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翻译的本质特征_郑海凌
和谐翻译 论文

和谐翻译[摘要] 林语堂的翻译理论实际上已形成了一个和谐统一的体系。
他将翻译过程中的一些重要因素比如原文,作者,译者,译文读者,列入了翻译理论研究的范围之内,并且也认识到了译者跟译文读者在翻译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通过对林语堂翻译代表作《浮生六记》句群、句子层面的翻译分析以及他在翻译过程中对两个翻译策略归化异化的选择运用,笔者试着证明他的实践在形式,创造性跟整体风格上都达到了和谐的程度,他的翻译理论和实践是一个和谐统一的整体。
[关键词] 林语堂浮生六记翻译标准和谐理论一、和谐翻译理论最先提出翻译“和谐说”的郑海凌(2000:164)教授说:和谐的审美效果概括地讲就是,译作“既要符合本国读者的欣赏习惯。
使读者感到亲切自然,得到美的享受,又要让读者看见原作的真面目,认识原作中所表现的一切”。
郑海凌(2006:89)进一步阐释道:文学翻译的审美标准是“和谐”。
“和谐”就是适中是就是不偏不倚,也就是说在翻译过程中要从整体着眼,局部着手,以适中的原则处理好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妥善处理好翻译中的一切要素之间的关系,比如原文,译者,作者,目的语读者间的关系等等,使译文既忠实原文又通顺流畅,达到圆满调和的状态。
和谐翻译与中国以往的传统翻译理论以及西方的翻译理论不同,它第一次超越了直译与意译,内容与形式的二元对立模式,选择了一条比较折中的途径,这样翻译中的相关因素之间的关系是和谐的。
可见和谐翻译是注重整体性,协调性,不走极端,综合考虑翻译过程中的诸多因素之间的关系。
二、和谐理论的来源和谐理论的深深扎根于儒家思想,它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
而儒家思想的基本精神莫过于“中庸之道”,它一直为历代儒家看作是道德正统。
“中庸”一词,最早见于《论语。
雍也》:“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后来《中庸》一书的出现使其内容更加完整化,更加系统化。
“中庸”的“中”是“恰当”“合适”的意思,而“庸”则是“用”,“中”与“庸”联姻,也就是“体”与“用”的结合,是认识层面与实践层面的统一。
对文学翻译的几点理解

阅读与写作6《写作》2016年第12期一、文学翻译的本质文学,是将语言文字作为表达工具,形象展现社会环境、生产生活的艺术形式。
文学体裁多样,小说、散文、游记、自传等等,都属于文学范畴。
翻译,即将某一种语言文字转换为另外一种语言文字,让目的语言的读者可以体会原文的表面涵义与深层意义。
文学翻译是翻译的一种形式,开展文学翻译的目的是进行正常的人类交流与社会文化活动。
针对文学翻译进行研究,目的就是将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文化进行汇总,使其交汇、碰撞,从而产生新的文化与思想,让人们对文学、对世界产生新的认识。
同时,文学翻译还承载着正确传递原文语言所包含的文化信息的责任,因此文学翻译要利用目的语的语言表述来重现特定社会环境下原文语言所涵盖的意义与社会价值。
文学翻译的质量与翻译者的自身素质有着密切的联系,其会受到翻译者的文学素养、政治背景、所选择的翻译策略等一系列因素影响,因此文学翻译工作对翻译者的身份文化有一定的限制。
文学翻译的本质要求文学表达必须要具有文学性,并且是通过文本的形式展现的,这也是文学翻译内在的表达要求。
因此,在文学翻译中必然需要审美标准,这也是文学翻译所具备的艺术性的体现。
然而文学翻译是依靠原作品来进行翻译,艺术创作必然会受到限制,无法随意发挥和想象,而是要准确扣紧原作品来实现艺术再现。
总的来说,文学所包含的丰富内涵以及涵盖的社会现象与本质造成了文学翻译的困难。
文学翻译,是一个艺术再现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要不断地进行美的加工再造,让读者能够看到具有美感的文本表达。
这就是文学翻译的基本要求。
在文学翻译与艺术创造的过程中,需要做到两点:第一,再现原作的美感,这也是文学创作的基本要求;第二,进行二次创作,这是对文学翻译基础的补充。
