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之影像叙事

２０１１年３月　第４Ｏ卷第２期　

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Ｉｎｎｅｒ　Ｍｏｎｇｏｌｉａ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ｒ　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Ｍａｒ．２Ｏｌ１　

Ｖｏ１．４０　Ｎｏ．２　

成吉思汗之影像叙事　张　芸　（内蒙古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内蒙古呼和浩特０１００２２）　

［摘　要］　成吉思汗是蒙古民族的英雄，是一位影响世界历史的伟大人物，然而众多的文艺作品包括电影　艺术所塑造的成吉思汗形象多数是不符合历史真实的。笔者分析了电影《成吉思汗》、《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苍　狼：征服到地与海的尽头》、《蒙古王》中成吉思汗形象的塑造，应本着“尊重历史，挖掘内涵”的原则，在银幕上全　面真实地表现成吉思汗的丰功伟绩和人格魅力，与之相对应的草原文化和游牧民族的精神内涵也必将在银幕上　大放光彩。　［关键词】　成吉思汗；影像；叙事　［中图分类号】Ｉ　２９．３５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１—７６２３（２０１１）０２一－０１１３＿０４　

成吉思汗（１１６２—１２２７年），是一位影响世界历　史的伟大人物。他统一了蒙古高原各部，缔造了统　一的蒙古民族，建立了蒙古帝国，奠定了元朝大一统　伟业的基础。他率其勇敢的骑士西征，攻城略地涂　炭生灵的同￣ｔｆｌｚ开辟了横贯欧亚的陆路交通，促进　了东西文明的交流，对世界文明进程产生了深远的　影响。在世界范围内，对成吉思汗个人历史功绩的　评价，褒贬不一。新时期以来，中国加大了对民族文　化的研究，关于蒙元文化及成吉思汗研究的专著、专　论等成果不断涌现，大多数学者能够站在国际化、全　球化的角度上，以历史发展的眼光衡量成吉思汗的　业绩和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基本上肯定成吉思汗　一生所创建的两大历史功绩：统一蒙古各部，促进了　蒙古族的形成；成吉思汗及其子孙建立的蒙元帝国　打破了中西方的隔绝，为中华文明走向世界迈出了　重要步伐。成吉思汗也因其走向统一、走向世界的　历史功绩确立了其身份——一位纵横捭阖、武功卓　越的帝王和伟大的军事家、政治家。为此，上一个千　年结束之际，美国《华盛顿邮报》评价成吉思汗为　“千年风云第一人”。　多少年来，成吉思汗其人其事在许多国家的各　种艺术作品中传扬，由于传播者的文化差异及历史　观审美观等因素的干扰，成吉思汗或被歌功颂德，或　被唾骂贬损；或被奉为神祗，或被演化为恶魔。在近　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成吉恩汗的形象是变异的夸张　的。一个趋近于历史真实的成吉思汗形象难得一见，　包括人类进入影像文化时代后电影艺术所塑造的成　吉思汗形象。　近年来，中国、蒙古、日本、俄罗斯等国家先后拍　摄了有关成吉思汗的电影，在电影界引起了很大的　反响和文化层面的震动。在族群形象的传播过程　中，电影的力量不容忽视：“因为画面对人的情感影　响大于文字，而模式化的形象经常导致错误的信息　知觉，所以视觉形象将严重地影响头脑中事实的形　成过程。而且，这些画面可能一生都会保留在人的　大脑中。”…　既然电影的大众传媒属性决定了银　幕上的成吉思汗形象及其故事会更广泛地传播开　来，学界以外的大众对成吉思汗的认识更多地来自　于这种银幕“叙事”，因此，立足历史学、民族学、文　艺学的视阅，研究“成吉思汗”形象的影像叙事应是　一个重要的课题。　

细数之，这样几部关于成吉思汗的电影值得关　注：《成吉思汗》（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内地第一部关　于成吉思汗的电影，１９８６年出品，内蒙古电影制片　厂和北京电影学院青年电影制片厂联合摄制，导演　詹相持，主演德力格尔）；《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内　蒙古电影制片厂摄制，１９９８年出品，导演塞夫、麦丽　丝，主演艾丽娅、涂门）；《苍狼：征服到地与海的尽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０３．１１　［基金项目】内蒙古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内蒙古民族影视文化与民族文化大区建设研究（０７１３０５５）’’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张芸（１９７１一），女，内蒙古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副教授，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电影学博士研究生，主要　从事影视理论与现状研究。　

