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重归香格里拉

重归香格里拉

本报记者沙林

搞环保最关键是洗脑

9月从德国回来,民间环保英雄奚志农近乎哀叹:我们跟他们的差距不是一百年。在德国,城市是在森林中,或者说森林长在城市里。即便这样,德国人仍在后悔不迭,因为现在人工培育起来的森林,远不如原始森林那样有自然生成的多种植被,因而抗病虫害的能力要差得多。而我们在据说是中国最后一片原始森林的滇西北、在抢得了“香格里拉”称号的迪庆藏族自治州,举目所见的连绵群山全是秃的──记者在那里采访“绿色高原”七八天,从未见过森林,见到的只是稀树茅草和首府中甸城中的一处处垃圾。

敬一丹等中央电视台人士在月坛一个湖南菜馆为奚志农接风兼送行,席上他感叹,德国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一切都那么完美,那才是真正的人与自然和谐的天堂。而我们只有在远离人烟的偏僻角落才有一些美的风景,还是残缺的,如迪庆州。

我说,你还没看到瑞典、瑞士、挪威呢!他说是的,这就是欧洲。

在德国,人们爱木头那种温暖和质感,各种用品包括房子很多是木头的,他们是怎么变出这么多木头的?像所有去过这些草木覆盖一切的西方国家的中国人一样,奚志农也纳闷,看不见庄稼地,他们吃什么,难道吃木头?

他们把森林中的病树、拥挤的树有计划地砍去,砍一棵树的人必须要亲自种活两棵。那些被砍的树的最后一根小枝条都被利用上了。而我们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的藏民砍完那一座座山中最后几片林子中的古木后,只用中间一截,余下的任其烂在山中。

这是一千年积累的结果,在对待绿色上,或许他们那时就比我们先进。

在德国的大街上随便叫出一个人,就如我们的环保人士一样热爱自然,而我们一百万人里头可能只有一个真正热心环保,这些人组成了我国的民间环保组织。

许多环保人士都知道,中国差不多是世界上最难开展环保的国家。中国文化书院副院长、我国民间环保组织的创始人梁从诫说:“我很遗憾,但我必须说,环境保护是一种西方人的观念。我不断地发现,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对自然并不是友好的。”

遑论砍木为生的山民,即使是号称环保事业最广泛的支持者大学生们,从地方农业学校到最能接收西方文明的北京的大学,食堂的垃圾桶里每天也都是堆满了整块的馒头和白色餐盒。

越来越清楚,搞环保最关键的就是给人洗脑和换脑,坚忍、友善并且适当妥协。这几乎是奚志农用性命得来的经验。

森林中的堂吉诃德

中国的环保人士多偏重理论,而奚志农是不多的几个战斗在一线的环保斗士。他与破坏环境的人打交道最多,一些地方势力曾必欲除之而后快。

1995年5月,正在云南省林业厅工作的奚志农听到一个对他来说是晴天霹雳的消息,迪庆州的德钦县这个万人小县为了解决上千干部的开支问题,决定在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的南侧,砍伐100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

毁掉100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这是世界罕见的低纬度高海拔的针叶林,它的毁坏不仅对滇金丝猴,而且对整个滇西北的生态都是灭顶之灾。

有人劝奚不要妄动,在中国谁也阻止不了这种事情。“我没有任何借口逃避保护它的责任!”奚志农到县、州、省四处奔走。官员们回答:我们工资都发不出了,谁想制止,谁给钱。

谁也给不了钱,于是专修的公路已逼近林区,刀斧手们磨刀霍霍,嗷嗷欲动(村民们砍树能得工钱,个个兴高采烈地吼叫起来)。

最后,奚找到了科普作家唐锡阳,两人一起给当时的科委主任宋健写信:“这片原始森林和林中的滇金丝猴已经生存千百万年了,千百万年没有毁掉,为什么一定要毁在我们的手里?吃完这片林子,就剩保护区了,是不是又要吃这个保护区?吃完这个保护区,还吃什么?难道我们的解决办法就是‘吃祖宗饭,造子孙孽’?”

