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空山灵雨和梦幻田园_许地山与废名艺术世界宗教意蕴的比较
梧闽散文:空山灵雨 梦笔生花

梧闽散文:空山灵雨梦笔生花“落花生”是漳州籍新文学运动的先驱者许地山先生的笔名。
大凡读过许地山先生的《落花生》,都不会忘记这位漳州先贤所倡导的做人要“像花生,因为它有用的,不是伟大、好看的东西”。
许地山先生1893年2月14日丑时生于台南府城延平郡王祠侧的窥园里,乳名叔丑,学名赞坤,自号地山,幼年随父定居龙溪县祖籍地(今龙文区蓝田镇云洞岩南麓的陈墩社)。
他四岁入私塾读书,在漳州城内被誉为“神童”,曾经在石码眉麓小学当教员,后来又到龙溪师范任教,著名的散文《落花生》就在这时写成的。
我的老家梧桥村在陈墩社西北相隔了3个小村落,距离不过3公里。
《落花生》里所描写的花生,那不起眼的,藏在叶子下面,小小的小黄花,开过以后就随花茎往下面的松土扎,而后结成的花生果,的确也是我小时候亲历松土除草,又经常参与收摘的闽南丘陵园地上的土产。
当年朱文公莅漳知政时,曾对漳州人爱吃又香又脆“炒花生”,很多人因而上火积毒生疮的现象而感到忧虑,他后来经多方研讨后提出了以多吃“萝卜汤”解毒消火的办法,这一偏方至今仍在老百姓中流传。
许地山先生对花生的感触,不在于花生的花,而在于花生的果实,心游此物有感而发,这的确也是寻常物中不寻常!沈从文(1902~1988),原名沈岳焕,苗族,湖南省凤凰县人,14岁时,他投身行伍,浪迹湘川黔边境地区,1924年开始文学创作,抗战结束后到西南联大任教,1946年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建国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服饰的研究。
沈从文先生著述的《沈从文和那些人与事》(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中曾说道“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
作为与许地山先生同一时代的新文学前驱,故乡的一山一水,甚至蛛丝马迹等等,都可能是文化大家们的共同关注经常游物于心的假托。
沈从文先生在《论落花生》文中评论道:“《缀网劳蛛》、《空山灵雨》、《无法投递之邮件》,上述各作品作者落花生,是现在所想说的一个。
梦中的田园_论废名_沈从文小说的人性美母题

1999年11月 沈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N ov.1999第23卷 第6期 J our nal of S heny ang N or mal U niver sity(S ocial S cience E dition) V ol.23 N o.6【文学综论】梦中的田园——论废名、沈从文小说的人性美母题杜秀华,许金龙(沈阳师范学院中文系,辽宁沈阳110031)〔摘 要〕废名和沈从文的小说中都渗透进了“梦”的成分,以对人性美的充分展示,营造起“梦中的田园”。
废名的田园中藏匿着禅趣,沈从文的田园呈现出“神性”。
相比之下,狭窄者个人体验开出了绚丽的花,宽广者承载起理想的“人生形式”。
二人的“恋梦情结”表现为出离红尘的沉迷和梦境难圆的悲凉。
写梦手法:一偏重蕴蓄禅趣,一偏重呼唤真情;一刻意制造“间隔”,一执著追求“融通”。
“梦中的田园”价值在净化心灵、陶冶情操。
