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史中的结构和变迁》评介

《经济史中的结构和变迁》评介社科院经济所张红星《经济史中的结构和变迁》为道格拉斯·C·诺思所著。

陈郁、罗华平等根据美国W.W.诺顿出版公司1981年版将该书译成中文，由上海三联书店和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12月出版。

《经济史中的结构和变迁》一书是经济史领域历史与理论结合的典范作品，它的出版标志着新经济史学派的制度变迁理论框架的基本完成。

诺思用一种全新的分析方法和理论框架重新解释了人类进入文明时代以来的经济发展史，得出了许多迥异于传统认识的结论，这不仅在经济史研究中，而且在经济学说史上，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一、作者简介诺思，1920年出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1942年和1952年分别获得伯克利加利福尼亚大学经济学学士和博士学位，1946年至1982年间曾先后任教于伯克利加利福尼亚大学、华盛顿大学、赖斯大学和剑桥大学。

1982年，他重新回到华盛顿大学，在该校经济系任教。

此外，他还担任过<经济史杂志〉副主编、国民经济研究局理事、东部经济协会会长、经济史协会会长和西部经济协会会长等职务。

诺思是新经济史学派的代表人物。

由于诺思在新经济史理论方面的杰出贡献，他于1993年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

二、《经济史中的结构和变迁》的主要内容本书分为三篇15章（一）第一篇理论1、诺思开宗明义，解释了对经济史研究的理解：“我把按时序解释经济结构及其实绩作为经济史的研究任务。

我所关心的实绩是经济学家们通常所注意的问题，诸如生产多少、成本与收益的分配和生产的稳定性。

我主要用总产出、人均产出以及社会收入的分配来说明实绩。

我所说的结构是指那些我们相信是决定实绩基本因素的社会特征。

在此，我把一个社会的政治和经济制度、技术、人口及意识形态都包括在里面。

所谓按时序也就是说经济史应从时间上解释结构与实绩的演变。

最后，所谓解释意味着明显的理论化及被证伪的可能性”。

诺思认为，新古典模型建立在相应的假设前提上：世界是和谐的，市场之外的其他制度并不存在，所有的变化都可以通过市场运行来实现。

但上述假设是不符合事实的，因此新古典模型无法解释许多历史事实和社会现象，比如科层组织的存在（而不是只有市场）、大集团行动的存在等等。

诺思认为，要填补新古典模型的欠缺，解释历史中的经济实绩，既需要人口理论，也需要知识存量增长理论，还需要制度理论，而诺思阐述的重点放在制度理论上。

制度是“一系列被制定出来的规则、服从程序和道德伦理的行为规范，它旨在约束追求主体福利或效用最大化利益的个人行为”。

这一理论的基石是：a.描述一个体制中激励个人和集团的产权理论；b．界定实施产权的国家理论；c．影响人们对客观存在的反应的意识形态理论，其解释为什么人们对现实有不同的理解。

2、产权理论诺思在制度变迁理论中对产权理论并没有多大发展，其独到之处是将产权理论与国家理论结合起来：国家决定产权结构，因而国家最终要对造成经济的增长、衰退或停滞的产权结构的效率负责。

关于制度变迁的国家理论既要解释造成无效率的政治经济组织的内在倾向，又要能说明历史上国家本身的不稳定，即国家的兴衰。

3、国家理论诺思构造了一个有关国家的新古典理论。

他认为国家有三个基本特征：一、国家为取得收入而以一组被称之为保护和公正的服务作为交换；二、国家试图象一个带有歧视性的垄断者那样活动，为使国家收入最大化，它将选民分为各个集团，并为每一个集团设计产权；三、由于总是存在着能提供同样服务的潜在竞争对手，国家受制于其选民的机会成本。

它的对手是其他国家，以及在现存政治经济单位中可能成为潜在统治者的个人。

4、意识形态理论诺思认为：“如果没有一种明确的意识形态理论或知识社会学理论，那么，我们在说明无论是资源的现代配置还是历史变迁的能力上就存在着无数的困境”。

实际上，意识形态是支持社会制度运行的必要基础，对社会意识形态的投资是一种节约机制——既减少规则制定成本又约束机会主义从而使人的行为可以预期。

诺思认为，引起这一变化的是，相对价格改变了人们对制度公平性的原有的看法，这也是推动制度变迁的动力之一。

5、制度变迁理论的分析框架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人口扩张和有限资源之间的压力一直存在，为解决这个矛盾要依赖技术扩张来扩大资源基数，而技术进步最终取决于知识存量。

