私人空间」有其合理的存在意义,更不用说过去我们的文学是那样的缺少「私人空间」。

如果说,80年代的王安亿、铁凝和残雪突破了身体书写禁区,只是文坛的局部现象,也是特殊现象的话,90年代新生代的女作家们则将身体书写变成一种文学的普遍现象,变作一种常态。

西方女性主义者关于「身体写作」、「躯体写作」、躯体语言」的理论,成了新生代女作家的自觉创作姿态。

她们的作品虽然诟病不断,不可否认,所开启的私人空间总杂有些可观风景在里面,在其表述的身体感受中包含有精神的意识,更为重要的是这种写作方式对于女性写作的意义。

文学,包括此前的女性文学的话语方式一直是男权主义的,女性群体长期以来作为「沉默者」,不仅被剥夺了话语权,也被剥夺了话语方式。

西苏说得好:「男人受引诱去追求世俗功名,妇女们则只有身体」。

女性要拥有自己的性别,只能退回身体,并由此出发来表征自己独立的生命体验与价值立场。

西方一些女性主义作家发出书写女性躯体的口号,也是坚执女性身体是唯一不受男性文化「侵染」、「塑造」,是唯一保存了女性「真我」的部分,是女性之为女性的真正特质。

从创作指向看,新生代女作家90年代的创作多执着于由身体感觉指认所囿的价值指向,陈染、林白、海男、徐小斌、卫慧、绵绵、周洁茹等所表达的女性的身体成长中的独异感觉与体验都是以前文学鲜见的,被长期掩蔽控制在无名、混沌状态下。

新生代女作家无所畏惧地将之推到文学前台,充分体现了将女性在男权社会中的角色和地位集中体现于身体的「身体立场」,反叛男权文化,颠覆男权话语中心。

其意义远不止于对普通的女性成长的主题的换一种方式覆述。

与之前的文学比较起来,其大胆与独特,甚至超出了在精神分析学影响下的性爱文学的男性笔下的体验叙写,质上有所突破,也丰富了女性文学的色彩。

这些,虽然有男性文化可恶的一面,也不否认「身体书写」的积极进攻与同时的积极防御策略的疏忽。

这样,从拒绝男人,解构男性话语出发的女性文学反而回陷到男性话语中心,为男性话语所俘虏,成为其送上门的「战利品」。

这也表明寓于身体感觉的「私人空间」理论准备的不足,会使自己乱了方寸。

一些女性主义批评者已经认识到,由于女性主义批评并非一种统一的理论流派,也没有自身批评的根源,它以否定、补充、修正男性的理论假定和方法为开端,同时又借用了这些理论和方法作为工具,这就宿命地决定了要承担由此带来的尴尬。

「主人的工具永远不能摧毁主人的房屋」,建立于男性文学和男性经验之上的文学标准,适用于分析男性文学作品的理论、方法和范畴、术语,很可能将女性书写扭曲误读,反成了一种出卖,实际上充当了男性的同谋。

新生代女作家所竭力开拓的阵地就是这样被男性所侵略的,新生代女作家难免事与愿违。

性话语是身体书写的权威话语,是新的话语空间,却无形当中被臵于男性窥视的视域之内,当作家们在灵异而大胆张扬对性的自由支配权时,由于文化意义的缺席,性爱的意义空间也就变得十分狭小而僵硬,男性文化轻易即可击破。

由五四开端的女性文学或性爱文学所开启的从文化与审美角度描写性爱的的「宏大叙事」被无意终结。

尤为尴尬的是,新生代女作家的这样「身体书写」在从男权话语的牢笼中突围而出的同时,又被统摄到无处不在的欲望化商品化的陷阱中,其中原初的创作的主观愿望受到了严重的扭曲。

和性话语的南辕北辙一样,「私人空间」的密不透风,身体感觉的封闭指认,薄视生存困境,淡化生活之痛,也使文学失去了原有的那种人格力量下的弹性与张力。

基于如上理解,90年代的女性文学虽然色彩斑斓,但其果实有欠实在。

当女性作家们要借此对女性解放的不彻底和陷入误区加以清算时,却囿于一隅,迷失于封闭的自身身体感觉中。

这样,「第三次解放」的口号喊得天价响,女性文学创作很热闹,而效果则是,男权文化被千万次的唾骂,却在无序的推揉中屹立不倒。

女性高贵的身体被则男性偷窥,反驳男性文化的女性身体微妙细腻的感受描写却变成男性的免费午餐。

这样,新生代作家竟无意中廉价地出卖了女性可贵的身体主权,新生代女性小说家将身体书写建成权威话语的美好愿望也成了乌托邦。

新生代女作家独特的创作精神也应作两面观,它在对传统的颠覆与解构中形成,有其不同寻常的意义,但在解构的同时又有着创作指向的迷茫。

特殊的童年经历为新生代女作家的创作精神打下了底色。

与父辈们的成长历程不同,新生代作家出生的年代,中国已处于一个颠覆神话与英雄的时代,红宝书、个人崇拜、集体智慧于他们已成为不可企及的遥远话题。

在她们生长的年代里,中国社会的主流意识发生了一个由极端抑人的本能欲望的乌托邦理想逐渐过渡到欲望的释放,被追逐成全民族追求象征的过程……8这对她们摆脱本该摆脱的传统十分有利,她们对「父亲」的解构就是明证。

在她们的笔下,「父亲」作为男性的象征,是她们所极力颠覆的对象,父亲先验的缺席,对父亲存在意义的消解,对父亲生活方式的颠覆,对传统写作意义的背离等是常见的创作取向。

棉棉、卫慧等表现尤其突出。

棉棉《糖》中,「父亲」是一个为我提供婚姻经费的经济资助者。

卫慧《像卫慧那样疯狂》中,那个可给我「精神」皈依之所的生父却像影子一样在一次莫名其妙的冤案中消失,继之而来的是偷看「我」洗澡的继父……等等,表现了大无畏的反叛精神。

问题是解构「父亲」的同时,也解构了文学的基本使命感,代之的作品主人公大都被性、毒品、DJ、酒吧、西餐……所吸纳,成了城市的「艳情部落」,「像一种吃着夜晚生存的虫子」(卫慧语),生活在黑夜与白昼的颠倒中。

作者们自愿成为情绪化的年轻孩子的代言人,不厌其烦地讲述不安的青春故事。

「让小说与摇滚、黑唇、烈酒、淋病……共同描绘欲望一代形而上的表情。

」9她们如此颠覆与解构的创作指向的意图是明确的,她们努力地拒斥传统,消解作品的意义,指向虚无。

然而,在虚无的末端,文学这一抒写性灵的东西,其精髓何在?当意义从作品中消失或作品执意远离意义的时候,文学还可爱吗?身体书写还有必要和文学联系起来吗?正如菲利浦〃拉夫在本世纪中叶对拙劣模仿卡夫卡而产生的假现代主义的批评:「光知道如何把人熟知的世界拆开是不够的」,建设也是文学创造的题中之义。

从创作精神论,新生代女小说家们的前卫与热闹冠以「先锋派」不虚,而在文学的的建设性方面似乎不能过高估计。

他们由外向内转,发掘个人生存经验,重视个体存在,走向了从书写身体到身体书写的艰难过程,这使女性写作摆脱传统,具有某种「现代性」,但其任务远没有完成。

它体现了女性作家在解构传统时的迷惘和无奈,暴露了女性书写深进过程中的种种错综复杂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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