〔关键词〕沈从文;废名;小说;禅趣;神性;间隔;融通〔中图分类号〕I2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26(1999)06-0051-07 一在今天宽松自由的时代气氛中,以平和宁静的心态重新审视中国现代小说,便会发现在直接描写革命斗争的主旋律小说之外,还存在着反映人生百态的各种小说,与主旋律合弦重奏(或是变奏)汇成了气势磅礴而又悠扬柔美的交响乐,书写着文学与人生世态、宇宙自然的“大和谐”。
人生世态有残酷的一面,也有慈爱的一面;宇宙自然有太阳的温暖,也有月亮的凉爽;有大海的惊涛汹涌,也有小溪的微波荡漾。
现代小说也以其多样化的主题和艺术形式与人生世态、文学与宇宙自然相合一。
在主旋律之外的小说中有一种小说格外引人注意,这就是描写人性美的小说。
这种小说曾因不合“阶级斗争”的时宜,不仅不被重视,而且曾遭受到粗暴的批判。
今天看来,这类小说尽管存在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但是,人性美这一创作母题对反思人性的丑陋残酷、净化人们的心灵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它从伦理道德的角度加速着人类文明的进程。
许地山作品风格

题目:剖析许地山及其作品风格文学院对外汉语6班杨馨玉20081150010029剖析许地山及其作品风格摘要:在现代作家中许地山是非常独特的一个,他以注重“人生问题”而走上文坛,由于他对宗教,印度哲学方面造诣很高并且身兼学者,作家的双重身份,使他的笔端充满了宗教的智慧和哲学的趣味,这一点在后面其散文集《空山灵雨》分析中将更详细的介绍。
他的早期创作虽离现实主义较远,但其小说取材独特,想像力奇特,情节曲折力气,感情真挚,充满浪漫气息及浓郁的南国风味异域情调,后期虽保持清新格调,但已转向对群众切实的描写和对黑暗现实的批判,具有写实倾向,如《危巢坠间》关键词:宗教、哲学、浪漫主义、《空山灵雨》前言:本篇论文主要从许地山对于宗教及哲学的感悟以及他的生平,从而分析他的作品艺术风格——浪漫色彩与写实骨骼的独到之处。
一、许地山的生平铸就其独特艺术魅力初识许地山这位作家是大学文学课上王老师为我们介绍他的作品《空山灵雨》,初听这个四个字一种诗情画意朦胧美的感觉涌上心头,读过这部作品之后很欣赏他,查了一下他的资料才发现,这样一位意蕴深刻的作家果然很不简单。
许地山出生于台湾台南的一个爱国家庭,现代作家,学者,名赞堃,字地山,笔名落花生。
1917年考入燕山大学,1922年留学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留学期间他便呀扭宗教与哲学,我认为正是由于他对宗教(佛教、基督)的内在感情的体验使他成为区别于其他乡土回忆者的浪漫主义传奇风格的小说家。
许地山对哲学和文字改革也有深入研究。
许地山被喻为现代文坛上的“奇才”,他独具特色的艺术创作成为“思想史、宗教史,文学史上不可复得的化石”,浪漫主义风度下写实,写实主义色彩下浪漫的风格一直贯穿着他写作的始终。
许地山是五四新文学运动中涌现的著名作家,在新文学上具有一定好评,1921年1月他与周作人、郑振铎、沈雁冰等人在北平发起成立了文学研究会,创办了《小说月报》,从他20年代末以后写的小说,以《在费总理底客厅里》为标志,虽格调仍旧清新,但已转向对群众切实的描写和对黑暗现实的批评,这也是我欣赏他特立独行之所在,不失自身的风格的忧国忧民,但后来为抗日救国事业上奔走号召,展开各项组织和教育工作,因劳累过度而病逝,令我们为他敬仰。
废名、沈从文、汪曾祺对乡土文明描写的异同

废名、沈从文、汪曾祺对乡土文明描写的异同废名的田园小说、沈从文的湘西小说和汪曾祺的高邮风情小说,在总体风格上比较突出地体现了京派小说的艺术风貌。
他们在悲惨感伤的农村中寻觅诗情,极力在小说中表现农村美丽的自然环境,淳朴的乡风民俗,纯真、善良、友爱、无私的人伦道德。
