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问论诗绝句
元好问的诗歌风格

元好问的诗歌风格
元好问的词,内容广泛,风格多样,但终以内容上描写国事,风格上豪放雄劲的词成就为高,并使这类词在苏辛之后再放异彩。
元好问的散文也有很高的成就。
纡徐委备,条达舒畅,有欧、曾之风。
即使表现亡国之痛的,也写得不疾不徐,深沉含蓄,与其诗词呈现出不同风格。
元好问的诗歌理想和创作主张,集中体现在早年所写的《论诗绝句三十首》中。
慷慨歌谣绝不传,穹庐一曲本天然。
中州万古英雄气,也到阴山敕勒川。
沈宋横驰翰墨场,风流初不废齐梁。
论功若准平吴例,合着黄金铸子昂。
他在这组诗中对建安以来直到宋代的诗人诗作做了比较系统的论述品评,目的是区分诗歌发展中的正体和伪体,进而阐明自己对诗歌创作的主张。
他提倡建安以来的优良传统,认为好诗应以清新自然、刚健慷慨的风格表现高情壮怀。
这样的诗脱离现实的人自然写不出来,所以他高吟道:眼处心生句自神,暗中摸索总非真。
画图临出泰川景,亲到长安有几人?
他否定了齐梁诗风、西昆体和江西派。
对这些流派的讲求声韵、堆砌辞菜、风格纤巧给予批评,并且表形了变革这
些风气的作家。
例如,他评论唐代陈子昂说:“论功若准平吴例,合着黄金铸子昂。
”由于他论诗以内容为主,并重艺术和作家的品德,能从大处着眼,不像王若虚那祥偏激,所以他对于李商隐苏轼、黄庭坚等都有褒有贬,比较公允。
《论诗三十首》30篇全集

《论诗三十首》30篇全集《论诗三十首》是元好问继杜甫之后运用绝句形式比较系统地阐发诗歌理论的著名组诗。
他评论了自汉魏至宋代的许多著名作家和流派,表明了他的文学观点,对后世有重要影响。
元好问是金代著名诗人和文学理论批评家。
元好问论诗主张天然真淳,反对堆砌雕琢,重视独创精神,宣扬恢复建安以来诗歌的优良传统,是位有独到见解的诗歌评论家。
元好问的《论诗三十首》是继杜甫之后运用绝句形式比较系统地阐发诗歌理论的著名组诗。
他评论了自汉魏至宋代的许多著名作家和流派,表明了他的文学观点,对后世有重要影响。
但是目前对全部《论诗三十首》作注解的,并不多见。
笔者结合电大教学的需要,试图对之进行简要分析。
元好问(1190年8月10日-1257年10月12日),字裕之,号遗山,世称遗山先生[1],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金末至大蒙古国时期著名文学家、历史学家。
元好问自幼聪慧,擅作诗、文、词、曲,其中以诗作成就最高,词为金代之冠,散曲对当世有倡导之功。
他是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在文学上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
他于1221年进士及第,后又以宏词科登第后,授权国史院编修,官至知制诰。
金朝灭亡后,元好问被囚数年。
晚年重回故乡,隐居不仕,于家中潜心著述。
1257年),元好问逝世,年68岁。
第一首汉谣魏什久纷纭,正体无人与细论。
谁是诗中疏凿手?暂教泾渭各清浑。
汉谣,指汉乐府民歌。
魏什,指建安诗歌。
什,《诗经》的雅、颂,以十篇为一卷,称为“什”,后来便以“什”指诗篇。
泾渭各清浑,泾水、渭水一清一浊,合流时清浊分明,泾渭各清浑即指泾渭分明。
这是元好问《论诗三十首》的第一首,表明了他写这组论诗诗的动机、目的和标准。
元好问以《诗经》的风雅传统为“正体”,认为汉乐府和建安文学是这一传统的继续,他针对宋金诗坛上的一些弊病和“伪体”盛行、汉魏诗歌传统的淆乱,以“诗中疏凿手”为己任,要在纵览诗歌创作的历史中正本清源,区别正伪,使之泾渭分明,从而廓清诗歌发展的正确方向。
元好问论诗三十首

元好问论诗三十首1.《摸鱼儿·忆元龙》年代: 元作者: 元好问忆元龙、旧家湖海,不该年鬓衰槁。
翩翩竹马儿童晴,怒儿汉江归报。
归计晚。
徐金印、征西已付诸郎了。
白云仙岛。
渺千里移春,淡黎涵细染,春意已飞溅。
西溪上,玉镜修眉翠洗。
题诗曾许谁到。
溪亭不入奚奴锦,秋风绿波春草。
君且道。
人间世、名位悍妻欢游不好。
风流未旧。
约款段随车,鸱夷有载酒,迎接我霜陵道。
2.《鹧鸪天·自在晴云覆苑墙》年代: 元作者: 元好问自在晴云覆苑墙。
徘徊明月驻清光。
已看红袖沾芳酒,犹认宫螺映绮窗。
金翡翠,绣鸳鸯。
春风花暖柳绵香。
殷勤未数闲情赋,不愿将身作枕。
3.《鹧鸪天·小字阳平绫写欲变成》年代: 元作者: 元好问小字阳平绫写欲变成。
印来眉黛蓝分野。
水流刻漏何曾居住,玉作弹棋尽未平。
愁易积,梦频惊。
逍遥衾*卧觉霜明。
月明不放寒枝稳中求进,夜夜乌啼彻五。
4.《摸鱼儿雁丘词》年代: 元作者: 元好问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
君理应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孤独当年箫锣,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落花风雨。
天也妒,未得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要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5.《临江仙·明月清风无尽岁》年代: 元作者: 元好问明月清风无尽岁,平生老子南楼。
阎闾谈笑说道封侯。
谁能够知许事,一苦笑去来屈。
旧见辋川图画里,十年孤负欢游。
百金早晚得菟裘。
与君成二老,来往亦风流。
6.《临江仙·世事悠悠天不管》年代: 元作者: 元好问世事悠悠天不管,春风花柳争妍。
人家寒食天下藏烟。
无人知晓何处火,去就PR郑建投然。
千里故乡千里梦,高城泪眼遥天。
时光流转雁飞边。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7.《临江仙·醉眼纷纷桃李过》年代: 元作者: 元好问醉眼纷纷桃李过,雄蜂雌蝶同时。
一生心事杏花诗。
小桥春孤独,风雨鬓成丝。
论诗三十首

