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在南极海洋保护中的角色

中国在南极海洋保护中的角色一南极海洋治理的概况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的南极磷虾渔业引起了南极条约缔约国和科学家的严重忧虑。

南极条约各方因此启动了关于《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公约》（CAMLR公约）的谈判。

该《公约》的任务是确保渔业在南极条约体系的控制下，并且不会对目标物种和泛南大洋生态系统造成重大的负面影响。

1980年《公约》达成后，缔约方一起建立了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委员会（CCAMLR）。

CCAMLR采用生态系统方法（ecosystem approach）和预警性的方法（precautionary approach）来管理南极的海洋。

这主要体现在《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公约》中的第二条第三款所规定的养护原则，即“维护南极海洋生物资源中被捕捞种群数量、从属种群数量和相关种群数量之间的生态关系；使枯竭种群恢复到本款第（一）项规定的水平（不应低于接近能保证年最大净增量的水平）”。

也就是说，CCAMLR不仅关注被捕捞的种群的健康，也关注上下游物种的种群和整体生态系统的健康，并通过谨慎的方式管理渔业。

二南极海洋保护区进程（一）南极海洋保护的现状自《公约》生效后，CCAMLR采取了一系列捕捞限制措施和渔业管理措施来实现可持续渔业管理。

因为鱼类种群的减少，该委员会正式关闭了大多数受管控的有鳍鱼渔业，包括南极半岛和南奥克尼群岛周围水域，以及南印度洋地区的渔业。

CCAMLR还通过一系列措施减少非法的犬牙鱼捕捞，包括成员国定期在许多合法渔场巡逻。

除了禁止刺网捕鱼外，CCAMLR也禁止了海底拖网捕鱼作业，因为后者对海底有不良影响；同时CCAMLR也实行了保护脆弱海底栖息地的措施。

CCAMLR对预警原则的运用主要是制定预警的捕捞限额。

同时CCAMLR也会设立小规模管理单元（SSMU）或者小规模研究单元（SSRU）这样临时的禁渔区。

可以说CCAMLR管辖区是公认的世界上唯一一个在大规模渔业开发之前建立起严格管理制度的海域，经过多年的努力，也确实取得了较好的成果，例如，把海鸟的误捕率降到几乎为零，生态系统保存较为完好。

在全球多数渔业区产量逐年缓慢下降的背景下，CCAMLR的管理被视为典范。

（二）建设海洋保护区（MPA）的需要现在对于海洋保护区最通用的定义来自世界自然保育联盟（IUCN）对自然保护区的定义：“自然保护区是具有清晰地理范围界定，通过法律和其他有效方式认可、明确和管理，以实现对自然和相关生态系统服务和文化的长期养护”，在海洋上的这类区域就被称为海洋保护区。

此定义已被政府及非政府组织广泛采用，所以可视之为一项国际标准，各国对于自己的MPA的定义都是建立在此基础之上。

IUCN强调，有些区域的划分虽然能够实现自然养护的目的，但是若在设立时没有明确声明自然养护的目标，这类区域就不能被称为保护区[1]。

简而言之，海洋保护区就是划出一片海洋区域，限制人类活动以保护该区域的生态系统，可能受到限制的人类活动主要有渔业、航运、油气开采和旅游业等，CCAMLR的法律授权是管理渔业，所以CCAMLR只能设立其授权内的限制渔业的海洋保护区。

要实现其他方面的保护效果就需要其他相关的国际组织进行配合。

如国际海事组织（IMO）在2014年11月通过了《国际极地水域船舶作业规则》，对在极地海域航行的船只的安全和环境标准做出要求。

由于CCAMLR在生态养护方面的良好声誉，在南极建立海洋保护区的必要性往往会受到质疑。

从目前的提案来看，在南极设立海洋保护区的出发点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第一，渔业的影响依然具有不确定性。

