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公民人格教育_基于中国文化语境的分析

收稿日期:2006-03-25

基金项目:福建省教育厅社会科学研究A类项目(JA05054S)。作者简介:曾盛聪(1973-),男,福建永定人,博士后,福建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福建省伦理学会秘书长。

《探索》2006年第3期论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公民人格教育———基于中国文化语境的分析

曾盛聪(福建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福建福州350007) 摘　要:中国文化语境中的公民人格必然是“公民”的普适性内涵与文化国情的耦合,表现为主体性人格与社会性人格、律法性人格与道德性人格、自由性人格与一元性人格的辩证统一。基于此,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公民人格教育应确立主体性精神、社会公共精神、规范性精神、权利与义务统一精神的教育价值目标。公民人格的确立一方面依赖于市场经济与民主法治的制度环境,另一方面又仰仗于认知导向与价值建构、理性教育与情感教育、社会教育与自我教育的整体“合力”的优化。关键词:公民人格;公民人格教育;中国文化;现代化;主体性中图分类号:G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194(2006)03-0134-04

“公民人格”是公民社会之“公民”的人格状态,是“公民身份”的人格确认方式。它不仅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现代人格”的具体承载,而且是中国公民社会发育与生成的基本条件。因此,公民人格是解读公民社会“何以可能”的最深刻缘由与判据。然而,公民社会与公民人格又是一种源自西方文化语境中的话语,鉴于东西方社会在文化传统与价值观念上的巨大差异,中国文化语境下的“公民人格”必然有其自身独特的价值内涵,公民人格教育自然也就无法直接套用西方的范式。中国现代化境遇与传统文化语境下的公民人格教育,应寻求具有普适性的价值理念与中国文化国情的耦合,前者从现代性价值维度为公民人格教育厘清目标方位,后者则从文化传统与现实语境出发,为公民人格塑造提供民族文化价值依托与现实合理性基础。一、中国文化语境中公民人格的价值内涵公民人格在其本质规定上首先是反映公民社会要求的,但在中国文化语境下,公民人格一方面把公民社会与公民身份的现代性意义彰显出来;另一方面公民人格的内涵读解又无法离开中国文化的制约,其间必然折射出中国传统文化与价值的历史绵延。因此,中国文化语境下的公民人格只有在主体性与社会性、律法精神与德性精神、自由范式与一元价值的辩证统一中,才能得以科学阐释。(一)主体性人格与社会性人格的统一

主体性是最能体现人类本质力量的特性,也是公民人格最主要的价值特性。在西方语境中,“人格”一词往往一开始就被赋予了独立性、主体性的价值内涵。从词源上看,西方话语中的“人格”一词来自拉丁文“persona”,它的原意是面具,理论家把它引申为每个人公开的自身,是人们从自身中筛选出公布于众的一个侧面,是单个人的个性特征。公民人格是一种张扬主体性的现代人格,公民人格正是基于“主体性”的属性与传统人格区分开来。在传统社会中,个体只能是社会共同体的构成要件,个体只能以共同体为出发点和归依,个体非但不会有独立的权利,也无法形成独立的人格和自由的价值认知。公民人格则是人类社会发展到现代工业社会后,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历史生成的独立人格形态。与公民社会的主体性和特殊性价值的基本价值范式相照应,独立性、主体性成为公民人格最基本、最本质的价值规定,是确证公民摆脱依附性获得“公民身份”和自主权利的前提。“主体性”作为公民人格最本质的价值特性确立,打破了几千年来中国人的依附性、服膺式人格状态,确立起现代性人格的价值方位。但人格的本质