《论诗三十首》绝句之析释《论诗三十首》绝句是元好问最有系统之论诗著作,自注:「丁丑岁三乡作.」据清施国祈《元遗山全集年谱》及清翁方纲《石洲诗话》所载,是在金宣宗兴定元年(西元一二一七年)作.按翁方纲《石洲诗话》卷七云:金宣宗兴定元年丁丑,先生年二十八岁.自贞佑三年乙亥,蒙古兵入金燕都,四年丙子,先生自秀容避乱河南,至是岁寓居三乡,在其登第之前四年.(注十六).因此为青年时期之作品.以绝句形式论诗,自来都推杜甫《戏为六绝句》为嚆矢,其后李义山《漫成五章》、苏东坡《次韵孔毅父》、戴复古(石屏)《论诗七绝十首》、韩驹、吴可的《学诗诗》都是著名的论诗绝句.元好问之后,当推清代王士祯(渔洋)《戏仿元遗山论诗绝句三十二首》、袁枚《仿元遗山论诗三十八首》比较富於文学价值和理论意义(注十七).元好问的《论诗三十首》承继了杜甫「别裁伪体亲风雅」的诗学观点,以彰显「正体」为经,以评论历代诗人为纬,交织成篇.全诗涉及的时代自汉开始,历经魏、晋、刘宋、北魏、齐、梁、唐、宋八个朝代,涉论之作家,始於曹植,终於南宋陈师道(后山).正面讨论其诗者二十五人,分别是曹植、刘桢、张华、阮籍、刘琨、陶潜、谢灵运、沈佺期、宋之问、陈子昂、李白、杜甫、韩愈、柳宗元、刘禹锡、卢仝、孟郊、李商隐、温庭筠、欧阳修、梅圣俞、苏轼、黄庭坚、秦观、陈师道(无己、后山).附论其诗者一人,是王安石.附论其论诗意见者一人,是元稹.借其文以论其诗者两人,是潘岳、陆机.借其言论以论诗者二人,分别是元结、陆龟蒙.借其所论之诗句以论诗者两人,分别是王敦、斛律金.借其人品以论诗者一人,是华歆.总共涉及三十四人.全诗对这批作家采取分论、合论、或互见之体例来论述.而且针对他们在诗歌发展史上的份量高低而有轻重祥略之别(注十八).虽然元好问在行文之间并未严格遵守时时代之秩序,整体看来,还是完整表现了古代诗歌发展览轮廓.以下即逐首试为析释:汉谣魏什久纷纭,正体无人与细论.谁是诗中疏凿手,暂教泾渭各清浑.(之一)按前半两句谓:自汉魏迄今,诗体繁多,究竟谁是正体,谁是伪体,始终无人细加评论.后半二句谓:不知谁为凿通山川之巨手,能暂时判分诗坛之清浊.这是全诗之总起,以下所论,正为疏凿之内容.由诗意看来,元好问不但以「诗中疏凿手」自任,而且表明全诗之目的在彰显诗之正体,别裁诗之伪体.诗之正体,渊源甚远,就中国之诗歌源流言,《诗经》当为一切正体之源头.而元好问所论,则自汉、魏起.曹刘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槊建安中.(之二)按《诗品》序尝谓:「曹刘殆文章之圣.」这是元好问论诗由曹植、刘桢起的原因.《诗品》论曹植:「骨气奇高,词采华茂」;论刘桢:「仗气爱奇,动多振绝.真骨凌霜,高风跨俗.」故本诗前半两句谓曹植、刘桢坐啸诗坛,虎虎生风,四海之内众多俊才,竟无人能与相敌.后半两句谓:西晋永嘉时期,担任并州刺史的刘琨(越石),犹有汉魏风骨,可惜生之太晚,未能并列建安诗坛,和曹刘一起横槊赋诗.刘琨诗「善叙丧乱,多感恨之词.」不但同为北人,其诗风且与元好问十分接近,因此得到元好问之推崇,可知他论诗以气骨为宗旨,赏识雄伟刚健之诗风.邺下风流在晋多,壮怀犹见缺壶歌.风云若恨张华少,温李新声奈尔何.(之三)本诗元好问〈自注〉曰:「锺嵘评张华诗,恨其儿女情多,风云气少.」可知是借《诗品》之论见出发.在元好问观念中,晋初之诗格高出齐、梁.故前半两句认为:建安诗坛之流风馀韵,在晋朝仍留存甚多,以王敦为例即可概见晋人之壮怀.据《晋书王敦传》所载,王敦酒后好以如意敲击唾壶为节,吟咏曹操之乐府,往往击缺壶口.后半两句谓:张华之诗,往往巧用文字,托兴不高,似乎缺乏风云之气.然而,持其诗与晚唐时温庭筠、李商隐言情之作相比,又将为之奈何虽然本诗为张华开脱,其实仍旧主张作诗不宜「风云气少,儿女情多.」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南窗白日羲皇上,未害渊明是晋人.(之四)本诗元好问〈自注〉曰:「柳子厚,唐之谢灵运;陶渊明,晋之白乐天.」在〈继愚轩和党承旨诗〉末章云:「君看陶集中,饮酒与归田.此翁岂作诗,直写胸中天.天然对雕饰,真赝殊相悬.」可知元氏激赏陶渊明.萧统〈陶集序〉谓渊明:「语事理则指而可想,论怀抱则旷而且真.」锺嵘《诗品》谓陶诗:「文体省净,殆无长语.」苏轼谓:「古今贤之,贵其真也.」故元好问指出陶诗谓诗语自然却万古常新,繁华落尽而显现真淳.陶渊明之胸怀朗若白日,俨然羲皇上人.渊明的诗风如此真淳自然,虽生於晋朝,无伤其为淑世之人.本诗意在表彰陶诗之自然真淳,显示元好问以「气骨」为正体之外,亦以「天然」为正体.纵横诗笔见高情,何物能浇块垒平.老阮不狂谁会得「出门一笑大江横」.(之五)按《诗品》谓阮籍诗:「厥旨渊放,归趣难求.」宋严羽《沧浪诗话》:「黄初之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气骨.」本诗前半则指出诗人之所以用俶诡之诗笔,寄寓渊放之情怀.实因为已无其他东西能够浇平胸中之块垒.后半两句谓:以晋人之诗才来说,被世人视为狂诞的阮籍,实际并不狂.只是这种真况谁能领会阮籍之作风,一如黄庭坚(山谷)诗句所示:「面对横在面前之大江,纵声大笑.」只不过以傲视万物的姿态发为旷放的吟咏而已.这是论「旷放」的诗风,和「气骨」,「天然」同为元好问最欣赏的正体.阮籍处身乱世,为保全性命,故作狂诞,逾越礼教,他的诗俶诡不羁,兴寄无端,其实是寄托无限的沉痛和难言的志节在其中.因此,阮籍的「旷放」,与曹刘的「气骨」,有其内在的共通性,皆为真情之流露.心声心画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之六)按扬雄谓:「言,心声也.书,心画也.」遗憾的是心声心画常常失真,因此,仅看表现於外的文章,岂能论断作者真实的人格后半两句指出晋人潘岳(安仁)当年写的《闲居赋》,显现高逸的情操,足以名垂千古;谁能相信他为了求官,见到贾谧出门,竟望著路尘而屈膝下拜呢此诗主要在讥讽潘岳文行不一,并指出文章本於性情,性情之真假,直接影响到文章品致之高低.此与《文心雕龙情采篇》云:「志深轩冕,而泛咏皋壤;心缠几务,而虚述人外;真宰弗存,翩其反矣.」所言,相互印证.慷慨歌谣绝不传,穹庐一曲本天然.中州万古英雄气,也到阴山敕勒川.(之七)按前半两句谓:汉魏歌谣中那种慷慨任气之风格,到了六朝已经断绝不传,只有北齐斛律金所唱之《敕勒歌》犹有此风.后半两句谓:大概是中原地区万古以来之英雄气慨,也传到阴山的敕勒川.本诗提及之《敕勒歌》原文如下:「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是敕勒族旧有之歌谣,极为豪莽.本诗举一实例,用以说明北朝文学的特质.