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_污秽与象征_宗教人类学视野中的月经禁忌

李金莲 , 女 , 云南昆明人 , 楚雄师范学院政治与公共管理系讲师 , 主要从事女性人类学研究 。 主题词 : 宗教人类学 月经禁忌 女性 污秽 象征
绝大多数人类社会都存在月经禁忌 , 妇女月 经来临时的流血现象并非为所有不发达社会中的 人们所认识 , 当中有一个从感性 、想象 、附会 、 象征到理性 、科学的认识过程 , 这也是影响人们 文化价值观念形成的重要因素 。没有几个民族认 为月经是有益的 , 妇女对月经是隐瞒或公开取决 于她所属社会是否把它视为凶兆 。由于认识水平 的限制 , 先民们尚无法理解和解释妇女在生理上 有别于男性的一些特征 , 妇女在月经期间要发生 阴道流血现象 , 这对于原始先民来说 , 不仅难以 理解而且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在世界上许多文化 中 , 月经期间对妇女行为均有特殊的约束 , 因为 流血常常意味着死亡 , 所以是 —种不吉利的象 征 , 经期妇女因此被归属于不吉的范畴 。行经妇 女被禁止参加宗教仪式 、避免过性生活 、不得参 与经济活动 , 甚至还对其实行隔离 。许多社会都 认为接触经期妇女是危险的 , 如果一个男人敢这 样做 , 他就是在亵渎风俗 。一些社会不仅把处于 月经期的妇女视为污秽不洁之物 , 并以此延伸进 而认为妇女及其相关物品都是不洁净的 。许多针 对妇女的行为规范都由月经禁忌引申出来 , 这对 她们的身心健康产生了极负面的影响 。
·宗教学理论与其他宗教研究 ·
女性 、污秽与象征 : 宗教人类学视野中的月经禁忌
李金莲
提 要 : 月经禁忌特指妇女在月经期间受到的各种行为方面的规制 。由于受认识水平的局限 , 先 民们往往把妇女经期正常的流血现象与污秽 、恐惧和死亡的观念联系起来 , 认为经血会带来极其可怕 的后果 , 进而把所有曾与经血有任何联系的人与物都看成是不洁净的 。女性身体成了这种禁忌文化的 表征 , 月经的 “不洁”及 “污秽”能够危害身体 、家庭甚至社会秩序 , 从而使经期妇女在人们的观念 中成为一种象征性的污染系统 。为了消除这种危险 , 人们往往把经期妇女看作一个特殊身份的群体 , 其行为方式普遍受到各种禁忌与习俗的规范 。
由于担心经血发生污染 , 因此要遵守复杂的 回避措施 , 这些做法流行极广 。根据人类学家的 研究 , 少女月经初潮时普遍要受到各种限制与幽 禁 , 根源于原始人对妇女经血的极端恐惧 。原始 人对于月经出血总是害怕 , 特别是第一次月经来 潮 , 所以少女首次月经来朝比平常出现这种神秘 的流血时应遵守的禁忌更为严格 。在美洲的一些 印第安人中 , 初潮的妇女被关在一间单独的屋子 里 , 地面特意铺了木板 , 使她上不沾天下不着 地 , 她的食物由专人从门缝里递进去 , 免得她看 到男人 , 也防止男人看到她 ⑥ 。隔离的目的是要 化解危险物的影响 , 无论是把经期妇女放在吊床 上悬到屋顶高处 , 还是把她们关进高出地面的黑 暗狭小的笼子里 , 只要能使她们与大地和太阳隔 离 , 不致玷污 、毒害生活的伟大来源就行 。为此 目的而采取的防范措施都是为妇女本人和他人的 安全考虑的 。非洲的祖鲁人相信妇女在月经来潮 时晒到太阳会瘦得皮包骨头 ; 马库西人也认为青 年妇女违犯了这些戒律会全身溃疡 。月经初潮的 姑娘被视为拥有强大的魔力 , 若不使之保持在固
由于原始民族往往把血视为生命的源泉 , 自 然十分畏惧流血现象的发生 。月经禁忌就是受这 种流血禁忌 ( bloo d - taboo) 观念的支配 , 妇女 来月经就意味着要发生流血 , 原始先民们面对这 种每月必来的神秘现象 , 免不了会怀疑有什么东 西在残害她们 , 所以便把行经 (尤其是月经初 潮) 解释成是某种精灵鬼怪的撕咬所致 , 有些干 脆就认为是与某种精灵交合的结果 。在一些民族 志资料中提到 , 人们认为这个精灵就是女孩的某
一
人类对于妇女月经现象的认识呈现出一个从 神秘到科学 , 从僵硬地维护父系氏族制权益到接
