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先生书法漫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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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刀不老周汝昌

宝刀不老周汝昌

宝刀不老周汝昌作者:张昌华来源:《语文世界(初中版)》2014年第03期周汝昌先生年届望九,但老而弥坚。

其晚年声名渐盛渐隆,一时有如日中天之势。

他前年出版的《红楼夺目红》,销量竟达10万册,令人刮目。

世人大都以为周先生是位红学家,其实那只是他宝刀的一面;他在戏曲、民俗乃至书法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诣。

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红学权威,称其“红学泰斗”似不为过。

《红楼柳影》的由来作为周先生的读者,我最早接触的是他的散文《说笑》《说哭》之类。

他说笑,教你捧腹、喷饭;他说哭,教你悲戚、哽咽。

人世间情感万象,毕现于字里行间。

我当编辑以来,早想拜识这位红学家,憾无文缘。

退休后,出版社编了一套《大家散文文存》,主事者汪修荣君想请周先生加盟。

汪君知我在文化界老人圈内有点人缘,请我觅一门径试试。

我衔命出马,不料居然马到成功。

我恭恭敬敬地给周先生用八行书写了6页长函,投石问路,详述《大家散文文存》的编辑旨要,强调该“文存”由出版社规范的体例来选文,希望得到他的理解与支持。

本来,周先生的书稿结集出版,一律由女儿们操办,女公子伦苓当他的助手多年,对他的文章了如指掌,轻车熟路不需他人多劳的。

周先生大概是见我那几页八行书写得还较认真,或为我言之殷殷、情之切切,动了恻隐之心吧,成全了我的不情之请,破例地让我编选他的散文集。

书稿内容宏富,有先生研究红楼的高言阔论,有谈文论艺的零珠碎玉,有人生之旅的履迹行状,以及与文坛师友们过从的点点滴滴。

鉴此,我斗胆代拟书名《红楼内外》。

我将选目呈先生寓目审正,先生在选文上未作增删,只对书名提出异议,建议易为《红楼柳影》。

我确不知“红楼”与“柳影”之间有何渊源,正想与先生商讨,另取一个有亮点、易销售的书名时,先生将他拟就的《红楼柳影》序文赐下。

展读之后,眼界大开。

先生在序文中画龙点睛地点出了“柳影”的典故。

又云“红楼是…真、善、美‟的建筑奇迹,柳影则足以相依为侣——虽无松柏参天之姿,却有风流潇洒之致,松柏是节操的代表象征,杨柳是感情的化身标本。

2020高考语文作文热点素材 “红楼痴儒”周汝昌 一生只做一件事

2020高考语文作文热点素材 “红楼痴儒”周汝昌 一生只做一件事

2020高考作文热点素材:“红楼痴儒”周汝昌:一生只做一件事曹雪芹为了一部《红楼梦》,“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三百年后,周汝昌为了一部《红楼梦》,目盲耳聋,穷六十载,建立红学“四支”,使《红楼梦》之光华,粲然世间。

红学家中,高人辈出,然而,如周汝昌用功之勤,用情之深者,再无二人。

如今,周老先生驾鹤西去,其名字却与《红楼梦》一道,铭刻在时间的轨道上,流芳百世。

语录集借玉通灵存翰墨,为芹辛苦见平生。

——周汝昌的自叙对联,《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我极爱重的是不受其他因素干扰的、不被人为利用的真正的学术研究。

我喜欢“国货”,喜欢民族节序风俗。

对这些方面,也许有些人看我很保守、落后,甚至冥顽不化。

不了解这一切,很难理解我为何后来走上了红学道路,为何持有如此这般的学术观点,为何又如此的执著痴迷,甘受百般挫辱、诬陷、排挤、攻击,而无悔意,也不怨尤。

——周汝昌《天·地·人·我》素描册一身是才的周老周先生的书法非常好,他写的是瘦金体,却不是模仿,有他自己的创造和独特的魅力。

此外,他的诗词也写得非常棒,还曾经注过两本古诗集。

他对古典诗词的理解非常透彻,那些诗词的意境,今天的人可能已经有了隔膜,但是周先生却能够精确地解读和描述出来,可见功力深厚。

——刘梦溪著名古典文化学者、红学家、中国文化研究所所长素材运用周汝昌论书法的书是《书法艺术答问》《永字八法》等,注的诗集是《杨万里选集》《范成大诗选》等,单单一本,就足以名世,足以传世,而周老先生却几乎在传统文化方面多管齐下,且都有不俗的建树。