南极海洋的生态系统虽然生物量巨大，但是食物网结构较为简单[2]，而磷虾和犬牙鱼作为目前主要的捕捞物种，同时也是处于食物网核心的物种。

人类对犬牙鱼的生活习性所知甚少，只知道其生命周期可长至50年，不了解其捕食、产卵的习性，所以需要把较可能成为繁殖捕食栖息地的海域保护起来。

对于磷虾，虽然已经尽可能将捕捞配额分散到不同的区域，但是近岸的捕捞可能仍然过于密集，导致其与企鹅争食。

种种因素导致人们担忧未来磷虾渔业的继续增长。

最重要的因素是对磷虾产品日益增长的需求，包括Ω-3脂肪酸在保健品和水产养殖中的应用。

而海洋保护区就是在不降低捕捞限额的前提下，转移一些渔业的压力，使生态系统的一些关键过程，如捕食和繁殖可以尽可能地得到保护。

第二，气候变化给南大洋带来的不确定性也在增加，由于全球变暖和臭氧层空洞导致的离岸风增加，南极半岛西边的冬季海冰面积和结冰时间都急剧缩减。

冬季海冰恰恰是磷虾的“育婴房”，海冰的减少会导致第二年夏季磷虾数量的减少，这必然会对以磷虾为食的物种产生影响。

同时，捕捞活动也会顺着海冰缩减的趋势逐渐向深冬延长，这样就造成了对生态系统更大的压力。

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的增加也造成了海洋的酸化，南极地区已经发现了被酸化的海水所融化的浮游生物的外壳。

海洋保护区虽然不能完全消解气候变化的恶劣影响，但可以提高南极生态系统的自我恢复能力，使物种在此喘息和复原。

第三，南极的海洋因为人类活动较少，是世界上仅存的完整的大型野生生态系统，是绝佳的天然实验室。

把这里保护起来，可以为人类研究渔业资源和生态系统的关系，以及研究气候变化对自然生态系统的影响提供参照。

从渔业的角度来看，相比世界上大部分海域，南大洋确实被保护得更好，但是《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公约》的着眼点不是渔业的可持续生产，而是偏重于生态系统的保全，这是考虑到了南大洋的特殊价值。

从这个角度看，在南大洋设立海洋保护区的网络是大有益处的，这也是为什么CCAMLR很早就决定要向此方向努力的原因。

（三）谈判的进展和中国的参与作为对2002年约翰内斯堡世界可持续发展峰会的海洋保护目标的回应，CCAMLR于2005年开启了针对海洋保护区的讨论，召开了多次研讨会。

中国在2007年正式成为CCAMLR成员国，在2009年也支持南奥克尼群岛保护区的设立。

但是当罗斯海和东南极的保护区提案开始形成时，遇到了来自中国的较大阻力。

2011年，两份保护区方案尚未形成正式提案，在讨论《养护措施91-04：建立CCAMLR海洋保护区的总体框架》的时候，中国和俄罗斯就表现出非常强硬的态度。

2012年当两份提案被正式提出后，中俄以程序性理由拒绝在当年年会上讨论这两份提案。

结果大会决定于2013年7月在德国不莱梅港增开一次针对海洋保护区的特别会议。

在这次特别会议中，科学委员会对两份提案进行了深入的讨论，但是当进入委员会的正式讨论环节，俄罗斯质疑CCAMLR设立海洋保护区的法律权力，最后无果而终。

在2013年十月的年会上，俄罗斯和乌克兰再次严厉反对几经修改的提案（罗斯海提案中所包括的面积已经削减了约40%）进入决议起草程序。

而中国则表现出了相对灵活的态度。

在2014年的南极条约协商会议（ATCM）上，俄罗斯公开提出了自己对南极海洋保护区的主要关切，会上也针对这些关切进行了讨论，中国也发挥了建设性的作用。

但是在2014年年会上，中国在明知俄罗斯会强硬阻挠海洋保护区决议的情况下，公开强烈质疑建设保护区的必要性。

在公海建立大规模的海洋保护区是一种创新的尝试。

与国家管辖范围内的海洋保护区相比，目前的南极海洋保护区提案的特点有：①面积大，而且有大面积人迹罕至、数据缺乏的区域；②由CCAMLR管理，但是管理计划不细致，管理成本和责任分担不明确；③提案针对的区域与提案国原有对南极的领土主张的扇面相对应，易引起非主张国的怀疑。

