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理据及其层次性
识字教学必须遵循的三大规律

识字教学必须遵循的三大规律——兼评几大识字教学体系的得与失摘要:准确全面认识识字教学必须遵循的三大规律,才能对不同的识字教学体系作出正确评价和取舍。
当前影响最大的三大识字教学体系分别不同程度地遵循了规律,各显其长,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忽视或偏离了规律,此长彼消,形成掣肘。
字族文识字,为全面遵循三大规律作了有益的探索,虽待完善,仍不失为值得关注的识字教学的又一有效途径。
关键词:识字规律随文识字集中识字注音识字字族文识字40多年来,我国识字教学改革风起云涌,已有20多种识字教学法自成体系。
从拓荒者的脚步中,人们逐渐认识到,一个成功的识字教学体系必须遵循汉字的规律、汉字识记的规律、与书面语言学习互相促进的规律,并努力使三者形成合力。
然而,人们对这三大规律本身的认识却模糊歧异,据此审视评价某一识字教学体系,往往陷入盲人摸象的泥沼。
因此识字教学论坛云障雾罩,难识各个体系的庐山真面。
只有科学认识三大规律,并以此为据,对识字教学体系作出公正客观的评价,才能作出合理取舍,为识字教学正确导航。
一、走出泥沼:准确全面认识三大规律(一)汉字的规律。
长期以来,人们对汉字的认识往往局限于对“汉字是表意文字,是音形义的结合体”的肤浅理解甚至误解上,以为,“表意”就是表达意义,“音义的结合体”就是汉字是这三个要素不可或缺的整体,并视之为汉字的“规律”。
实际上,任何一种文字,无一不表达意义或者不是音形义的结合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近20多年来,人们对汉字的认识不断深入,发现了汉字的种种特性,其中对识字教学具有直接、重大指导意义的是有关现代汉字内部结构的两大特性:1.理据性。
现代汉字由笔画或偏旁构成,由几笔几画,由什么偏旁构成,有其内在的道理或根据,这就是汉字内部结构的理据性。
“鼠”字底下有三个斜钩,前两个都有两点,后一个没有,道理何在?原来,前两个斜钩是老鼠竖起来的两只脚,两点是爪子;后一个斜钩是老鼠的身子和尾巴,当然没有爪子,也就不可能有两点。
汉字的书写理据及汉字理据的二层划分

汉字的书写理据及汉字理据的二层划分
何山
【期刊名称】《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年(卷),期】2014(043)002
【摘要】汉字书写理论是汉字在书写层面体现出来的形变依据、视觉感知特征和形体演化规律等.书写理据指向汉字的外部形态,重现和诠释符号化程度较高而造字理据不明的俗字、讹字、记号字等形体的成形依据,沟通这些字与所对应正字的字际关系,从而回归其应有的形义对应和字词关系.汉字产生及发展过程中,既存在体现字形构意、反映造字意图、彰显字形与字义(词义)之间内在联系的造字理据,又存在从书写层面体现出来的形体构造、演化和视觉感知等方面的书写理据.造字理据和书写理据组成汉字理据的两翼,体现出汉字理据的复杂性、层次性和连续性.正是在“一体两翼”的共同作用下,汉字大家族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确切的归属,始终保持严密的系统性.
【总页数】5页(P118-122)
【作者】何山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重庆400715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H02
【相关文献】
1.汉字构字理据与汉语构词理据的交集 [J], 杨光荣
2.如何依据汉字特点教学系列谈之一:字理+心理=合理——凸显字理,领悟汉字的文化内涵 [J], 黄亢美
3.汉字改革的认识与文字理论的质疑——兼论汉字的共享、共识和共理 [J], 史有为
4.“理”趣识字提高素养——基于字理识字的低年级语文汉字教学研究 [J], 黄朝英
5.汉字理论在小学汉字教学中的运用——评《汉字的三维属性与汉字教学》 [J], 朱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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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字理识字?