・１１３・　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４０卷　头》（日本影片，导演泽井信一郎，主演反町隆史、菊　ＪｌＩ伶、若村麻由美，２００７年３月出品）；《蒙古王》　（俄罗斯电影，导演谢尔盖・博德罗夫，主演浅野忠　信、孙红雷，２００７年９月出品）。　１９８６年版电影《成吉思汗》由内蒙古电影制片　厂和北京电影学院青年电影制片厂联合摄制而成。　故事从成吉思汗逝去讲起，悲怆的长调旋律中，成吉　思汗的灵柩行程千里回故乡，成吉思汗的成长经历　徐徐展开……本片以史诗般的气魄再现了成吉思汗　统一蒙古高原的斗争，但也只表现到１２０６年成吉思　汗统一蒙古草原为止。总体来讲，影片视角客观，姿　态冷静，围绕铁木真的家族仇、部落恨、兄弟情、义父　缘等情节设置颇具匠心，也极力渲染他与红颜知己　合答安的情感纠结，力图塑造一个果敢坚毅、勇猛善　战、雄才伟略、情感丰富的伟人形象。本片完全具备　８０年代中国电影叙事的特征：平铺直叙、波澜不惊、　只求中规中矩地讲清一个故事，因此也忽略了一个　在复杂的历史情境中成长起来的伟人必然具备的复　杂情怀和性格，在银幕上留下了一个程式化的成吉　思汗形象，所以这版《成吉思汗》更像是一部纪录　片。　而《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则给我们讲述了一个　有些不一样的成吉思汗。影片以第一人称视角，从　“我是铁木真”的自述中，结构了成吉思汗一生中最　具有阶段性影响的几大事件：其父也速该巴特儿抢　来蔑儿乞惕人赤列都刚刚迎娶的新婚妻子诃额伦当　作了自己的妻子，在各部族仇杀不止的战乱中，诃额　伦在野外艰难生下铁木真，接生的正是一个手纹苍　鹰的塔塔尔人；十二岁的铁木真随父也速该去翁吉　刺歹部相亲，也速该在回乡的途中被塔塔尔人毒害；　也速该之弟塔尔忽台带走全部落的人马财产，抛弃　铁木真全家；铁木真一家在艰难中度日，铁木真射杀　了抢夺食物的同父异母弟弟别克贴儿；长大成人的　铁木真收集旧部夺回乞颜部的汗位时，妻子孛尔贴　又被蔑尔乞惕人抢走；为夺回心爱的人，铁木真以　母亲为人质从邻部借得几百骑兵，卧薪尝胆打败了　蔑尔乞人，可救回的孛尔贴却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　子。影片的重点并不是在重大事件中展开一代天骄　壮怀激烈的人生之旅，而是首先把成吉思汗还原成　一个有血有肉情感丰富的普通人，呈现当他遭遇这　一系列人生磨难时基本的人性反映。在情感的大起　大落中，母亲诃额伦是他的精神导师，充满生存智慧　的话语、坚忍仁慈的性格与百折不屈的行为的引导，　成就了他的广阔胸襟和伟大人格，铸就了他建功立　业的信心。影片主要表现了他的早期成长经历。当　他真正开始了统一中国的历程时，影片却戛然而止，　仅仅用了几句旁白一笔带过。导演塞夫说：“我们　想通过本片弘扬一种英雄主义以及仁爱、宽容的伟　・１　１４・　人胸襟，这对现代人也有启迪。”＿２　遵循这种艺术创　作原则，导演主要在于通过影片揭示出成吉思汗人　性的一面，审视被誉为一代天骄者的成长过程中的　心灵轨迹。但令人疑惑的是：影片所表现的成吉思　汗的个人情感到底在他统一蒙古大业中起了多大的　作用？一个饱尝危难、屈辱、挫折的小男孩在母亲的　训导下成长为一个胸怀宽广的男子汉是否就可以成　就非凡的伟业？　日本电影《苍狼：征服到地与海的尽头》的故事　情节部分取自井上靖的小说《苍狼》，成书于１３世　纪的《蒙古秘史》所记载的铁木真少年时杀弟，成婚　后妻子被外部落抢走，失而复得后妻怀孕在身等　“秘史”是影片的主要情节线索。