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美感的分析

第五章美感的分析不存在实体化的外在与于人的美，也不存在一种实体化的纯粹主观的美，美在意象，美就是一个情景交融的意象世界，所以这个意象意象就是我们一个核心概念。

而意象世界照亮一个真实的世界，也就是说意象世界一方面是人的创造，另一方面又是存在的本来面貌的一种敞亮，一种照亮。

意象世界一方面是对自我的超越，是对物的实体性的超越，对主客二分的超越；另一方面是复归，是回到存在的本然的状态，回到人生的家园，回到人生的自由的境界，所以，美是超越与复归的统一，一方面是超越，一方面是复归，回到人生的家园。

我们这一讲是讲美感，美感的分析美和美感是统一的，那么它们统一就是审美活动。

审美意象，就是美是从审美对象的方面来表述审美活动，而美感是从审美主体方面来表述审美活动。

美感这个概念在美学书里面常常用其他一些概念来表述，譬如审美经验、审美感受、审美意识、审美情感、审美愉悦等等，那么这些概念各有不同的侧重，也各有自己的局限。

我们在讲课里头以及我将来那本书里头我还是用大家用的比较习惯的“美感”“美感”这个概念。

“美感”这个概念，我们中国传统美学里头有一个“感兴”这个概念，我们认为它比较准确地表达了美感的内涵，所以有时候我们也用“感兴”作为美感的一个同义词来使用。

第一节美感不是认识而是体验第一个问题讲美感不是认识，美感是体验。

首先讲美感不是认识。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头，我们国内的美学界在讨论美学理论问题的时候，都是把审美活动看作是一种认识活动，因而都是用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来对它进行研究。

我们前面讲到0年代我们有一场美学大讨论，那么美学大讨论里头出现了几派不同的观点。

有主张美是客观的，有主张美是主观的，有主张美是主客观的统一。

但是无论哪一派的主张，主客二分都是采用主客二分的模式，也都是把审美活动看成是一种认识活动。

所以在那个讨论里头不同的几派，即便是主张主客观统一的那一派，它们的统一也是在主客二分的基础上达到的统一。

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是认识论的模式，但是美感并不是认识。

主客二分的模式是叫人、叫主体认识外在的对象，就是客体，是什么。

可是大家知道，审美意识其实不关心外在于人的对象是什么，它不是认识，它不问对方是什么。

审美意识是人与世界的交融。

用中国哲学的术语，借用一个中国的术语，“天人合一”就是“天人合一”，这里的“天”是指世界万物。

人与世界万物的交融或者是“天人合一”，不同于主体与客体之间的统一，这是两个不同的。

人与世界万物的交融，或者我们用中国的术语叫“天人合一”，它同我们平时认识论里头主体和客体的统一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不同在哪呢？它不是两个独立实体之间的认识论上的关系，而是从存在论上来说，它一向就是“合二为一”的关系。

就像王阳明说的没有人心，就没有天地万物；没有天地万物，就没有人心，人心与天地万物一气流通，融为一体，不可间隔。

这两个东西不能间隔。

这个不可间隔的一体是唯一的、真实的。

王阳明就讲我看山里头的花，那么这个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这个意思明白起来的花的颜色，既有人也有天，二者不可间隔，不可分离。

张世英先生他指出说在西方哲学史上关于人与世界万物的关系的看法，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把世界万物看成是与人处于彼此外在的关系之中，并且以我为主体，以他人他物为客体。

主体凭着认识事物的本质规律性以征服客体，使客体为我所用，来达到主体与客体的统一。

这种关系叫做主客关系，主客关系：“主体-客体”结构又叫主客二分，用一个公式来表达，就是“主体-客体”的结构。

那么它的特征是这样，主客关系的特征：外在性对象性认识桥梁性第一，外在性，人与世界万物的关系是外在的。

第二，对象性，世界万物处于被认识和被征服的对象的地位。

第三，认识桥梁性，也就是通过认识而在彼此外在的主体和客体之间搭起一座桥梁，这样来建立主体客体的对立统一。

这就是主客二分。

主客二分我们平时简单说就是主客二分，或者叫“主体-客体”结构，这么一种主客关系性。

这个是西方哲学史上对人与世界万物的关系的一个主要的看法的一种，就是人和万物是彼此外在的，然后我是主体，他人他物、世界万物都是客体，那么我来认识客体的本质和规律，这样来征服这个客体，使客体为我所用。

譬如说我认识了这个小麦的规律，我种了小麦，小麦就为我所用。

这种关系就是叫主客关系，它的特点就是这样子。

第一是外在性，人与世界万物的关系是外在的。

第二是对象性，第三是认识桥梁性。

那么另一种看法，是把二者看作是血肉相连的关系。

什么意思呢？就是没有世界就没有人，而没有人的话，那么世界万物是没有意义的。

美国当代有个哲学家叫梯利希的，他是这么说的，“没有世界的自我是空的，没有自我的世界是死的。

”--（美）梯利希他说没有世界的自我是空的，没有自我的世界是死的，“死活”那个“死”。

那么这种关系就是人与世界万物融合的关系。

人与世界融合关系：“人-世界”结构用一个构图来表示，刚才是“主体-客体”结构，这个是“人-世界”结构，不同于“主体-客体”结构。

这种关系也就是海德格尔说的此在与世界的关系，这种关系也就是王阳明说的天地万物与人本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

这种关系可以借用中国哲学中“天人合一”的命题来表达，为什么说借用呢？因为“天人合一”这个命题在中国哲学史上，在不同的哲学家那儿它有不同的解释，所以我们是借用。

那么这种关系的特征，我们也把它概括为几点，这不是我概括的，这是张世英张先生概括的。

“天人合一”关系的特征：内在性非对象性人与天地万物相通相融第一，就是内在性，人与世界万物的关系是内在的，人是一个寓于世界万物之中，融于世界万物之中的有灵明的聚焦点。

