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小说的缺憾初探

路遥小说的缺憾初探 遵义师范学院08级中文系 冯青松

摘要：路遥，以燃烧自己生命的方式进行文学创作，他是让人肃然起敬的，他的作品也历来被人们所推崇。但是，再伟大的艺术家，其作品都不可能尽善尽美。要正确看待一部文学作品，就应该不止欣赏它的精妙之处，也要能发现它存在的瑕疵。这篇文章将本着客观公正的态度，对路遥作品中存在的不足进行发掘和简单分析。

关键词：路遥 人物形象 故事情节 制约 路遥是一个对读者影响至深并被广泛认可的作家，其作品回旋着一股激荡人心的力量。但是，通过仔细品读之后，不难发现其作品在人物形象上、小说情节设臵上出现的各种不足，且这种不足于大多数作品中存在。此外，路遥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作家，他对黄土地有着异乎寻常的眷恋，所以，在处理农村与城市这对矛盾时，他的情感明显地偏向于农村。这一点更是几乎存在于所有作品中。这种恋土情结本无所谓好与坏，但若将这种过于浓烈的情结投注在作品中，难免会对作品产生审美价值观上的制约。正如法国文学评论家的观点：‚在所有的艺术家身上，人们都可以观察到一种永不满足的‘复合’声，一个谐振的主题，一旦将其唤醒，这个复合声便发生振动，出于这个原因，某些作家总是重复地写着同一本书。‛在路遥身上，这种‚写同一本书‛的情形很常见。现在，笔者将从人物形象塑造、情节设臵、恋土情结等方面对路遥小说中存在的缺憾进行简单分析，用意在于实现客观的文学批评。 一、人物形象塑造上 1、路遥以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塑造了许多农村人物形象、城市人物形象和从农村走进城的人物形象，细一比较，不难发现他们有诸多方面的不足存在。 人物形象的相似性。纵观路遥笔下的主人公们，会发现他们有着惊人的相似处，无论是《人生》中的高加林还是《平凡的世界》中的孙氏兄弟，亦或是《在困难的日子里》中的‚我‛(马健强)，他们都是才华出众、坚忍不拔、不甘平庸、勇于进取的生活强者。他们虽存在于不同的作品中，但他们就像是连体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高加林在被挤掉民办教师职位后，‚一旦被编入农民队伍，他照样挥动镢头，玩命地挖起田畔，两只手打了血泡，他还是疯狂地干着。‛⑴这样的吃苦精神在孙氏兄弟身上同样得以体现：孙少安以‚精明强悍和可怕的吃苦精神，在十八岁那年，一队的社员就一致推选他当了队长‛⑵；孙少平初入黄原城揽工时‚三天下来他的脊背就被压烂了。像带刺的的葛针刷过一般。两只手随即也肿胀起来，肉皮被石头磨得像一层透明的纸，放在新石头上就像放在刀刃上‛⑶。而同是在城里上学的马健强与孙少平同样在极端贫穷困顿中以顽强毅力战胜饥饿威胁，始终保持着人格尊严和善良品性。所有这些都能看出路遥在极力宣扬自强不息的精神品格，但难免会使主人公们产生影像重叠，仿佛孙少平就是马健强，也是高加林。高加林这个人物形象虽然复杂一点，可分为在县城里锐意进取的‚城中的高加林‛和被现实生活打击后返回农村，醒悟后的‚农村的高加林‛。但‚城中的高加林‛无疑能与黄原城中的孙少平精神重叠，因为他们都有一颗要在更广阔的空间里实现远大理想的决心；‚农村里的高加林‛能与双水村里的孙少安精神重叠，因为他们都立足于最现实的土地，成为农民实干家。所以，孙氏兄弟只是高加林的分身和裂变而已。如此一来，路遥似乎是在写同一个人物形象在不同社会环境中发生的不同故事而已，主人公们的相对个性不突出，读者就不太容易从主人公堆里分辨出他们，只能大概知晓是路遥笔下的主人公而已，这样的人物形象的重复出现，会导致读者产生审美疲劳。 