什么是字理识字?字理识字系列——总序从事语文教学二十多年,发现了学生中的两个不变的传统:错别字不变,男生不喜欢语文的人数总比女生不喜欢语文的人数多。
无论是城镇学生还是农村学生,无论是八十、九十年代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学生,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他们的错别字如出一辙。
无论何时何地,喜欢语文的男生总是没有喜欢语文的女生多,语文成绩好的男生总是没有女生的多。
究其原因是语文要写字,汉字太难写、太难记。
历经几次语文教学方法的改革,也难觅解救良方。
九十年代末期,接触了字理教学法后,茅塞顿开。
语文难难在识字,识字难难在不识字理。
不识字理,那一个个由笔画组成的方块字是那么单调、枯燥、烦人:一个个汉字中的点横竖撇捺钩,有的长,有的短,有的多,有的少,有的在上,有的在下,有的在左,有的在右,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记得头脑发昏。
识字理,那一个个汉字就变成了一幅幅生动的图画,一个个有趣的故事,令人过目不忘,学而不厌,兴趣大增。
字理教学法就是依据汉字的组构和演变规律,从汉字形与义、音的关系入手进行识字教学的方法。
在汉字教学中把汉字的构形理据分析出来告诉学生,让学生知道汉字的构造原理及其演变过程是字理教学。
那么,什么是字理呢?所谓字理,就是汉字的构形理据。
汉字是古代劳动人民根据生产、生活的需要创造出来的,每一个字的构形都有一定的道理和依据。
其主要表现就是“六书”,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等造字方法。
但是经过“隶变”乃至当代大规模简化之后,“六书”已不能涵盖所有字形,因此江苏徐州彭城大学语言文字研究所所长杨洪清、朱新兰夫妇也与时俱进地对现行汉字的字形进行系统归类、科学分析,将“六书”发展为“十书”。
岳阳市教育科学研究所教研员贾国均总结提出了字理识字法。
在进行字理识字实验的过程中又不断完善为字理教学。
所谓的“十书”就是把甲骨文、篆文里的一些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字经过隶化、简化后其象形、指事、会意、形声不明显的字按现行的字形归类为笔画字、部件字、存意字、存音字。
汉字理据及其层次性

汉字理据及其层次性从起源上看,汉字属于自源文字,因而和拼音文字有着本质的不同,具体表现为汉字有着天然的理据性,它是认知汉语乃至客观世界的工具。
汉字的理据性表现是有层次的,仅仅用传统的“六书”难以完善地体现这种层次性。
汉字理据及其层次性为汉语教学等应用领域带来了新的课题。
标签:汉字理据汉字性质层次性认知工具自19世纪末汉语研究引入西方普通语言学的研究成果以来,学界对于汉字本质的不同认识屡次左右了国家的语言文字政策,给汉字乃至汉语的面貌带来了巨大的、褒贬不一的影响。
在总结前辈学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本文拟对汉字性质及其与汉语的相互关系作一些新的思索,以期为语言文字应用提供些许启示。
一、汉字性质再思索(一)索绪尔说:“语言和文字是两种不同的符号系统,后者存在的唯一理由是在于表现前者。
”[1](P47)“对汉人来说,表意字和口说的词都是观念的符号;在他们看来,文字就是第二语言。
”[1](P51)本世纪初,中国正处于积贫积弱之际,文化辐射力之微可以想见,远在西欧的索绪尔,能作出这样的论断,实属不易。
可惜前人对此说多有误解,动辄给汉字冠以“符号的符号”之名,将其等同于印欧的拼音文字,而对于汉字本身的一些特点,则只知贬斥,不能正视。
从鲁迅先生的“汉字不灭,中国必亡”,到仓促推行又草草收回的二简方案,直到近人对汉字部件预示能力、汉字超方言性的全盘否定[2],无不暴露着学界本体论立场的匮乏,始终难以摆脱“印欧语眼光”的束缚。
也有一些矫枉过正者,常将汉字的“神奇”拔得过高,过于简化了汉字“音形义”之间的关系:“这种文字形态能以形达意,与思维直接联系,直接反映思维的内部语言代码,而无须通过语音的间隔带。