唐李延寿《北史文苑传论》曾指出:「江左宫商发越,贵於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显然元好问赞赏北方文学之主於气质住豪壮,意在对照南方文学之流宕绮靡.沈宋横驰翰墨场,风流初不废齐梁.论功若准平吴例,合著黄金铸子昂.(之八)按《新唐书》卷壹○七〈陈子昂传〉云:「唐初,文章承徐、庾馀风,天下祖尚,子昂始变雅正.」此为全诗之所本.元好问於唐初诗人,仅推崇陈子昂.此因沈佺期、宋之问纵横驰骋於诗坛,犹不能湔除齐、梁绮靡之风.必待陈子昂承接六代风会,绍继传统,独开新途,始振起一代诗风.故后半两句谓:若论唐诗恢复正体之功劳,应依句践平吴为范蠡铸像之往例,也为陈子昂铸一座黄金塑像,以表彰他追复汉魏风骨之功.本诗指出六朝绮靡之诗风,至唐初仍然存在,始变绮靡,恢复汉魏风骨,当推陈子昂.斗靡夸多费览观,陆文犹恨冗於潘.心声只要传心了,布谷澜翻可是难.(之九)按前半两句谓:缀辞行文,斗靡夸多,徒增阅览之劳.以潘岳、陆机相较,陆机之文章,犹有较潘岳冗芜之遗憾.后半两句谓:诗文为心灵之声音,但能完整传述心意,目的已达.倘如布谷鸟之澜翻啼叫,岂有何难《世说新语文学》云:「孙兴公云:潘文浅而净,陆文深而芜.」《文心雕龙体性篇》云:「安仁轻敏,故锋发而韵流;士衡矜重,故情繁而辞隐.」此当为本诗之所本.然全诗之主眼并不在比较潘、陆之诗文,而是就潘、陆以针砭晋、宋诸家诗文之斗靡夸多.排比铺张特一途,藩篱如此亦区区.少陵自有连城璧,争奈微之识碔砆.(之十)按唐元稹於〈唐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之中,对杜甫诗之铺陈,排比、词气、风调、属对,深致赞叹之意.元好问则谓:铺陈终始,排比声律,但为诗歌创作之一途而已,推许杜甫,若局限於此,则其藩篱未免太窄.后半两句指出:杜甫自有旷世无匹之连城璧,怎奈元稹识见短浅,只识其中之碔砆杜诗之奥妙,元好问在《杜诗学引》已有说明,此诗重申杜诗为诗中之集大成,要妙难言,即如元稹,亦不能识.继前诗针砭晋、宋诸家之「斗靡夸多」,本诗又间接指斥「排比铺张」.眼处心生句自神,暗中摸索总非真.画图临出秦川景,亲到长安有几人(之十一)前半两句谓:眼目所及,必生心象,就此心象以文句表达,自能传神.若未亲临其境,只是暗中摸索,总是无法写真.清人查初白所谓:「见得真,方道得出.」正是此意.后半两句谓:杜甫在长安,秦川景物尽入题咏,真切入神,恰似张张摩写出来的《秦川图》,只是,像杜甫这样亲到长安,身历其境,刻划写真的诗人,古来能有几人.本诗指出诗歌写作,贵在身临其境,亲自体验,方能传神写真.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之十二)按前半两句谓:望帝的春心,托附在杜鹃鸟的悲鸣中;佳人的锦瑟,激起对逝去年华的怅惘.后半两句谓:晚唐诗人李商隐诗旨的难以明了,大体与此相类.而诗家总是喜爱西昆之美好,唯独遗憾的是无人像郑玄笺注《毛诗》般,一一阐述他的义旨.按所谓「西昆」,众说纷云.宋刘攽《中山诗话》云:「祥符天禧中,杨大年、钱文僖、晏元献、刘子仪以文章立朝,为诗皆宗李义山,号西昆体.」宋释惠洪《冷斋夜话》云:「诗到义山,谓之文章一厄.以其用事辟晦,时号西昆体.」宋严羽《沧浪诗话》云:「西昆体,即李商隐体.然兼温庭筠及本朝杨刘诸公而名之也.」本诗似乎沿袭释惠洪《冷斋夜话》之观点,视李商隐诗为「西昆体」,然其所论之重心,在李商隐诗「用事深僻」,以致「诗意晦涩」也.万古文章有坦途,纵横谁似玉川庐.真书不入今人眼,儿辈从教鬼画符.(之十三)玉川庐指中唐诗人卢仝.其诗以鬼怪趋险见称於后世.就元好问〈小亨集序〉来看,元氏对於鬼怪一派,必然深恶痛绝.因此前半两句指出:自古以来,诗文创作皆有正当途径,谁像卢仝那样,恣意运笔,险怪作诗呢后半两句谓:正规的诗像楷书,往往不能让今人看入眼;别寻险径的怪诗,好比小孩涂鸦,有时反而受到世人之激赏.本诗旨在斥责卢仝诗,别寻险径、刻意鬼怪,实非诗之正途,不足为训.出处殊途听所安,山林何得贱衣冠.华歆一掷金随重,大是渠侬被眼谩.(之十四)按前半谓:人的出处进退,有种种不同,大抵听凭个性所安.幽居山林的人,那能贱视廊庙里的衣冠士呢后半两句谓:华歆见到片金,掷去不取,随即受到时人的尊重,其实不过伪装清高,以便求官觅侯.而那些崇敬华歆清高的人,结果都被自己的双眼所瞒骗.诗文之伪饰,正与此相类.这是对刻意作伪之指责.前论潘岳之「言行不符」,此则更进一步论「刻意作伪」之失,拈出华歆之故事,目的不在批判华歆之人品,而是借此说明诗歌创作不能作伪.笔底银河落九天,何曾憔悴饭山前.世间东抹西涂手,枉著书生待鲁连.(之十五)按前半两句谓:李白诗笔洒落,境格旷远,正如其诗所示:「好比银河洒落九天.」何尝作过「饭颗山前」讥诮杜甫之劣诗后半两句谓:世间还有一些东抹西涂的论者,批评李白在中原扰扰之际,欲借永王璘之力量以建奇功.这又一种书生功利之见,诬枉像鲁仲连这一流的高士.本诗评论李白诗境格旷远.世俗失察,竟以不实之作相诬,书生功利之见相枉.切切秋虫万古情,灯前山鬼泪纵横.鉴湖春好无人赋,「岸夹桃花锦浪生」.(之十六)按前半两句谓:自古抒哀伤之情,皆凄切如秋虫之悲鸣;写苦境之作,亦若灯前山鬼之落泪.实因哀苦易於撼动人心,比较讨好.此盖针对晚唐李贺所作之评论.后半两句谓:像太湖春景的朗丽,就鲜少有人能写得好,只有李白:「岸夹桃花锦浪生」,堪称古今独步.此又进一步引李白诗为例,暗示李贺「幽冷哀激」之诗格,不及李白之「高华俊伟」也.切响浮声发巧深,研磨虽苦果何心;浪翁《水乐》无宫徵,自是云山《韶》,《濩》音.(之十七)按前半两句谓:沈约「前有浮声,后须切响」之说,的确深入发掘诗歌声律的奥秘,其研究创发之工夫,固然应予肯定,但是,这种人为声律果真值得用心吗后半两句谓:试看唐元结《水乐说》:本无宫徵之音响,却也自成云山间自然的雅乐.这是元好问反对人为声律之主张,因为他论诗主天然,诗歌中本有天然的声调,比起人为刻意之声律,更为可贵.东野穷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诗囚.江山万古潮阳笔,合在元龙百尺楼.(之十八)按前半两句谓:孟郊喜欢以穷困愁苦作为诗歌题材,至死如此.处身在高天厚地之间,却自囿於苦吟,不啻诗中囚徒.后半两句谓:试看韩愈自潮州还朝后之文章,与江山同其不朽.韩孟相比,韩愈应居陈元龙高卧的百尺楼上,高下岂可同日而语本诗指出韩、孟虽齐名,孟郊之穷愁实不堪与韩愈雄奇相提并论.