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尺度中的探索_王向荣

一个在大设计院工作的朋友曾询问我们是否有兴趣做一个在外地的约10hm 2的项目，我们反问道为什么你们不做呢，答曰，规模太小。

10hm 2的尺度，最容易出效果的设计尺度，但大设计院却没有兴趣做，究其原因仍还在于经济上的考虑，规模太小意味着设计费总数有限，而工作却并不能减少很多，没有多少利润，自然没有积极性。

前几天阅读一位建筑师写的介绍她所设计的一座建筑的文章，她谈到，这座建筑面积为1.1万m 2，这个规模的建筑是她所在的设计院承接工程的最低限。

建筑面积为1.1万m 2的建筑，是许多国外建筑师一生中都没有机会完成的大建筑，而在我们这却是大设计院愿意做的规模最小的建筑。

中国巨大的设计市场为设计师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项目的规模往往非常惊人，几平方千米，甚至十几平方千米的风景园林项目屡见不鲜。

国外设计师没有机会做的大项目，在我们这都成了小项目。

2011年我们参加了一个级别很高的风景园林规划与设计的评奖活动，有资格报奖的项目不能小于2hm 2。

询问原因，答曰，只有一定规模的项目，才能体现出设计的综合与复杂程度，并体现设计的水准。

言下之意，2hm 2实在太小了，无足轻重，没什么影响力，也看不出水平，所以不值得评奖。

由于经济原因，没有兴趣关注规模小的设计还可以理解，但认为规模小的设计无足轻重，不能反映设计的水准那就太片面了。

从中国来看，祖先留给我们宝贵的遗产苏州园林，现存的除了拙政园、留园和沧浪亭外，其他园林的面积都在1hm 2以下，有些也就数百平方米，但估计没有人会说网师园、藕园和艺圃不重要，也没有人会否认它们的艺术水准。

从西方来看，巴洛克以前的园林绝大部分都是小尺度的，但它们奠定了之后西方园林的发展，并一直影响到今天。

到了近现代，设计领域的很多里程碑式的作品都是一些小尺度的设计，如里特维德的施罗德住宅、柯布西耶的萨伏伊别墅，密斯的巴塞罗那德国馆都是现代建筑史上的不朽之作；在风景园林界，托马斯·丘奇的唐纳花园，丹·凯利的米勒花园，克拉默的诗人的花园都是现代风景园林发展过程中的里程碑……这些作品尺度虽小，却思想前卫、设计精良、意义深刻。

古今中外，有多少小尺度、小规模的作品，影响了整个设计领域的发展方向。

多小的风景园林项目算是小尺度？在我看来，1hm 2以上的项目都不算小，几百平方米到两三千平方米的项目才能真正称得上小尺度。

在中国风景园林的实践已经以公共项目为主体的今天，这种小尺度的项目确实不多。

但如果有，往往会是一些比较有意思的项目，比如一些文化层次较高的机构或者私人业主的委托，或者是一些特定场合的设计，如展览花园。

这样的项目类型对于有追求的设计师来说其实是很有吸引力的，因为他可小尺度中的探索Exploration in Small Scale王向荣 / WANG Xiang-rong 林 箐 / LIN Qing图1 竹园符合现代人的审美习惯，又具有中国历史花园的品质图2 竹园平面图图3 竹园的空间模糊、空灵、多变，产生丰富的视觉转换21以在设计中探索新思想、尝试新材料、表达新的空间形式，去实现许多大尺度公共项目中没有可能进行的先锋探索，实现自己的专业理想。

而且，因为项目小、投资少、建设周期短，设计师也能够更好地控制材料和施工工艺，相对比较容易按照设计思想实施建成。

正是这个原因，我们在完成许多大尺度项目的同时，对小尺度的设计也情有独钟。

这些年我们陆续完成了一些小尺度设计，其中大多是园林展中的展览花园。

世界各国的园林展设立展览花园的目的就是为了鼓励设计师展示自己对园林艺术的理解，表现园林设计的新思想，为行业的发展做出探索。

在这些花园的设计中，我们一直在努力尝试用合适的方式探索中国园林艺术的当代表达，如对传统空间结构的抽象，空间情感的表达，传5图4 竹园的材料非常单纯，色彩也只是黑白灰图5 四盒园空间模型图6 不同的盒子具有不同的材质、气氛和含义图7 四盒园的中心庭院图8 四盒园是一个空间变化莫测的花园9图9 “快乐田园”空间模型图10 阳光透过葫芦架，将斑驳的光影洒落在地面图11 快乐田园使用了廉价而富有乡土气息的材料图12 快乐田园试图回归我们已经忽视和遗忘的花园的朴素本质统材料的创新使用等。

竹园，是我们在2007年厦门园博园中设计的一个展览花园, 面积大约1 000m2，造价50万元。

尽管相对于中国园林博览会上同样面积的展览花园来说，造价非常低，但我们仍希望能用廉价的材料和普通的工艺，创造一个具有中国精神的现代花园，它符合现代人的审美习惯，同时又具有中国历史花园的品质(图1)。