文学翻译与其他翻译有着本质的区别,文学翻译的原文自身就具有明显的文学性,而文学翻译则要求真实、准确地再现文学性。
二、对文学翻译的几点理解(一)再现原作风格文学作品的风格,体现出一个作家在其所有作品中经常重复出现的主要的思想和艺术特点。
探文学翻译中的“和谐”之美论文

探文学翻译中的“和谐”之美摘要:草婴在翻译中注重解决两种不同语言、文化之间的“隔”与“不隔”的矛盾,注意整体效果,使之达到一种“和谐”之美,从而让读者更好的理解和接受。
关键词:文学翻译草婴和谐1. 引言文学翻译不同于非文学翻译,不是简单的语言转换。
钱钟书曾在《林纾的翻译》中指出,好的译作应“不因语言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持原作原有的风味”,达到“化境”,但其实“彻底和全部的”化,只不过是一种理想的追求,所以就文学翻译而言,郑海凌在《文学翻译学》中提出的翻译标准新说“和谐说”,讲究适度更合理。
2. 《安娜·卡列尼娜》和谐美译例分析翻译的困难在于“隔”,由于中国的文化、语言同其他国家的文化、语言之间的差异是很大的,所以要注意调和两种语言的差异求得一种和谐。
为了读者更易接受和理解,要注意其整体和谐的美。
2.1 以“不隔”为和谐美“和谐说”求美,是通过不断解决两种不同语言、文化之间的“隔”与“不隔”的矛盾,达到“和谐”之美。
оназашлавглубьмаленькойгостинойиопустиласьнакресло. воздушнаяюбкаплатьяподняласьоблакомвокругеётонкогостана;однаобнажённая,худая,нежнаядевичьярука,бессильноопущенная,утонулавскладкахрозовоготюника;вдругойонадержалавеерибыстрыми,короткимидвижениямиобмахиваласвоёразгорячённоелицо. (аннакаренинмч.1,т.1,стр.94).她走到小客厅的尽头,颓然倒在安乐椅上。
轻飘飘的裙子像云雾一般环绕着她那苗条的身材;她的一条瘦小娇嫩的少女的胳膊无力地垂下来,沉没在粉红色宽裙的褶皱里;她的另一只手拿着扇子,急促的使劲地扇着她那火辣辣的脸。
翻译标准

司显柱和朱志瑜在对功能语言学经过深入研 究后 ,从功能主义角度就翻译标准的问题展开 了争论。两人都认为 ,针对不同类型的文本要 实施不同的策略和标准 ,分歧就在于司教授认 为:翻译都必须遵循的一个最低的、 共同的标 准 —— 包括语言功能和文本功能在内的 “ 功能对等 ” 朱教授则对这样一个共同标 准的存在发文表示质疑。司教授对此又发表 专文给予解释。
20世纪90年代
进入 90 年代以后 ,受翻译活动多样化和西方现代翻 译理论的影响 ,加之我国学者的理论意识不断加强 , 学术视野得到更大拓展 ,对翻译标准的讨论已不再 局限于两种语言如何移译的具体问题 ,而是跳出文 本层面 ,把研究的视角和重点从原文转向了译者和 译文 ,最明显的标志是反对一元标准 ,谈论译者“主 体性”、文化因素对翻译的影响 ,原作者的“死亡” 和译者“诞生”等方面的文章不断涌现。在这方面 , 杨晓荣、谢天世纪 80 年代 ,才由辜正坤提出翻译标准 “多元互补”的思想。这就是非常具有说服力和影 响力的翻译标准多元互补论。他采用一种全新的多 角度,多层次思维方式 ,制定出一套“标准系统”, 即由“绝对标准”、“最高标准”和“具体标准” 组成 ,其意义在于可以根据不同的需要、特定的翻 译功能和读者层次提出具体的标准。虽然他的“标 准系统”并没有摆脱原文至上的观念 ,但毕竟考虑 到了翻译实践的多样性和读者的不同要求。
辜正坤教授从人类的思维模式入手,分析了为什么翻译 标准如此“繁广”的原因。他认为 ,由于翻译具有多功 能 ,人类的审美趣味具有多样化 ,读者、 译者具有多层 次 ,翻译手法、 译作风格、 译作价值因而势必多样化 , 而这最终导致具体翻译标准的多样化。于是他提出了翻 译标准系统:绝对标准 (原作 ) — 最高标准 (抽象标准 , 最佳近似度 ) — 具体标准 (分类 )。在这个系统中 ,绝对 标准不可企及 ,最高标准是一个抽象概念 ,它不能解决翻 译中的问题 , 只好另立具体的标准 ,而具体标准不止一 个 ,最佳近似度这个最高标准只是一群具体标准的抽象 化。一个标准肯定是不够的 ,非得有若干相辅相成的标 准不可 ,在整个翻译标准系统中 ,绝对标准一元化是和具 体标准多元化既对立又统一的。