2、人物形象的失真性。正如前文所分析，如果说高加林塑造得还算成功，塑造出了人物的复杂性、矛盾性。那么，由高加林进行裂变或提纯了的人物孙少平则存在很大程度上的失真性。孙少平继承了高加林的所有优良品质，而摒弃了其浮夸、虚妄的一面。比如不计前嫌搭救命悬一线的侯玉英，慷慨解囊解救被包工头长期凌辱的小女孩，凭着自己无比坚强的意志力忍辱负重并很快成为最出色的揽工，进入煤矿基地工作后又很快成为最出色的斧子工班头，对田晓霞的感情从一而终，自觉担负起照顾师傅的遗孀与儿子的责任等等。不可否认，孙少平有一颗高度纯洁的灵魂，是真善美的化身。但是，越是这样的纯美或是诗化了的形象就越显失真，特别是在《平凡的世界》这样一部现实主义作品中就愈加显得不和谐了。人性是极其复杂的，是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忽略了这一点，那么人物形象就不会立体，显得不饱满了。所以，从这方面的意义上看，孙少平之于高加林实质上是一种退步。 同样，《人生》中的德顺老汉这个人物形象也有失真的缺憾。路遥笔下有许多勤劳朴实的老农民形象，他们塑造得都很立体。高玉德惧怕高明楼的权威，在自己儿子被换掉民办教师职位后仍要求儿子‚以后见了明楼脸不要沉，要笑‛⑷；土艺术家田万有喜欢在妇女们面前唱酸歌，而儿媳妇在场时又臊得开不了口；孙玉厚老实本分，每次儿子孙少安要在村里搞新动作时，都为他担惊受怕，思想非常保守。这些人物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缺点，也正是因为这些缺点，他们才显得那么贴近我们的生活，那么具有真实性。而德顺老汉则不然，他有一颗极其善良的心，自己有一点好东西就满庄转着往娃儿们手里塞；自己一辈子光棍却能洞悉男女情爱之事，最先看出高加林和刘巧珍的恋爱关系，在全村人都嘲讽高加林和刘巧珍鬼混时他却极力撮合，利用到城里拉粪的机会积极为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当高加林背叛刘巧珍时他是仁义道德的捍卫者，指责高加林忘了本丢了根；最后，当高加林在城里的人生理想破灭被迫回到农村时，他又成为高加林最好的开导者。在整部小说中，德顺老汉俨然被塑造成了一个救世主，不是人而是神了。 3、人物形象塑造上的缺失和偏颇。路遥作品中成功塑造了许多女性形象，如刘巧珍、郝红梅、黄亚萍、田润叶、孙兰香、贺秀莲、金秀、冯玉琴、杜丽丽等等。她们都刻画得栩栩如生，但是，很难在其中发现一个能让人留下印象的中年妇女形象，作者只在高玉德、孙玉厚、高明楼、田福军等中老年男性身上挥洒笔墨，对中年妇女缺少应有的关注，没能塑造出一位稍具典型意义的中年妇女形象，这不能不说是作者人物画廊中的一大缺憾，这是第一点。第二点，路遥在刻画农村青年与城市青年时，情感出现明显的偏向和失误，往往把城市青年写得平庸窝囊，比如《平凡的世界》中的李向前、《人生》中的张克南等等。再者，作者有意无意中将城市写成人格堕落的场所，往往农村青年一进入城市就被城市的纸醉金迷腐化，由朴实、积极进取蜕变为世俗、卑琐之人。如《你怎么也想不到》中的薛峰、《风雪腊梅》中的康庄等。第三点，同一类型的人物形象会出现在不同的作品中。《平凡的世界》中就又出现了一位刘巧珍式的人物—李向前，都是对意中人一往情深，即使被遗弃冷落也只怨不恨的人，只不过换了个性别而已。 二、情节设臵方面 故事情节是小说的灵魂部分，笔者认为，路遥小说在情节设臵上有以下几方面的不足： 1、情节设臵的模式化 路遥小说虽不以惊心动魄的情节取胜，但他对故事的悬念设臵仍是十分看重的，‚应该写成一开始是这样，而中间发生了读者意想不到的大转折，而这种变化，你根本不能让读者一开始就感觉到。‛⑸可如果这种‚意想不到的大转折‛在小说中重复出现，读者未免就会重复觉得新鲜。