更鲜为人知的是,周汝昌大学的专业是外语,且极为地道精通。

这样的通才,研究起《红楼梦》来,自然具有超越一般人的“大视野”。

适用话题模仿与创新、通识教育、才能黛玉岂容亵渎周先生性格耿直,为人多情多义,专攻《红楼梦》研究。

20世纪五十年代初,他受聘任教我校外文系(因先生系北大英语专业出身),单身生活,闲时喜阅世景,一天他走到九眼桥头与文里巷,但见一个小饭馆挂着招牌“潇湘馆”,不禁非常生气,找店主交涉说明:“潇湘馆”是林妹妹的雅舍,你怎么可以亵渎圣贤呢?店主见他一介教书匠,也不作答理。

周汝昌是红学考证集大成者

周汝昌是红学考证集大成者

周汝昌是红学考证集大成者作者:刘梦溪来源:《艺术评论》 2012年第7期周汝昌先生是诸多红学研究者中最有学问的一位。

他的逝去,不独对红学一科,对整个古典学研究,都是重大损失。

特摘拙著《红楼梦与百年中国》论周之专节,以寄追悼缅怀之意。

斯人已去,不胜依依,呜呼哀哉尚飨!考证派红学的集大成者不是俞平伯,而是周汝昌。

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新证》系1947年秋天至1950年写就,1953年由上海棠棣出版杜出版。

这之前,他于1947年12月5日,发表《(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生卒年之新推定》一文,载天津《民国日报》“图书”第七十一期,提出曹雪芹卒于乾隆二十八年癸未(1763年)除夕。

第二年,即1948年2月20日,天津《民国日报》发表胡适之先生《致周君汝昌函》,表示同意周说(后胡适又改从壬午说)。

当时周汝昌刚30岁,他的红学研究开始就身手不凡。

胡适的《红楼梦考证》,只是给曹雪芹的家世生平勾勒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才真正构筑了一所设备齐全的辉煌住室。

关于曹雪芹上世的资料,迄今为止,没有哪部著作像《红楼梦新证》搜集得这样丰富,以至于和《新证》相比,胡适的《考证》中所引用的资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曹家上世的三轴诰命、四轴《楝亭图》、敦敏的《懋斋诗钞》、裕瑞的《枣窗闲笔》、萧地的《永宪录》等孤本秘笈,都是周汝昌以惊喜的心情一手发掘出来。

《新证》设有《史料编年》专章,引用书籍达一百二十种以上。

1976年增订时,该章扩展为三十六万字,约占全书篇幅的二分之一,内容更加充实。

此外周先生还撰有《曹雪芹家世生平丛话》和《曹雪芹小传》等著作,有关《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家世生平的历史资料,如果不能说已被他“一网打尽”,确实所剩无多。

