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小说中体现的冷战意识形态

韩国70、80年代小说中体现的冷战意识形态 大连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 徐悦 116044 摘要：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世界范围内社会主义革命、民族解放运动蓬勃发展，给西方资本主义体系带来极大的冲击，于是美国推行了冷战政策。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同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展开了冷战对立。在美国遏制社会主义发展的过程中，朝鲜半岛无奈沦为了美苏争霸的牺牲品，同族间的杀戮留下了至今无法抹去的伤痛，这种伤痛也为韩国文坛带来了深远的影响。本文旨在结合70,80年代韩国的社会背景、文坛创作情况，考察韩国小说中体现的冷战意识形态，窥探出此题材小说的创作特点。 关键词：冷战，朝鲜战争，韩国小说，意识形态。 1.序论 冷战是指1947年至1991年间，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和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两个阵营除直接交战之外，在经济、政治、军事、外交、文化、意识形态等各方面都处于交战的时期。东、西方相互指责对方，意识形态之战呼之欲出。从当时整个朝鲜半岛的处境来说，朝鲜走社会主义道路，韩国走资本主义道路，背后各自站着苏联和美国。 二战之后，世界上社会主义革命、人民革命、民族解放运动蓬勃发展，严重地冲击着殖民主义、资本主义体系。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统治集团，为了遏制、扑灭这些革命运动的发展，巩固资本主义体系，采用各种手段推行“冷战政策”。在遏制社会主义发展的道路上，朝鲜半岛无奈沦为了美苏争霸的牺牲品，同族之间展开了杀戮。自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至今，冷战意识形态带给朝鲜半岛及半岛人民的伤害仍未停止，半岛的分裂，同族间的杀戮不得不说是冷战意识形态的产物。 文学可以反应出特定年代、特定历史环境、社会背景下的“真实”，可以说是借作家之笔，记录下来的一部历史。朝鲜战争结束后，以战争为题材的战后小说登上韩国文坛，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关于战争、意识形态对立的文学创作在韩国文坛日趋活跃，特别是小说创作更是备受瞩目。70年代朝鲜半岛南北关系日趋缓和，80年代社会结构和意识形态均发生剧烈的变革，所以在这段时期内，以南北意识形态对立为题材创作的小说在韩国文坛熠熠生辉。通过分析韩国70、80年代小说中出现的冷战意识形态，不仅可以看出同时期韩国文坛的创作特点，还可以窥探出冷战意识形态对韩国文学的影响，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种对立给无辜平民带来的至今无法抹去的伤痛。 2.韩国70、80年代小说中体现的冷战意识形态 2.1 揭露冷战意识形态对立的残忍性——黄晰瑛的《韩氏年代记》1 作家黄晰瑛的作品素有韩国小说界现实主义美学顶峰的美誉，作者通过现实主义的洞察力，在《韩氏年代记》中真实再现了朝鲜战争之后，南北意识形态对立之下同族间的战争。小说的主人公韩医生是一位普通的、极守医德的医生，在朝鲜战争爆发之后，因不肯加入共产党而被认定为不积极分子，未被派往前线参军，留在平壤医院治疗伤员。小说一开始就弥漫着意识形态的味道。后因为伤员做手术而放弃逃到韩国的机会，却因同僚潜逃，被刑拘、受尽折磨，在朝韩战线拉近后，被判死刑。幸运地捡回一条命的他逃到韩国。停战后，历经艰辛的他与妹妹重逢，并在一家私人医院作雇佣医生，因得罪医院的合伙人朴某，一封“捏造”的举报信使他再次陷入意识形态对立的怪圈中。信中称韩医生是朝鲜的间谍，这恰恰触碰了当时最敏感的意识形态问题。韩国受美国冷战思维的影响，极端仇视共产主义和共产党人，在那个年代“情报机关是很容易制造出合法的官制赤色分子”的。 在意识形态阴云的笼罩下，黑暗政治统治了人们的生活。特别是那些“脱北者2”，与朝鲜有过任何瓜葛的人们，因“连坐制”而终日提心吊胆地生活，在“肃清共产主义和赤色分子”