知识和技术存量规定了人们活动的上限，但它们本身并不能决定在这些限度内人类如何取得成功。

政治和经济组织的结构决定着一个经济的实绩及知识和技术存量的增长速率。

理解制度结构的两个主要基石是国家理论和产权理论。

要对经济组织中个人和集团形成激励就需要有恰当的产权；由于国家是在暴力方面具有优势的组织，它处于界定和行使产权的地位。

如果对个人的最大化行为缺乏某种制约，执行规则的成本将如此之高，以致于任何政治和经济组织都无法存在，因此，需要花费大量的投资去使人们相信这些制度的合法性。

因而，政治和经济结构（与变迁）的理论一定要与意识形态理论相结合。

至此，诺思把国家理论、产权理论和意识形态理论结合起来，完成了其制度变迁理论的全部分析框架，并用这个框架解释了人类的全部经济史（本书第二篇历史）。

（二）第二篇历史在历史篇中，诺思用上述框架分析了大量史料，其得到的主要观点可以用两次经济革命来概括。

这里，诺思用经济革命一词表达经济体制中的两种不同的变化：作为知识存量基本变化结果的社会生产力的根本变化和随之而来同样重要的实现这种生产潜力的组织变化。

大约一万年以前，人类主要的经济活动从狩猎采集业转到了定居农业。

诺思将其称为第一次经济革命，因为这种转变为人类带来了基本均衡的激励机制的变迁：排他性公有产权的出现。

排他性公有产权的建立扩大了专业化和劳动分工，并且出现了一个特殊的组织形式——国家——去界定、裁决和行使产权。

19世纪晚期科学与技术的结合被诺思称为第二次经济革命，它导致新知识的弹性供给曲线、资本密集型技术和实现这些技术潜力所必需的经济组织的巨大变化。

这次革命带来了更大规模的的专业化，因而需要新的组织形式去约束委托人和代理人。

但是，专业化也产生了意识形态的多样化：一方面，第二次经济革命的进一步的结果是产生异化和政治不稳定；另一方面，在建立有效率的经济组织方面，问题不断出现。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诺思所谓的“经济组织的变化”是从“制度”和“产权结构”的意义上来说的。

诺思想要强调的是，随着人类的发展，资源占有由公有（无产权）发展到排他性公有产权，又发展到私有产权，而且，私有产权的划分越来越具体和明确。

（三）第三篇对制度变迁理论的总结1、首先，从一个政治经济体制的时间横截面上来说，它是由彼此间具有特殊联系的一套复杂的制度构成的。

宪法是这种体制最基本的组织约束，其目的是通过界定产权及强权控制的基本结构使统治者的效用最大化。

它们是在下述目标下建立的：（1）设立一个财富和收入分配方式；（2）在竞争性世界中界定一个保护体制；（3）为执行法体制设置一个框架以减少经济部门中的交易费用。

在此框架中，经济部门的发展依据相对价格、技术存量及不同经济组织的执行费用。

在这里，只要强调决定专业化收益（通过规模经济）的技术存量和选择不同组织形式的费用之间的冲突即可，其它则无庸赘言。

正是该经济部门的专业化收益和交易费用的对比决定了该部门的制度框架的确立及变迁。

2、接下来，探讨该政治经济体制时间上的变迁：首先，人口变化是资本存量变化的最明显的根源；其次知识存量的不可逆转性增加引起了资本存量的变化。

资本存量的变化通过许多途径来诱导制度的变迁。

相对价格的变化影响委托者间及与代理者间的谈判地位。

军事技术的变化（实际上是相对价格的变化）影响国家的规模和统治者与选民及其他统治者的谈判地位。

进一步地，意识形态由于个人对交换关系的公正与不公正的认识的变化而发生变化，这样，规则的执行费用也随之而变了。

在分工收益与分工成本间不断发生的冲突，不仅是经济史中制度结构与制度变迁的根源，而且也是现代政治、经济实绩问题的核心。

至此，诺思完成了他的制度及其变迁理论。

三．对本书的评价（一）从篇幅上看，诺思的著作称不上是宏篇巨著，但其中所蕴含的理论价值是非常丰富的所谓理论价值，是指理论对实际社会现象的解释力和分析、解决人们所面临的社会问题的工具价值。

诺思在解释经济增长的过程中改造了新古典模型，把通常被看作是已知的、既定的外生变量——制度引入模型，从而形成独特的解释经济增长的制度变迁理论。

诺思注重理论与历史的结合，恢复了经济学的优良学术传统。

（二）诺思理论的“精髓”仍是新古典的价值判断尽管新制度经济学是在批判新古典经济学的缺陷中发展起来的，但新制度经济学就是在主流经济学的方法中加入了交易费用参数分析制度的经济学，它的分析方法仍然以新古典经济学为基础。

诺思的理论中也处处表现出对“经济人”品格的认可；但可能与其他人相区别的是，诺思把新古典的价值判断与道德伦理和意识形态的理论规范综合起来，从而使其对经济结构变迁的解释更细致、更深刻。

（三）诺思创造性地在经济史的研究中引入了宏观经济学方法长期以来，经济史的研究者主要是进行史料的收集、整理和考证，在材料的堆砌中没有表现出研究方法上的差异。

诺思较为成功地把凯恩斯革命以来产生的宏观经济学，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国民经济核算理论、经济增长理论和经济计量学，运用于经济史研究，从而突破以前的经济史研究模式，把经济学与历史考察结合起来，力求以制度的变迁来解释经济增长。

（四）诺思借鉴了马克思关于历史变迁的思想诺思在分析经济史中的结构与变迁过程中，十分推崇马克思关于历史变迁的思想。

诺思评论道：“在详细描述长期变迁的各种现存理论中，马克思的分析框架是最有说服力的，这恰恰是因为它包括了新古典分析框架所遗漏的所有因素：制度、产权、国家和意识形态。

马克思强调在有效率的经济组织中产权的重要作用，以及在现有的产权制度与新技术的生产潜力之间产生的不适应性。

这是一个根本的贡献。

”类似的赞许大量地散见于诺思的著作中。

但是，由于诺思所用的新古典经济学方法与马克思所用的唯物辩证方法的根本不同，诺思的制度变迁理论和马克思的理论是有许多差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