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技术在价值形成中的功能

知识技术在价值形成中的功能

#杨继瑞

&"年代以来，科技进步日渐成为经济发展的决定因素，“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已在经济发展的实践中得到反复印证。世界各国在市场上的竞争成为以经济为基础、以科技为先导的综合国力的竞争。特别是#%%’年经合组织提出的《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报告，强调了知识技术对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界定了知识经济的概念，把对知识技术内生化的认识又向前推进了一步。知识经济新概念的提出，一方面是对当前世界经济的最新特点和发展趋势的恰当概括，另一方面也是人类自身对知识技术在经济发展中不断得以应用的认识的深化。在这一背景下，不少学者对“知识能否创造价值”的问题进行了广泛讨论，认为需要对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时代意义重新认识，对马克思在#%世纪提出的某些观点进行知识经济条件下的演绎和发展。有人甚至提出，在知识经济条件下含有先进技术的物化劳动也可以创造价值，应以“知识价值论”取代劳动价值论。笔者以为，对知识技术在价值创造中的作用进行深入分析和正确认识，有助于加深知识经济条件下对劳动价值论的进一步认识，从而既从本质上坚持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又对其在知识经济条件下的新特点作出科学的阐释。

一、“知识技术创造价值”的评析

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理论基础和核心内容之一，是马克思在批判吸收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的劳动价值学说的基础上所创立的科学劳动价值论。马克思从劳动二重性的分析出发建立了科学劳动价值论，并在此基础上阐述了价值规律、剩余价值规律、资本积累规律等，从而科学地回答了商品、劳动、价值、资本之间的复杂关系，揭示了资本生产与再生产的秘密。该论认为商品是使用价值和价值的统一，劳动则是具体劳动与抽象劳动的统一。商品所以具有二因素是因为生产它的劳动具有二重性：具体劳动创造使用价值，抽象劳动创造价值。因此价值的实体是劳动，凝结状态的抽象劳动就是价值。从表面上看，商品是一种物品，商品的交换是物品和物品之间的交换；但从实质上看商品不单纯是一种物品，还体现了生产者之间的生产关系，人们相互交换为别人生产的商品，实际上是在交换各自的劳动。商品的价值不仅有质的还有量的规定性。作为质的规定性，商品的价值由抽象劳动凝结而成；作为量的规定性，商品的价值量由生产商品所耗费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商品的交换实际上是按照商品的价值量进行的，是等价交换。

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在最一般的意义上揭示了商品经济的本质：创造价值的劳动是劳动者的活劳动，而非作为活劳动结晶的物化劳动。不管物化劳动以什么形式出现，它在生产过程中只能直接发生价值的转移，不能创造价值。随着科技革命的日新月异，尤其是知识经济的初见端倪及其在发达国家的方兴未艾，科技进步促进了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从而引起了经济、社会等方面的巨大变革。随着科技水平的不断提升，科技进步在生产过程中的作用日益显著。不少先进企业由于优等物化劳动的采用，出现了自动化的生产方式。在此情况下直接生产过程中的劳动者数量

大大减少，许多知识型企业甚至出现了“无人车间”、“无人工厂”。这些大量采用先进技术装备的企业，在劳动耗费大量减少的情况下却生产出难以计数的物质财富。

对于这种现象，一些人感到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已不能对此作出满意的解释。他们认为劳动价值论在知识经济时代已经失效了，取而代之的是“知识价值论”。“知识价值论”的代表人物又认为，知识技术作为生产要素在生产过程中不仅能创造价值，而且创造作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重要。

西方的未来学家奈斯比特就曾说过：“在信息经济社会里，价值的增长不是通过劳动，而是通过知识实现的。劳动价值论诞生于工业经济初期，必须被新的知识价值论所取代。”&奈斯比特：《大趋势》，#’(#)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里夫金认为：“文明从一开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围绕着劳动的概念而构成的。现在人类在其历史上第一次系统地将人类劳动从生产过程中完全抹去。智能机器正在无数的工作岗位上代替人的劳动，迫使成百万的蓝领和白领工人加入失业者的行列。”&里夫金：《技术的两面性》，《现代外国哲学社会科学文稿》#%%+年第#"期*柯里等人指出，首先在所有历史时期，从最基本的意义上说，劳动是人类的创造，由知识起中介作用，并与物质世界有关。这一点没有发生变化。显然改变了的只是知识和信息的数量、质量和密度，是知识发展和变化的速度，是体现在即使是最普通产品的设计、生产和销售中的知识分量。其次，知识是一种过程，“这种过程是与作为过程的资本的其他各种类型‘并驾齐驱’的，并且或许甚至能改变后者。”再次，“知识,价值”。体现在一件知识商品中的价值主要是其信息的或思想的内容。最后，马克思选择劳动作为价值的基础既非错误也非任意的，甚至没有历史局限性的。但我们没有理由不能确定&并强调*知识是价值的另一决定因素。&柯里：《价值创造与知识经济》，同上*