1 发表于《创作与批评》，1972年春季刊。 2 指从朝鲜越过三八线来到北方的人。 的韩国，随时可能因为意识形态的斗争而招致杀身之祸。而引发这场至今仍未结束的意识形态之争的是美苏间的博弈，作品中流露出对当时意识形态笼罩下黑暗社会的批判、对人性毁灭的批判，人情的冷漠、同族人之间的不信任，甚至是妻子的不信任，这无疑是意识形态带来的灾难和伤痛。 停战协定签订之后，韩医生的妹妹几经辗转将他救出，但饱经折磨的韩医生几乎失去了对生活全部的期望，最后只能靠做钟点工为生，终于消失在家人的视野中。小说的结局以韩医生的死亡告终，作者通过韩医生历经磨难的悲剧结局，通过一个人的一生影射出这场意识形态之战带给无数个家庭、整个民族的伤害，揭露了意识形态之战的残忍性，残忍到同族人之间互相厮杀，甚至会引发至亲亲人、朋友之间的不信任。 2.2呼吁恢复民族的同一性——尹兴吉的《霪雨》3 作家尹兴吉通过现实主义基调，结合对历史和时代矛盾的洞察力，温柔地捕捉到人类最真实的深层情感，创作了《霪雨》。作者并未把笔触停留在战争悲剧之上，而是通过一个家庭内部的“斗争”和“悲剧”形象化再现意识形态对立下人们之间的矛盾及意识形态之战给平民带来的伤痛。 小说中以“我”为第一人称叙述者，但叙述的视角并不是孩子，而是“我”长大后一边回忆一边叙述，小说以奶奶和外婆为主人公，以双重视角展开叙述，使悲剧色彩更加客观化，进而增强了抒情的效果并引发读者共鸣。《霪雨》以朝鲜战争为创作背景，奶奶好心收留了逃来避难的姥姥，两位老人还说好要一起携手度过战乱的年代，然而这种温暖的家庭画面却被对立的意识形态残忍地割裂了。舅舅加入了国军4，而叔叔则加入了人民军5，这就注定了姥姥与奶奶关系的破裂。两位老人的纷争由舅舅死后，姥姥诅咒叔叔开始，可是两位老人真的知道意识形态对立的含义吗？无端卷入美苏争霸的朝韩人民，又有几人认识到这场同族间的杀戮就是大国争霸的牺牲呢。不过在无端地相互敌对、相互残杀。 作者通过写实主义，通过一个家庭由于意识形态对立而引发的“战争”，真实再现了战争年代意识形态对立下人性的冷漠及带给人们的伤害。虽然人性本就有黑暗的一面，但只有在一定条件下才会爆发出来，作者通过亲人之间因意识形态对立而爆发战争，让我们思索在困境中，是否应该超越狭隘的意识形态纠葛，探索出解决民族分裂的方法。小说结尾中姥姥施巫术赶走了蟒蛇，救了奶奶，两位老人在奶奶的“谢谢”中化解了所有的恩怨，这样的设置还暗含了作者对南北跨越意识形态，相互理解，化解历史矛盾的期待，并呼吁南北双方摒弃意识形态对立的敌对态度，实现民族的自主统一。 2.3揭露并呼吁正确认识意识形态之战的悲剧性——李沧东的《烧纸》6 二战之后，美苏为了争夺世界霸主的地位，展开了意识形态的争夺战，美国把朝鲜半岛作为制衡苏联在东亚势力的前线，朝鲜半岛最终沦为这场意识形态之战的牺牲品。李沧东的《烧纸》就是通过对比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一代人和战后出生的一代人对战争的感受，以不同的视角揭露出这场意识形态之战的悲剧性。 该小说通过隐含的全知叙述者展开叙述，透过叙述者的视角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作品中人物的言行举止，甚至是眼神、气色、心理的微妙变化。小说以老奶奶的牙痛为故事线展开，在核心故事进行的过程中添加老奶奶过去的回忆进行辅助描写，老奶奶的疼痛虽然是指牙痛，但其象征着“红色主义”带给她难以抚平的痛苦。 姑姑来劝老奶奶为“失踪”的丈夫做祭祀；小儿子成浩宣传“红色思想”，招致警察来调查，在大儿子的周旋下得以平息；成国责骂成浩走左翼之路、是“赤色分子”，嗔怪父亲过

