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传媒时代的生存策略——周梅森“政治小说”论析

批评与嗣程　大众传媒日寸代的生存策略　周梅森“政治小说”论析　

近些年来，被出版界誉为“中国政治小说第一人”的作　家周梅森，用他的长篇系列“政治小说”在疲软的文学图书　市场上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出版奇迹。自１９９７年＜人间　正道＞获“国家图书奖”和“五个一工程奖”，并被改编成２８　集电视连续剧在中央电视台热播开始，随后的＜天下财富＞　（１９９８）、＜中国制造＞（２０００）、＜绝对权力＞（２００２）、＜国家公　诉＞（２ｏ０３），无一不受到主流意识形态的肯定和电视媒体的　追捧。每一部作品几乎都以初版即印刷１０万册的印数和无　一例外地被改编为电视连续剧并在电视媒体热播的业绩令　业内外人士注目，其中一些作品还相继获得“国家图书奖”　和“全国优秀畅销书奖”。２００４年５月，周梅森的长篇新作　＜我主沉浮＞出版，作家出版社在图书发行的同时即宣告：　“同名３ｏ集电视连续剧年内拍摄，将于２００５年热播。”２００５　年夏，＜我主沉浮＞的姊妹篇＜我本英雄＞又在大型文学刊物　＜小说界＞连载。一位作家某种类型的作品，在长达９年的　时间内同时受到主流意识形态赞赏与大众媒体的追捧，在当　今文坛不说是绝无仅有，也是非常少见的。但与此同时，与　主流意识形态的肯定和大众媒体的追捧形成强烈反差的是，　当下文学批评界对周梅森却极其冷漠，极少有认真严肃的分　析与评价。在大众媒体文化占据主导地位的今天，读者口味　的多变决定了媒体关注热点的频频转移，一个或几个名作家　“独领风骚”的景象早已一去不复返，普通民众对社会政治　热点的关心也逐渐让位于对实际利益的关注。媒体文化构　建起的适合于消费时代的文学模式，是与无处不在的市场法　则相联系的。在这样的时代。被指称为“政治小说”的周梅　森作品为何能在书刊市场上长盛不衰？又为何受到批评界　的冷淡？由此构成的“周梅森现象”到底意味着什么？周梅　森的此类作品该如何评价与定位？应该引起人们的关注与　思考。　一从构建历史悲剧到描摹官场风云：　周梅森创作转型的“时代’’意味　作为上世纪８０—９ｏ年代的“纯文学”作家，周梅森是以　万国庆　充溢着强烈悲剧意味的近代历史小说引起读者兴趣和评论　界关注的。在周梅森的笔下，无论是战争硝烟还是矿井风　潮，其落笔点都在深层的人性剖析与开掘上。在对历史与人　性的探问中，作品显现出了生活的厚重感和撼人心魄的艺术　力量。从＜沉论的土地＞、＜黑坟＞到＜国殇＞、＜军歌＞、＜重　轭＞、＜沦陷＞，作者描摹历史画卷时开阔的视野与独特的观　照视角，宏大的小说架构所体现出的历史的恢宏气势和悲怆　感，以及解构主流历史观，以小说“重构”近现代史的努力，　都使人感受到一个成熟作家的不同流俗之处。也正是在这　样的创作实践中，周梅森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艺术风格，并　确立了自己在文坛上的位置。　自＜人间正道＞开始，周梅森的小说创作发生了重大的　变化。作家关注生活的视点开始由惊心动魄的近代历史风　云转向当下政坛，转向对官场权力运作规则的展示和对腐败　发生机制的剖析。在周梅森所营造的以当代官场为描绘重　点的文学世界中，主角几乎都是挺立在权力高端的政坛精　英。作者通过作品主人公与他们政坛对立面的冲突，带出的　是中国当下社会政治生活中的种种深层次矛盾。围绕着这　种种矛盾，作品展开了当代官场权力运作过程中正义与邪　恶、道德良心与个人权欲私欲的较量。其中的一些作品还试　图切入到当今政治架构的敏感地带，质疑权力机构运转过程　中潜规则的合法性，在主流意识形态允许的范围内表达作者　对当今政治机制弊病的认识及评价。