・431・不是人的生理特质,而是人的社会特质。马克思曾指出:“人格脱离了人,自然就是一个抽象,但是人也只有在自己的类存在中,只有作为人们,才能是人格的现实理念。”[1](P36)可见,人格特征是由外在的社会环境赋予的,是人的“类”本质在个体性上的体现。正如公民身份是通过权利和义务的统一而获得恰当定位一样,公民人格除了强调对依附性、受动性消除和独立性、主体性获得之外,也强调其所应承担社会义务和对他人主体权利的尊重,概言之,公民人格除了“主体性”的价值向度,还有“主体间性”的价值向度。公民人格的价值蕴涵不仅停留在个体独立主体性和自由权利的特征上,而且还包涵个体对社会义务的承诺与认同,对他人权利与独立主体性的承认与尊重。这种要求上升为个体自觉的精神品格和性格特征后,就成为公民人格的另一个价值面向。强调公民人格的“社会性”内涵,一方面,可防止由于对“主体性”的过分张扬,而造成的极端自由主义和无政府状态;另一方面,也契合了东方国家重集体、重人伦、崇一统和族群价值为先的价值环境与文化国情,是中国文化语境下的应然的理解方式。(二)律法性人格与道德性人格的统一公民社会本质上是一种契约型的法治文明社会,而公民人格则是一种重规范、重契约的人格范式。律法性精神是公民在同一生存平台上为了尊重相互间的主体地位与权利而达成的契约和规则的精神凝结。易言之,法治精神不仅是社会层面(伦理层面)的精神状态,它也是公民主体内在向度(道德层面)的精神品格与性格。公民人格的律法性的价值内涵,从根本上说就是一种公民品格中的规范意识,是体现公共理性的规则在个体心性价值世界的进入,因此,契约精神和律法意识,又是公民人格中的直接面向市俗生活层面、与市俗伦理精神相照应的人格状态,是维系公民社会正常交往所必不可少的主体人格要求,是一种现实人格、底线人格。律法性精神作为公民人格的价值规定,揭示了公民对契约文明、法治社会的尊崇,法治意识已扎根于公民价值观念中,成为公民的精神品格和性格特征。公民人格的律法性精神是折射公民社会法治文明的重要维度,但除此之外,公民人格并不排斥它应有的德性精神的价值面向。道德人格本质上是外在规范性与内在主体性、客观约束性与主体能动性的统一。与以道德规范意义存在的律法精神不同,德性精神是一种道德价值信仰,是原发于主体内在情感世界的对美德与崇高人格的笃志与追求。德性精神是公民人格不可或缺的价值面向,德性人格也是公民人格的重要体现之一。强调公民人格的德性精神的价值内涵,一方面可以避免公民社会对规则、契约的过分倚重与片面强调,而导致忽视公民德性塑造,最终造成德性不彰、人情冷漠和生活世界被割裂现象;另一方面,中国传统“圣贤人格”就是德性人格的具体范型,中国文化传统历来强调心性修炼与人格崇高,中国文化语境下的公民人格教育与塑造,

自然无法绕开中国传统文化与道德的约制。契约精神与德性精神并重,无疑是中国文化语境下公民人格的价值内涵的辩证读解方式。(三)自由性人格与一元性人格的统一

公民社会是一个充分分化的多元社会,社会的多元性不仅在于社会主体是由差异个体组成,而且社会价值评价体系也是多元的,差异公民之间获得平等身份、相互包容,这就决定了公民社会的公民人格必然有着自由性人格的外在特征。公民人格的主体性、平等性决定了公民有充分的权利与自由选择自身的价值观念与生存方式。公民人格具体范型的多元与自由,源自公民社会公共生活与私域生活的分离,在多元化社会生活中,差异性的价值观念之间难免存在着相互间的批判、摩擦甚至冲突,但社会又存在着价值宽容和多元评价体系,不同道德人格范型及其价值目的在社会主导性的意识形态中,均可找到和获得价值合理性基础和合法性前提。在多元的人格状态及其价值取向中,各种人格范型都只不过是以一种平等的身份存在,并在法律规范范围内交互生存。公民人格的自由性的价值内涵,必须确立这样一个前提:自由人格和多元价值之间,有着一种为各方共同接纳和信奉的一元价值标准,这就是作为底线伦理的制度认同与法治精神。因此,公民人格的自由性与一元性是同时存在的。一元价值是公民社会公共生活领域的基准价值,它并不否定和排斥公民的自由人格追求,但它限定了公民的私人生活权限不能越过法律规范的基准线。制度认同与法治精神是体现公共理性的价值规则,是个体追求多元价值与人格范型的基本的价值坐标。在差异主体多元价值共生的公民社会里,体现公共理性的基准价值比其他价值要求具有优先性,它既保护具有合法性根基的公民人格的自由与多元,又保障公共生活的理性与规范。中国传统文化与价值观念张扬“崇一统”和“族群为先”的价值,因而强调公民人格的一元性的价值内涵,也是合乎中国文化国情的读解方式。二、公民人格教育的目标定位与价值诉求中国文化语境下的公民人格是主体性人格与社会性人格、律法性人格与道德性人格、自由性人格与一元性人格的统一。公民人格价值内涵的辩证定位,一方面揭示了中国走向公民社会进程中的社会主体的人格特性与精神气质,反映出现代公民社会的本质要求,揭示了传统人格转型与现代化趋向;另一方面体现出对中国传统人格的精华与优质成分的继承与弘扬,展示了民族精神的历史绵延性,不仅为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公民人格塑造厘清目标方位,