3 发表于《文学与知性》，1973年。 4 指韩国军队。 5 指朝鲜军队。 6 发表于1987年。 去的共产主义思想害得自己郁郁不得志，这些事情一再地唤起老奶奶痛苦的回忆。丈夫因带有反动思想常被警察追赶，小姑子的丈夫劝说并帮助丈夫加入了“保导联盟7”，后在朝鲜战争爆发之后的肃清共产主义分子中被强制抓走，再无音讯。自由党后期，为了见到丈夫的老奶奶又被强盗骗走了钱，惨遭强奸。意识形态之战并未在战争结束后停止，而是继续制造人间悲剧。 作家通过老奶奶在战后无法正视的伤痛，揭示出这场意识形态斗争的悲剧性，丈夫音讯全无，极有可能已被处死。大儿子成国因父亲曾经是反动分子，报考陆军士官学校而落榜，作品中从另一侧面反映了在当时的韩国社会，那些曾经同左翼有关的人、他们的亲戚朋友会受到牵连而备受歧视和排斥的社会悲剧。作品中的人物均是冷战意识形态对立之战的受害者，他们的悲剧性结局也是必然。但结尾处，作者通过老奶奶让孙子拔掉了那颗一直疼痛的牙，这也寓意作者呼吁人们正视对立的意识形态，整理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2.4告发意识形态对立对少年成长的负面影响及其虚构性——金源一的《黑暗之魂》8 金源一的《黑暗之魂》是作家根据自己童年的记忆创作的，表达出人们必须医治意识形态对立之战的伤痛，清楚地认识其虚构性，积极面对新生活的态度。该作品在韩国当代文学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 作者选取“赤色分子”的儿子作为叙述者，通过儿子的回忆展开叙述。通过一个孩子的视角，展示出由于意识形态对立之战，造成父亲惨死于同族之手的悲剧。而忙于左翼活动的父亲无暇顾及妻儿，妻儿过着四处借粮食果腹的生活，孩子甚至对这样的父亲产生了憎恨，不仅揭露出意识形态之战破坏了一个家庭，甚至给一个少年的成长带来了不可磨灭的负面影响，同时也标志着韩国家族共同体逐渐走向没落。 主人公的父亲是位曾留学日本的知识分子，在1949年从事左翼运动时，被巡警逮捕并惨遭杀害。作品以父亲遇害当天的一段时间为叙述背景，通过一个少年的视角，揭露出意识形态对立下上演的同族相残的悲剧。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美苏之间展开冷战对立，在李承晚极端亲美的统治下，韩国深受美国极端仇视共产主义和共产主义者的影响，展开了肃清“赤色分子”的行动。正是这种狭隘的意识形态思想，导致父亲被杀害、整个家庭破裂，给少年一代的成长带来极深的负面影响。 作者并未直接道破是意识形态之战造成这个家庭的悲剧，而是通过少年的一系列心理变化来暗示答案。少年起初不理解父亲为何东躲西藏地从事左翼活动，在巡警搜查无果、抓走母亲时，甚至诅咒父亲“死掉吧，在什么地方赶紧死了算了。”少年的心理逐渐发生了变化，他不知道父亲究竟犯的什么罪，疑问“赤色分子”究竟是坏到什么程度的人呢，为什么抓住就要枪毙。结局部分，在看到了父亲的尸体之后，少年想起父亲生前的话：“以后长大了，你要学会和领悟什么样的路是能够给我们大家带来幸福和平等的道理。”这一系列的心理变化，透过一个孩子的视角，揭示出意识形态之战的虚构性，正是意识形态的对立造成了无数家庭的悲剧，也给无数成长中的少年带来抹不去的阴影和伤痛。 作品的结尾，少年决心支撑起整个家庭，并充满信念。作者借少年这一角色呼吁人民一定要鼓起勇气面对所有的困难，认清意识形态的虚构性，不必纠结于意识形态或者选择发展道路的不同，恢复意识形态之战带来的伤痛，积极地面对新的生活。这部作品在朝韩关系较为敏感的70年代，有着积极的作用。 3.结论 朝鲜战争之后不断强化的反共意识形态，在70、80年代出现了缓慢的松动。70年代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