设计通过一道折线形的白粉墙和一道曲直兼有的青石贴面墙互相穿插，划分出前院和主院2个院子，这是中国历史园林典型的空间结构(图2)。

这个花园的材料非常单纯，色彩也只是黑白灰，但它的空间却极为丰富。

这些空间模糊，空灵、多变和流动，丰富的视觉转换使得花园具有浓厚的传统园林情趣和水墨韵味，并充满了戏剧性，吸引人去体验(图3、4)。

竹园是我们建成的第一个展览花园，也是我们对中国传统园林进行的一次现代诠释。

3年之后，在2011年西安世界园艺博览会上，我们设计的“四盒园”再一次探索了这个主题，但手段和表现形式却有很大不同。

四盒园与竹园的面积相同，都是1 000m2，但造价是竹园的3倍，施工工期更长，这使得我们有更多的创作余地。

我们用乡土材料，包括夯土、木、石和砖，构筑了一个充满整个场地的大院子和在院中的4个盒14图13 蓝天白云和大地之间的一切都是花园图14 “天地之间”平面图子，并赋予这些形状相似的盒子以不同的材质、气氛和含义。

这4个盒子把大院子分隔成一个主庭院，以及位于盒子后面和旁边约10个小庭院，形成了与中国历史园林非常相似的空间结构(图5)。

空间的处理，使得尺度狭小的四盒园成为一个变化莫测的花园。

无论人们在其中漫步还是沉思，都能感受到花园层层叠叠深远的景致、浓浓的诗意和中国式园林的空间情趣(图6~8)。

在小尺度的设计中，传统园林的确能够给我们带来很多启发，而我们在对花园本质和精神境界的追求中也常常产生出新的灵感。

“快乐田园”是我们在2009年济南园博园中设计的一个展园，面积为800m2。

由于这届园博会的展期是从9月到次年4月，绝大部分展览时间在冬季，所以我们的设计并不追求葱郁的景观，而是要展示我们对花园本质的理解。

我们用竹和木2种材料，构筑了一个由竹架围合的院落和在竹架中穿越的路径。

院中种植向日葵，而竹架上攀援着葫芦(图9)。

这里似乎成了一个北方农家小院，阳光透过竹架，将斑驳的光影洒落在地面，也使花园充满浓厚的田园画意(图10)。

花园展示的是一个过程，建造、梳理、采摘、播种都是花园的一部分。

它是一个不断变化、充满活力、有生命的花园，是过程艺术的花园。

“快乐田园”使用了廉价而富有乡土气息的材料，表达了乡村农事的乐趣带给人们的田园欢乐，试图回归我们已经忽视和遗忘的花园的朴素本质(图11、12)。

2011年，我们在第20届法国肖蒙城堡花园节上设计建造了一个名为“天地之间”的花园，它表达了我们对田园的更广阔的理解。

花园面积仅为250m2，造价约15万人民币，预算极其有限，又是在国外建园，时间紧，对当地的材料不了解，所以材料的选择成为设计的核心问题。

我们决定除了植物和一些结构材料外，其他材料都从中国运过去，这就要求材料种类少，非常轻便，包装后体积小，便宜且便于加工。

这届花园节的主题是“未来的花园或快乐生物多样性的艺术”，针对这一主题，我们期望，在未来，天空和大地之间的一切都应是花园(图13)。

我们在花园中用蓝白两色的布条构筑了“蓝天”和“白云”，用砂石、作物和乡土花卉构筑了土地、田园与原野，3个红布包裹的盒子是我们生活的建筑，为我们提供小憩的场所；一方水池是我们的湖泽，反射着“天光”和“云影”；“蓝天白云”指向大地，“田野湖泽”伸向天空，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是生物的家园，也是人类的花园(图14)。

织物和风铃都是我们从国内运过去，并在现场组装的。

由于使用了特殊的材料，花园建造完成后也如同一个装置艺术。

在小小的“天地之间”，人们能感受到婆娑的光影，摇曳的布幔，叮咚的铃声和朦胧的诗意，而这些也正是中国花园所具有的品质。

难怪法国的观众都把它称为“中国花园”，尽管在表现形式上，它与传统的中国园林相去甚远(图15、16)。

这里介绍的4个展览花园，大的1 000m2，小的仅250m2，在当今中国的风景园林项目中，它们真正称得上小尺度，甚至是微尺度的设计。

但它们并不比设计大尺度的项目更容易，也不比设计大尺度的项目省去许多精力，它们的艺术性甚至高于许多大尺度的设计。

小尺度同样可以有大想法。

事实上，我们在这些项目中获得了比许多大尺度项目更多的有关现代景观与中国传统园林相联系的试验与探索的机会，能将一些思考和探索变成现实总是令人欣慰的。

注：文中图6、8为王艮摄，图7为张铭然摄，图12为济南提供，图13为邱治平摄，其他为王向荣摄。

(编辑/曹娟)图15 天地之间表达了对田园更广阔的理解图16 人们能感受到婆娑的光影，摇曳的布幔，叮咚的铃声和朦胧的诗意作者简介：王向荣/1963年生/男/甘肃兰州人/博士/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风景园林规划设计/本刊副主编(北京 100083)林 箐/1971年生/女/浙江杭州人/博士/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副教授/北京多义景观规划设计事务所设计总监(北京 10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