在中国和俄罗斯存在重大保留意见，并未提出任何修改建议的情况下，罗斯海提案中海洋保护区的面积从2013年的230万平方公里缩减为2014年的132万平方公里，东南极洲提案中海洋保护区的面积从2013年的163万平方公里缩减为2014年的120万平方公里。

四年过去了，尽管这期间出现过几次折中方案和尝试，但迄今为止，每年的议谈都是无果而终。

与此同时，威德尔海和西南极半岛保护区提案的设计工作已经相继开始，CCAMLR在此议题上面临着老问题尚未解决、新问题又将到来的局面。

三中国对于南极海洋保护的主要关切中国对于南极海洋保护区的态度取决于多个维度，既有地缘政治的考量，亦有对渔业利益的期望，也有对于保护区实际操作性的顾虑。

（一）地缘政治利益南极海洋保护区的提案与提案国原有的领土主张的扇区是大致对应的（新西兰-罗斯海，澳大利亚-东南极）。

这可能是无法避免的，因为有历史上的这种渊源或者地理上的毗邻，提案国才会在相应海域有更多活动，这样才会有比其他国家更多的数据，也更有发言权。

但是这种对应关系自然会让非提案国或者非主张国神经紧张。

虽然提案国小心谨慎，尽力避免关于领土主张的猜疑，如把保护区的管理完全放在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委员会的框架之内，这种努力足以免除拉美国家在地缘政治方面的猜忌，但是对于中国、俄罗斯这些传统对手而言，从结果来看说服力依然是很不足的。

（二）渔业利益农业部在2012年发布的《关于促进远洋渔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中提到，“要在《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公约》框架下，以开发南极磷虾资源为重点，深入开展南极海洋生物资源调查研究、探捕开发和加工利用……力争早日实现南极磷虾商业性规模开发利用”。

中国在南大洋的磷虾探捕自2009年开始，已经基本完成从探捕到商业捕捞的转型。

中国水科院东海水产研究所所长陈雪忠认为，赴南极探捕磷虾，对我国远洋渔业的可持续发展意义重大。

我国共有十来艘大型拖网船，原本集中在北太平洋区域作业，随着鳕鱼资源的衰退，部分转战智利外海捕捞竹荚鱼，如遇资源波动，船则无处可去。

今后，南极磷虾有望成为远洋捕捞的后备资源[3]。

我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渔业养殖国家，所以也是最大的鱼粉进口国，磷虾的捕捞有望缓解供应紧张。

图1显示了中国2010～2013年在南极磷虾探捕的捕捞量，不同颜色的折线体现的是不同亚区的捕捞量。

图1 中国在南极的磷虾捕捞量中国是磷虾捕捞的后发国家。

图2显示的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各国在南极的磷虾捕捞量。

可以看到，即使在捕捞量最高的时候也没有超过70万吨，而中国农业发展集团的刘身利则认为，中国应该把捕捞目标定在200万吨[4]，这引起了关注磷虾渔业人士的关注。

图2 CCAMLR各国的磷虾历史捕捞量图3 2012年的罗斯海保护区提案目前的保护区提案对于捕捞限额的设置没有改变，只是改变了渔船的活动范围。

而且目前的保护区提案还不是在磷虾捕捞最密集的48区。

罗斯海的提案主要是关闭了一些犬牙鱼的渔场。

从图3可见，保护区实际上已经避开了捕捞量最密集的区域，也就是说，提案国在设计保护区方案的时候，已经尽可能考虑到了渔业的利益，但是对于渔业的后发国家来说，未来的可能性也是很重要的。

当发达国家综合考虑海洋生态系统的生物多样性价值、科研价值、景观美学价值、渔业价值的时候，后发渔业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则会更加偏重渔业这种直接利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