废名、沈从文的田园可谓之“梦中的田园”,与其他乡土作家的现实的田园相辉映,以对原始、纯朴的人性美、人情美的赞颂从另一角度进行着改造“国民性”的思考。
而汪曾祺在对风俗、环境的描写中似乎挖掘出了乡土中潜藏着的诗意本质。
1.废名、沈从文和汪曾祺的小说都描写人性美、人情美,都运用了诗意的抒情的表现手法,但是他们的“田园梦”仍呈现出迥异的色调。
就其思想内涵来说,废名的小说中藏匿着禅趣,沈从文的小说里显现出神性,汪曾祺的小说则表现的是生活的诗意原质。
废名在《桥》以前的小说中以隐含禅趣的笔墨,写自己领悟了的自然美景,绘出了“拈花微笑”的境界。
废名亲近自然不重向自然寻求慰藉,而重在自然中寻觅顿悟,具有古代文人墨客超然尘外的庄禅人格。
作者往往在竹林、桃园、陶家村、史家庄等古朴、纯真、幽静的景物中洞见世间万物生命本体的跃动。
沈从文的小说从伦理道德的角度透视人生,以表现人性为中心内容,以探讨民族品德的重造为旨归,热衷于表现不受近代文明玷污,更不受其拘牵的原始古朴的人生的审美理想。
沈从文身居现代都市,却怀抱顽固的“恋乡”情结,这种巨大的内心矛盾、对立化的情绪,导致了他精神的流浪与逃亡,急于寻找栖息之所。
古老湘西的幻梦抚慰了他疲惫的灵魂。
他以湘西的眼光观察城市,极易捕捉到都市道德沦落、人性泯灭的严重症结。
那黑暗的现实,腐败的政治,丑恶的人际关系,被扭曲变态的灵魂,使他惊呼:这是“神之解体的时代”!沈从文郑重声明:“我还得在‘神’之解体的时代,重新给神作一种赞颂。
在充满古典庄严与雅致的诗歌失去光辉和意义时,来谨谨慎慎写最后一首抒情诗。
”由此可见,沈从文的“神”即是人性,在他那里“人性”与“神性”相通。
许地山作品风格

题目:剖析许地山及其作品风格文学院对外汉语6班杨馨玉20081150010029剖析许地山及其作品风格摘要:在现代作家中许地山是非常独特的一个,他以注重“人生问题”而走上文坛,由于他对宗教,印度哲学方面造诣很高并且身兼学者,作家的双重身份,使他的笔端充满了宗教的智慧和哲学的趣味,这一点在后面其散文集《空山灵雨》分析中将更详细的介绍。
他的早期创作虽离现实主义较远,但其小说取材独特,想像力奇特,情节曲折力气,感情真挚,充满浪漫气息及浓郁的南国风味异域情调,后期虽保持清新格调,但已转向对群众切实的描写和对黑暗现实的批判,具有写实倾向,如《危巢坠间》关键词:宗教、哲学、浪漫主义、《空山灵雨》前言:本篇论文主要从许地山对于宗教及哲学的感悟以及他的生平,从而分析他的作品艺术风格——浪漫色彩与写实骨骼的独到之处。
一、许地山的生平铸就其独特艺术魅力初识许地山这位作家是大学文学课上王老师为我们介绍他的作品《空山灵雨》,初听这个四个字一种诗情画意朦胧美的感觉涌上心头,读过这部作品之后很欣赏他,查了一下他的资料才发现,这样一位意蕴深刻的作家果然很不简单。
许地山出生于台湾台南的一个爱国家庭,现代作家,学者,名赞堃,字地山,笔名落花生。
1917年考入燕山大学,1922年留学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留学期间他便呀扭宗教与哲学,我认为正是由于他对宗教(佛教、基督)的内在感情的体验使他成为区别于其他乡土回忆者的浪漫主义传奇风格的小说家。
许地山对哲学和文字改革也有深入研究。
许地山被喻为现代文坛上的“奇才”,他独具特色的艺术创作成为“思想史、宗教史,文学史上不可复得的化石”,浪漫主义风度下写实,写实主义色彩下浪漫的风格一直贯穿着他写作的始终。
许地山是五四新文学运动中涌现的著名作家,在新文学上具有一定好评,1921年1月他与周作人、郑振铎、沈雁冰等人在北平发起成立了文学研究会,创办了《小说月报》,从他20年代末以后写的小说,以《在费总理底客厅里》为标志,虽格调仍旧清新,但已转向对群众切实的描写和对黑暗现实的批评,这也是我欣赏他特立独行之所在,不失自身的风格的忧国忧民,但后来为抗日救国事业上奔走号召,展开各项组织和教育工作,因劳累过度而病逝,令我们为他敬仰。