在林业部门、环保部门、地方政府都不管的情况下,宋健这位国家科委主任站起来振臂一呼,他在信上批示道:“他们大概是出于无奈而被迫发出的呼喊。”

终于,政府、舆论界、科学界都做出了积极反应。北京的一些大学生举行集会,在会场上点起几百只蜡烛,一起为滇金丝猴祈祷。

几乎整个中国舆论界和社会环保人士是一方,而当地政府是一方,两方僵持着。奚志农揣着宋健的批示尤如持着上方宝剑,带着中央电视台“新闻30分”记者,胆壮气足地赶往现场。

伐木公路还在修,已经到了森林边了。奚志农几乎要抢民工手中的工具。伐木总指挥、德钦林业公司经理张永明被记者截在木材公司的楼梯上,在强灯之下他辩护道:“为这次伐木我们已经贷了几百万元的款了,没法停下了。我们公司承担着全县4个月的工资……”

这些虽情有可原但与大环境相悖的言行全录进了“新闻30分”,进一步激起全国的公怒。中央调查组下到德钦,这时云南省政府不得不出来说话,迫使当地政府让步,张永明等人只得罢斧。原始森林保住了。

德钦县并没有损失什么,“笑都笑不过来呢”,因为中央答应此后每年拨给这个小县1100万元,这是保护这100平方公里的经济代价,全是奚和唐的一封信使然。

但这次环保的胜利对奚个人来说是漂泊的开始,当地一位高官指示要对奚严肃查处。朋友劝奚快点离开,因为林业厅就要对他下手了。他不得不离开云南,云游到北京,受到北京环保人士的欢迎,被介绍到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担任摄像。

过了两年,他看形势有所缓和,又想下到德钦的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干些实事,保护区的董德福局长非常高兴。谁知道几个月后,曾表示支持的县委书记就把保护区的局长给换了。

“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位保护区的局长,为了保护这一片生态,他干了那么多事。说实话,中国的一些保护区内外勾结,盗卖严重……从这点看,潜在的阻力非常大,那些书记、县长见我虽然嘴上满是感谢,但骨子里可能恨我恨得咬牙。”

奚志农知道,一般来说真正热心好事,如环保、扶贫、教育等的人都会触动地方利益,基层政府部门很普遍的因私利结成的关系网必然以损善为代价。谁做好事,谁就是大家的敌人。

局长这个保护伞倒了,他还是要下去,“反正是下到一个非常小的村子,他们也下不去,管不到我。”

奚志农是这片土地的一个异数

一位学者这样形容奚志农:“对自然宁静的爱将一个人不可避免地改造成了一个愤怒忧伤的斗士,这似乎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行为方式。”

奚志农总以斗士姿态与德钦过不去──1996年,他带着首都大学生组成的绿色营来到德钦,正好“抓获”张永明等人加工木头,这表明他们并没有真正停伐。“我们两人又有了冲突,弄得他特别不高兴。”奚志农说。

1998年长江大水促使国家下令全面停砍天然林,“但德钦人还在偷偷伐树,他们拿着1100万元的国家补贴,竟还在砍迪庆州也就是香格里拉最后一片森林……”奚志农气极。为了不走漏风声,抓个“人赃俱获”,他秘带“焦点访谈”的两位记者以旅游者身份来到丽江潜下,然后让保护区一位小伙子以探母病为由溜出德钦,租一辆吉普到丽江来接他们,直接开到偷砍点,这时才亮身份———中央电视台。

这次,奚志农又与张永明发生冲突,两人似乎结下宿怨。“焦点访谈”播出后,全国震动,朱 基总理看后,气得直拍桌子。朱总理给云南省长写了批示,省长让林业厅汇报,让全省林业厅干部停止工作,一起看“焦点访谈”录相……至此,以政府为单位的砍伐在迪庆州彻底停止,中国惟一一片原始森林(有人说长白山还有一点)保住了。

“你是这片土地上的一个异数(奚志农是云南人),当官的和老百姓都恨你。你不要回去了,有人要对你下黑手。”奚志农只得再次离开云南。

你要是在这住一年,什么环保不环保,你也会砍木头他带着妻儿再次回来是来和解的。1999年11月,奚志农、史立红这对著名的环保夫妇携5个月的孩子,驾驶刚买的二手吉普前往德钦,来到梅里雪山脚下。