”[3]有人提出因为汉字的优越性,“世界语言文字的研究中心有可能要转移到中国” [4],这也值得商榷。
笔者认为,汉字的地位究竟如何,应从汉字与印欧拼音文字的本质着手,先作一番理性的思考。
(二)论及汉字与拼音文字的不同,在给两者定名的时候就遇到了麻烦。
汉字的构形理据

试论汉字的构形理据【摘要】汉字是一种有理据的文字,而它的理据性主要体现在其构形上。
汉字在演变过程中,其构形理据发生了变化,或隐或显,或保留或失落,这是因为汉字的笔画形态、部件的组合关系均有不同程度的改变,这些变化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汉字的构形理据,并使其产生某种程度的改变。
汉字构形的特征与理据演变是相互关联的,构形特征体现在其理据演变中的一些现象,而构形理据在演变中将构形特征表现出来。
在此,本文重点从研究了汉字构形理据及隶变对汉字构形理据的影响,最后给出了字构形理据发展的大体趋势。
【关键词】汉字;构型;隶变“物质世界的万物发展,都经历了一个无序到有序的发展过程。
在此过程中,每一个促动和激发其生成、变化和发展的动因,都称之为‘理据’”。
汉字的表达形式与汉字含义之间具有某种内在联系,从这些表达形式中推断出汉字的含义,这就是汉字的理据性。
汉字是一种有理据的文字,而它的理据性主要体现在其构形上。
殷焕先总结道:“篆书以上的早期汉字,是字字有理性的,因为它还保留着较多的图画成分。
不论是构形之时的理性还是后人赋予的理性,总之是有理性。
”汉字初创时的象形特征突出,之后汉字字体不断改变。
由甲骨至隶书,其象形特征基本消失。
在字体的演变过程中,汉字的笔画形态、部件的组合关系均有不同程度的改变,甚至是部分汉字的意义发生了不同性质的变化;这些变化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汉字的构形理据,并使其产生某种程度的改变。
1、汉字的构形理据汉字是记录汉语的视觉符号,是世界上唯一未曾中断而延续至今的表意文字系统,汉字是表意文字,汉字音义是来源于汉语,只有形体才是它的本体。
汉字是表意的,其主要依据就是它的因义而构形的特点,也就是说汉字总是依据它所记录的汉语的义项来选择形体,形义之间的这种联系,就叫做构形理据,又叫构意,是指这种构形体现了何种造字意图,带来了哪些意义信息,又采用了何种手段来与相似字和同类字相区别,也就是汉字字形设计或者说是造字意图与本义的联系。
主要的识字法

主要的识字法教学常见的识字法有:字理识字、部件识字、随文识字、集中识字、字族识字、韵语识字等。
其实它们不在一个层面上。
字理识字法对应的是部件识字法,它们是从一个字的学习着眼(微观),从字形与字义、字音的关系或字形的关系帮助学生掌握这个汉字。
换言之是从字的内部入手。
字形与字义有理据的适合用字理识字,无理据的适合用部件识字。
随文识字法对应的是集中识字法。
它们是从学习汉字的角度着眼(宏观),从字与字的关系入手。
集中识字是把读音或字形有关的字构成一组字来。
随文识字又叫“注音识字,提前阅读”。
集中识字有字族识字法、韵文识字法等。
识字教学不仅要让学生认识字,还要字词系联,让学生用对字。
怎么扩大学生的识字量?扩大识字量要培养学生自主识字。
自主:是指学生在老师的指导下,通过能动的、创造性的学习活动,实现自主发展。
自主,强调学生以学校课内学习为主,同时强化课余的选择性学习,给学生更多的选择性学习的机会和空间,强化对实践的学习。
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在信息社会里,学生学习的空间越来越宽广,他们既可以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又可以完全靠自己努力去选择的学习。
不管哪种学习,学生是主体,这是永恒的。
强调培育学生学习选择学习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创造性。
要注意遵循了以下四个原则:⑴、引导性原则:教师是学生识字意识培养的引导者。
引导学生识字的意识建构。
不包办代替。
