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问人性的童年书写_浅析张玉清短篇少年小说_张栩

《手拉手》在主题上和《朋友》有着一定程度的相 似性。但它从另一个角度探讨了少年友谊之中潜伏着 的人生悲剧。两个成绩中等、“不思进取”的女孩之间 的友谊颠覆了成人所推崇的“近朱者赤”的交友标准。 而“我”却不顾家人、老师的阻止，仍固执地喜欢和田晓 慧一起躲在麦秸洞里享受着与世隔绝的孤独和两人手 心相系的温暖。当她们两次目睹自己的同学经受生命 危机时，她们没有像道德观念中宣扬的那样见义勇为， 而是臣服于内心的恐惧。因恐惧而带来的沉默，使她 们被放逐到离成人价值认同中心更远的边缘。两个相 互理解、相互依 靠 的 女 孩，在 她 们 的 麦 秸 洞 中 审 视 她 们所经历的他人的人生悲剧时，也将迎来了她们自己 的生命危险。村里的疯子扒开了麦秸，两个女孩慌张 地拉着手逃命。如果她们松开紧握的双手，也许可以 逃得更快，危机也就可以避免，但是她们没有。
内心世界的探索。少年萌动的情欲、时代激发出的复杂人性以及内隐在儿童内心中的人性悖论，成为作者解剖童年
的切入点。绕过儿童文学内设的成规和禁忌，张玉清跨界的写作为儿童文学增加了文学的厚重感，也为之提供了拓
展美学标准的可能性。
关键词： 张玉清； 少年小说； 童年书写； 人性
中图分类号： I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 － 7020（ 2013） 04 － 0046 － 04
小说《一 夜 未 归 》用 诗 意 的 处 理 方 式，放 大 了 少 年所特有的微妙心理。它更为袒露地揭示了女孩日益 萌发的身体意识以及随之而来的情欲。身着一袭黄裙 的颜蕊走出学校，走进森林，脱去裙衫，走进湖水，整个
47
过程一步步强化着少女的身体意识。森林、茅草屋、清 潭和少女一系列幻美的因素组成了一幅具有童话色彩 的景象。然而女孩在凝视自己胴体的时所渴望被窥探 的心理隐射着女孩正在发芽的情欲。值得注意的是， 男性作家对少女成长的书写，提供了女性作家所不能 及的视角： 情欲本身并不是单向的存在，作者大胆的越 界向我们展现了少女情欲产生的双向过程。
因爱情引发的情感冲突和心理矛盾，在玉清稍后 期的作品中呈现出向内探索的倾向。灵与肉的矛盾 在少年的内心中有着不同于成人的特质，它们伴随着 少年身体意识的觉醒，伴随着情欲勃发时带来的骚动 和罪恶感，也伴随着与爱情幻想之间或相融或相悖的 关系。
《画眉》讲述的是少女和教师之间所发生的情感 故事。从某种程度上讲，它颠覆了传统师生关系的模 式： 年轻老师对女孩的资助和学业上的关注，参杂着 自己的感情； 女孩对老师的感激之情中，也偷偷带有 一点爱情的影子。尽管作者在作品中一再强调着两 人情感的单纯 性，但 在 女 孩 帮 老 师 洗 内 裤，在 老 师 寝 室洗头，老师帮 女 孩 画 眉 又 止 的 细 节 中，却 又 分 明 营 造着超越纯粹师生感情的暧昧氛围。女孩和老师之 间看上去模棱两可的感情制造了老师被调离，最终压 死在坍塌的教工宿舍里的悲剧。然而，女孩在心中瞬 间闪过的想要老师替她拢起湿漉漉的头发的念头，也 从另一个角度阐释了这段“暧昧”关系的意义： 作者 并不只是想说一段不被理解的感情所引起的故事，还 有女孩内心纠葛的情感。个人内心微小的心理变化 和环境置于个人情感之上的强大力量形成了文学上 的张力。在张玉清的小说中，个人化的情感左右着这 股强大的力量。师生俩不舍阻止“流言”的情感选择 最终为“流 言 ”的 真 实 性 添 加 了 砝 码，也 成 了 悲 剧 产 生的源头。这正如雷蒙·威廉斯在《现代悲剧》中所 言： “最悲惨的不幸不是什么例外，也不是由罕见的境 况或魔鬼般的人物所导致的，它自动产生于人的行为 和性格，或者说几乎是人的行为和性格之本质。这使 得悲剧令人恐怖地紧靠着我们。”［4］