“你虽然立了大功,制止了政府砍伐,但并没有得到当地广大藏民的谅解。”“自然之友”的同仁指出。

“你没有权力不宽恕藏族同胞,这是一个善良厚道的民族,他们真好!”曾与奚一起奋战在可可西里的英国海外教育基金会中国总代表杨建华说。

另一位著名的环保人士、在梅里雪山脚下跟踪研究金丝猴数年的龙勇诚劝道:“小奚,假如你辞去工作,搬到这儿来,哪怕只住一年半载,你会和这儿的人一样,知道为什么要砍

这片林子了。谁都知道砍树可惜,做为学者我更心疼。但如果找不到不砍树的办法,即替代砍树的新产业和替代烧柴的新能源,树还是要砍下去的。所以我们要设身处地为德钦人着想。”

众人相劝,必有可取。奚志农也意识到与百姓和解的重要性:“我不能去夺他们的斧头,跟他们发生冲突。”

在中国,如果不解决老百姓的生存问题,所谓天然林的全面停砍只是一句空话。因为中国森林的消失,商业砍伐(林业部的砍伐和地方政府的砍伐)只占28%,其余全是老百姓蚂蚁啃骨头似地砍掉的。也就是说现在国家下达的停砍令即便被各级部门百分之百地执行,中国的森林还是要在若干年后被老百姓砍光。

如何改变老百姓呢?如果沿用老办法,写几条“保护自然”的标语,给百姓开几次法制教育会等,不能说没有效果,但微乎其微。如果不能建立起新的生产生活方式,砍树岂是一纸空文、几句空话所能约束住的?

与神山结盟必然胜利

“最重要是让百姓的心灵恢复到过去某种状态。”奚志农和保护滇西北的人们突然发现,这些山民过去对大自然不是这样凶残的。“在他们的文化、宗教和生活方式中,必定有适应和保护自然的一面,否则这里的森林早就被破坏光了,滇金丝猴和其他野生动物也早就灭绝了。”

1996年,奚志农和绿色营的大学生们来到梅里雪山脚下时,一个藏族老人告诉他们:“半个世纪前,藏族没有打猎的,那时候马鹿、林麝常常二三十只一群闯到田里吃庄稼,可是却受到藏民的保护。同时宗教教规也不允许打猎,杀一头马鹿就要惹下抄家大祸。所以家家户户都知道保护野生动物,与之和睦相处。那时候也很少砍树,藏传佛教认为树砍多了,雨就少了,泉水也干涸了,同时乱砍树的人死后不能升天,而且会给子孙后代带来厄运。”

与奚志农一起在德钦的森林里跋涉过十几天的林业部官员沈孝辉写道:“宗教对历史上的生态保护功不可没。我国华东的天目山和华南的鼎湖自然保护区,都是佛教名山;西北的兴隆山自然保护区则是道教胜地。没有宗教,这些国家级保护区的森林生态系统,不可能至今保存完好。就是现代,藏传佛教也仍然是藏区生物多样性保护的一支生力军。一位在西藏工作多年的学者曾经说过,他在西藏最深切的感受就是哪儿的宗教气息浓,哪儿的生态就保护得好。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现象。”

于是,奚志农和原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董德福等研究决定,在藏区不妨把科学与传统文化结合起来搞自然保护,从传统文化中汲取精神营养,探讨建立生态文明的新的生活和生产方式。

在一向对大自然战战兢兢的藏族百姓都下水摸鱼、上山打猎的今天,在国家收缴猎枪令下达后,纳西族、傈僳族山民改用更厉害的弓箭和套子把漫山遍野的动物包括小田鼠都捕杀干净时,在过去一向被西方人羡慕不已的鸟兽乐土而今连儿童都人手一个弹弓、使前去考察

的鸟类学家痛心疾首的地方,启用传统文化中的合理部分似乎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但又是惟一的选择。否则只能眼看着珍贵至极的滇西北原始森林和动物群落在世界上消亡。

