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轸与秦惠王—《史记》的多元

陈轸与秦惠王

——《史记》的多元读法

陈轸者，游说之士。与张仪俱事秦惠王，皆贵重，争宠。张仪恶陈轸于秦王曰：“轸重币轻使秦楚之闲，将为国交也。今楚不加善于秦而善轸者，轸自为厚而为王薄也。且轸欲去秦而之楚，王胡不听乎？”王谓陈轸曰：“吾闻子欲去秦之楚，有之乎？”轸曰：“然。”王曰：“仪之言果信矣。”轸曰：“非独仪知之也，行道之士尽知之矣。昔子胥忠于其君而天下争以为臣，曾参孝于其亲而天下愿以为子。故卖仆妾不出闾巷而售者，良仆妾也；出妇嫁于乡曲者，良妇也。今轸不忠其君，楚亦何以轸为忠乎？忠且见弃，轸不之楚何归乎？”王以其言为然，遂善待之。

韩魏相攻，期年不解。秦惠王欲救之，问於左右。左右或曰救之便，或曰勿救便，惠王未能为之决。陈轸適至秦，惠王曰：“子去寡人之楚，亦思寡人不？”陈轸对曰：“王闻夫越人庄舄乎？”王曰：“不闻。”曰：“越人庄舄仕楚执珪，有顷而病。楚王曰：‘舄故越之鄙细人也，今仕楚执珪，贵富矣，亦思越不？’中谢对曰：‘凡人之思故，在其病也。彼思越则越声，不思越则楚声。’使人往听之，犹尚越声也。今臣虽弃逐之楚，岂能无秦声哉！”惠王曰：“善。今韩魏相攻，期年不解，或谓寡人救之便，或曰勿救便，寡人不能决，原子为子主计之馀，为寡人计之。”陈轸对曰：“亦尝有以夫卞庄子刺虎闻於王者乎？庄子欲刺虎，馆竖子止之，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则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卞庄子以为然，立须之。有顷，两虎果斗，大者伤，小者死。庄子从伤者而刺之，一举果有双虎之功。今韩魏相攻，期年不解，是必大国伤，小国亡，从伤而伐之，一举必有两实。此犹庄子刺虎之类也。臣主与王何异也。”惠王曰：“善。”卒弗救。大国果伤，小国亡，秦兴兵而伐，大剋之。此陈轸之计也。

——选自《张仪列传第十》

一、文本分析

上述文章节选自《史记·张仪列传》，节选文章叙述了辩士陈轸的两个小故事。一个是陈轸与张仪在侍奉秦惠王时互相争宠，张仪诬陷陈轸，说他通楚卖秦，欲杀之而后快。面对秦惠王的质疑，陈轸以退为进，巧妙化解危机，保全自己。而另一个是陈轸任楚相时出访秦国，秦惠王见到许久未见，效力他国的陈轸，半是刁难半是试探的问了他两个问题，一是在楚国，是否思念秦国？一个是韩魏相攻，秦国需不需要救助？面对秦王抛来的难题，陈轸举了两个比较形象的例子，说服秦王，化解危机。陈轸是与苏秦张仪同时代的辩士，他也曾踌躇满志闯荡天下，也曾三寸之舌周游列国。鲍彪曾经评价陈轸：“轸之辩类捷给，而其所丕皆当与人心，不诡于正论。周衰，辩士未有若轸之绝伦离群者也。”①只是陈轸的运气不及张仪，心计不及张仪，功绩不及张仪，在《史记》里只能作为《张仪列传》的附传出现。这两段文章是陈轸附传里的精华部分，陈轸的智慧、口才、能力在这里有很好的体现，而张仪、秦惠王也是十分出色的配角。细细品读，可以体味到许多有利于我们成长的人生智慧。

二、人生启示

我们来说说张仪，张仪是战国时期著名的辩士，秦国宰相，清人姚祖恩曾经这样评价他：“苏张皆小人之尤，而张更奸诈无赖”，“贪昧荀贱，有市人奴隶之所不屑为者，而仪无所不为之”。②张仪与苏秦齐名，一个主张连横、一个主张合纵，师出同门，玩转天下。按理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身居高位，心胸应该开阔些。可是张仪却非如此。此时陈轸并未得势，不

过是一个一心想往上爬，施展其抱负的辩士。张仪并未放过他，暗地里捅了他一刀。不过这场危机被陈轸巧妙的化解了。秦惠王反而更加善待他。其实生而为人，首先应该学会宽容，身居高位者更需有容人之量，有气度，有心胸。国家不是一个人的国家，治国也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专利。鲍叔牙曾经是一国之相，不过他有自知自明，知道管仲比他有能力，便退居幕后，将天下交付于管仲。自此齐国成就霸位，而他也成为一个人人称道的贤者。而张仪，最后不过落得个被国君猜忌，惨死魏国的下场。

选段里的秦惠王不能确切的说是一个贤君，但至少是一个明主。纵然张仪是他的得力助手，他也没有一味的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他把陈轸召来，给他辩解的机会，而且选择相信他。作为一国之君，不听一面之词，给臣子说话的权利，不盲目听信谗言，是基本的素质。而且当时是混乱不堪、人人自危的战国时代，拥有这些品质已经是想当难能可贵的了。其实生活中也是如此，很多时候总会有许多假象、许多谎言来迷惑我们，这个时候我们便要竖起耳朵，学会聆听，给每个人说话的权利。这样我们便会少犯些错误，让对我们忠诚的人永远留在我们身边。曾经看过一本写江泽民主席的传记，有一次，中央电视台台长赵化勇接到了江主席的电话，因为当天的新闻联播将主席参加的两次会面的录像糅合在一起。其实，这对于受亿万民众关注的新闻联播节目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错失。不过主席留给赵台长解释的时间，仔细倾听，了解了事情始末以后，关照他下次切勿再犯，不要为难工作人员，这件事情也就平息了。无论你处在何等位置，学会倾听吧。