浅析文学翻译中的文化误读

DANGDAIJIAOYANLUNCONG2016年10月浅析文学翻译中的文化误读韩娜娜(安阳学院河南安阳455000)一、文化误读产生的原因郑海凌在《文学翻译学》中给“文学翻译”归纳了一个定义,即文学翻译是艺术化的翻译,是译者对原作思想内容与艺术风格审美的把握,是用另一种文学语言恰如其分地完整再现原作的艺术形象和艺术风格,使译文读者得到与原文读者相同的启发、感动和美的享受。
从“把握”到“再现”,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译者的翻译过程,而文化误读恰恰就产生在这个过程之中。
文学翻译的过程,首先便是译者对原文本的理解,对其中的文化内涵、审美特征、艺术手法等进行准确的把握。
在译者的理解与原文作者达成一致之后,译者便要思索如何运用自己民族的语言去表达原文读者的创作意图。
这种思索以及接下来的翻译行为实际上就是译者对原文本的再一次创作,这个“二次创作”过程便会携带译者本民族的文化特性。
1.译者的理解文学是一种语言艺术,它具有形象化、民族化、个性化、典型化等特点,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是一个复杂丰富的文本。
在翻译行为中,译者首先是作为读者进入到原文本中的,他对文本所进行的首要任务不是翻译,而是理解。
理解的关键在于“视界融合”,即文本视界与读者视界的融合,或文本视界与解释者视界的融合,在这个理解过程中,误读也就产生了,最终误读会随着译者的语言进入到译文中去。
因此误读首先是针对理解而言。
在原语文本和译语文本之间必然存在一个图式文本。
作者把原语文本呈现在译者面前,译者通过纯文字的转换与逻辑的推理,对照已存在的知识建立一个图式文本,然后把它转换成译语文本。
在这个推理过程中文化的参与不可或缺。
翻译的前提是文化的共性,翻译的陷阱是文化的异质性。
不同的译者,由于认知结构中的文化图式不同,对同一文本可能产生不同层次的理解甚至误解。
中国人看到“银河”的字样时,其文化图式反映出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而西方人看到MilkyWay时,他们的文化图式中可能会浮现赫拉的乳汁或通往宙斯宫殿的乳白色道路等景象。
第一讲:文学翻译:导论

文学文本的结构特点
❖ 1 中国古代文本结构论 ❖ 中国古代有过两种文本结构论:一种是“言象意”
论,另一种是“粗精”论。《周易•系辞上》中记载 有:“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和“圣人立象以尽意, 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的观点,初步 涉及到文本的言、象、意三要素。庄子在《外物》 中提出了“得意忘言”的观点:“言者所以在意,得 意而忘言。”三国时的王弼在《周易略例》中将前 人的“言意”论做了进一步的扩展与阐发:“夫象者, 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 莫若言。言出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先于意, 故可寻象已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 在王 弼看来,“言”、“象”、“意”构成了表情达意逐层深 入的层次结构。
❖ 在西方,“文学”(literature)一词是在十四 世纪从拉丁文litteratura和 litteralis引进的, 意思是“著作”或者“书本知识”,是与政治、历 史、哲学、伦理学、神学等一样的文化产品, 并无特殊的或专有的性质。直到十八世纪, 文学才从作为一般的文化产品中独立出来, 用以特指具有美的形式和能产生情感作用的 文学作品。
The Eagle (Alfred Tennyson ) ❖ He clasps the crag with crooked
hands; ❖ Close to the sun in lonely lands, ❖ Ringed with the azure world, he
stands. ❖ The wrinkled sea beneath him crawls; ❖ He watches from his mountain walls, ❖ And like a thunderbolt he falls.