⑵、激励性原则:教师善于激励学生主动发现、主动学习。
讲究方法和艺术。
⑶、生活化原则:生活是学生识字的资源。
教师帮助学生开发、创造生活资源。
⑷、层次性原则:针对学生不同层次,因材施教,尊重个别差异。
1. 构建学生自主识字的方法。
老师们在总结中发现,学生在实际生活中掌握了大量汉字,发现了许多识字的途径和方法。
他们发现广阔的自主识字的空间。
2. 学生自主识字意识逐步增强,在识字中学习语言,发展语言。
从现代语言学角度看《说文解字》

2010年11月第30卷第6期天水师范学院学报J our nal of Ti ans h ui N or m al U ni ve rsi t yN ov.,2010V01.30N o.6从现代语言学角度看《说文解字》张维伟(天水师范学院文史学院,甘肃天水741001)摘要:许慎的《说文解字>是我国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字典。
该书对汉字构形的分析和归类闪耀着现代语言学思想的理性光芒。
,gC g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分析汉字结构具有一定的层次观念.二是归纳和编排汉字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系统论意识,三是园形求义尝试采用共时和历时相结合的视角。
关键词:《说文解字>;汉字构形;系统论;层次;共时;历时中图分类号:H16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1351(2010)06—0069—04《说文解字》是我国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字典。
它汇集了汉代通用的9353个汉字.统之以540部首,据六书理论,逐个对其音、形、义进行注释。
该书对汉字的归类和构形分析处处体现出鲜明的民族特色,传达着中华文化非常个性化的观念。
《说文解字》同时也闪耀着睿智的现代语言学思想的理性光芒。
这种理性思想表现在:分析汉字结构具有一定的层次观念.归纳编排汉字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系统论意识.因形求义尝试采用共时和历时相结合的视角。
一、汉字结构分析的层次观念西方结构主义语法学派认为.“句子是把有结构关系的词按关系的先近后远.一层一层地组合起来的”。
【f Jl铊“分析一个句子的时候。
可以按结构由大到小一层一层地切分.一直切分到词为止。
每次切分都是将一个结构切分成两部分.这两部分是每一个结构层级的直接组成部分.这个直接组成部分叫做直接成分”。
11l m这种析句方法被称为“直接成分分析法”(I m m edi at e C ons t i t ue nt A nanl ysi s)。
由于它以层次观念为基础.所以又被称作“层次分析法”。
层次分析法也适合于对合体汉字的结构进行分析。
汉字部件层次 -回复

汉字部件层次-回复中括号内的主题为"汉字部件层次"。
汉字是中国古代的文字之一,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
汉字的形状复杂,但由于经过漫长的发展,逐渐形成了一套有秩序、有规律的组织系统。
这个系统就是汉字的部件层次。
汉字部件层次是汉字组成的一个重要原则,通过汉字的部件层次,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和记忆汉字。
下面将逐步介绍汉字部件层次的概念、分类和应用。
首先,什么是部件层次?部件层次指的是汉字中的组成部分之间的层次关系。
汉字的组成部分主要包括:基本部首、偏旁部首、附笔、副笔等。
这些部分按照其在字形中的位置和重要程度,形成一个层次结构。
在部件层次中,基本部首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基本部首是构成汉字的最小单位,也是汉字中最常见的部分。
基本部首有一定的象形意义,通过基本部首,可以推测出字义的一部分。