总之，以认同国家话语　的姿态对当代官场政治生活做正面描写，试图从社会政治的　大视角解析时代与人生，加上通俗文学常用的故事表达方　式，从小说类型学的角度来考察，一种带有周梅森个人鲜明　印记、以描绘当下官场斗争为主要特征的“政治小说”模式　在这样的创作转型中酝酿成型。　何为“政治小说”？一个世纪之前梁启超倡导“小说界　革命”时，就有人给“政治小说”下过这样一个定义：“政治小　说者，著者欲借以吐露其所怀抱之政治思想也。”　作为理想　主义政治理性的浪漫书写，周梅森的此类小说正是“吐露其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撤评与嗣器　怀抱之政治思想”的典型之作，在相当程度上凝聚着作家经　邦济世的豪情。不可否认，作家周梅森对当今权力运作机关　的生活有着超出他人的体验，对正在行进着的“历史”表现　出了超乎他人的热情。但他的“政治小说”成为被文化消费　市场接纳的一种小说模式，却离不开世纪之交中国特定的社　会文化背景，也离不开作家本人在特定社会背景中价值观念　的调整。　自上世纪８０年代后半期始，随着文坛逐渐摆脱“文学从　属于政治”的工具化处境，“去政治化”成为一种时尚，纯文　学创作队伍也开始发生明显的分化。文学在褪去了过于浓　厚的意识形态色彩的同时，也渐渐弱化了关注现实把握时代　的能力。一部分作家退回到自我的天地，抒写个人私密性的　体验，另一些人则满足于对生活琐细皮相的摹写或迷恋于单　纯形式的试验。一时间，无病呻吟的所谓“爱情”，弱不禁风　的伤心欲绝，卑微人生中的卑琐欲望，小得不能再小的杯水　风波，社会边缘人的牢骚和调侃，都竞相成为文学表现的对　象。而正处在社会加速发展期历史阵痛中复杂而艰难的现　实图景却被作家们视而不见。中国社会正在发生着什么？　历史正在向何处去？这些文学应该关注和回答的问题被弃　置不顾。文学与现实社会的疏离引起了关注社会历史走向　的一部分读者的不满，当代小说创作的整体性阙失何在？文　学在当今社会中究竟有何意义？这样一些严肃的问题开始　摆在还追求文学时代性的作家面前，促使他们做出回答。周　梅森的创作转型，可以看做是作家对文学与现实社会疏离所　做出的积极反映。　但这只是促使周梅森创作转型的一个因素，更为重要的　原因可能还潜藏在社会文化语境发生重大变化的历史背景　中。自上世纪９ｏ年代始，大众消费文化开始以前所未有的　速度席卷中国。它们避开对终极意义的严肃追寻，以一套定　型的制作机制将大众的梦想和世俗欲望变为光怪陆离的故　事，烹饪出满足浅层次精神消费的文化快餐，在安抚受众的　同时实现着自己的商业动机。这种文化快餐虽然缺乏思想　的深度和意蕴的张力，但它以自己的娱乐消费特征满足着受　众需要，争夺着文学的读者，使传统意义的文学家普遍感受　到了生存的压力。与此同时，视听媒体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显　赫地位，它所拥有的文化霸权使得其他文化媒介相形见绌。　谁能与视听媒体联姻，谁就有可能获得大众的青睐，摆脱被　冷落的命运。周梅森无疑看清了这种文化“背景”的玄妙，　如何才能既不失去小说家的尊严，又能赢得强势视听媒体的　青睐，“借助影视的力量尽可能地扩大市场份额”，这恐怕不　能不成为周梅森步人创作状态时考量的一个核心问题。　笔者认为，以“匡世”姿态出现的周梅森“政治小说”，初　看似乎是对“弘扬主旋律”召唤的一种响应，是对文学“去政　治化”后当下文坛精神阙失的一种校正，但细致体察却可以　发现，它同时也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这个大众消费文化泛　溢时代的一种生存策略。它既契合了主流意识形态的要求，　又满足了最为世俗的大众消费文化期待。从这个角度观察　周梅森的创作转型，这种转型所具有的“时代”意味格外耐　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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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梅森“政治小说”的话语特征　与叙事策略　