余华作品韩语译介的抗译性研究

余华作品韩语译介的抗译性研究摘要:文学翻译的困难来自于文本的抗译性,所以对文学作品抗译性的研究有助于提高文学文本的翻译质量。
而在中国文学作品韩译的过程中,由于中韩两国在时空、文化、文学手法等方面存在差异,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往往难以被韩国读者接纳。
但余华的作品却冲破重重桎梏,走进了韩国读者的视野。
因此,本文首先对余华作品在韩国译介出版现状进行了分析,接着从时空抗译性、文化抗译性以及文学手法抗译性出发,探讨了余华作品在进行韩语译介时存在的问题并给出了解决方案。
希望能为今后的中国文学作品的韩语翻译实践提供新思路和新经验,从而提升译本的质量,推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更好地走向世界。
关键词:余华,时空抗译性,文化抗译性,文学手法抗译性,中译韩一、前言余华作为韩国人最熟悉的中国作家之一,其作品一直是国内外许多专家学者的重点研究对象。
目前,国内关于余华作品的研究主要分为两大类:文学研究和翻译研究,而其中以文学研究成果居多。
关于余华作品韩译本的翻译研究成果较少,主要有译本的翻译策略研究(刘天骄,2018)、翻译批评研究(崔贤植,2013)、余华作品在韩国的译介情况研究(张雨晨,2018;辛喜晶,2019;王乐,2022)等。
此外,在改编自余华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的韩国电影《许三观》上映后,也有学者围绕原著小说与改编电影进行了比较研究(张引,2015;权旻娥,2015;任雪菲,2018等)。
相较于其他中国当代作家,余华的作品自1997年至2022年一直在韩国不断地翻译出版及再版,深受韩国读者的持续欢迎。
但是,余华作品在韩国的译介与传播的过程中仍然存在一些不可忽视的问题,值得我们进行探讨与研究。
目前国内关于余华作品在韩国译介情况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探讨成功经验方面,缺少对余华作品在韩国译介问题的研究。
因此,本文在对余华作品在韩国译介现状进行分析和梳理后,从余华作品本身的抗译性出发,分析余华作品在韩国译介可能存在的问题,以此探讨如何能够更好地在韩国译介以余华作品为代表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
语境与陌生化语言的翻译

Shklovsky)按照俄语构词法生造的一个新词。所谓陌生化就 是“使之陌生”,就是审美主体对受日常生活的感觉方式支 持的习惯化感知起反作用,要很自然地对丰体生活于其中 的世界不再看到或视而不见,使审美主体即使面临熟视无 睹的事物时也能不断有新的发现,从而延长其关注的时间 和感受的难度,增加审美快感,并最终使主体在观察世界的 原初感受之中化习见为新知,化腐朽为神奇。(陈琳、张春 柏,2006:9பைடு நூலகம்—92)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艺术技巧就是使对 象陌生,使形式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 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作为技巧的
中图分类号:H059.文章编号:1009—5039(2010)01—0001—04
On the Translation of Defamiliarization Languag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text Abstracts:Defamiliarization,an artistic technique receiving wide attention in the fiterary world,demands出at the translator should make
ct
or