而且为公民人格教育提供了民族文化价值依托与现实合理性基础。建基于公民人格的价值内涵与目标,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公民人格教育在价值理念・531・与内容的定位,应该是主体性精神的教育、社会公共精神的教育、规范性精神的教育和权利与义务统一精神的教育。第一,公民人格教育是主体性精神的教育。公民人格是彰显公民主体性的人格,主体性不仅是公民身份确立的基本前提,也是根本上把“公民”与“臣民”、“子民”区分开来的标志。因此,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公民人格教育,首先是主体性精神为价值理念与内容的教育。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公民社会发展趋向,对培养公民主体性精神提出了迫切要求,公民人格教育的现代性意义就在于它并非以培养顺从、服膺、无我的传统型人格为特征,而是以培养独立、自主、自立的人格为价值追求。毫无疑问,主体性是现代性的基本理念,整个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社会转型与变迁的过程如果从人学视角概括不外是人的主体性觉醒过程。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由市场化、全球化和网络化驱动的社会变革,由社会制度结构层面上升到社会精神价值层面,由外在于人的生存境遇进入到人的内在心性世界,创设了人的主体性生长的条件与土壤。现代人的主体性精神的催生,冲破了家国同构的身份社会结构、宗法血缘关系的人伦礼治秩序与泛整体主义的价值环境,形成了独立、自洽的主体性精神的生长空间。马克思指出:“任何解放都是使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回归于人自身。”[1](P189)黑格尔认为:“教育的绝对规定就是解放以及达到更高解放的工作”[2](P202)。当现代化进程日渐将钳制人的主体性的力量剥离出去时,以塑造健全人格、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目的的教育力量,也就理所应当地肩负着“使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回归于人自身”,使人获得“更高的解放”的使命。公民人格教育作为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人的现代化的精神价值依托与实现方式,无疑应回应社会变迁、照应人对主体性的追求,秉持尊重与开掘人的主体性精神的理念,对人的独立、自主的应然存在状态和拥占自我的权利与尊严进行积极揭示、肯定与颂扬,成为人实现对自由主体与独立人格的有力工具。第二,公民人格教育是社会公共精神的教育。公民人格的社会性价值面向与内涵,预制了公民人格教育也是社会公共精神的教育。公民社会是一个充分分化的多元社会,公共生活与私域生活的分离后,一方面私域生活的独立化不断催生人的主体性精神与特殊性价值意识;另一方面公共生活的泛化趋势又强烈吁求公共生活与公共领域中的公共责任精神。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实际上是属于一定的社会形式的”[3](P56)。公民人格的主体性内涵与社会性内涵相辅相成,公民的主体性精神的实现离不开公共生活的良序与规范,在个体主体性充分张扬公民社会里,尤其强调制度安排上的社会正义精神和公民个体的社会责任精神。从某种意义上说社会公共精神是公民主体性人格实现的前提,也是公民人格赖以生长与完善的社会性条件。卢梭认为:“公民只不过是一个分数的单位,是依赖于分母的,它的价值在于他同总体,即同社会的关系。”[4](P9-10)亚里士多德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