这听起来真有些悲壮。而那些活佛和喇嘛们也颇悲天悯人,他们尽全力配合自然保护区,把鸟、鹿、野羊请到自己寺庙的范围里,吓退那些持着火枪、弓箭的民众。

奚志农第一次运用传统文化与广大藏民站在一个阵营的行动是保护梅里雪山。似乎上天站在他们一方,总在捉弄对手,他们胜利了。

梅里雪山位列藏传佛教的八大神山之首,周游过全球许多名山大川的美国学者洛克博士赞美它是“世界最美之山”。一个世纪以来,十几支登山队想把它踩在脚下,但全都奇怪地失败了,包括1991年中日联合登山队全军覆没、17人葬身高原的那次。日本人被失败和死亡激起更大野心,他们与有关方面签约,保留日本人的首登权。1996年,1999年,不怕死的日本登山队接连两次行动全告失败。今年初他们又准备成行……

每一次登梅里雪山都遭到藏民的强烈反对。每当登山队员的皮靴踏着洁净的雪山向上攀登时,大山脚下就匍匐着一大片藏民,祈祷神山的尊严不受侵犯,县政府门口也聚集着大批藏民请愿,要求罢免与日本人紧密联系、主张登山的官员。

这时,奚志农正四处奔走穿梭于国家民委、云南省政府、西藏自治区政府、德钦县政府和各大媒体。每次都是徒劳无功。而每一次似乎都是极有“灵感”的大山的故意做对才使登山者止步。

1999年最后一个工作日的下午,中央有关领导指示西藏自治区暂停“登梅”活动。国家终于表态了。

藏族同胞很感激奚志农,奚也尝到了激发藏民们内里的圣洁,使之与环保结合起来的甜头。

人类为什么不应攀登梅里雪山呢?林业部官员沈孝辉说:“我们应保留几座从未践踏过人类脚印和留下人类垃圾的处女峰。须知放纵自己的征服欲,以证明自己无所不能,不如克制自己的征服欲,以证明自己有所不能。这有助于人类摆正自己在自然界中的位置,不致忘乎所以,乐极生悲。”

藏族人的淳厚天性是滇西北生态好转的希望

奚志农那辆破旧的北京吉普行驶在秃山之中坑坑凹凹的滇藏线上。专家和环保人士在车上热烈交谈:

“国家森工局70年代从黑龙江开进迪庆。搞大干快上百日突击,曾创15天剃秃一座山的纪录,还上了喜报。”

“我很怕西部大开发,变成西部大开挖。反正来了钱,上项目就是了,管他效益怎么样。”

“云南许多地方正在石漠化,如果再不制止,就可能变成第二个青海。”

我注意到,奚志农总是很沉默,显得心事重重。他和香港民间环保组织“长春社”共同举办“自然保护教育培训班”,培训迪庆州的老师和环保干部们。此行是带着大家到中甸的山野中去讲课。

几车藏汉同胞来到野花盛开的草原,奚的一位年轻植物学家朋友伏身扒开草丛介绍道:“你们看,在半平米的地方就有圆穗葱、夏枯草、清香草、马先蒿……等十几种植物,多么丰富而细微!如果引进那种强悍的加拿大牧草,这些草都将被挤兑出局,草原就变得单调而危险了。”

奚志农又把大家引到一座正在建造着、有着粗大木柱的藏式房屋前,这些木柱的粗细跟故宫里的大柱子差不多。

“许多老百姓互相攀比,房子造得越来越大,柱子越来越粗,你用25根柱子,他就用30根。一座房子下来,要用三四百立方米木头,很可怕。”

奚志农想启发迪庆州文化人的责任感,这些人起来了,香格里拉还有救。

“老百姓要造房子,就开着东方红拖拉机到森林里砍木头,近处砍完了砍远处。大树倒下,把许多小树也砸死一片,拖拉机拖木头又拖死一大片,惨不忍睹。那直径一米的白松、云杉,还流着松汁……在老百姓眼里,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还不如那些砖瓦值钱,只要有力气,到森林里去,看中哪棵砍就是了。

“国家古树保护条例说,上100年的就是古树,要受法律保护。可是这里一座房子就要用八九棵三四百年的古松……”

