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哲学

一、作为表象的世界

二、作为意志的世界

1、生命意志

意识只是外表，意志才是本质

哲学家们几乎无一例外地都认为心灵的本质在于思想和意识，认为人是有知识、有理性的动物。“这个古老的、普遍的根本错误，这个巨大的、最初的谎言，……非在一切之先抛弃不可。”“意识仅仅是我们心灵的外表，我们对于心灵正如我们对于地球一样，不认识内部，只认识外表。”潜伏在有意识的理智之下的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意志，是一种奋进而持续的生命力，是一种自发的活动，是一种欲望迫切的意志。

理智有时似乎可以引导意志，但是仅仅像一个向导引导他的主人而已。意志“是一个勇猛强壮的瞎子，他背负着一个能给他指路的亮眼的瘸子。”我们并不是因为发现了欲求某个事物的种种理由才去欲求这个事物，而是因为欲求某个事物才去寻找欲求它的种种理由，我们基至还苦心经营了种种哲学和神学来掩饰我们的种种欲望。

所以，叔本华把人称为“形而上学的动物”：别的动物在没有形而上学的情况下欲求。“当我们用种种理由和种种解释去反对一个人，并千辛万苦去说服他的时候，最使我们恼火的事莫过于到了最后才发现他根本不愿意了解，而我们又不得不对付他的意志。”

所以，逻辑是无用的：没有人靠逻辑说服过任何人，连逻辑学家也只是把逻辑作为收入的一个来源而已。要说服一个人就必须迎合他的自身利益、他的欲望、他的意志。请注意一下我们对自己的胜利记得多么久，对自己的失败忘得多么快！记忆力是意志的奴仆。“我们在算账时出的差错，总是使自己占便宜的时候多于使自己吃亏的时候，这是毫无欺诈的意向。”“另一方面，在谈到与自己的愿望密切相关的事物时，最愚钝的人的悟性也变得敏锐起来”。一般来说，智力或由于危险，如狐狸，或由于需要，如罪犯，而发展起来。但是它似乎总是服从于欲望，是实现欲望的工具。当它要取代欲望的时候，混乱就随之而来了。最容易犯错误的莫过于仅凭思考行事的人了。

试想一想人们为了衣食、配偶、儿女而进行激烈争斗，这难道是思考的效果吗？当然不是。原因就是那种求生、求更丰富生活的半意识的意志。“人们仅仅表面上是被前面的某种东西牵着走，而实际上是被后面的某种东西推着走的。他们认为自己是被见到的东西牵引着，而事实上他们是被自己感觉到的东西驱策着——被本能驱策着。这些本能的作用他们有一半时候没有意识到。

理智仅仅是个外交部长，“造化造它出来是为个人意志服务的。因此理智仅仅被指定在事物给意志提供动机的范围内认识事物，并非是探究事物或把握事物的真正本质。”意志是心灵中惟一永恒不变的元素……是意志，通过意向的持续，“统一了意识，综合了它的一切表象和思想，伴随它们处于一种连绵和谐的状态中。”意志是思想的命脉。

性格是意志的产物

性格在于意志，而不在于理智。性格也是意向和态度的持续：而这些就是意志。通俗语言爱说“心”而不说“头”，这是正确的。通俗语言知道（因为它并没有对此进行推理）一个“善良的意志”比一个明智的头脑更深奥、更可靠。当

说一个人“精明”、“机警”、“伶俐”时，就含有嫌疑和反感的意味了。“智慧的突出优点固然令人钦佩，但决不会令人爱慕”；“一切宗教允诺的奖赏……给予善良的意志或心灵，但决不给予卓越的头脑或悟性。”

肉体是意志的产物

甚至肉体也是意志的产物。被我们笼统地称为生命的意志所推动的血液，在胚胎的体内由流成一条条沟槽而形成了一支支血管，这些沟槽加深和合拢形成了动脉和静脉。正如抓拿的意志形成手，求食的意志发展成消化系统一样，求知的意志形成了大脑。

的确，这些成对的东西——意志的形式和肉体的形式——只不过是同一过程和同一实体的两个方面。这种关系在情感上表现得最为明显，情感与身体内部的变化构成一个复杂的整体。

身体的活动只是意志活动的客观化……身体的一举一动都是这样……整个身体都是客观化了的意志。……因此身体的各部分必须完全符合意志，借以表现自己的主要欲望，它们必须是这些欲望的有形的表现。牙齿、喉管和肠道就是客观化的食欲；生殖器官是客观化的性欲。……整个神经系统组成意志的触角，向内向外伸展。……正如人类一般的形体符合人类一般的意志、同样个别人的身体结构也符合个别人特定的意志，个别人的性格。

意志甚至是无生命的物质的本质

因此，意志是人的本质。现在如果意志也是各种生物的本质，甚至是“无生命的”物质的本质，该怎么办呢？如果意志就是长期寻求而又屡寻不获的“物自体”，——一切事物内部终极的实在和隐秘的本质，那又该怎样呢？