指。所以,文学文本不但不反映现实,而且倾向于使所表现 的现实陌生化,打破我们对现实世界的习惯性知觉方式。陌 生化的意义正在于瓦解艺术形式和语言方式运作七的自动 化和心理上的惯性化,从而重新构造我们对世界的感觉,把 一种奇异的与实际生活完全不同的现实展现给我们。“把普 通的语言加工成陌生的扭曲的对人具有阻据性的语言,即 陌生化的语言,就是具有文学性的语言。”(张冰,2000:.187) 陌生化语言在翻译中如何处理呢?郑海凌先生认为, “陌牛化”手法移用于文学翻译,恰好是译者的再创造。“陌 生化”手法的运用,往往使译文同原作的语言形式之间保持 一定“距离”,突出译者再创造的艺术效果。(郑海凌,2003: 45)我们认为,文学作品中陌生化语言的翻译需要借助语境 理论。文学翻译对陌生化的解码和编码都依赖于语境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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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理论与技巧·文学翻译的本质特征郑海凌 文学翻译的本质是什么,究竟应该怎样描述它的本质特征,至今仍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
当前较为流行的说法是:文学翻译是一门艺术。
那么,文学翻译果真是艺术吗?如果它是艺术,为什么它没有像其它艺术形式那样得到普遍的、持久的承认?如果它不是艺术,为什么人们给它冠以艺术的美名?如此追问下去,我们便会发现,求证这一命题并不那么简单。
在翻译领域里,由于对文学翻译的本质特征认识模糊,人们有时陷入重艺术轻语言,或者重语言轻艺术的倾向,造成翻译实践的随意性和翻译批评的极端化。
本文拟对文学翻译的本质特征问题做初步探讨,同时求教于翻译界同行和前辈。
(一)文学翻译作为一个独立的概念,最早出现在西方译论里。
古罗马修辞学家西塞罗关于“演说家式的翻译”的主张对后世产生了较大影响。
我国传统的翻译理论,并没有单独提出文学翻译的概念,尽管大诗人谢灵运、李白都曾涉足翻译活动,刘禹锡也曾有诗句:“勿谓翻译徒,不为文雅雄”。
从汉末佛经译者的文、质之争,到严复的“信达雅”理论,都涉及文学翻译的本质问题,却没有旗帜鲜明地标举它的名目。
也许先辈们要寻找一种能涵盖一切的翻译原则,忽略了翻译的对象。
在中外翻译史里,混淆翻译文体的现象很常见,讨论翻译时往往不加分类,不区别待遇,把文学翻译与非文学翻译熔于一炉,甚至拿文学翻译的理论来对待一切文体。
严复的“信达雅”理论,指导文学翻译实践最为贴切。
严复却用来指导社会科学著作的翻译,还在“尔雅”上大做文章,岂不画蛇添足!这种误会在当代也不鲜见。
美国翻译理论家尤金·奈达一度认为翻译是科学也是艺术,后来又说翻译不是科学只是艺术,强调翻译才能是天赋。
他并没有把翻译分门别类。
科技翻译机器人即将出世,哪里需要什么“天赋”。
德国翻译理论家沃尔夫拉姆·威尔斯在其《翻译学:问题与方法》一书中指出文学翻译的特殊性,却仍然把它和其它文体的翻译放在一起研究,试图建立包容一切文体的翻译学。
俄国的翻译家们似乎明智一些,很早就分成语言学派和文艺学派,森严壁垒地相互对峙,但他们往往各自强调一个极端,甚至把语言和文学隔离起来。
当然,这些现象与当时当地的译学风气或文化传统分不开,不能妄加批评。
各国翻译家的理论无疑得到他们本国人的认同,在本国文坛上独领风骚,我们列举这些无非是指出人们以往在研究方法上的疏漏或者个性。
西方提出文学翻译的概念虽早,其界说却显出自发的天真。
从西塞罗、贺拉斯到当代的列维、加切奇拉泽,都强调文学翻译是一种文学创作,注重它的创造性,随意性,忽视它的局限性。
我国提出文学翻译的概念较晚,但其内涵透视出自觉的严谨,有师法:“文学的翻译是用另一种语言,把原作的艺术意境传达出来,使读者在读译文的时候能够像读原作时一样得到启发、感动和美的享受。
”(引自茅盾于1954年8月在全国文学翻译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我国翻译界对文学翻译的界定,注重传达原作的艺术意境,把读者的反映作为衡量翻译效果的依据,其审4美原则与我国传统文论中的“意境说”一脉相传,并呼应清末马建忠的“善译说”。