他凭借这些资料,运用严格的考证学的方法,建构了自己的红学体系。

周汝昌红学考证的重点,是曹雪芹的家族历史和作者的生平事迹,也就是胡适强调的“时代”和“作者”。

这后一方面,周汝昌先生称作“芹学”,作为曹学的一个组成部分。

周汝昌谈书法

周汝昌谈书法

周汝昌談書法中國人愛字中國人愛字,是民族的天性。

老百姓也知道珍重字跡。

農民父老不識字,過年也講究貼大紅“年對”,還得找位會寫的,不肯“湊合”。

現今人更不知的:當初時常可見貼著“敬惜字紙”的“告白”,放個扔廢紙的器物,不讓帶字的紙落到污穢之地。

我幼時就受母親教誡:“字紙”不許作穢物用。

為什麼這樣?對字特有感情的緣故何在?說法不一。

當然又會有批判家說這是“封建思想事實上,漢字本身有其獨具的神秘力量。

題了字的器皿,比無字的效用大得多,價錢也貴。

字有魅力,有靈驗貼上吉祥字句的春聯,會給家門帶來喜氣,這是人們的共識。

中國人愛字,是愛自己的文化。

人的思想感情,傳達、表現,都有賴於字。

一張畫,沒有字,像人沒有眼睛。

字有形象美,聲美,組織美,聯絡美。

中國人愛字敬字,還因為字能生“效”,比如拿現代生活方式和法律觀念來作比,一個簽字手跡就具有“生效”的作用。

這是世俗物質的一個層次。

若推之於精神世界、靈慧活動的另一層次,便發生字在那一高層次中的唯一無二、無法仿造的法律上審證的那種“效應”,道理不殊。

所以,“字”是一種“通靈”之標記。

這一層,因非常人所識所究,故不受重視,甚或被貶為“迷信”之列。

字,裏面蘊涵著書寫者的精神靈氣,俊秀才華,氣質風度,這又是真實不虛的道理。

字,確實有“繁衍”孳生義,例如“字”的本身“造字”構成,就是一間房屋內有“子”孫。

再如,古漢文裏女子嫁人,叫做“字”某某。

這兒豈不也就是結合、生育的含義。

是以,字是生,是活,是發展,是衍殖。

既然如此,要把字學好寫好,是每個中國人必須完成的課業,亦即“及格”的國民文化教養。

漢字,有人哂笑是“格子字”,或曰“方塊字”。

會寫字的,一個字筆劃再多,也不出“格”,也不顯“擠”;筆劃再少,也不見單薄,也不顯“空”。

“方塊”是個民族審美“單位”,十分重要。

中華的“田”就是方塊。

建築也是方塊。

“四面八方”,“天地六合”,數字八與六也是由“四方”作為基點。

“方塊字”有何可哂?難道必須改為“洋字”才“進化”了?詩曰:中華漢字幾人譏,不重東文只重西。

周汝昌的《永字八法》

周汝昌的《永字八法》

周汝昌的《永字八法》这几年读了不少书法方面的书,其中的内容多少有些重复,直到最近读了周汝昌著的永字八法——《书法艺术讲义》。

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几年以来练习中的一些疑惑和不解,都找到了答案。

下面就简单概说一下书中的主要观点。

希望能给同好一点启发。

周汝昌先生,大家都知道他是我国著名的红学家,但他对“书学”下的功夫比“红学”多得多,日寇侵华后,燕京大学被封闭解散,为了不受敌伪教育的“招编”,他隐于暗室,以书法为一种精神寄托,后因唐山大地震波及京城,在避震棚内写成了答问,本书就是以答问为上篇,新作作为中篇及前些年作者所写的一些论文作为下篇,是作者八十余载对于文学、书法、人生的结晶,也是中华书法看好者的福音。

(1)学习书法应从何入手?书法的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方面:用笔、结构、风格。

学书法关键在于用笔,或不妨说学书法就是学用笔,所以必须由讲求用笔入手。

唐代书家张怀瓘有言,夫书:第一用笔,第二识势,第三裹束。

三者兼备,然后为书。

学书法就是学笔法,这个命题,不是信口开河。

而笔的取材、制法及由此产生的弹力问题,所对于习书者都是十会重要的。

(2)笔是否以硬毫为好?笔应以硬毫为上品,旧时流行一种说法,初学学生宜用软毫,说能“练笔力”,软毫写好了,硬毫不成问题,如果本来使硬毫,一换软毫就不行了。

此种明确的软毫论,大约来自明清封建科考时代,因为当时的皇帝官僚喜欢“黑大圆亮”,把这种字标为考卷、书法的准则,实际上是很害人的。

纵观中国古代墨笔书,直到唐,都不见软毫书法的痕迹,直到宋代,才盛行起来。

中国书法艺术史,以唐宋为一大分水岭,前后笔致大不相同,由硬毫到出现软毫,是一个根本性的原因。

在雕刻艺术上,刀法不高,花纹不明快骏爽,叫太“肉”,软毫写出来的笔画是偏“肉”的。

除非你喜欢那种没有锋梭芒角,肥软或圆熟的书风,而不是喜欢遒健骏爽,英风俊骨、神采焕发的字;偏好宋以后的“软毫字”,而不是汉晋隋唐一脉传承而来的好笔法。

至于软毫练笔力的说法更是不攻自破了,俗语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乔福锦教授怀念周汝昌先生