万古幽人在涧阿,百年孤愤竟何如.无人说与天随子,春草输赢较几多.(之十九)按本诗前半谓:万古以来,不知多少高士幽居涧阿,未能显扬於世.其一生的孤愤,如何抒解唐代诗人陆龟蒙〈自遣诗〉云:「无多药圃在南荣,合有新苗次第生.稚子不知名品上,恐随春草斗输赢.」曾以名品药草和一般青草作喻,谓稚子不知珍惜,恐将明品药草持与一般春草共斗输赢.后半二句惋惜无人告知陆龟蒙:诗之品秩何独不然高低之比较,能有几多差别亦惟务实略名而已.本诗指出诗名之高下,无关乎诗之实质.如陶诗不为六朝人所贵,却大重於后代,即为实真名虚之例证.是以高人才士,励品为诗,应以实质为重,无须措意於声名品秩之高低.谢客风容动古今,发源谁似柳州深.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年寂寞心.(之二十)元好问自注:「柳子厚,宋之谢灵运.」前半两句谓:谢诗之风神,映照古今.渊源於谢灵运之诗人很多,然而谁能比柳宗元所得更为深切呢以柳诗接谢诗,清人查初白誉为「千古特识.」又谢灵运〈斋中读书诗〉前四句云:「昔余游京华,未尝废丘壑;矧乃归山川,心迹双寂寞.」最能突显谢客之心境.而柳宗元自王叔文党失势,贬邰州、永州、柳州,窜逐荒疠,自放山泽,悲恻抑郁,一寓於山水诗文.其寂寞不遇,实与谢灵运相同.故后半两句谓:柳诗正如拂动朱弦的瑟,一唱三叹的遗音彷佛犹在.这种冷寂的诗境,正象徵谢灵运当年的心境.窘步相仍死不前,唱无复见前贤.纵横正有凌云笔,俯仰随人亦可怜.(之二十一)按前半两句谓:作诗若窘束步履,一仍旧贯,至死不敢超越,就如后世的唱之作,见识不到前贤作诗的真性情.后半两句谓:作诗应秉持凌云之笔自创新格,若只能俯仰步趋,那也未免太可怜了.本诗指出诗人应自创新格,不当窘步因袭.都穆《南濠诗话》云:「东坡云: 诗须有为而作. 山谷云: 诗文惟不造空强作,待境而生,便自工耳. 予谓今人之诗惟务应酬,无怪其语之不工.」古人和诗,初不拘体制,后有「用其韵」,「次其韵」,雕镂过甚,扭曲性情,毫无情趣可言.由此可知,本诗旨在讥议宋人唱之风.皮述民先生另有一说,认为是论宋初西昆馆阁诸公.(注十九)奇外无奇更出奇,一波才动万波随.只知诗到苏黄尽,沧海横流知是谁(之二十二)按前半两句谓:诗歌写作之出奇变化,往往是在似乎无奇可变之处,竟然更出奇笔.这种状况有若波涛流动,一波才动,万波腾涌.后半两句谓:从过去历史来看,只知诗歌发展报到苏轼、黄庭坚,变化之妙,已臻极致,后世随风而靡,变本加厉,驯致如沧海之横流.始作俑者,岂非苏黄本诗是论诗歌出奇变化之妙,至苏黄已臻极致;末流无此才调,效其放逸,不免逾矩.曲学虚荒小说欺,俳谐怒骂岂诗宜今人合笑古人拙,除却雅言都不知.(之二十三)按前半两句谓:正如乡曲之学,虚诞不实;小家珍说,往往欺人.以俳谐的态度、怒骂的口吻作诗,难道适宜以俳谐作诗,杜甫、李商隐、苏轼皆所不免.《沧浪诗话》尝云:「学诗先去五俗:一曰俗体,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韵.」又论进代诸公诗云:「其末流甚者,叫噪怒张,殊乖忠厚之风,殆以骂詈为诗.」可见宋人不乏俳谐怒骂之作.后半两句谓:当代却不乏如此写诗者,难怪会取笑古人迂拙,认为古人除了雅言之外,其他一概不知.则进一步指出当代不辨古雅,步趋俚俗之失.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诗.(之二十四)按前半迳引秦观(少游)《春日》诗原句.元好问〈拟栩先生王中立传〉云:「予从先生学,问作诗当如何.先生举秦少游〈春雨诗〉(按:应作〈春日诗〉,下同).云: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 此诗非不工,若以退之芭蕉叶大栀子肥之句校之,则〈春雨〉为妇人语也.破却工夫何至学妇人」则好问此论袭自王中立.本诗指摘秦观纤巧靡弱之作,与韩愈豪雄奇崛之作相比,简直是女子诗.前面已指出张华之风云气少,温、李之儿女情多,至秦观之纤巧靡弱,真可谓每下愈况,故悬为诗家之大戒.乱后玄都失故基,看花诗在只堪悲.刘郎也是人间客,枉向春风怨兔葵.(之二十五)此针对刘禹锡两首题咏玄都观桃花之作而发.按刘禹锡〈元和十一年自朗州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诗〉云:「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裏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对此,元好问的评论是:战乱之后的玄都观,已失旧有的规模,刘氏题咏的看花诗虽在,却只能抒发官场后进皆已贵显之悲怨.又刘禹锡大和二年又作〈再游玄都观诗〉云:「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今何在前度刘郎今又来.」对此,元好问的评论是:刘禹锡自己也是一个人间过客,却昧於代谢之理,重游玄都观发现已无桃树,只有兔葵等物摇曳於春风之时,他二度题咏,则是枉向春风怨刺兔葵了.从整体诗意来看,元好问旨在提出:「怨刺之作要切当事理,不可漫无限制」的看法.金入洪炉不厌频,精真那计受纤尘.苏门果有忠臣在,肯放坡诗百态新.(之二十六)苏轼才雄气逸,胸襟超旷,所作若不经意而出,而淳洁精真,兼备众长.元好问以为:苏轼之作,有如金入洪炉,冶鍊不厌其繁,精真方止,不允纤尘污染,故能如是.后半两句谓:苏诗取材极博,不免变眩百怪.苏门弟子,果有忠直之臣,岂肯听任东坡百态俱备,万古常新,却无一人能嫡传光大.按苏门之中,无论是张耒、晁补之、秦观、黄庭坚号「苏门四学士」;或合陈与义、晁冲之为「苏门六学士」,皆本其才学体性,各擅所长,终与苏诗不尽相类.因此,本诗论及苏轼及苏门弟子,谓苏诗如百鍊纯金,备俱众美,门下难以绍继.百年才觉古风回,元佑诸人次第来.讳学金陵犹有说,竟将何罪废欧、梅.(之二十七)诗谓宋初诗坛沉溺於「西昆体」,渐失本真;百年之后,始觉醒而回复古风;於是元佑诸家次第兴起,这是欧阳修、梅尧臣倡始的功劳.按欧阳修作诗步武韩愈,以气格为主,善用古文章法,气格情韵,皆有足观.梅尧臣覃思精微,深远闲淡,自成一家.就诗论诗,欧梅具为古雅正体,不可轻废.而王安石诗用意深切,律度精严.虽健拔有奇气,然至暮年方妙.欧、王同为宋代庆历以后之大家,然元好问似较拥欧,故后半两句谓:后人讳学王诗犹可理解,何以欧、梅一并毁废呢本诗指出欧、梅恢复古雅之正体,为苏、黄之前导,其功不可抹杀.