பைடு நூலகம்
挣扎的猫已是风干了血肉的猫皮，女孩则完成了从多 愁善感到冷漠的转变： “小姑娘淡淡地看了一眼铁锹上 的猫皮，没做声，也没跟新来的夫妇打招呼，她紧走几 步抢在前面顾自推着车子走到了楼门口，头也不回地 骑上车子上学了。”［1］24 小说所呈现的并非仅有教育机 制的问题，更震撼人心的是儿童内心可以被激活的恶。
对人性幽微之处的探讨常常是成人小说文学力量 的表现。但其中许多话题，却被排除在了具有内设标 准和禁忌的儿童文学之外。游戏性、幽默化、稚趣似乎 成了近年来统领儿童文学的主要美学概念。成长中所 必须要面 临 的 人 性 悖 论，将 如 何 充 实 到 儿 童 文 学 中？ 如何让儿童文学在展现其特有的轻逸之美时增加一些 文学的厚重？ 张玉清用他的文字向我们述说了他的思 考和探索。2010 年，张玉清的短篇小说《地下室里的 猫》在《人民文学》上发表并获奖，而后以该小说篇名 为题的少年短篇小说集由河北少儿社集结出版。这 篇介于儿童文学和成人文学之间微妙位置的小说，或 许正昭示了张玉清儿童文学创作中跨界的姿态。
勇敢或者懦弱，并不像道德理念宣扬的那样，可以 通过道德素养的提升来作出更合理的选择。在人生的 抉择中，我们需要面对是人性之善与人性弱点的挣扎。 “也许，所谓小说‘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个体偶在的 喃喃叙事，就是小说的叙事本身，在没有最高道德法官 的生存处境，小说围绕着某个人的生命经历的呢喃与 人生悖论中的模糊性和相对性厮守在一起，陪伴和支 持每一 个 在 自 己 身 上 撞 见 悖 论 的 个 人 推 过 被 撕 裂 的 人生伤痛时刻。”［2］ 张 玉 清 所 表 现 的 少 年 成 长 中 的 悲 剧，并不是外在 条 件 所 强 加 在 人 身 上 的 悲 苦，而 是 内 隐的人性在不同的环境中所作出的选择。无论是肉 体还是心理，作者都将少年的成长放置在了他们人性 挣扎的悲剧结局中。如此书写童年的方式与崇尚乐 观、阳光的儿童文学构成了一种张力，同时，也从少年 的成长视角提供了窥探在不同选择背后的复杂人性。
少女的情欲在诗化的爱情想象中被渲染，同时也 被压抑着。张玉清在《与诗人在一起的日子》中把少 女与成年男子，男孩对女孩的倾慕更为巧妙的熔铸在 一起。女孩在童年的玩伴和带着忧郁气质的男人之 间，选择了后者。诗人身上神秘的气质和成熟男人特 有的气息激化了女孩对爱情的想象和渴望。但在诗 人对女孩的欣赏和照顾中弥漫开来的强烈的情欲气 氛，又使女孩充满恐惧地从诗人身边逃离。或许正如 颜蕊的告诉我们的那样，少女的情欲只有在想象中以 浪漫的、诗意的方式地满足。这也或许是作者巧妙处 理少年小说中禁忌的方式。身体意识和幼小的情欲 作为人性的组成部分，编制着少年的人生中美好的部 分，同样也潜伏着构筑人生中种种缺憾的可能性。
多方面，说不清 的 情 愫 外 化 为 少 年 与 他 人，少 年 与 自 己之间的隔阂。