道境与禅境——沈从文、废名小说意蕴比较

道境与禅境——沈从文、废名小说意蕴比较
杨厚均
【期刊名称】《云梦学刊》
【年(卷),期】1997(018)002
【摘要】无
【总页数】4页(P67-70)
【作者】杨厚均
【作者单位】无
【正文语种】中文
【相关文献】
1.淳朴自然空灵超脱--沈从文、废名小说意境比较 [J], 闫继承
2.乡土精神:固守与拓展——废名与沈从文乡土抒情小说比较 [J], 肖丰
3.文化情致上的不同取向--废名、沈从文乡土小说之比较 [J], 许兴苗
4.物境相似情感迥异--沈从文、废名小说意境比较 [J], 蔡荷芳;杜冬梅
5."竹林"的禅佛之境,"边城"的道骨之风——废名《竹林的故事》与沈从文《边城》的阅读比较 [J], 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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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许地山小说的宗教意蕴及其现实意义

娄成荩论许地山小说的宗教意蕴及其现实意义“五四”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个多姿多彩的时期,在中西文化思潮激烈碰撞的时代背景下,许多作家对于“人生”的探究,都表现出了高度的热情和勇气。
作为“五四”时期的人生派作家,许地山同样对“人生”问题给予了深切的关注。
然而,与其他新文学先驱者关注人生时思考维度不同的是,许地山既不用“爱”与“美”的理想来解释人生,也不用“苦闷”与“悲哀”来总结人生,而是以宗教思想为基点,借助宗教符号系统抒写情感话语,揭示生存的困境与人生的真谛,并以此形成了独特的人生感悟,在创作文本中,构筑了一种具有鲜明宗教色彩的人生派风格。
一许地山一生的作品并不多,其小说创作大都集中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
内在的宗教意蕴是许地山小说一以贯之的审美品质。
在他为数不多的小说中,均蕴含着一种仁慈、宽容、泛爱、超俗的宗教气息。
那种同情弱者、乐善好施;那种忍耐宽容、仁厚慈悲;那种相知相容、超脱世俗,无不作为许地山人生探讨中所倡导的道德观念和所坚守的人生信条,在小说中充分地展示出来,给人留下鲜明而深刻的印象。
《命命鸟》是许地山的处女作,这篇小说一发表,便以独特的宗教思想与奇异的浪漫色彩引起了文坛瞩目。
小说以缅甸仰光的社会为背景,描写世家子弟加陵和梨园女儿敏明自由恋爱无法结合双双携手投湖而死的故事。
女主人公敏明深爱加陵,而父亲的百般阻挠,受到强烈刺激后,从宗教幻想中寻找精神寄托。
作者用了相当篇幅描写敏明游历幻境的情景,最后她和加陵双双携手进入湖水。
“好象新婚的男女携手入洞房那般自在,毫无一点畏缩”。
并且加陵还说:“咱们是生命的旅客,现在要到那个世界,实在叫我快乐得很。
”故事的结局,如果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当然是悲剧,然而作者并没有把它处理成悲剧,也没有以传统的殉情来表现反对封建伦理道德的主题。
却让他们怀着虔诚的宗教感情,恬静自若地来处理自己的生命,以宗教的方式实现了爱的完美,这显然是作者涅磐归真的佛学思想在作品中的反映。
论许地山创作的回归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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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6-04-12作者简介:任兰平(1981-),女,浙江台州人,徐州师范大学文学院台港澳暨海外华人文学硕士研究生。