古雅难将子美亲,精纯全失义山真.论诗宁下涪翁拜,未作江西社里人.(之二十八)按前半两句谓江西派之诗作,论古雅难谓与杜甫相近,论精纯又全失李商隐之精真.玩诗意,乃以「古雅」称颂杜甫;以「精纯」称颂李商隐.而江西诗社中人已难望其项背.故后半两句谓:论诗至此,宁对黄庭坚下拜,亦不愿作江西社中人.按江西诗派是宋朝南渡之后的大宗派,以上追古雅力避凡近为主要目标.但因承继黄庭坚奇崛拗劲之诗格,运用夺胎换骨之手法,刻意於字句之奇,隶事用典之巧.於是人工过深,凋损天趣,尽失古雅精真,此乃元好问批判江西诗社的原因.但是黄庭坚诗源自杜、韩,别创奇崛之诗格,於诗仍为正体,故元好问愿意下拜,以示崇敬.池塘春草谢家春,万古千秋五字新.传语闭门陈正字,可怜无补费精神.(之二十九)「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是谢灵运〈登池上楼〉诗之名句.描写春意骀荡,却不假绳削,自然成文.此五字虽经万古千秋,仍然光景常新,故元好问特地徵引,称许一番.然而谢灵运之作风,其实十分重视雕镂,《文心雕龙明诗篇》所谓:「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正可一字不易,移以论谢.至宋代,陈师道作诗重视人巧,浑忘天然.尤其卧思呻吟,闭门觅句,被后世引为趣谈.其为诗之刻意,与谢灵运实有若干相似之处.因此后半两句谓:假使陈师道起死回生,一定要传话给他:闭门觅句的苦吟,对於诗道毫无助益,可怜他只是徒耗精神.元好问论诗主自然,故以谢灵运清新自然之诗句相对照,彰显陈师道之缺失.撼树蜉自觉狂,书生技痒爱论量,老来留得诗千首,却被何人较短长.(之三十)前半两句谓:评论古人诗作优劣得失,犹如蜉想要撼动一棵大树,自觉十分狂妄.原因总是书生技痒,喜欢论量高下.按韩愈〈调张籍〉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 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可见元好问用韩诗,自嘲猖狂.后半两句谓:等到老死之后,或许留下千首诗歌,则不知将由何人校论短长.本诗是全篇总结,以为自作亦将为后人所论量.。
古词《论诗三十首-二十九》(作者元好问)原文全文、诗意赏析

论诗三十首·二十九
元好问[金朝]
池塘春草谢家春,万古千秋五字新。
传语闭门陈正字,“可怜无补费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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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诗、评论
赏析
这首诗是批评江西诗派的代表人物陈师道。
陈师道的作诗方式是“闭门觅句”式的苦吟,着意于锤炼字句,在形式技巧上下功夫。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是谢灵运《登池上楼》的名句,意象清新,浑然天成,写出了盎然春意。
元好问崇尚自然天成的诗歌,反对雕琢粉饰,因此这里称赞谢灵运的这个名句万古常新,进而讽刺陈师道闭门觅句,只是徒然浪费精神,写不出什么好作品。
关于作者
元好问,字裕之,号遗山,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系出北魏鲜卑族拓跋氏,元好问过继叔父元格;七岁能诗,十四岁从学郝天挺,六载而业成;兴定五年(1221)进士,不就选;正大元年(1224),中博学宏词科,授儒林郎,充国史院编修,历镇平、南阳、内乡县令。
八年(1231)秋,受诏入都,除尚书省掾、左司都事,转员外郎;金亡不仕,元宪宗七年卒于获鹿寓舍;工诗文,在金元之际颇负重望;诗词风格沉郁,并多伤时感事之作。
其《论诗》绝句三十首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颇有地位;作有《遗山集》又名《遗山先生文集》,编有《中州集》。
天才清赡 邃婉高古——谈元好问《论诗绝句三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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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
散文 等各 种文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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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 中尤以 诗论 成就 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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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 诗绝 句 三 十 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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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张仲 杰 郎 中论文 》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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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 诗 三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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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题 中州集后 五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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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这 些 诗论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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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以