乔福锦教授怀念周汝昌先生

乔福锦:“大业红楼梦弘观华夏文”——怀念周汝昌先生2012-06-08乔福锦中华读书报点击: 13812012年5月31日凌晨,享誉海内外的学术文化大家、胡适先生之后现当代红学的集大成者周汝昌先生,在京东北红庙之里堆满书籍报刊的逼仄居室内,悄然离去,终年95岁。

当日,先生的儿女向友人通报了这一消息,从网上发起的各界人士的自觉悼念活动,顷刻间将无尽的哀思之情迅速传遍天南海北。

周汝昌,字玉言,别署解味道人,1918年4月14日生于天津咸水沽。

1947年深秋,八年战火后重返大学校园的西语系学生周汝昌,在燕京庋典连栋的图书楼上,寻到了曹雪芹生平事迹研究至关重要的宗室敦敏的《懋斋诗钞》,据此写下《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卒年之新推定》,引起北京大学校长、“新红学”开山胡适之先生的特别关注,由此开始了长达60年的红学历程。

1953年9月,周先生的第一部著作《红楼梦新证》,由棠棣出版社梓行面世,立刻震动了海内外学界。

远在大洋彼岸的适之先生看到书后欣慰地告诉友人:“周汝昌是我的‘红学’方面的一个最后起、最有成就的徒弟”。

《红楼梦新证》的出版,奠定了周汝昌先生在现代红学史上不可替代的集大成者地位。

“文革”浩劫中,周先生和其家兄积累了数十年的学术资料大部遭毁弃!三中全会之后,时局为之一变。

与世运并行,先生重新焕发出学术青春。

在修订再版“文革”前旧著的同时,新作接连不断,几乎令人目不暇接。

至今,已有70多部学术著作问世。

直到去世前一周,他还在拟定新著《梦悟红楼》之口述提纲。

60多个春秋“为芹辛苦”的历程已然证明,周汝昌先生是脂砚斋之后200余年红学史上唯一一位将全部精力才华都献于曹雪芹和《红楼梦》的学者。

先生在《红楼梦》作者、版本、文本精神内涵之考证阐发乃至红学学科体系建设等方面所作出的全方位的巨大贡献,任何一个有良知且具判断力的学人有目共睹。

先生多年前即讲,《红楼梦》是一部“文化小说”,与甲骨学、敦煌学鼎足而立的“红学”,应成为一门中华文化“专学”。

百岁老人周汝昌生前说,整个《书谱》最核心就一句话“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

百岁老人周汝昌生前说,整个《书谱》最核心就一句话“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

百岁老人周汝昌生前说,整个《书谱》最核心就一句话“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

百岁老人周汝昌生前说,整个《书谱》最核心就一句话“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

鋒杪与毫芒指的都是毛笔的笔锋。

意思就是点画全在笔锋内,一句话:得笔锋者,得书法!
那么,怎么才能得笔锋?
调锋!
如何调锋?自古以来,众说纷纭,我总结其实就两种!
一:提笔调锋,主要是利用笔锋自身的弹性来回复到正常书写状态。

蹲锋、提按、顿挫等动作都在此列,董其昌说:“发笔处便要提得笔起,不使其自偃,乃是千古不传语。


但提笔调锋在面对超出笔锋弹性范围或更加快速以及八面出锋等用笔上就勉为其难了!
于是有了第二种——换向调锋!这主要是通过指、腕等外力动作来实现,捻管、转腕、换面、绞转、逆入、回收、起到等动作都在此列。