例如,"日"字的基本部首就是"口",表示太阳当空的形状。
基本部首通常在字形的上部或左侧。
除了基本部首之外,汉字还有其他的部件。
偏旁部首是指在字形的右侧或下部出现的部分。
偏旁部首不具有独立的意义,主要起到辅助记忆和区分字形的作用。
例如,"早"字的右侧就是"十",表示早晨的时间点。
通过偏旁部首,我们可以推断出"早"字属于与时间有关的字。
附笔是指在字形中出现的一些补充部分。
附笔通常在基本部首或偏旁部首的基础上进一步补充,起到修饰和丰富字形的作用。
例如,"玉"字的基本部首是"王",而它的附笔是"丨",用来表示玉石的质地。
副笔是字形中的一些附属部分,通常在字的上部或其他位置出现。
副笔的位置和形状多种多样,不具备明确的意义,但对字形的整体结构和美观性起到重要的作用。
例如,"舟"字的副笔是"丶",用来表示船头。
通过对汉字部件层次的分析,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和记忆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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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理据及其层次性从起源上看,汉字属于自源文字,因而和拼音文字有着本质的不同,具体表现为汉字有着天然的理据性,它是认知汉语乃至客观世界的工具。
汉字的理据性表现是有层次的,仅仅用传统的“六书”难以完善地体现这种层次性。
汉字理据及其层次性为汉语教学等应用领域带来了新的课题。
标签:汉字理据汉字性质层次性认知工具自19世纪末汉语研究引入西方普通语言学的研究成果以来,学界对于汉字本质的不同认识屡次左右了国家的语言文字政策,给汉字乃至汉语的面貌带来了巨大的、褒贬不一的影响。
在总结前辈学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本文拟对汉字性质及其与汉语的相互关系作一些新的思索,以期为语言文字应用提供些许启示。
一、汉字性质再思索(一)索绪尔说:“语言和文字是两种不同的符号系统,后者存在的唯一理由是在于表现前者。
”[1](P47)“对汉人来说,表意字和口说的词都是观念的符号;在他们看来,文字就是第二语言。
”[1](P51)本世纪初,中国正处于积贫积弱之际,文化辐射力之微可以想见,远在西欧的索绪尔,能作出这样的论断,实属不易。
可惜前人对此说多有误解,动辄给汉字冠以“符号的符号”之名,将其等同于印欧的拼音文字,而对于汉字本身的一些特点,则只知贬斥,不能正视。
从鲁迅先生的“汉字不灭,中国必亡”,到仓促推行又草草收回的二简方案,直到近人对汉字部件预示能力、汉字超方言性的全盘否定[2],无不暴露着学界本体论立场的匮乏,始终难以摆脱“印欧语眼光”的束缚。
也有一些矫枉过正者,常将汉字的“神奇”拔得过高,过于简化了汉字“音形义”之间的关系:“这种文字形态能以形达意,与思维直接联系,直接反映思维的内部语言代码,而无须通过语音的间隔带。
”[3]有人提出因为汉字的优越性,“世界语言文字的研究中心有可能要转移到中国” [4],这也值得商榷。
笔者认为,汉字的地位究竟如何,应从汉字与印欧拼音文字的本质着手,先作一番理性的思考。
(二)论及汉字与拼音文字的不同,在给两者定名的时候就遇到了麻烦。
拼音文字称为“表音文字”,或更具体地分为“音素文字”或“音节文字”似乎没有问题,但汉字如何定性至今仍无定论,有人说是表意文字[5](P161),有人说是表词文字[6](P360),有人称为“语素文字”[7](P141-144),也有人说是“意音文字”[8](P16)。
且由于各家文字观及所用术语的不同,这些定义存在着很多“名同实异、名异实同”的情况,使汉字定性更加复杂。
但近年来有学者提出一种新的划分方式,即从起源出发,将世界文字分为“自源文字”和“他源文字”,似乎没有引起太多的不同意见。
潘文国说:“从发生学上看,世界上的文字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自源文字,一类是他源文字。