乐山师范学院学报JournalofLeshanTeachersCollege第22卷第3期2007年3月Vol.22,No.3Mar.2007走进空山灵雨和梦幻田园———许地山与废名艺术世界宗教意蕴的比较任兰平(徐州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徐州221116)摘要:许地山与废名作为现代文学史上的著名作家,受宗教影响,他们的作品中渗透着宗教的灵光。
他们的思想乃至作品中都存在许多共通之处,但也有一些差别。
许地山将佛教的博爱和虚空观念,基督教的宽容、承担和自谴意识以及中国传统道教的“无为而为”、顺其自然的现实行为选择融为一体,向我们展现了他内心的思想。
废名的作品中也时时渗透着佛理禅机。
在他们同为悲剧命运的主人公背后却又隐藏着彼此不同的生活态度。
本文旨在对其艺术世界宗教意蕴的种种比较,明确他们之间的相异和相通之所在。
关键词:许地山;废名;艺术世界;宗教意蕴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8666(2007)03-0047-04文学和宗教有着不少的联系,受宗教影响的作家其作品中很自然的便会有宗教的痕迹,许地山和废名的作品就体现了这一点,它们都通过宗教的理念完成了对生命本体的严肃思考。
浓浓的悲剧意识和淡淡的佛趣禅理孕育其中。
只是许地山的“悲”中有积极乐观和豁达,而废名的“悲”下则掩藏着更多的消极厌世和屈从;许地山的宗教观中融合了佛道之理和基督的精神,“佛其骨道其心、基督的灵魂”是对他的作品的最准确的注释,废名的艺术世界则更多的只是禅趣佛理的传达。
“天”“人”感应———宗教情结的形成这里的“天”指的是人生活的环境,既有自然的又有人为的,也包括历史文化的积淀。
人类认识世界更多的就是以己观物,自然的“天”激发起人的主观情感,形成“天”和“人”的感应。
许地山是五四文坛上一个独树一帜的作家。
1921年初处女作《命命鸟》一发表就以浓厚的宗教思想和奇异的浪漫风情而引起轰动。
他的小说世界中丰富的宗教意蕴是他作品中最具审美特质的内容。
究竟是什么成就了许地山的宗教情结呢?许地山1893年2月14日生于台湾,父亲是晚清的一个爱国军官。
父亲和舅父笃信佛教,他从小就受到佛教的熏陶。
他经常诵读揣摩,即使在他留学期间也一直在研究。
1913年他到缅甸仰光的一所华侨学校任教,在这个佛教之邦,神秘的宗教气氛环绕着他,更加深了他对佛教的兴趣。
同时许地山还是一个基督徒,1916年在福建州一所英国人办的基督教堂里,许地山接受洗礼宣誓加入基督教。
从那时起,每逢“主崇拜日”的时候必到附近教堂里和教友一块认真地作弥撒,严格地遵守教会的仪式规则,而且他终生笃信基督教,同时也对道教作过细致的研究。
许地山在《道教史》中写道,道家对于生死的看法与佛家不同。
“像佛家定意要求涅槃,在道家看来也是徒劳,金在炉中是不能自主底。
”作为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奉47者,认真的基督徒,对道教有着几近专业的研究的许地山始终认为各种宗教有相通之处,而这也为他复合式宗教观的形成提供了条件。
1922年许地山在燕京大学神学院当教授期间,著有《道教史》、《天藏经索引》、《佛藏子目引得》及许多关于宗教的论文。
除了独特的家庭背景和社会风习的影响,社会和人生的无穷苦难也是许地山自觉接受禅宗的一个重要原因。