至于陈轸，他是这两个故事的主角，值得称颂学习的地方自然很多。

（一）以退为进，人生转角。当秦惠王问陈轸是不是要离秦投楚时，陈轸很爽快的回答了：“是”。秦惠王正要责难，陈轸马上举了一系列“贤者，天下求之”的例子，说服了秦惠王，让秦惠王更加善待他。现实生活中也是如此，会遇到很多误会，很多委屈，甚至会推你进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么不要慌，试试以退为进的方法吧。有时候，一味的辩解并不能让那些正在气头上的人理解你，反而会火上浇油。以退为进，欲扬先抑何尝不是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人生智慧呢！

（二）将计就计，化害为利。张仪说陈轸通楚。叛国通敌是多大的罪名啊，而且是一国之君亲自来审问他。不过陈轸毫无惧意，开始之时他甚至承认自己要去出楚国，然后解释说这是因为楚国国君知道我是一个忠于君主的人，才想挖我过去啊。张仪的阴谋没有击倒陈轸，他反而接这个阴谋狠狠的夸了自己一次，我啊，是像伍子胥一样的忠臣呢。秦王一想对啊，楚国国君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要一个贰其主的人呢。陈轸对我还是比较忠心的，从此以后，就更加善待他。三国时，孙权擒杀了关羽，怕蜀国来找他算账，心一横，就将装有关羽头颅的匣子送到了曹操地方，陷害曹操，挑拨魏、蜀的关系。面对孙权抛来的难题，曹操接受了司马懿的建议，将关羽首级配上香木刻成的身躯，以王侯之理隆重为关于送葬，封他为荆王，派专门官员长期守护关羽之墓。刘备得知此事后，果然只恨东吴。人生的困难之处往往不在于外来的障碍或诡计，而在于阻碍自己转换思考角度、变化思维方式的内在障碍。有谁能发现并消除这些障碍，对事物和世界发生思考角度、乃至思维方式的变化，，那他很可能使事情发生转机，从而化害为利，拥有一个全新的世界。

（三）随机应变，化险为夷。陈轸到楚国为官，访问秦国，岂知旧主却问他：“你离开我到秦国去，还想不想我啊？”陈轸没有立马说想或者不想，只是举了越人庄舄的例子来说明自己在梦里病时念叨的也是秦国话啊。陈轸只是一个辩士，四处游说，四海为家，真的会思念秦国，以致在梦里也说秦国话吗，我们不得而知，但是面对一个国君如此尖锐的问题时，首先我们得随机应变，保全自身。“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在当今社会，随即应变能力不够，不能因势利导，倒也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会失去很多机会。如今应聘求职，一定要过面试关，而且，面试的题目也日渐刁钻，让人始料不及，这个时候，就要看每个人的随即应变能力了。随机应变，是指面试考官要考查应试者能否随

着情况的变化掌握时机，灵活应付的多变能力。当你进入面试考场之后，如遇考官们都不发问，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你，使你不知所措，心里紧张。这时候，你可“主动出击”，以改变这种被动局面。你可以先作自我介绍，并逐渐把重点转移到自己所精通的专业知识上，甚至可以向考官们提出一些问题，以显得自己是位谈吐清楚、头脑灵活、反应敏捷，能够随机应变的人。这样，应聘成功的几率就会答很多。

（四）进谏智慧，旁征博引。我们学习过许多关于孟子的文章，孟子的论辩之文是经典中的经典。其实陈轸的进谏智慧不在孟子之下，可惜的是古籍上留下的并不多，他没有弟子为他编辑一部《陈子》来专门记录他的言行。秦惠王问他“韩魏相攻，秦国该不该救？”他没有简单的回答该救还是不该救，而是为秦惠王讲了卞庄子刺虎的故事。就跟梁惠王问孟子：“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时，孟子以“五十步笑百步”的故事来进谏一样。一国之君无论多圣明，总是带有些高傲，让他们听取你的意见，你又能全身而退，那就要看你的口才了。我们面对自己的师长、上司时也是如此。

最后我们来提一下，作为故事里的故事的主人公卞庄子吧，他是以刺虎闻名的猛士，奉王之命去捕杀老虎。见到两个老虎在自相残杀，他正要行动，有人劝他，等两只老虎双方都累了，再行动吧。卞庄子应允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刺杀了两只老虎，得双虎之功。不得不感叹卞庄子真乃猛士呼！他并不以猛士之名而骄横天下，肯听从别人劝告。他还善于观察，对于别人的意见不轻信，也不盲从，肯静下心来观察。现今社会，有很多人有课名气之后，便自以为是，别人的意见再也听不见，以为自己的一切都是对的，最后总是适得其反。

除了这些做人的智慧以外，我们还可以品读出一些做事时所必须具备的智慧。

（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有俗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这儿便演变成了“两虎相斗、猎人得利”。如果我们是故事里的虎，遇到猎人时，便先放下彼此的争端，先对付共同的敌人。不要弄得两败俱伤，最后到让别人白白捡了便宜。

（二）做事取得成功，不一定要借助蛮力，以智取胜。做任何事情之前，先分析一下周围环境、自身条件、对手实力。多用用脑子，那么，成功就会容易很多。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啊。虽然有时候，只靠蛮力也能取得成功，但是费时费力。

注释：①张大可揖评.史记百家汇评本[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第529,530页.

②姚祖恩主编.史记菁华录[M].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2008,第130页.

参考文献：[1]张大可注释.史记新注[M].北京：华文出版社,2000.

[2]王宇主编.读史记学做人[M].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