清代刘熙载说:“论书者每曰'换笔心’,实乃换向”。

王蘧常回忆他老师沈曾植写字:“行笔速度极快,下笔力量也很重,而其转指最为灵活,有时候甚至笔管倒卧于纸上。

”这就和董其昌说的对上了:予学书三十年,悟得书法,而不能实证者,在自起自倒、自收自束处耳。

两种调锋有时是分开使用,有时是提换相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调锋好比车行山路,对新手而言,盘旋转折,提心吊胆而险象环
生。

而对高手而言,则是峰回路转,气定神闲而心手两畅。

卖油翁说:无他,唯手熟耳!。

【2017年整理】《千古奇文千字文》(周汝昌)

【2017年整理】《千古奇文千字文》(周汝昌)

《千字文》小引有朋友问我,想让孩子了解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大概及来龙去脉,让我给推荐一本启蒙的小书。

我说这不难,就推荐《千字文》如何?他说那不是太简单了吗?我答:你可太轻视这篇古典名作了,它的价值不但可以供你的孩子启蒙之用,连你老兄本人大约也还可以增长很多历史文化知识呢!我们这样的对话,说笑了一回。

事后想想这次谈话,可知世人的偏见认为:《千字文》不过是旧社会村塾里的教材罢了,怎么可以列为名篇杰作?这是因为人们忘掉了旧日读书之难,那时〖洛阳纸贵〗,而且书都是雕版木刻的,成本很高,一般乡村人家买不起《四书》《五经》,有三四本启蒙的小册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些册子有个戏称的名目,叫作〖三百千千〗,过去的读书人听了一定会笑起来,充满了看不起的神情语句。

〖三百千千〗者何也?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四者是也。

在这四种小书中,我满怀诚意地推荐孩子们《千字文》、《千家诗》诗文各备一册,定会受益无穷,这是我为本书而写的一点开场白。

有人会问:《千家诗》还可以算是高雅的书籍,至于《千字文》,那是四个字一句话,零零乱乱、支离破碎,不知它要说些什么!怎么还会得到你这样热情的推荐呢?我说:不然,《千字文》是一部古今未有的奇作,如果你把它看轻了,就表明你实在缺乏文化历史的知识。

《千字文》之所以与众大不相同,理由不止一端。

我先要说说这篇奇作的诞生时代,那叫六朝。

六朝者,是吴、晋、宋、齐、梁、陈,称为南朝,若与北方的〖北朝〗合称,则称为〖南北朝〗。

南朝换了六代,皆以荒唐乱世为主,正如北宋大文学家王安石《桂枝香》词所云:〖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

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

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从政治上说,这些短祚之国都不甚光彩,但从文化艺术上来看,那可真是一个从古未有的大发展、大前进的重要时代。

那些高层的才华之士、学术之人纷纷表现出思维活跃,气韵生动的崭新气象,他们笔下的作品都让人惊叹不已,如陆机的《文赋》,刘勰的《文心雕龙》,王羲之的书法,顾恺之的绘画,同时也就出现了极高明的文论、艺论、书论、画论、音韵学、文字学等种种新事物,令人目不睱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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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中国人爱字
周汝昌
中国人爱字,是民族的天性。