路遥小说中的许多情节就是陷入这种模式化的泥淖的。单就水灾舍身救人这一情节，作者就写了不下三次，《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救侯玉英、田晓霞救落水女孩，《夏》中杨启迪救张民。此其一。其二，负心人遭报这类情节也被作者在作品中重复设臵:《人生》中高加林，为了能在城里有更好的发展而抛弃了在农村的情人刘巧珍，后来在城里工作走后门的事情被揭露，结果被逼回农村；《平凡的世界》中郝红梅为了攀缘富贵而冷落深深喜欢着她的孙少平，后来为送同学纪念品而偷手帕的事情被顾养民及其家人知晓，攀高枝的梦想破灭；《黄叶在秋风中飘落》中的刘丽英负高广厚，背叛高广厚与县教育局副局长卢若华结合，却在与卢婚后被卢的残忍变态致使其再度离婚，想过上富足生活的愿望破灭等等。这些结局的设臵不排除与作者本人经历有关的可能，路遥曾深深爱着他的初恋女友林红，并在1970年国家在插队知识青年中首次招工时把招工指标给了林红，而换来的结果却是林红的一封段交信，路遥为此悲痛不已。但作者把自己的爱情观强加到作品中，未免对笔下人物有失公允。其三，路遥作品中情节的古典模式重复出现。男女主人公属青梅竹马的就有孙少安与田润叶、薛峰与郑小芳、康庄与冯玉琴等等。此外，‚公子落难，小姐搭救‛的才子佳人式情节也被反复渲染，富家女恋上穷小子的情节也层出不穷：《人生》中黄亚萍与高加林，《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安与田润叶、孙少平与田晓霞，《月夜静悄悄》中的大牛与兰兰，《青松与小红花》中的运生与吴月琴，《在困难的日子里》中的吴亚玲与‚我‛等等。其四，某些桥段被作者几乎原模原样的用在不同的作品里。《生活咏叹调——杏树下》中的‚我‛因为屁股后面的裤子破了而不敢跟同学玩‚找朋友‛的游戏，被小萍知道后用笨拙的手法帮‚我‛缝裤子这一桥段，被作者几乎原封不动的用在《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安与田润叶身上。 2、路遥非常推崇柳青的《创业史》，‚我比较重视柳青的《创业史》……这是我第七次阅读《创业史》。‛⑹受到柳青潜移默化的影响，路遥小说特别是《平凡的世界》中的很多情节安排都有明显模仿柳青的痕迹。孙少安去米家镇给牛治病和梁生宝到郭县买稻种；孙少安扩大砖厂为了给那些买不起化肥的农民群众增加收入和梁生宝为贫雇农组成的的互助组能与姚士杰、郭士富相抗衡而冒险贷款⑺。这些情节除了人物不同和具体所作的事情不同，实质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3、情节设臵的内在矛盾性及其体现出作者价值观的陈腐。作者对笔下的主人公过于溺爱，让高加林在极度失意时拥有美丽善良的刘巧珍，后来又被城市干部子女黄亚萍爱慕，并让孙氏三兄妹也得到同样的待遇：少安与润叶、少平与晓霞、香兰与仲平。也让马健强得到吴亚玲的爱护与关心。前文分析过，路遥在面对农村青年和城市青年时一向是偏袒农村青年的，而把城市青年刻画得平庸、玩世不恭。但作者一再让笔下的主人公得到城市异性特别是城市干部子女的青睐，这样的情节设臵是自相矛盾的，也与作者的情感偏向不一致。且凡是与主人公产生情感关系的城市青年又个个显得那么地出淤泥而不染，女的不再像贺敏、杜丽丽那般浮华和放荡，男的也不再像李向前、顾养民那般平庸和狭隘，这也是与作者情感偏向相左的。从作者执着于这样的情节设臵，便能看出作者一方面在贬低城市，贬低富贵和权力，另一方面却又在渴望着富贵与权力，由此可看出作者价值观陈腐的一面。作者一再构臵城市干部子女对农村青年主动投怀送抱的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