1913-1916年许地山在缅甸仰光中学任教的一段时间,当时反动势力过于强大,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许地山耳闻目睹了广大劳动人民的悲惨命运,再加上个人的亲身遭遇,他萌发了改变社会不平的愿望,并试图为这腐败的社会寻求一条康庄大道。
而等到他在严峻的现实面前频频碰壁时,他才打着焦灼的救世目的,极不情愿地沉湎于近乎消极颓废的宗教学说中。
他从学者的角度对禅宗进行研究,并把它当成济世救民的一种手段。
他那建立在现实苦难之上的宗教情绪,本质上就是一种忧患意识。
他既想借助现实来外化宗教理想,又不忘以宗教理想来批判现实,他为自己宗教理想的难以实现,为现实理想的悬殊而痛苦,所以他希望从宗教上得以超脱。
与之相似,废名也从小受到宗教的影响,他的作品中渗透进了“梦”的成分,以对人性美的充分展示,营造起“梦中的田园”。
废名的田园中藏着禅趣,而禅意在废名那里又绝不是一种随意的点染。
废名曾阅读大量的佛学经典,他甚至专门撰写过佛学专著《阿赖耶识论》(惜未传),在禅的修炼上,也达到了一定的境界。
有人曾亲见废名由静坐而得的非凡经验。
“即跌坐稍顷,便两手自动坐种种姿态,有如体操,不能自已,仿佛自成一套,演毕乃复能活动。
”而且,废名曾和雍和宫一法师谈禅说道,他对佛教典籍的熟谙程度不让法师,且常有精辟的理解与阐发。
废名为何如此倾心神佛之学?这也和其家庭和社会背景相关。
废名1901年11月9日出生于湖北黄梅。
这里山清水秀,民情朴实,是鱼米之乡。
黄梅又是佛教胜地,有四祖寺、五祖寺,禅宗四祖道信在黄梅传衣钵于五祖弘忍。
弘忍是黄梅人,五祖传衣钵于六祖慧能,慧能是广东人,特地到黄梅来求佛法于弘忍。
禅宗衣钵六传后不再下传,但其教义却传之永远。
佛教的气氛深深包围着废名,使得他从小就受到禅佛的熏陶,而真正由自发向自觉地转变还和其所处的社会环境有关。
1922年,废名21岁时考入北大预科英文班,开始结识胡适、周作人等人。
胡适其时正在撰写中国禅宗史,他对来自佛教之乡黄梅的废名十分感兴趣,因此常邀废名喝茶聊天,谈禅论道。
正是这样一些交谈使废名大开眼界,他开始认识到家乡黄梅在历史文化研究上的重要价值,可以说正因为这样一种自豪感,废名真正开始了对于佛禅之学的自觉的认识与理解。
当时废名与周作人关系甚是亲密(可以从周作人为废名许多作品作序看出),周作人那时也正研读大量的佛教经典,他甚至在北大国文系讲授“佛教文化”课程,受他的影响废名也就真正开始了其进行佛学研究的旅程。
“道”法“自然”———艺术世界的宗教意蕴内容决定形式,有什么样的内容就会有什么样的形式与之相适应。
推诸实践可以这样来理解:一个作家受到什么样的思想影响,他的作品中便会或多或少地打上这种思想的印记。
这个“思想”即所谓的“自然”,而“道”相应的也就是指作品中流露出的主观情绪。
作为情感信仰自然流露的作品,许地山和废名的作品中都带有宗教的成分,包含着宗教的意蕴。
许地山一生笃信宗教,他的创作也因此受到宗教的影响,但他的作品又绝非纯宗教的文学,而是“人的文学”,以宗教意识表现人的情感,于人的情感中又渗透了宗教的感念,传达着宗教的思想。
与其类似,废名将佛和道融为一体,他的作品是对生命本体的阐释,蕴涵着深邃的宗教情绪。
他常以从容幽雅的笔触表现禅的精神。
宁静淡泊、清幽旷远的人生境地和舒缓雅洁、坦荡从容的心绪,使读者在动荡混乱之中看到了一片古老的精神家园。
但这绝不是对传统佛教和禅宗的简单回归,而是灌注了近代文化精髓、荡涤了传统文化渣滓的新的精神意向。
对许地山来说,他深解佛、道、基督诸教之昧,排除教门教规的偏见,“谋诸宗教的沟通”,使其世俗化、伦理化、心理化,进而渗入自己的人生体验和文学世界中。
小说《缀网劳蛛》一开篇就写道:“我像蜘蛛,命运就是我底网。
”而“世间没有一个不破的网”,所以只能不停地补缀着它,但“再结的网还是像以前那么脆弱,敌不过外力冲撞。
”尚洁不仅对待下人宽厚仁慈,甚至对待有错的盗贼也是一样。