近科学地维护妇女健康的发展过程 。从生理的角 度看 , 男子是没有性禁忌的 , 女子则不然 , 月经 期间即是她们的禁忌 。从女孩过渡到成年女性所 要经历的仪式 , 是由女性这一性别所特有的月经 现象的开始来决定的 。女性的秘密首先是由经血 的到来造成的 , 这使她经历了自身第一次的创造 力 , 并使男人产生一种神秘的想象 。从姑娘变为 女人比从男孩变为男人受到更多的强调 , 行经作 为女人第一次血的变形秘密 , 在任何一方面都是 比男性第一次遗精更为重要的事件 , 后者很少被 记起 ; 而在任何地方 , 初次行经都直接被认为是 女人生命中至关重要的时刻 ① 。很多社会都将月 经期间的妇女神秘化 (也许不是有意的) , 并把 它揉进宗教文化中进行传播 , 传播内容的神秘性 加大了它的信息量 。有些民族的神话说最初女人 没有月经 , 由于被蛇或者野兽咬伤后才开始有了 月经 。玻利维亚的奇里瓜诺人就有这样一种习 俗 : 姑娘月经期间被关在小茅屋里 , 妇女们捶打 地面和墙壁把 “咬伤姑娘的蛇”赶走 ② 。少女被 蛇咬一口就会导致第一次的月经来潮 , 而女人们 在月经期间也特别易于引诱 “蛇爱”, 因此 —些 部落的妇女在月经期间绝不敢到丛林或溪流中 去 , 她们担心会因此而怀孕 ③ 。还有一些民族相 信女人来月经是因为受到了魔鬼的伤害 。所有这 些说法都把经血看作是危险的东西 , 既然人们视 经血为秽物 , 把行经妇女当作魔力的象征 , 那么
二
如果我们要弄清以经血为对象的禁忌的真实 原因 , 就必须撇开那些在事后为了使遗留下来的 禁忌变得可以理解而锻造出来的种种说法 , 去洞 察这些禁忌本身 。月经禁忌是人类社会发展史上 普遍经历过的一个阶段 , 它贯穿在整个人类历史 中 , 其原因并不仅仅是由于神秘或宗教上的顾 忌 , 认为经血" 不洁" 也是一个重要的方面 。月 经禁忌紧扣着先民们有关经血的观念 , 因为所有 这些禁忌全是从青春期才开始的 , 而每到月经初 来的时候 , 禁忌都最为严厉 。世界上许多地方的 女孩到了月经初潮时 , 都必须遵守两条主要的禁 忌 (即不得触及地面 , 不得看见太阳) , 或二者 之一 。南非的祖鲁人和他们同族各部落的姑娘 , 无论是走路 、捡柴禾或是在田地里干活时 , 只要 出现月经来潮的迹象 , 就马上跑到河边藏到芦苇 里 , 不让男人看见 , 还用身上披的大氅把头部严 实地盖好 , 不让太阳光照到头上 。同时还尽量把 身体蜷曲成一团 , 像被太阳晒得那样萎缩 , 等天 黑以后 才 回 家 去 , 躲 进 一 间 小 屋 里 住 一 些 时 候 ⑧ 。行经是妇女繁衍能力的产物 , 在文明发展 的较低阶段 , 由于对月经的实质毫无所知 , 月经 期内的妇女是普遍迷信和恐惧的对象 。在有些民 族中 , 从月经初潮到绝经以前这一年龄段的女性 都属于忌讳的对象 , 但禁忌到绝经以后便予以解 除 。对原始先民来说 , 对经期妇女的禁忌可能是
个祖先 ; 另一些资料也说明 , 经期中的女孩常常 被认为身上附着祖先的灵魂 , 所以令人敬畏 , 被 作为 “禁忌”对待 ④ 。月经作为一种女性生理特 征 , 尽管它的作用是和绵延种族相联系的 , 但对 于它的态度却要受到载体本身所处地位的影响 。 一般说来 , 很多民族都不同程度地认为经血与有 害的力量有关 。对于某些社会来说 , 每当妇女来 月经的时候 , 必须与男子严格地隔离开来 , 这不 仅是他们的一种风俗习惯 , 而且是神圣的法律 , 任何违反被认为将要使犯者个人和社会全体生病 或死亡 。根据很多民族自己给出的理由 , 之所以 要把经期妇女隔离开来是因为她们是不洁之源 。 几乎所有对女人的限制都源于社会强加在她们身 上的经期禁忌 , 妇女的身体成了不洁的代名词 。 玛丽 ·道格拉斯 (Mary Do uglas) 是从事象征分 类与身体研究的著名人类学家 , 她在《洁净与危 险》一书的导论中仔细考察了肮脏及其与人类经 验的其他领域的关联问题 : “对肮脏的看法 , 包 含着对有序 、存在与非存在 、形式与非形式 、生 命与死亡的看法 。无论在什么地方看到肮脏的观 念 , 它都是高度结构的 , 对它们的分析展示了这 些深刻的主题 。”⑤女性的身体成了社会文化的表 征 , 而月经的 “不洁”及 “污秽”能够危害他人 身体 、家庭甚至社会秩序 , 从而使月经期间的妇 女在人们的观念中成为了一种象征性的污染 系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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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 教 学 研 究