意境是文学作品通过形象描写表现出来的境界与情调,是作家审美理想的最高层次。
要求译作传达原作的艺术意境,准确揭示了文学翻译的本质;让读者参与翻译活动,更把文学翻译提高到一个新的层次。
在接受美学理论尚未流行的五十年代,提出这样的见解尤为难得。
正确认识文学翻译的性质,就能让它和非文学翻译划清界限,名正言顺地显示自己的独立性和特殊性。
文学翻译与非文学翻译的区别,首先表现于对象的不同。
文学翻译的对象是文学作品,具体地说,就是小说、散文、诗歌、纪实文学、戏剧和影视作品。
而非文学翻译的对象是文学作品以外的各种文体,如各种理论著作、学术著作、教科书、报刊政论作品、公文合同等等。
其次表现于语言形式的不同。
文学翻译采用的是文学语言,而非文学翻译采用的是非文学语言。
第三是翻译手段不同。
文学翻译采用的是文学艺术手段,带有主体性、创造性,而非文学翻译采用的是技术性手段,有较强的可操纵性。
鉴于文学翻译与非文学翻译的区别,我们对二者的要求也大不相同。
如果说,我们要求非文学翻译要以明白畅达的合乎该文体习惯的语言准确地传达原作的内容,那么对于文学翻译,这样的要求就远远不够了。
文学作品是用特殊的语言创造的艺术品,具有形象性,艺术性,体现着作家独特的艺术风格,并且具有能够引人入胜的艺术意境。
所以,文学翻译要求译者具有作家的文学修养和表现力,以便在深刻理解原作,把握原作精神实质的基础上,把内容与形式浑然一体的原作的艺术意境传达出来。
(二)文学翻译的本质特征,在与艺术本质的对比中显得更为明晰。
文学翻译相对于非文学翻译的特殊性,并不能说明它是一门艺术。
要判定它是不是艺术,还得把它同艺术本身做一对照。
谈到艺术,人们往往会联想到具有感性形象的绘画、雕塑、舞蹈、音乐和诗歌等艺术作品,或者把它们与艺术等同起来。
其实这是一种误解。
艺术与艺术作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艺术是人类的一项活动,而艺术作品则是这项活动的产物。
那么艺术究竟是一项什么样的活动呢?关于艺术的定义,自古以来说法很多,比如“艺术即模仿”(柏拉图,亚里斯多德),“艺术是一种愿望的想象性表现”(弗洛伊德),“艺术即表现,表现即直觉”(克罗齐),“艺术即情感语言”(杜卡斯),“艺术是对真理的直感的观察,或者说是用形象思维”(别林斯基),等等。
尽管说法不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即艺术是一种创造,具有审美的属性,也就是说,是艺术家对现实生活的审美的把握。
我们再来看文学翻译与艺术的异同。
首先,文学翻译是审美的翻译,其审美特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文学翻译再现原作的艺术美,其二,文学翻译是一种创造性的活动,具有鲜明的主体性,其创造性的程度是衡量它的审美价值的尺度。
从文学翻译活动的内涵看,它是一个由阅读、体会、沟通到表现的审美创造过程。
在这一过程中,译者通过视觉器官认识原作的语言符号,这些语言符号反映到译者的大脑转化为概念,由概念组合成完整的思想,然后发展成为更复杂的思维活动,如联想,评价,想象等等。
译者阅读原作时,头脑中储存的思想材料与原作的语义信息遇合,达到理解和沟通,同时他的主观评价和情感参与其中。
所以,通过译语最终表现出来的东西可能正确,也可能谬误。
然而,不管译作正确与否,翻译活动本身无疑是一种创造,因为它涉及到译者的想象、情感、联想等审美心理因素。
文学翻译的审美本质,我们还可以从译者与原作的审美关系来理解。
以往研究文学翻译,人们偏重于从哲学认识论的角度看待翻译过程,注意力往往集中于译者的正确理解与表达。
译者作为翻译主体,在翻译过程中是被动的,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原作后面爬行。
这种以理性为中心,以语言学原理为基础的翻译模式对于非文学翻译无疑是正确的,但对于文学作品来说就未免过于简单了。
文学作品是一个复杂的5艺术整体,它的内容丰富多彩,可以是一个人的内心独白,可以是一个人的瞬间的感受,可以是一幅宏伟壮烈的战争画卷,可以是一段富有诗意的爱情故事,可以是整个社会的缩影,也可以是某一段奇特生活的写照。