然而影片虽号称　是日本蒙古双方酝酿许久、耗资巨大的“大制作”，　但影片的创作者并没有能力立体地把握一代天骄的　才能、性格、人格，所以走了苦情叙事的模式，没有展　现出一代天骄的风范，更像是一出家族苦情戏，甚至　为了苦情戏煽情的需要，严重篡改历史，让铁木真与　三次结义的安答札木合争夺孛儿贴，生造出一个亦　情人亦战友的忽兰跟铁木真上战场，让建立了金帐　汗国的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死于成吉思汗之前，而　且把成吉思汗与儿子的死别设置为影片的高潮。几　乎整部电影都是讲述成吉思汗如何处理家庭关系　的，与安答与妻子与情人与儿子周旋于情感纠葛之　中，经过痛苦的情感挣扎，他可能胜任了义弟丈夫父　亲的角色，但是他的追求与梦想呢？全片最后一个　镜头是他率军逼近万里长城，亲自挽弓向长城射出　第一支利箭，预示着他下一步将征战中原。全片虽　有大型战争场面，但没有细节的刻画，也没有精彩的　动作设计，只是人力畜力刀枪剑戟的堆砌，演员的台　词和表演远离蒙古族的文化传统和民族习惯。由此　可以看出，民族文化的隔绝、审美的差异、拍摄主题　的定位、外籍演员的表演，造成了这部影片软肋明　显，导演用影像消遣了历史，且冠之以电影艺术的名　义。　《蒙古王》的主要故事情节可以这样概括：少年　铁木真与孛儿帖订下亲事；其父也速该死于仇敌塔　塔尔人的毒酒，家人被自己的部落抛弃；长大成人的　铁木真娶回了美丽坚强的孛儿帖，蔑儿乞人又掳走　孛ＪＬ＊￣／；求助好友札木合出兵救回孛儿帖；铁木真与　札木合兄弟反目，铁木真成为札木合的俘虏，被札木　合当作奴隶；奴隶铁木真被通古斯国王买走囚于牢　笼之中示众；孛儿帖历尽艰辛救出铁木真，铁木真重　获拥戴，重整旗鼓，打败札木合又放走了札木合；　１２０６年，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称成吉思汗。　如前文所述，《蒙古王》在史实的基础上，虚构　了铁木真成为札木合的奴隶、通古斯国王囚禁铁木　真、孛儿帖历尽艰辛救出铁木真、铁木真放走了札木　第２期　张芸／成吉思汗之影像叙事　合等情节，并精心构建了两条叙事线索：一条是草原　狼神——特瑞神冥冥之中对铁木真的关注；一条关　于蒙古人怕闪电唯独铁木真不怕闪电的预言。　这些创作因素固然可以成为影片的情节看点，　但从一部历时四年，耗资ｌ　５００万欧元，跨越中国、　蒙古、哈萨克斯坦拍摄的所谓“宏大制作”，且获第　八十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提名影片等综合因素来　看，《蒙古王》的这种竭力“靠拢”蒙古特征的叙述和　形象塑造与其说是力图还原真实的历史与人物，还　不如说是影片编创人员的一种“蒙古想象”，主要情　节严重脱离史实，虚构情节追求的是“看点”，是商　业大片对观众的有意迎合。　有学者说过：“一个民族没有英雄，这个民族是　可悲的；出现了英雄，却不去认识他、研究他、宣传　他，这个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的确，一个民族的精神品格中如果缺失了英雄　主义，那么这个民族的作为是平庸的，精神是萎靡　的。因此，影视作品的创作者们把目光ｘ，－ｊ－准了中华　民族悠远的历史长河中层出不穷的千古英雄，通过　在银屏上“再现”英雄历史和“重塑”英雄形象来完　成对英雄的救赎，满足日益世俗化的时代里人们对　英雄的渴盼和期望。如何在大屏幕上塑造族群伟人　的形象至关重要，否则，歪曲的事实会颠倒历史的本　来面目。　综观以上近年来反响较大的以成吉思汗作为主　人公的影片，可以看出成吉思汗形象塑造存在以下　问题：　国产电影的成吉思汗故事强度不够，对观众来　说，电影具备的仅仅是“可看性”，而不是“必看性”，　或者是为了追求“必看性”而在电影故事强度来源　设置方面生硬牵强，期冀些许吸引眼球的情节达到　电影故事“奇观化”的目的。