2006 年第 3 期
定范围内 , 对她自己以及其接触的所有人都将造 成危害 。为了整个部落的安全 , 有必要将危险的 力量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 这就是月经禁忌的主 要目的 ⑦ 。原始先民借助具体的物象来暗示在特 征上相似或相联系的观念 , 从对血液的恐惧导致 了他们对经血 (尤其是初潮) 的禁忌 , 这种禁忌 又延伸到一切与此相关的事物 。原始先民的思维 尚不能科学地解释未知世界里的种种奥秘 , 只能 依靠各种行为和语言上的严格禁忌来避免其祖先 曾经有过的惨痛经历 , 他们从捕猎的动物和流血 过多致死的人身上观察到血液与生命的关系 , 而 女人在非妊娠期和非哺乳期都会出现月经现象 , 对于经血这种神秘液体的魔力不可避免地会感到 恐惧 , 从而对凡是与经血有关的事物都加以一定 的禁忌 , 所以经期妇女必须隔离居住 , 并且禁止 她们参加某些活动 。对少女初潮和妇女经血的种 种禁忌 , 尽管在今天看来荒谬可笑 , 当时却是原 始先民求生存的一项自我保护的必要措施 。

女性 、污秽与象征 : 宗教人类学视野中的月经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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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范灾祸的最好办法就是敬而远之 。在原始时 代 , 经期妇女的流血是件恐怖的事情 , 因为那往 往意味着死亡 。流血妇女不但自己是危险的 (要 隔离开来加以保护) ; 而且对别人也是有威胁的 (要隔离起来加以防范) , 这时候男子如果见到了 经血就会 “倒霉”; 如果与之性交便会触犯神明 。
在一些部落社会中 , 为了保护群体免遭女性 生理本能的破坏 , 处在月经期间的妇女往往另辟 一个地方居住 , 待到她们的经血干净后才能回到 家中生活 。妇女的经血被认为是一种特别厉害的 污秽对象 , 月经血还具有特殊的魔力 , 普通男子 害怕受到污染 , 而神灵尤其忌讳这种污染 。月经 血在某些场合成为避邪灵物 , 就是从人所厌恶恐 怕鬼怪也同样如此的相似律推理而来的 。对于妇 女月经这一正常的生理现象 ,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 的恐惧甚至厌恶感呢 ? 首要的原因就在于先民们 对不可解释的生理现象产生的误解 , 使得月经期 的妇女被看成是充满危险的人 , 因此对她们的各 种行为加以限制 。对经血的贱视反过来加重了对 所有行经妇女的歧视 , 进一步认为妇女有了月经 以后便什么时候都是脏的 。因此小姑娘月经初潮 以后就不许爬上屋顶 , 女人不能跨过男人的脚 杆 。男人放下的衣帽 、扁担 、枪杆 , 使用在上身 部位的生活用品和生产工具也不能被妇女跨过 。 有的民族甚至不让妇女住在楼上 , 怕男子从下面 经过会带来灾祸 。月经期的女性是充满危险的 人 , 男人非但不能与之性交 , 甚至被经期妇女触 摸过的东西也被视为是能招致死亡的巨大危险 物 。经期妇女走过的路男人也不能走 , 否则便难 免一死 。甚至在有些社会里 , 经期的女人需要被 隔离开来 , 以免经血那特殊的魔力伤及到其他的 人 。所有这些都与认为妇女不洁有关系 , 如果违 犯了这些禁忌 , 便认为会带来晦气 , 足以使男子 诸事不吉 。这种对经血的贱视和恐惧既是男女不 平等的表现和直接产物 , 又转为阻碍男女平等的 一个重 要 因 素 , 因 为 女 性 生 理 构 造 是 不 能 改 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