论 诗 绝句 三 十首 》 最 具 代表 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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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 继
杜 甫之 后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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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 较系 统 地 运 用 诗一 一绝 句 形 式来 表达诗歌 理论 的重 要诗 人
在 创 作上 题材 多 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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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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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 以 诗冠 金 苏传 统 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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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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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存其 诗一 千 三 百六 十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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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 有 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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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 格 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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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 言平 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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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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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 治黑 暗 的封 建 王 朝
环境 中度过的 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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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好 间 二 十 二 岁 ( 1 2 1 1 年 ) 以 前的青 少 年 时期 一 个 封建 士 大夫 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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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在 比 较 安定 的
,
他 诞生 于 金代 盛 世
“ ”
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

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
这句话出自元代诗人元好问的《论诗绝句》,原文为:
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
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
这首诗意思是说:世人都说呀,李商隐的诗写得真好,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人能够将他的诗恰如其分地解读出来。
就是说只是很可惜呀,没有人像郑玄一样为诗经做注解,独恨无人作郑笺。
这首诗评论的是唐代诗人李商隐。
李商隐是晚唐著名诗人,时世、家世、身世,从各方面促成李商隐易于感伤、内向型的性格和心态。
除了一些针砭现实的政治诗,其咏物抒情诗(包括爱情诗)往往情调幽美,善于把心灵世界的朦胧图像,以比兴、象征、用典、暗示等隐约曲折的方式化为恍惚迷离的诗的意象,表现出朦胧多义的特点。
论元好问《论诗绝句》对潘岳的评价

论元好问《论诗绝句》对潘岳的评价作者:胡剑来源:《文艺生活·中旬刊》2019年第04期摘要:元好问是我国古代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其文学思想集中体现在《论诗绝句》三十首之中。
元遗山通过对汉魏至宋代著名的作家或文学流派的评论,阐明了自己的文学理论主张,其思想在文学批评史上具有重要的影响。
其第六首本着诗歌应抒发真情实感的原则,对西晋文人潘岳的的作品提出了“心画心声总失真”的批评。
但是联系其他名家对潘岳的评价,并结合潘岳生活的背景及其诗文创作来考察,潘岳所抒发的隐逸之情是与其内在敏感多情的气质相符,不能简单地因其政治上的污点否定其文学创作的价值。
关键词:元好问;《论诗绝句》;真与诚;潘岳;文品与人品中图分类号:1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9)11-0001-01一、前言《论诗绝句》是在元好问文学理论思想的集中体现。
这组七言绝句继承了杜甫“以诗论诗”的传统,在整个文学批评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纵观这三十首绝句,作者在情感抒发上提倡真情实感之作,在艺术风格上推崇风云壮阔之作,在诗歌创作上偏爱自然天成之作,在诗歌流派上批评江西诗派的“闭门觅句”的创作。
元好问在《论诗绝句》第六首评论潘安仁的代表作品《闲居赋》时云:“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仍复见为人。
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元好问认为潘岳在《闲居赋》中抒发的闲居隐逸之情和他馋侍贾谧、望尘而拜的实际行为相背离,是文品与人品的背离。
那么,潘岳在《闲居赋》中抒发的情感是否虚假?是否能够因为“拜路尘”之事而否定《闲居赋》?事实似乎并不尽然。
二、遗山对真与诚的强调我国传统诗学理论中主张“诗言志”“诗缘情”,诗歌之于文人,是表达内心情感的重要载体,诗人情动,才有了将内心情感付诸文字的实践行为。
故而元好问主张作诗需要真情,反对虚假伪饰之作。
《论诗绝句》三十首中对此多次申诉强调。
第四首在评价陶渊明诗歌之时云:“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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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诗绝句三十首,妙解千年诗歌
《论诗绝句三十首》是金代大诗人元好问最重要的诗论作品。
以诗论诗,上承杜甫《戏为六绝句》及诸人诗论,下启王渔洋等人仿效论诗,以彰显“正体”为经,以评论历代诗人为纬,交织成篇。
论诗自汉开始,历经魏﹑晋﹑刘宋﹑北魏﹑齐﹑梁﹑唐﹑宋八个朝代,涉论之作家,始于曹植,终于南宋陈师道(后山),手笔之大,惊世骇俗。
而且这三十首绝句中每首诗也是上等作品,单独拿出相比先人大家也毫不逊色。
读了这三十首诗,也就大概了解了魏晋到南宋一千多年中国的诗歌风格,遗山先生之功大矣:
▐总论
汉谣魏什久纷纭,正体无人与细论。
谁是诗中疏凿手?暂教泾渭各清浑。
▶古典君:这是元好问论诗总纲,元遗山欲正本清源,区别正伪,廓清诗歌方向,可见大手笔。
▐曹植、刘祯、刘琨
曹刘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
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槊建安中。
▶古典君:元好问推崇建安诗人具有的雄浑刚健风骨之美,故盛赞曹植、刘祯。
▐张华、温庭筠、李商隐
邺下风流在晋多,壮怀犹见缺壶歌。
风云若恨张华少,温李新声奈若何。
▶古典君:西晋诗坛虽有建安遗风,但还是张华之流儿女情长为盛,甚至影响到晚唐温李,因此元好问甚为不满。
▐陶渊明
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
南窗白日羲皇上,未害渊明是晋人。
▶古典君:陶渊明作诗不事雕琢,自有天然之趣,清新真淳,所以不吝赞誉。
▐阮籍
纵横诗笔见高情,何物能浇块垒平?
老阮不狂谁会得?出门一笑大江横。
▶古典君:世人以为阮籍狂、痴,元好问不以为然,他看到了阮籍的真情郁气,诗笔纵横。
▐潘岳
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
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
▶古典君:潘安文辞清华,却谄事权贵,望尘而拜,“文如其人”?原来也不尽然。
▐斛律金
慷慨歌谣绝不传,穹庐一曲本天然。
中州万古英雄气,也到阴山敕勒川。
▶古典君:北地民歌豪放刚健、粗犷雄浑,万古英雄气概奔腾。
▐沈佺期、宋之问、陈子昂
沈宋横驰翰墨场,风流初不废齐梁。
论功若准平吴例,合著黄金铸子昂。
▶古典君:沈佺期、宋之问虽然贡献很大,但是文风靡弱,未若陈子昂纵横高蹈,开盛唐诗风的不世功勋。
▐陆机、潘岳
斗靡夸多费览观,陆文犹恨冗于潘。
心声只要传心了,布谷澜翻可是难。
▶古典君:陆机诗文虽然华丽,但是过于繁冗,有失水平。
一个“恨”字,态度立显。
▐杜甫
排比铺张特一途,藩篱如此亦区区。
少陵自有连城璧,争奈微之识碔砆。
▶古典君:杜甫作诗甚工,排比炼字皆有所长。
而后人只学文字雕琢却学不到读诗的社会价值,忧国情怀,错把顽石比美玉,实在可惜。
▐江西诗派
眼处心声句自神,暗中摸索总非真。
画图临出秦川景,亲到长安有几人?