自源文字是自创型的,是某个族群的人们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独立自主地形成的文字。
他源文字又称为借用文字,是借用他民族的文字体系加以调整改造,从而为我所用。
汉字是典型的“自源文字”[9](P90)。
他又说“表意文字与自源文字、表音文字与他源文字,实际是重合的。
凡自源文字都是表意的。
凡他源文字都是表音的。
”[9](P91)事实上这样的分法不仅有利于搁置争议,也更能从本质上说明两种文字体系的不同。
汉字是自源的,从其来源上说,是一个“图画→文字画→原始文字”的过程。
[8](P1)属于相同情况的文字现在知道的,且曾为发达文明所用的只有西亚的“钉头字”、北非的“圣书字”和东亚的“汉字”[10](P13)。
这些文字都是来源于有考古资料佐证的原始岩画或刻画记号,具有一定的直观表意性,近来甚至有人提出汉字的“六书”同样能说明其他类型相同或相近的文字的造字和用字原理。
[10](P166)相形之下,拼音文字的来源被形容为“历史发展的‘必然性’遇到了历史发展的‘偶然性’”,其祖先据考来源于古代闪米特商人对于钉头字的“借用”。
[11](P199)。
需要注意的是,由于借用者对于钉头字表意繁难的刻意回避,这种“借用”纯粹是语音上的,随后的印度字母、希腊字母乃至当今世界通行最广的拉丁字母,无一例外是最初即来自于借音的“他源系统”。
即使在内部系统上非常完善,却无法回避两个事实:第一,字母文字从本质上来说不是表意的;第二,字母文字的产生远在所记录的语言成熟之后。
这样,字母文字对语言的依附关系便十分明了了。
汉字作为当今世界唯一通用的自源文字,其特殊性十分显见。
针对字母文字的上述两个特点,我们可以推断汉字当具有这样的性质:1.汉字直接起源于图画和契刻;2.汉字的产生虽然晚于语言,但汉字不是汉语的附属品,正如索绪尔所说,汉字是“汉人的第二语言”,是一个有相当独立性的系统。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汉字并非天生就是记录语言的工具;从逻辑角度看,汉字形体构造具有特殊的认知作用和文化价值。
[12](P10-13)。
潘文国曾经给语言下过这样的定义:“语言是人类认知世界及进行表述的方式及过程”[13]。
王玉新认为,“汉字并不是为语言而去记录汉语的,而是为了认知才会作为记录语言的工具的,所以汉字的本质属性是认知工具。
汉字记录汉语只是认知作用的一个环节,最终是为了认知才会产生和存在的。
”[12](P18)这里所说的汉字的认知作用不仅是指汉字帮助人们认知汉语,也指认知客观世界本身,而字母文字在这两方面都难以具备。
这一点,在上文对于文字起源及其性质的关系中已有论述,现在可用图表表示如下:01汉字能作为认知汉语和客观世界的工具,本质上是由其“自源”的特性及由此产生的根本上的理据性所决定的。
二、汉字理据的“层次性”汉字理据的具体表现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下面笔者尝试进行分析。
(一)最近二十多年来,对于汉字理据性的认识往往因为对汉字本身地位的不同评价而走上两个极端。
有的完全无视汉字的认知功能,认为理据性存在的唯一证据是直接的“见形知义”,因而任何成熟抽象的文字系统都不存在理据,甚至说汉字的“所谓‘超时空性’只不过是文字发展中的落后因素而已。
”[2]有的则把汉字的理据看得过于简单,比如前文提到的申小龙的“文字直接表现思维”的论断,以及英国语言学家帕默尔所说的“在中国,一如在埃及,文字不过是一种程式化了的、简化了的图画系统。
这就是说,视觉符号表示概念,而不是通过口头的词再去表示概念。
”[14](P99)这无疑非常容易地成为了对汉字理据持否定态度的学者的攻击对象。
“帕默尔的这些意见是不正确的,根本的错误在于把文字混同于图画,从而也就取消了文字。
他认为汉字是一种图画系统,可以直接表示概念。
他说的可以“独立于口头语言的各种变化之外的书面语言实际是图画。
图画不是文字,图画可以表意,但是不能记录语言,不是语言的书面符号。
”[15]其实,我们更应该用发展变化的眼光来看待汉字的理据问题。