世界因为人的灵明而成为有意义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本来是没有意义的，就是因为有了人，有了这个灵明，这个灵明就是王阳明说的话了，才有了意义。

第二，非对象性。

人和物的关系不是对象性的关系，而是共处和互动的关系。

人是万物的灵魂，但不等于认定人是主体，不等于说物就是被认识、被征服的客体。

第三，人与天地万物相通相融。

人不仅仅作为有认识的存在物，而且是作为有情、有意、有本能、有下意识等等在内的存在物，而与世界万物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这个整体是具体的人生活于其中的世界，这个就是我们前面提到的生活世界。

这个生活世界是人与万物相通相融的、现实生活的整体，这个整体不同于主客关系中通过认识桥梁而建立起来的统一体或整体。

主客关系里头也有统一体，这个统一体也是个整体，但是我们现在讲的这个整体跟它那个整体不是一个东西。

那个是把客体作为对象来把握的整体，这两个不同的整体，这个非常重要，这两个区分非常重要。

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人生在世，首先是同世界万物打交道，对世界万物有所作为，世界万物不是首先作为外在于人的现成的东西而被人认识，即人在认识世界万物之先早已与世界万物融合在一起，早已沉浸在他所生活的世界万物之中。

”--（德）海德格尔世界万物不是首先作为外在于人的现成的东西而被人认识。

人在生活上首先对世界你有作为，有所打交道，然后你才认识它，而不是首先把这个东西作为一个外在于我的东西我来认识它。

这是海德格尔很有名的一个论断。

人与世界融合为一的关系是第一位的，而人作为认识主体，世界之为被认识的客体的主客关系，主体客体关系是第二位的，是在前一种关系的基础上产生的。

这个人首先是跟世界融合在一起，首先是第一位的，然后我作为认识主体，世界作为被认识的客体被我认识，这是第二位的，这个主客关系是第二位的。

现在回到我们所讨论的审美活动，美学界过去把审美活动看作是认识活动，这样就把认识活动纳入了主体客体的结构模式，这种做法就从根本上违背了审美活动的本性。

认识活动是人、主体通过思维力图把握外物或者实体的本质与规律。

他所认识的只能是是什么，主体不能通过思维从世界之内体验人和世界这种交融的状态，不能通过思维从世界之内体验人是怎样死、怎样存在和怎样生活的。

实际上思维总是割裂世界的某一个片段，或某一个事物与世界一个整体的联系，来考察这个片段，或者这个事物的本质和规律，这样来求得逻辑的真。

我举个例子，譬如这个桌子，我这个逻辑一个真，这个桌子是铁做的，这个是个判断，是一个真理，是真的。

但这个列宁过去讲过这是个片面的，因为这个桌子它不仅是铁做的，它还是长方形的了，它还是多少高度了，它还是人可用的，有好多规定性，好多特性。

我现在把它抽出一个东西过来，这个后面我讲的王夫之还要讲这个问题，这个桌子是铁做的。

王夫之后来就讲，他说我们把这个牛和兔子来比较，得出一个结论，它们都是动物，这个判断是真的，这是具有它们的共性。

或者就它们的差异性、特殊性，说牛有两个角，兔子没有两个角，这个也是对的，这个就是后来王夫之讲的比量，比量他讲审美活动不是比量，是现量，这个我后面会讲。

比量就是逻辑的一种分析判断，牛和兔子都是动物，这个是对的，是真理。

牛有两个角，兔子没有角，这也是对的。

但是王夫之说这个牛和兔子它不光是动物，牛也不仅仅是个动物这么一个属性，这么一个规定性。

也不仅它有两个角，兔子没有角，这是把它抽出来，一个片段，就是我这讲的总是一个片段，思维总是割裂世界的某一个片段，或者某一个事物和世界整体的联系来考察这一个片段，或者这个事物的本质和规律。

所以本质，这个列宁也讲过，本质都是片面的，本质是真的，但是它是片面的。

这是逻辑的真，逻辑的真会遮蔽存在的真所以我们平常总是说真理，我们说真理就是逻辑的真，总是相对的。

思维，我们的人的思维总是带有不同程度的抽象性和片面性，这是我们学哲学的话，大家肯定会学到这里。

讲到真理，学到真理的时候，肯定会讲到真理的相对性、绝对性等等，都会讲到这个问题。

如果我们仅仅依靠思维的话，那么便只能达到逻辑的真，因而只能生活在不同程度的抽象性和片面性之中。

审美活动而审美活动，它并不是要把握外物是什么，并不是要把握外物的本质和规律，并不是要求得逻辑的真。

我并不是说我们不要逻辑的真，我们当然了，我们这个科学活动就叫逻辑，但是审美活动不是，审美活动和科学活动它有不同的任务了，不同的特性。

科学活动当然求逻辑的真，但是审美活动不是求逻辑的真，审美活动是要通过体验来把握生活世界这个活生生的整体。

这个生活世界的整体，最根本的是人和世界的交融，就是刚才我们引的那个王阳明的话，人和世界是交融在一起的，天地万物与人本是一体，不能间隔，两个都不能间隔的。

你没有人来看这个花的颜色就没有了，一看这个花，这个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这是生活世界。

张世英先生在他的书里头举了几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我觉得这例子举的都非常好。

譬如马致远的小令《秋思》，这个大家很熟的，非常熟。

中学里头都学过的，天净沙·秋思元·马致远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如果按照主客二分的认识论的模式，这首小令，它的内涵是什么呢？它是说藤是枯的，树是老的，他告诉你树是老的，还告诉你水是流动的，道是古老的，古道，这个道很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