▶古典君:西昆、江西诗派诸人缺乏现实体验的模拟文风终归是书斋文化,达不到杜甫“亲到长安”的入神境界。
▐李商隐、西昆诗人
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
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
▶古典君:李商隐诗风绮丽繁复,不可捉摸,独树一帜,然而西昆诸人只学其华丽之形而无迷离之神。
▐卢仝
万古文章有坦途,纵横谁似玉川卢?
真书不入今人眼,儿辈从教鬼画符。
▶古典君:卢仝一心追求险怪的诗风,他追蹑韩孟诗派的步伐却入了歧途,也就是徒玩技巧的“鬼画符”。
▐自命清高
出处殊涂听所安,山林何得贱衣冠。
华歆一掷金随重,大是渠侬被眼谩。
▶古典君:诗人大多重山林隐士诗轻贱台阁仕宦诗,但大多数时候他们不过是在自命清高。
元好问的质疑深入骨髓。
▐李白
笔底银河落九天,何曾憔悴饭山前。
世间东抹西涂手,枉着书生待鲁连。
▶古典君:李白的诗歌想落天外,气势宏大,雄浑自然,不像杜甫“憔悴作诗苦”。
可惜世人以为功利,错诬了李白如鲁仲连一样的高义。
▐苦吟诗人
切切秋虫万古情,灯前山鬼泪纵横。
鉴湖春好无人赋,“岸夹桃花锦浪生。
”
▶古典君:这是借李白名句讥评中晚唐穷愁苦吟一派诗人弃美景于不顾,一位悲愁哀苦的幽僻清冷。
▐拘忌声韵
切响浮声发巧深,研摩虽苦果何心?
浪翁水乐无宫征,自是云山韶頀音。
▶古典君:自然之声,是美妙的天籁之音,而拘忌声病以成诗的人确实值得批评。
▐孟郊、韩愈
东野穷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诗囚。
江山万古潮阳笔,合在元龙百尺楼。
▶古典君:元好问认为孟郊根本不能与韩愈相提并论。
诗囚苦吟相比于韩愈的雄豪,自是落了下乘。
▐陆龟蒙
万古幽人在涧阿,百年孤愤竟如何?
无人说与天随子,春草输赢较几多?
▶古典君:晚唐后期,文人明哲保身,多僻世心态和淡泊情思,元好问为之不尽叹息。
▐柳宗元、谢灵运
谢客风容映古今,发源谁似柳州深?
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年寂寞心。
▶古典君:柳宗元的诗淡泊简古,常冷寂神境,以暗喻道出,恰如当年谢灵运寂寞心境。
▐诗人唱和、庾信
窘步相仍死不前,唱醻无复见前贤。
纵横正有凌云笔,俯仰随人亦可怜。
▶古典君:诗人唱和,俯仰随人,窘步相仍,比起“纵横自有凌云笔”的庾信,不过是搜肠觅句的可怜虫。
▐苏轼、黄庭坚、江西诗派
奇外无奇更出奇,一波才动万波随。
只知诗到苏黄尽,沧海横流却是谁?
▶古典君:苏、黄诗歌虽佳,后学却生硬晦涩,匠气十足,风气不值得效仿。
▐俳谐怒骂
曲学虚荒小说欺,俳谐怒骂岂诗宜?
今人合笑古人拙,除却雅言都不知。
▶古典君:俳谐怒骂的不良习气终是难登大雅。
作诗还应遵循儒家温柔敦厚的“思无邪”之论。
▐秦观、韩愈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
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诗。
▶古典君:秦观词风柔弱纤丽,崇尚韩愈雄浑刚健的元好问称是“女郎诗”,所以露讥讽之意。
▐刘禹锡
乱后玄都失古基,看花诗在只堪悲。
刘郎也是人间客,枉向春风怨兔葵。
▶古典君:刘禹锡玄都观系列诗歌怨刺之意太过,崇尚儒家诗教的元好问自然会批评。
▐苏轼、苏门诗人
金入洪炉不厌频,精真那计受纤尘。
苏门果有忠臣在,肯放坡诗百态新?
▶古典君:苏轼自是才高,但后人画虎类犬,怪样百出,无法超越前人,甚是让人不满。
▐欧阳修、梅尧臣
百年才觉古风回,元祐诸人次第来。
讳学金陵犹有说,竟将何罪废欧梅?
▶古典君:苏黄后学抛弃欧、梅关注现实、平易自然的诗风,不注重思想内容,一味求奇求变。
▐杜甫、李商隐、江西诗派
古雅难将子美亲,精纯全失义山真。
论诗宁下涪翁拜,未作江西社里人。
▶古典君:李商隐的诗能得杜甫遗意,学杜应先学李。
但在元好问看来,以黄庭坚为首的江西诗派虽然标榜学杜,但并未抓住杜诗的真髓。
▐陈师道、谢灵运
池塘春草谢家春,万古千秋五字新。
传语闭门陈正字,“可怜无补费精神”。
▶古典君:陈师道的作诗方式是“闭门觅句”式的苦吟,相比谢灵运“池塘生春草”的自然清新确实低了一等。
▐收束
撼树蜉蝣自觉狂,书生技痒爱论量。
老来留得诗千首,却被何人校短长?
▶古典君:这首诗是《论诗三十首》的最后一首,也是结束语,是诗人自谦之词。
但纵观这三十首诗,无不眼光锐利,立场鲜明,一语中的,颇多慧见。
这些诗启迪后学,绵延诗统,在中国的诗歌史上,实在是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