这类观点也深深地影响了我国的学术界。例如，谷书堂等人提出，科学技术作为“第一生产力”同样创造价值。据西方发达国家统计，在国内生产总值中技术因素的贡献率已达)"-(+"-；另一方面，生产中所耗费的活劳动相对减少。主要原因在于，科技劳动作为社会总生产劳动的一部分，作为高智能的劳动被利用到了直接生产过程，这样不仅可以把自身的价值生产出来，而且同活劳动一样还可以创造更多的新价值。因此，科技进步同样创造价值。&傅军胜：《全国劳动价值论研讨会综述》，《中国社会科学》#%%’年第’期*

的确，技术进步和生产自动化程度的提高改变了人们直接参与物质生产劳动的某些过程，人们以生产过程的监督、调节者的身分同其发生关系，在现实中表现为蓝领工人的不断减少和白领工人的不断增多。其实，马克思早在一百多年前就看出了这种趋势。他在考察机器大工业的未来时说：“当工作机不需要人的帮助，就能完成加工原料所必需的一切运动，而只需要人从旁照料时，我们就有了自动机器体系”，“劳动表现为不再象以前那样被包括在生产过程中，相反地，表现为人以生产过程的监督者和调节者的身分同生产过程本身发生关系。……工人不再是生产过程的主要当事者，而是站在生产过程的旁边。”&《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卷下，!#+页*不难看出马克思早就预见到科技进步给生产过程带来的变化，我们又怎么能够设想他会无视生产方式的变革现实和趋势，提出仅仅适用于手工业时代的劳动价值论呢/

从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基本立场分析，笔者认为价值源泉具有唯一性，即只有活劳动才能创造价值；物化劳动本身是价值，但不能创造价值。有的人把劳动价值论的基本原理理解为劳动是价值的唯一源泉，从而推出劳动也是使用价值的唯一源泉的判断。其实后者并非劳动价值论的观点，恰恰是其反对的观点。马克思在完成劳动价值论的时候，就果断地采纳了配第关于“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的观点，并在以后一直坚持这一观点。#+0’年当他看到《哥达纲领》中出现了“劳动是一切财富和一切文化的源泉”这

种拉萨尔主义词句时，立即予以痛击。他明确指出“劳动不是一切财富的源泉，自然界同劳动一样也是使用价值的源泉”。认清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说，劳动价值论同自动设备生产大量使用价值这一经济现象毫不矛盾。事实上在不同的生产方式中，劳动、自然条件、资本、技术对物质生产的贡献是不同的。在古代社会中劳动、自然条件对物质生产贡献较大；在机器大工业社会中资本成为使用价值生产的重要源泉；到了当代科学技术又成为物质生产的最主要的增长源泉。因此，邓小平同志作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这方面劳动价值论同现实完全吻合，理论与实践是一致的。

二、“知识技术不创造价值”的评析

“知识创造价值”观点的批驳者们针锋相对地指出，知识技术产品作为一种生产要素在生产过程中其价值只能通过人的脑力劳动保存或被转移，而不能自身创造出价值来。如果认为知识技术也是价值的创造者，这丝毫不是理论上的“重大突破”，反倒是向庸俗经济学“三位一体”的生产要素论的回归罢了。持这种观点的同志认为，技术人员搞发明、搞创造，创造出新的知识技术产品来，这就说明知识创造价值的说法实际是一种误解。它把人生理上的体力、脑力耗费同人的脑力动用知识进行价值创造两种不同的事情搞混了。因为在脑力劳动过程中劳动者运用知识技术进行劳动，知识技术是作为脑力劳动的生产资料被使用的。尽管脑力劳动和被脑力劳动运用的知识技术不可分割，都存在于人的头脑里，但从性质上讲，脑力劳动作为一种生理上的耗费，知识技术是被当作一种生产要素排除在外的。所以说知识技术创造价值是不存在的。&陈力峰：《知识经济与劳动价值论》，《当代经济研究》!""#年第#期’

从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基本立场分析，“知识不创造价值”的判断过于简单化了。毋庸讳言，在生产过程中发挥作用的劳动即活劳动是生产中的决定因素，只有活劳动才能创造出新价值；死劳动即生产资料只能转移自身的价值，而不能创造新价值。把马克思对活劳动和生产资料关系的分析运用到知识技术产品的生产和创造中，无疑是完全科学和正确的。

然而，问题的关键是知识技术是否完全属于生产资料或物化劳动的范畴。笔者以为，知识技术的载体是基本的生产要素即劳动对象、劳动资料和活劳动。换言之，知识技术往往是内化于劳动对象、劳动资料和活劳动之中的。在马克思所处的年代同样有先进的知识技术，但作为基本生产要素的仍然是劳动对象、劳动资料和活劳动。内化在劳动对象、劳动资料中的知识技术属于生产资料的范畴，属于物化劳动，从而不能创造价值；但内化在活劳动中的知识技术属于活劳动的范畴，能够直接创造价值。