那么，让我们试以意志来解释外部世界，让我们立即追根穷源。

力就是意志的体现

在别人说意志是力的一种形式的地方，让我们说力是意志的一种形式。对休谟的问题——因果关系是什么？——我们回答，是意志。正如意志在我们自己是普遍的原因一样，它在万物也是普遍的原因。如果我们不这样把原因理解为意志，那么因果关系还只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神秘公式，实际上毫无意义。不懂得这个奥秘，我们将被困在只是神秘的性质中，如“压力”、“重力”、“亲和力”。我们不知道这些力是什么，但是我们知道——至少知道得清楚些——意志是什么。那么，让我们说，排斥和吸引，化合和分解，磁和电，重力和结晶，都是“意志”。歌德曾在他一本小说的书名中表达这个思想，他把爱人之间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称为“选择亲和力”。吸引爱人的力和吸引行星的力相同。

植物的生命也是如此。我们发现生命形式越低级，理智的作用就越小，但是意志的作用并不减小。

动物惊人的机械技能表明意志是何等地优于理智。一头被领着通过欧洲的大象已经走过了数百座大桥，却不肯走上一座不坚固的桥梁，虽然它已经看见许多人马都已在上面来来往往。一只小狗不敢从桌上跳下去，它能不凭推理（因为它没有这样跳下去的经验）而凭本能预见跳下去的后果。猩猩发现一堆火，便靠着火堆取暖，但是它们并不把身体放进火堆里。因此，显然，这类行为是本能，而不是推理的结果，它们是意志而不是理智的表现。

意志就是生命意志

当然，意志就是生命意志，并且是追求最高生活的意志。生命对一切生物是何等宝贵呀！——它以何等静静的忍耐来等待良机呀！“几千年来，电流安睡在铜和锌里面，静卧在银旁边，一旦三者同处于必要的条件下，就在火焰中消失了。甚至在有机界，我们也可以看到一粒干瘪的种子保持潜伏的生命力达3000年之久，最后一有适宜的环境就生长起来成为一株植物。”在石灰石里发现的活蟾蜍导致的结论是，连动物的生命也能保留数千年之久。

意志就是求生意志，它永久的敌人是死亡。

但是，它可能击败死亡吗？

2、生殖意志

它能用生殖的策略和牺牲生殖来击败死亡。

人的一切都被性所控制

每一个正常的生物体到了成熟期都急欲献身于生殖工作：从蜘蛛到人类莫不如此。雄蛛刚刚授精，就被雌蛛吃掉；黄蜂致力于为自己永远不能见到的后代搜集食物；人类因致力于子女的衣食和教育而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生殖是一切生物体的最终目的和最强烈的本能。因为只有这样，意志才能战胜死亡。要确保意志战胜死亡，生殖意志几乎完全被置于认识或思考的控制之外：甚至一个哲学家也偶然有孩子。

两性关系……确实是一切行为动作无形的中心点，无论怎样遮掩，它总是到处流露出来。它是战争的原因，也是和平的目的；它是严肃正经事的基础，也是戏谑玩笑的目标；它是智慧的不竭源泉，也是一切引喻的线索，一切神秘暗示的旨意。……我们时时刻刻看见它像世界真正的世袭君主，精力充沛地坐在祖传的王位上，从那里用藐视的目光俯视着，嘲笑那些为了要束缚它，监禁它，或者至少要限制它，如有可能就隐藏它，甚至要主宰它，使它显得只是生命中从属、次要的东西而做的种种准备。

两性相吸的规律是：配偶的选择，无论怎样无意识，但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双方是否适于生殖所决定的。

每个人都寻找一个能中和他的弱点的配偶，以免这些弱点被继承下去；……一个孱弱的男子将寻找一个强健的女子。……每个人都把对方所有而自身所无的那些优点，不仅如此，而且还把对方与他自己的缺点正相反的那些缺点，特别地认为是美。……为了尽可能重建种族的类型，双方的身体素质可以这样：一方专门地、完美地完成和补充另一方，另一方因此只想得到它。……我们用深奥的意识来考察身体的各个部分，……我们用吹毛求疵的谨严来观察一个开始使我们中意的女子，……个人在这里不知不觉地服从高于他自身之上的某个东西发出的命令去行动。……一个人离最适宜生殖的时期越远，就越失去对异性的吸引力：……年轻而不漂亮总还有吸引力；漂亮而不年轻就什么都没有了。……大凡在恋爱中，……所期待的唯一一桩事就是产生一个具有一定性质的个体，这主要可以由这项事实来证实：重要的不是爱的交流，而是占有。

爱情的目的就是生殖

然而，最不幸的结合莫过于这样一些爱情婚姻了——原因恰好就是它们的目标是种族的永存不灭而不是个人的快乐。“因爱情而结婚的人必定生活在悲哀中”，这是西班牙的谚语。关于婚姻问题的文学有一半是愚蠢的，因为它把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