周梅森的“政治小说”常常演绎的是一个用充沛的政治　激情包装起来的政坛“英雄”故事。这些政坛“英雄”，作为　作者心目中“时代精神”的表征，在作家的艺术再造中具有　超凡脱俗的意志和高尚的政治节操。在周梅森笔下，他们尽　管经历各异性格不同，有时或许有着这样或那样属于常人的　缺点和错误，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作者赋予了他们当下政坛　精英的理想人格——为国家改革事业甘愿压上身家性命的　凛然正气和牺牲精神。从市委书记吴明雄（＜人间正道＞）、　高长河（＜中国制造＞）、李东方（＜至高利益＞）、齐全盛（＜绝　对权力＞）、市检察院检察长叶子菁（＜国家公诉＞），到省长赵　安邦（＜我主沉浮＞、＜我本英雄＞）、省委书记钟明仁（＜至高　利益＞），他们几乎都是时代的弄潮儿。可以说，他们是浸透　着作家浪漫主义想象力的理想化身，是作家主观理念加工出　的艺术产物。这些理想人物的对立面则各不相同，有谙熟官　场规则精通权术的政客肖道清（＜人间正道＞）、赵启功（＜至　高利益＞），有身居高位的腐败分子王长恭（＜国家公诉＞）、赵　芬芳（＜绝对权力＞），还有权力交接和仕途生涯中“结怨”的　政坛对手姜超林（＜中国制造＞）、刘重天（＜绝对权力＞）。在　围绕着这些形象所展开的故事叙事中，作者赋予了他的政坛　。英雄”一种“创世纪”般的崇高感与历史的庄严感，“英雄”　在具有人性本能的同时，还往往具有超越人性本能的神性特　征。与时下的某些主旋律作品中正面形象的伦理化故事处　理方式不同，周梅森擅长于将他的主人公置放到权力斗争的　惊涛骇浪中，在惊心动魄的权力对决中凸现政坛“英雄”的　性格。正反方的斗争必是山重水复波澜迭起，但斗争的最终　结局却无须读者费力思量。作者为人物设置的冲突与结局，　一般不会偏离通行的社会历史观所限定的范畴。作品中描　绘的社会情景，一般也都符合通用的主流话语对当下生话的　解释。　在周梅森的故事叙事中，“腐败与反腐败”、“正义与邪　恶”常常构成力量的两极，作者也时常试图解释现行体制下　腐败的成因及体制根源，但又时常用道德层面的解释和类似　大团圆的结局去消解“问题”的尖锐性，以达到不违背主流　意识形态既定“结论”的目的。阅读周梅森的“政治小说”，　读者的心理期待一般都能得到满足。在少有“英雄”的年　代，周梅森用文学想象构建起的政坛英雄“幻象”以及“英　雄”与贪官的斗争故事，既满足了国人“集体无意识”中的　“英雄”期待与“清官”期盼，宣泄了普通老百姓对社会不公　官员腐败的愤怒情绪，同时还顺应了主流话语对文学的要　求。总之，周梅森以当代政坛为聚焦点的“政治小说”，以构　建主流话语的创作姿态，在艺术想象的领域中为当今的现实　改革运动寻找着“合理性”依据，用小说的艺术表现手法诠　释着作家理想主义的社会政治理念，其价值评判尺度和社会　历史观与当下的主流观念并无二致。而作者以小说形式实　现的社会历史叙事，又恰恰能契合当下平民社会较普遍的一　

当代文坛２００６年第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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