事实上，知识创新活动本质是一种脑力劳动。脑力劳动的耗费是抽象劳动支出的一种形式。内化在活劳动中的知识创造价值，表明脑力劳动耗费相对于体力劳动的耗费而言占据了主导地位，活劳动创造价值出现了崭新的形式。在实践中有的能人白手起家，几乎不用资本、自然资源，凭脑袋搞发明、搞创造，出卖技术、出卖智力服务，利用活劳动就可以创造价值。劳动价值论的表现形式更加纯粹了。因此，内化在活劳动中的知识技术创造价值与劳动价值论非但不矛盾，相反再一次证明了劳动价值论的现实意义和科学价值。

至于说脑力劳动把知识技术排除在外的判断则是明显欠妥的。诚然，作为脑力劳动的抽象形式无疑是一种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即简单形式的人类劳动。但是，简单劳动与复杂劳动是相对而言的。今天的复杂劳动在科技发达的明天将成为简单劳动，马克思所处时代的复杂劳动今天看来有的可能已是简单劳动。换句话讲，马克思所处时代创造价值的简单劳动与知识经济初见端倪的今天创造价值的简单劳动具有不同的内涵。今天同单位的简单劳动可以换算成马克思所处时代的同单位的复杂劳动，从而能够创造出相对于那个时代更多的价值。正如马克思指出的那样，“使用机器的基本原则在于简单劳动代替复

杂劳动”。复杂劳动作为生产力特别高的劳动，从抽象的角度看也要化为简单劳动。比较复杂的劳动只是自乘的或不如说是多倍的简单劳动，因此少量的复杂劳动等于多量的简单劳动。“生产力特别高的劳动起了自乘的劳动的作用，或者说，在同样的时间内，它所创造的价值比同种社会平均劳动要多”。“劳动生产力是由多种情况决定的，其中包括：工人的平均熟练程度，科学的发展水平和它在工艺上的应用程度，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条件”。在这里，工人的平均熟练程度是与他们掌握知识技术的水平息息相关的；而且，工人的平均熟练程度作为知识技术在活劳动中的内化形态，也是一个历史的、动态的、相对的概念。

三、知识技术在价值形成中的双重功能

在生产过程中，劳动者一方面消耗了大量内化有知识技术的生产资料，一方面支出了大量内化有知识技术的活劳动。知识技术在价值形成中的双重功能，可以根据马克思的劳动二重性学说给以科学的解析。

一方面，劳动者的劳动作为具体劳动在制造某种使用价值的同时，把所消耗的生产资料的旧价值转移到了新产品之中，成为新产品价值的一部分。当然，生产资料的价值要成为新产品价值的一部分是有条件的。第一，生产资料的消耗必须真正生产出合格产品，如果出了废品就谈不上新价值的转移；第二，消耗的生产资料必须是社会平均的标准定额，超过标准的消耗是浪费，不能形成新产品的价值。在知识经济初见端倪的新时代，基于知识技术在生产资料和活劳动中的大量内化，使得合格新产品的质量大大提高，从而使消耗的生产资料价值最大限度地转移到新产品之中；同时减少了生产资料的浪费，提高了生产资料价值向新产品价值的转化率。大量内化有知识技术的劳动作为具体劳动，其效率即劳动生产率大大提高了。即在价值形成中，一方面依赖了大量内化在活劳动中的知识技术，另一方面依赖了大量内化在生产资料中的知识技术，从而形成一种合力，在创造新的使用价值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使得消耗的生产资料的价值转移到新产品之中。这种转移生产资料价值到新产品中的功能，不能仅仅归结于大量内化在生产资料中的知识技术，而应是大量内化在活劳动和生产资料中的知识技术的合力的结晶。

另一方面，劳动者的劳动作为抽象劳动直接创造新的价值。作为大量内化有知识技术的活劳动是一种复杂劳动，从而可以抽象为多倍的简单劳动以创造更多的价值。作为大量内化有知识技术的生产资料，在活劳动创造价值的同时可以最大限度地吸收劳动者的抽象劳动所创造的新价值，从而使抽象劳动最大限度地凝结为新的价值。这里大量内化在生产资料中的知识技术虽然不能吸收创造的价值而不直接创造新价值，但它对活劳动创造价值的效能起着乘数作用。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在知识经济初见端倪的新时期，知识技术在价值形成中具有双重功能：一方面，知识技术在活劳动和生产资料中的大量内化，由于具体劳动的作用使生产资料被有效地改造为新的使用价值的同时，更大限度地转移了它自身的价值；另一方面，知识技术在活劳动和生产资料中的大量内化，由于抽象劳动的作用使这种复杂的劳动抽象为多倍的简单劳动，从而创造出更多的新价值，同时被生产资料更大限度地吸收。两者之和就是知识技术被大量内化在活劳动和生产资料中所形成的一个商品的全部价值。因此，绝不能轻率地得出知识技术创造不创造价值的简单判断。笔者的结论是：当前大量内化在活劳动中的知识技术以活劳动的抽象支出形式，不仅能够创造价值，而且能够比过去创造更多的价值；大量内化在生产资料的知识技术不能够创造价值，只能在有效转移价值的过程中吸收活劳动所创造的新价值，激发并扩张、放大活劳动创造价值的效能。

&作者工作单位：四川大学’

责任编辑张辉

责任校对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