对于自己对待一切事情为何这样,尚洁自己曾说过原因:“人对一件事情一存了成见,就不容易把真相观察出来。
我不管人家怎样批评我,也不管他怎样疑惑我,我只求自己无愧,对的住天上的星辰和地上底蝼蚁便了。
”尚洁对宗教的力量就是抱着一种坚信不疑的态度,她认为只要自己严格地按照宗教的标准去做了,就不但能达到自度与救己,而且能感化别人认识事实的真相。
尚洁可以说是基督教精神的一个理想化的代表,她几乎是完美的。
尚洁对众人施爱,超越了个48人的情感,消融了自己的个性,完全把自己融入芸芸众生,显示了基督式泛爱的核心———“爱人如爱己”,在关怀他们中来摆脱自我,进入充分自由的爱的境界,同时也符合了老庄提倡的少私寡欲、摒弃偏执之我见、达到忘我之境界的道德标准,体现了道家的思想规范。
在这种博大宽容的泛爱情怀中,作者弘扬的是人与人的相知相容,抛弃的是人的自私丑陋。
所以,我们从尚洁泛爱的满足与喜悦中,从作者这种独特的带有宗教色彩的道德提倡中,可以感受到一种完美的无私与崇高。
与尚洁比起来,从一个普通妇女变成虔诚的基督教徒的惜官的经历更坎坷,但也更为世俗化和可信。
她虽然遍尝痛苦,却依然顽强而充满信心地走着自己的生活之路,顽强的人格令人震撼。
一直到逃亡为止,她都是靠着自己天生的勇敢与坚强支撑着,在印度接受了基督教的思想后,更是大彻大悟,认识到了人生的真谛。
在总结了自己半生的遭遇后她说:“人间一切的事情本来没有什么苦乐的分别:你造作时是苦,回想时是乐;临事时是苦,过去、未来的回想都是快乐。
”至此,惜官基督的面影中糅合了隐忍的佛教情绪,闪烁着释迦牟尼乃至老庄的神气和风范。
就像《庄子》中所说的“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基督教“爱人如己”的博爱精神和佛教的隐忍情怀深深影响了许地山,使他作品中的人物不仅信奉宗教实现自度救己,与此同时更强烈地体现为他的宗教救世主义。
他那建立在现实苦难基础上的宗教情绪,本质上是一种忧患意识。
他通过人物的自救体现了更为广博的度人与救世的思想。
在小说《春桃》中也用一支饱含深情的笔塑造了一个光辉夺目的女性形象。
春桃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农村女性,新婚当天就踏上了逃难之路。
与书中两个男人的懦弱相反,春桃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有钱有势的人才怕当王八。
像你,谁认得?活不留名,死不留姓,王八不王八,有什么相干?现在我是我自己,我做的事,绝不会玷着你。
”这番惊世骇俗的话第一次勇敢地喊出了几千年来中国女性的心声:我是我自己。
表面上看来,春桃不像许地山前期作品中主人公那样一言一行都带着强烈的宗教意识,实际上这正是他的创作手法日渐成熟与高明的表现。
他不再把人物简单地作为宗教的传声筒和标签(前期作品就是这样),而是把宗教教义巧妙地融进了形象和情节之中,消除了以前那种略嫌生硬和附会的痕迹。
“宗教由外在的宣扬变为内在的感情体验,并通过行动自发地表现出来。
宗教并没有被扬弃,而是采取更隐蔽更有效的形式而已。
”[1]春桃的言语和做法中似乎消融了佛的消极隐忍、基督教的懦弱,而大胆喊出心中的话语,体现了“道法自然”的传统道家思想。
她的自然纯然,她的不畏世俗的态度和做法融佛、道、基督于一体,彰显出其受宗教影响的内心世界,她的行为又可以说是宗教的救世与度他精神的具体体现。
佛的慈悲隐忍、道的“天人合一”、基督的泛爱和忏悔合于一体,互相缠绕,彼此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达到一个和谐统一的境界,这是许地山作品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