奚志农和学员们头碰头地趴在一起数一棵准备做柱子的大树年轮。整整450圈。“450年的大树,一锯子就完了。而且几百年的大树只用中间最好的一段,其他都扔在山上,连当柴禾都没资格,嫌不好烧。”

环境灾难的触目惊心,使藏族知识分子默不作声———奚志农和同事有一个共同发现,就是藏族人特别虔诚,对人从心底里友善。一旦他们认定是做善事,就做到底。比如在可可西里猎杀藏羚羊后高价卖到西亚国家的没有一个藏族人,而在禁猎队里吃苦舍命的全是藏族人。藏族人淳厚的天性是滇西北生态好转的希望。

去原始森林中的小村庄定居

“那仁是我走过那么多地方所看到的最漂亮的地方。”奚志农终于决定对我说些什么,或者终于有时间说些什么。

他和史立红决定到德钦的森林深处建一个点,慢慢地、一点一点由最底部推广开来。

“这个村很小,我拍金丝猴时总是经过那里。周围的森林还保持了原始形态。我住在村长鲁茸家。我说服了鲁茸让我做试验。我想利用鲁茸影响老百姓。让他们知道,这样下去,别说发展,连生存都不可能,泥石流一来,什么都不存在了。

“我劝鲁茸,房不要盖那么大,既浪费木头又不舒服。屋子大了温度势必低。我曾在鲁茸家中测温度,11月的傍晚,火塘边摄氏25度,而大屋子只有八九度。鲁茸家的正屋50

多平方米,经常用的就是火塘边的几平方米。为了保温,只好24小时都烧着柴。当地老百姓一年一户要烧掉五六万斤上好的木头。

“鲁茸也承认,传统房屋不舒服。他原来计划盖新房,我说你先别盖,我给你找专家设计环保新居。这样,木材能省去三分之二。所需燃料也会很少。”

因为奚志农的无数次鼓唇,老百姓这才发现,那仁的木头不是无尽的,再过3年栗树林就要被砍光,再过十几年,松林、冷杉林也要被砍光……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求奚给解决电的问题。

奚志农设想在那仁建一个水电站,还打算推广节能灶。史立红要发展一个小额贷款项目,用美国人资助的1500美元帮助那仁的妇女织羊毛毯。这种手工羊毛毯会被欧美的妇女一抢而光的。可是夫妇俩还没找到愿意或有能力为那仁设计环保民居的建筑师。鲁茸等不及了,就要挖地基按传统样式盖房了。奚急电制止,说马上就到。一位美籍华人建筑师听说此事后愿意前往。

相逢一笑泯恩仇

曾是奚志农敌人的张永明也是个沉默的人。迪庆州人不多,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又碰一起了。张经理说他不砍树了,改为植树和看护森林。他也遇到奚志农曾遇到的问题———说服老百姓。他问奚是如何做的。奚说,过几天要与香港人合办自然保护教育培训班,你可以来听听。张表示要亲自带队,来4个人。奚志农为难,“名额不够,只能来一个。”张永明说那不行,他们自费也得去。果然他驾车带来了4个人。

张永明感慨老对手奚志农变了许多,脸上有了笑意,会做工作了:“不像原来那样一味激烈冲突,也能体谅我们的处境了。”

记者坐在张永明那辆红色消防吉普车里,看着他忧郁的眼睛。

“我是藏族人,我也爱森林,可是军令如山倒,让我砍木头我能不砍?搞环保的人把矛头指向我,好像扳倒我香格里拉的森林就保住了,全国人民的公愤也指向我。我非常难受,内心极为矛盾,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现在一切好转了,我干上了我喜欢的植树工作。似乎得感谢奚志农。”

他说他跟奚志农是一类人,做事方式很相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们曾辩论十几个小时,砍树还是不砍。那是1996年,他亲自开车到丽江接奚志农和“新闻30分”。

“我知道他们来是曝我光的。”

这位过去全国人民痛恨的“砍树狂”现在充满深情地在试种迪庆不容易种活的树种。国家给他的林场下达种100公顷树的任务,他种了200公顷。他说藏族人本性是爱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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