总之,文学作品容量极大,并且处处流露着艺术美。
在文学翻译过程中,译者与原作之间是审美关系。
译者的审美趣味、审美体验和审美感受,直接关系着能否准确传达原作的艺术美。
在翻译活动中,译者既是原作艺术美的欣赏和接受者,同时又是它的表现者。
从欣赏、接受到表现,有一个重要环节,即译者的审美再创造,或者叫做心灵的再创造,情感形式的再创造。
从国外接受美学的观点看,文学作品要体现自身的价值,必须通过读者阅读。
不然,它就是一叠印满文字符号的纸。
艺术作品为人们提供一个多层次的未定点,人们通过阅读和理解填补空白,将其具体化,最终使作品的意义从语言符号里浮现出来。
译者凭着超出常人的文学修养和审美力,阅读、透视和体会原作的方方面面,再以他的创造能力把自己的体会和理解表现出来,最终完成翻译过程。
译者的审美视角、审美力和表现力因人而异,所以一部原作有多部不同的译本。
(三)当人们广泛运用对话理论来揭示艺术的本质规律时,我们看待文学翻译的结构模式,也会发现它的对话性。
实际上,翻译产生于对话,它本身就是一种对话活动,是一种由隔膜、误解引起的对话。
在文学翻译活动中,译者通过阅读原作同原作者对话,通过建构译作同原作对话,并且通过译作与读者对话。
译者的这种多重对话也是中外两种文化的对话与交流。
对话中包含着创造,创造中包含着误解,最终在误解与创造中达到沟通。
所以,文学翻译离不开误译,它传达原作的艺术意境只能是相对的。
我们具体分析这种对话结构中的关系,首先会发现,文学翻译的创造性来自译者的主体性。
就是说,译者的主观参与行为是文学翻译的艺术创造的关键。
文学翻译活动的第一层次是译者对原作的阅读。
这种阅读不同于一般读者的读书活动,也不同于文学研究者阅读他所要研究的某个作家的作品,不能够一目十行地只欣赏故事情节或者只探索某种思想倾向艺术手法。
译者对原作的阅读比他们认真得多。
正如马建忠所说,“一书到手,经营反复,确知其意旨之所在,而又摹写其神情,仿佛其语气”,最终达到“心悟神解”。
对译者来说,原作里没有一个字可以滑过溜过,没有一处困难可以支吾扯淡。
这种阅读就其本质而言就是文艺学里所说的“阐释”和“解读”,是主客体之间的“对话”。
在译者与原作的对话交流中,译者的主观评价和个人情感必定参与其中。
译者的想象力、直觉力和感悟力在原作内容的激发下活跃起来,自觉或不自觉地参与对原作文本的解释和建构,把原作者所创造的艺术形象所包含的丰富内容复现出来,加以理解和体悟,同时不由自主地掺入自己的体会和理解。
译者对原作的解读不可避免地带有主观性。
同一句话,不同的译者有不同的理解;同一个形象,不同的译者有不同的体会。
鲁迅曾指出,不同的人读《红楼梦》所见不同,“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莎士比亚所创造的哈姆雷特的形象,在歌德、赫尔岑、托尔斯泰看来性格截然不同。
因此,文学翻译活动从一开始就和原作者拉开了一定距离。
文学翻译的对话结构的第二层次,是译者通过建构译作与原作对话。
文学翻译以传达原作的艺术意境为宗旨,实际上给译者规定了极为艰难的任务。
我们说到某种玄妙虚无的事物时,常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文学作品的艺术意境就是一种极玄妙的东西,正如王国维所说,其妙处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像,言有尽而意无穷,实际上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翻译的任务往往是不可为而为之,文学翻译尤为如此。
译者在“意会”的基础上,开始通过译语同原作对话。
译语是一种特殊的语言,是译者的审美创造表现出来的一种形式,是译者在原作语言的土壤之上,在同原作对话的艺术氛围和文化语境里生成的新的语言。
6从形态上看,译语具有原作语言的某些特征,但又与原作的语言形式有很大差异,它接近于汉语文学语言,但又与之略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