老百姓也知道珍重字迹。

农民父老不识字,过年也讲究贴大红“年对”,还得找位会写的,不肯“凑合”。

现今人更不知的:当初时常可见贴着“敬惜字纸”的“告白”,放个扔废纸的器物,不让带字的纸落到污秽之地。

我幼时就受母亲教诫:“字纸”不许作秽物用。

为什么这样?对字特有感情的缘故何在?说法不一。

当然又会有批判家说这是“封建思想”……-
事实上,汉字本身有其独具的神秘力量。

题了字的器皿,比无字的效用大得多,价钱也贵。

字有魅力,有“灵验”——贴上吉祥字句的春联,会给家门带来喜气,这是人们的共识。

中国人爱字,是爱自己的文化。

人的思想感情,传达、表现,都有赖于字。

一张画,没有字,像人没有眼睛。

"
字有形象美,声美,组织美,联络美。

中国人爱字敬字,还因为字能生“效”,比如拿现代生活方式和法律观念来作比,一个签字手迹就具有“生效”的作用。

这是世俗物质的一个层次。

若推之于精神世界、灵慧活动的另一层次,便发生字在那一高层次中的唯一无二、无法仿造的法律上审证的那种“效应”,道理不殊。

所以,“字”是一种“通灵”之标记。

这一层,因非常人所识所究,故不受重视,甚或被贬为“迷信”之列
字,里面蕴涵着书写者的精神灵气,俊秀才华,气质风度,这又是真实不虚的道理。

“字”,确实有“繁衍”孳生义,例如“字”的本身“造字”构成,就是一间房屋内有“子”孙。

再如,古汉文里女子嫁人,叫做“字”某某。

这儿岂不也就是结合、生育的含义。

是以,字是生,是活,是发展,是衍殖。

既然如此,要把字学好写好,是每个中国人必须完成的课业,亦即“及格”的国民文化教养。

汉字,有人哂笑是“格子字”,或曰“方块字”。

会写字的,一个字笔画再多,也不出“格”,也不显“挤”;笔画再少,也不见单薄,也不显“空”。

“方块”是个民族审美“单位”,十分重要。

中华的“田”就是方块。

建筑也是方块。

“四面八方”,“天地六合”,数字八与六也是由“四方”作为基点。

“方块字”有何可哂?难道必须改为“洋字”才“进化”了?
诗曰:?
中华汉字几人讥,不重东文只重西。

可惜心迷外国好,洋文方是上天梯。

其二:
习书可晓“写”字义
周汝昌
据我所闻,若干习书之人,“写”了大半辈子的“字”,并不懂得这个“写”是什么意思。

有一回,我“考试”一位喜爱书法的友人,问他说:“你天天练写字,到底怎么才是‘写’的真谛?”他听了,愣住了,半晌说:“写?不就是用笔向纸上画笔道——写成汉字吗?
我说:“老兄说了半日,把‘写’说上三遍,还是一点儿也没讲出‘写’是什么,怎么回事。

”他有些“觉醒”了,叹了一声,“哎呀,糊涂人,只知傻练,总不曾去想这个……您给说说。

”以下是我对他说的,大略摘记在此——
要想懂这个“写”,先须懂点中华文字训诂学。

今日不想向你引经据典背古书,只须简明一句:“写”,原与“酌”为对,都是饮食之事。

酌是液体,如酒浆类,曰斟曰酌——从一器中倒入另一器中之动作也。

写,是硬体食物的事,把原盛在一器中之食物倾倒在另器中,这就叫“写”。

古礼,尊者赐食,是原器即吃抑或须倾倒在自用之器中方可进食,都有规定。

你看诗圣老杜咏樱桃的诗:万颗匀园……数回细写……那“写”正是说把小樱桃由一个筐筐倒在一个盘中,或须从几种不同盛具中多次倾倒——这叫“写”。

“写”,加“水”边,加强了“流畅”的意义、神情。

字叫“写”,最忌描。

小童习字,大戒绝不许描!写坏了不责,一描改就呵斥。

描与写,绝大分别,而今日文艺家动言“描写”,不复理会中华古义了。

描是“依样葫芦”。

“描花样子”,是刺绣工序,与“创作”大异。

“描眉画鬓”,也可晓知是“化妆”的慢而细、重而复的“涂抹”动作。

这样的“动作”,是书法的大忌,不可!
劣书恶札,如“算子书”,如“痴冻蝇”,如“墨猪”……就都是“非写”,只是“描”、“抹”、“画道道”、“堆笔画”……而中无“写”的用笔之成分在。

?
当然,“春蚓秋蛇”,缭绕纠缠的假草书,貌似“写”了,而中无笔意使转,抑扬顿挫,那也并非真“写”。

画分工笔与写意。

这“写”又进了一步,但关键仍在笔须有“意”。

无“意”者还是个“描”,连照猫画虎都不够。

即此可悟,学书而首务基本功,基本功有了根底,就要从“写”上开始领会,下功夫了。

写,当然不是“乱来”,无须多赘。

今人恐亦不知,“写”在艺术上不限于书法;吴越古史一段佳话:越王勾践破吴得胜,感念范蠡之大功,命以“精金”(即良铜)写范之状貌!
这就是今日的雕塑——哪个雕塑家还能记得他的“本行”是个“写”吗?
今人奇怪:雕塑讲究肖似,如何是写?
拙见以为,书学专家们,多给爱书而习学未深的新秀讲讲自己笔法上的心得,匡正流行的并不足为训的习气和假相,而不宜太多地述说“常识”、“旧闻”,也不宜只喜撰写鉴定真伪的文字——那会将刊物引向“古董眼光”和文物考辨上去。