《小百合》是 作 者 早 期 的 代 表 作 之 一。故 事 中， 男孩们偷偷地将他们共同喜欢的女孩起了一个弥漫 着诗情画意的名字： “小百合”。年少时的爱情也如 女孩的名字一样纯净，带着并不浓郁的芬芳。但萌动 的情欲推使男孩小心翼翼地试图去突破单纯的感情： “一天，刘超请假回家 了。 晚 上 我 独 自 一 个 人 去 找 小 百合。我不知道我是怀着什么目的，只朦胧地觉得有 一种愿望。…… 回 到 宿 舍，同 学 们 还 在 闲 聊，我 像 做 了什么错事似 的，偷 偷 摸 摸 上 了 床。 这 一 夜，我 没 有 睡好。”［3］“背叛”朋友的“秘密约会”在带给男孩感受 爱情甜蜜的同时也引起了他内心的恐惧和矛盾。独 占爱情的欲望 和 友 谊 之 间 的 冲 突，在 玉 清 的 小 说 中， 构成了相互角逐的动态过程。
这些不为成人所知，或已被成人遗忘的心理挣扎 在张玉清为我们打开的地下室的门中暴露出来。隐 藏在儿童内心深处的人性会向我们讲述更多别样的 童年故事。
在成人看来堪称完美的童年友谊或许并不像看 起来那样 单 纯。 在《朋 友 》中，作 者 将 笔 触 伸 向 了 单 纯背后更复杂的内心世界。“我承认安小菲是我最好 的朋友，我也为 自 己 有 这 样 一 个 朋 友 而 满 意，有 了 她 我不再感到孤 单，走 路 坦 然。 可 是，跟 她 在 一 起 的 时 候，我的内心里又时常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 是因为安小菲 几 乎 处 处 都 比 我 强，跟 她 在 一 起，我 感 到很多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都被她剥夺了。”［1］61 尽管共 同的中考目标将安小菲和雅丽这两个成绩优异的女生 紧紧系在了一起。但被朋友的光辉遮盖的雅丽在阴影 中悄然滋生着人性的“恶之花”。近视是安小菲较之雅 丽的惟一 缺 点，这 也 将 成 为 雅 丽 冲 破 阴 影 的 突 破 点。 雅丽在中考进考场之前，瞥见了安小菲落下的眼镜，被 压抑的欲望战胜了朋友之间的情谊。安小菲在考场中 尖叫一声，不顾监考老师的阻拦冲出了教室，奔向了静 静躺在考场外的眼镜。为此，安小菲走上了由中考、高 考两座独木桥搭建的阳光大道之外的人生小径。雅丽
二
在张玉清早 期 的 少 年 小 说 创 作 中，少 年 情 感、少 年心理一直以来都是作者关注的焦点。从描写内在 细微的心理，到 探 索 更 深 层 次 的 人 性，张 玉 清 的 少 年 小说创作有着他一以贯之的整体性和发展的过程。
在以《青 春 风 景 》为 代 表 的 早 期 作 品 集 中，作 者 通常以描绘情窦初开的少年内心细微的变化为主，然 而在这些纯真、诗化的感情中也隐藏着作者悬置道德 训诫、直逼真实人性的倾向。在《小百合》、《哦，傻样 儿》、《音乐教师张咪和她的学生们》、《姐姐比我大两 岁》、《哦，夹克衫》这些作品中，作者用诗化的叙述技 巧和细节的勾勒来表现情感在少年心中萌发长大的 微妙变化。渗透于少年期的爱情纠缠着生活中的诸
一
《地下室里的猫》是一篇充满隐喻的小说。它向 我们讲述了一个女孩在成长中遗失善的过程。然而， 值得注意的是，无 论 在 我 们 理 想 的 儿 童 成 长 模 式 中， 还是传统的儿童文学写作中，人性之善通常都是被推 崇的。事实上，理想化的观念在和现实的利益在碰撞 中不免陷入了困境。故事中两只困死在地下室里的 猫，意味深长地象征着被困的教育和童年的生命。地 下室里的猫叫激起了女孩对生命的关怀和对死亡的 焦虑，但这些偏离中国孩子考试生涯中心的情愫都被 视为了阻碍儿童成长的心理问题。于是，女孩的父母 将凄惨的猫叫声的录音一遍遍在女孩紧锁的房门外 播放。躲在房间中的女孩，如 同 囚 困 在 地 下 室 里 的 猫，抵抗着死亡逼近的恐惧。最终，地下室的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