如果汉字不存在理据,在认知方面对于语言的学习、使用者没有任何帮助,为什么历经“文白之争”“一简”“二简”,直到信息时代,处理如此繁难的文字系统依然屹立不倒?几千年来,汉字为什么没有遵循所谓的“象形→表意→表音”的发展规律而发生彻头彻尾的变化?看来文字的命运,实在不是由少数“有识之士”,而是由数以亿记的使用者决定的;发展到今天的汉字,是否能够和数千年前草创之初的古文字同等看待呢?当代语言学界早已认识到,语言文字决不是一个静止、自足的系统,而总是受到民族、文化、历史的种种影响。
“究竟是什么因素主宰着文字的命运呢?这也许只能从社会文化方面去寻找答案”。
[16]中华民族历史悠久,历经战乱、治世而经久不衰,语言文字变化之巨也可以想见。
其中最重要的变化,就是由具象走向抽象。
有人将其原因概括为:文字符号总是有限的,比较稳定的。
事物的发展由简单走向复杂,导致词语意义的引申变化,概括能力的加强、模糊性的加强,迫使记录语言的符号走向抽象化。
”[2]也就是说汉字的理据,在今天已变得不那么“直接”“直观”。
许慎《说文》提出的“六书”,其实正是对汉字理据的一种导读。
“象形”“指事”和“会意”自不必说,形声字的形旁表的是“义类”,其自身的理据性往往从形体上看十分直接,而声旁,借的是它字的“声”,这个“它字”本身又常常是有理据的。
如“模”字,形旁为“木”,表示它的类属,声旁取“莫”字之音。
“莫”字最初是有直观理据的会意字,后为它义假借,本义又留给了“暮”。
这个层层推导的过程,显示了汉字理据的顽强性,而汉字“六书”,说明了其构成及变化规律,是对汉字理据的有力佐证。
现代汉字学常常对“六书”不能满足,远的有唐兰先生提出的以“三书”取代“六书”[17](75-78),近的有王玉新提出的“标识符号”“类化符号”“区别符号”说。
[12](P25),这些其实也都是为了更好地理清汉字理据的脉络。
因为只有理清了脉络,才能更好地实践汉字的“认知功能”。
(二)汉字的理据性使汉字具备了很强的认知功能。
从认知角度来看,汉字的理据,并不是在同一个层面上的,而是有深浅之分。
也就是说,有的容易直观理解,有的则很曲折,这是由汉字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从具体到抽象的不断变化过程决定的。
仍以“模”字位例,形旁“木”很直观,使文字的使用者或初学者在记忆文字及认知事物的过程中有据可循。
声旁“莫”的来历较复杂,由会意→被借音(表它义而本义消失)→表音类。
要解释清楚就要另费一番周折。
现代人在使用汉字认知客观事物的过程中,层次不同的理据性是否起着同样的作用呢?现代汉字的字量很大,但常用字犹为有限,可以解释理据的字量应为绝大多数。
如果承认汉字的理据有层次性,就要面临一些新的问题。
一个问题是,“层次性”应该用什么标准来划分?应如何划分?笔者在这里借用几条关于文字分类的方法来进行初步的思考。
前文说了“六书”可以看作是对汉字理据性的一种导读,由象形到转注,隐约地揭示了汉字造字过程中理据由直接、显性走向间接、隐性的过程。
后人曾用较为简单的分类来概括,如唐兰先生的“三书”说、陈梦家的“三书”说[18]以及当代的“标识”“类化”“区别”符号说。
这些体系因其简单,部分丧失了区分理据层次的功能,不能不说是其弱点所在。
裘锡圭先生在《文字学概要》中对陈氏“三书”说进行细分,仅“象意字”一个大类就分出了“抽象字”“象物字”“指示字”“象物字式的象事字”“会意字”“变体字”六个小类。
[8]这些小类在认知的难易度上显然存在着层次性。
其实,层次划分的难度远不止此。
汉字经历了几千年的发展过程,虽然未曾中断,但却有过几次极为深刻的变化。
“从形体上看,汉字主要经历了由繁到简的变化。
”“另一方面,在汉字发展过程中也存在一些字形繁化的现象”[8](P28-29)。
这就意味着理据性在较为直接的象形、会意字中,也会存在着认知难度上的差异。
即使是基本的“人”“日”两字,前者非常直观,而后者如果不从汉字形体的演变上加以解释,一般很难使人(尤其是初学汉语者)联想到“太阳”这一事物。
加以解释之后,在对以“日”字为形旁的其他汉字进行解释时,确实又有“类化”的便利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