学人士子,最渴望的是“知识性”以外的更为丰富的实践体会、学书历程、认识的提高、流弊的警戒……这对目前书坛的兴旺与不断前进,会有更大的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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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
书各有体
周汝昌
中华的文学理论史上,重要的一条就是“文各有体”。

晋代陆机作《文赋》,南朝刘勰著《文心雕龙》,都把“文体”的区分和特色放在重点上。

专家谓之“文体论”。

比如作一篇庄重的颂德碑文,绝不会也不能与逍遥自在的随笔纪事小品写成一般“味道”。

它可类推。

此理易晓,但也有不大明了的写作者,笔下的文境,千篇一面,难分彼此。

所以还可以讲上一讲。

其实,艺术也莫不悉然。

习书法者,也要知道“书各有体”。

“体”是什么?体裁、体制、体统、体式……场合、对象、功用等等之不同,就约定了“书体”的各异(书体,在此不指篆体、隶体、草体……而言)。

比如,你给友好写一纸书札,不但内容词气,就连字迹也必然与你给某某大厦题个匾额不是同一“书体”。

不只如此,同一个“实物”,拿碑来说,碑额、碑文、碑阴,“书体”即各有其“个性”,不
会混而不辨。

这样,就会恍然:给人家写副大对联,不仅仅是晓得须换“大号”笔,也还得明白宜写何等书体。

——比方,尽管《兰亭》的行书名垂千古,难以逾越,可是你若将其中选字放大几十倍组成对联悬在大厅正面堂皇之处,却不一定“受看”。

何也?因为《兰亭》者,只是一篇诗集的序稿,即席信笔,乘兴而书——那与题联匾是太不“合套”了。

此理虽不难明,“问题”仍然发生:至今仍有人效法清末的“碑派”书家的习气,写个便笺,也是“龙门二十品”的翻版……看了令人实在感觉不大自在。

这类问题,应该与另一桩中华文艺理论传统结合起来思考参会——即艺事有“惊四筵”与“适独座”的大分类。

这不是哪个好坏高下的“比较”,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用,是“艺各有体”的道理。

习书之人,若年较少,工力嫩,又想“速成”,便容易走上追求“惊四筵”的路子。

大笔一挥,“气势”张皇,若当场表演,便可使“四筵”叫好称雄。

这种学书之道,不可为训。

清代宫廷里绝不去“请”郑板桥写大殿上的楹联“秋从夏雨声中入,春在寒梅蕊上寻”。

板桥有绝句云:“蝇头小楷太匀停,常恐工书损性灵。

——急限彩笺三百幅:宫中新制锦帏屏。

”这就鲜亮地道出了“书各有体”的“原则性”。

“惊四筵”的审美享受较难持久,转头已尽;“适独座”的魅力全在味永涵咏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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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童子时,受板桥影响不小,学他的词,仿他的字;家里的木联匾多是他的佳作。

他的字糅合了汉隶、苏、黄,黄的成分尤重,甚至也有石涛题画字的影响。

毛病是太作态,“伸胳膊踢腿”过了火,但确有其长处。

不可没也。

然而不可学,学不好浑身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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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幼习书,学仿的太杂乱了:颜、柳、欧、赵,魏碑名品几乎每品都临过;后来临褚,习唐人写经。

最坚持的是学右军的笔法。

右军不是“崇拜偶像”,是千古最善于用笔的书家,称之为“圣”,洵不为过。

《兰亭》一帖,难望以它来“惊四筵”;但在“独座”之际,爱玩令人忘倦,其笔妙极。

但勿忘记:此文稿书体也,右军之兼擅,亦不以一帖为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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