（如大陆詹相持版的　《成吉思汗》）、要么在平衡影片的商业娱乐性、主流　教化性与艺术性过程中忽略了历史馈赠给我们的关　于成吉思汗的丰厚资源（如大陆塞夫、麦丽丝版的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而俄罗斯、日本版的“成吉　思汗”电影由于地域、文化、语种、意识形态的差异，　电影创作者无法把握东方历史的精髓，影片叙事中　国背景的淡化与去除，加之演员的长相、演技、气质　风貌与真正蒙古人的大相径庭，当影片竭力用草原、　蒙古马、马上搏斗等蒙古符号进行叙述时，那些真实　的有信服力的关于成吉思汗的叙述就不得不被搁置　一旁了，所以这些影片无一例外地把英雄进行了商　业的大众化叙事。　那么如何实现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银幕叙事　呢？电影艺术的叙事一般有两个主要元素：一个是　故事被讲述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叙述一对故事的讲　述　］。因而，银幕上成吉思汗的故事——被讲述的　故事（在什么时间、地点，围绕成吉思汗发生了什么　事件和产生了什么后果）以及叙述一对故事的讲述　（为什么目的、用什么方式、以什么态度对成吉思汗　的故事进行表述）就成为成吉思汗银幕叙事的关键　点。基于此，成吉思汗的影像叙事，必然涉及电影和　历史的关系、电影和想像的关系及电影中的叙事主　体——人物。　关于电影和历史：《蒙古秘史》、《元史》和《史　集》都真实地记录了成吉思汗的成长史、征战史、思　想史。特别是《蒙古秘史》中第一次被塑造出来的　成吉思汗形象，几乎成为后来各类文艺作品塑造成　吉思汗形象的原型。贯穿《蒙古秘史》全篇的是成　吉思汗一生坎坷的经历，从表现手法上来看，选取典　型的事件描写他青少年时期曲折坎坷的遭遇，表现　他坚韧性格形成的渊源；而当他称汗，开始东征西伐　的历史大业之后，作者则把成吉思汗其人置放在一　系列不同性质的战争和重大政治军事活动背景之　中，立体地多侧面地展示他的雄才大略、过人胆识、　机敏果断、冷酷凶残。成吉思汗是“一代枭雄”，也　是一个残忍、冷酷、行径野蛮的开拓者，值得称道的　是，《蒙古秘史》的作者采用史家所提倡的客观实录　的笔法，没有掩饰隐讳这一面，而是如实记载，使后　人能看到一个真实的成吉思汗，一个活生生的成吉　思汗。这一点非常值得电影艺术创作借鉴，只有准　确把握历９－＿背景，才能找到人物活动的依据；换言　之，要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上，辩证地把握历　史，客观地认识历史人物的作为，认识成吉思汗在特　定的历史背景下的战争行为，才能塑造符合历史真　实的成吉思汗形象。　关于电影和想像：那么，如何直面历史呢？是相　对直接地真实地用影像陈述历史本貌，还是以电影　艺术的需要为中心对历史及历史人物进行艺术化的　阐释？对于电影艺术来说，再现历史从来不是目的，　只有用饱含艺术激情的心去想象历史才能达到电影　艺术审美的境界。况且，历史文本本身是典型的意　识形态的范本，就历史文本的内容而言，即使是全部　真实的历史事件，也不可能是真实的“历史”本体的　复原，更不是历史过程的全部，而是经过文本作者本　人依据时代和社会的要求和自己的政治历史观对历　史进行评估，然后甄别、筛选、编辑、加工、编撰而成　的　。以历史文本为依据，对成吉思汗形象进行合　乎主流意识形态规范和大众审美要求的合理化想　像，是提升成吉思汗形象塑造的有效途径。　关于电影中的叙事主体——人物：电影中的人　物是叙事的主体，是电影情节的发动者和承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