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公崇拜与“神道设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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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公崇拜，是我国古代曾经盛极一时的 一种群体文化现象。 明徐渭在其《 蜀汉关侯祠 记》 中慨叹道： 蜀汉前将军关侯之神，与吾孔子之 道并行于天下。 然祠孔子者止郡县而已， 而侯则居九州之广，上至郡城，下至墟 落 ，虽 烟 火 数 家 ，亦 靡 不 醵 金 构 祠 ，肖 像 以临， 球马弓刀， 穷其力之所办。而其醵 也，虽妇女儿童，犹欢忻踊跃，惟恐或 后。以比于事孔子者， 殆若过之。 关庙的数量大大超过孔庙，民众对关公的崇 拜热情也大大超过了对孔子的信奉。作为儒 家弟子， 徐谓只得自叹弗如。 关公， 即关羽， 生前不过是刘备部下的一 员大将， 虽然有“ 万人之敌” 的美名， 但在中国 古代， 类似的武将不知有多少。 在关公之前的 有孙武、 乐毅、 白起、 卫青、 李广、 马援等人， 与 关公同时的有张飞、 张辽、 周瑜、 吕蒙、 陆逊等 人， 在关公之后的有邓艾、 陆抗、 尉迟恭、 郭子 仪等人， 同这些人相比， 关公确实并非是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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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治国治民的宗教观。 荀子是先秦时代最有名的无神论者，但 他也主张 “ 神道设教” 。一方面他以无神论的 观 点 来 看 待 祭 祀 活 动 ，“ 君 子 以 为 文 ，而 百 姓
%,’ 以为神” ； 另一方面又认为通过祭祀等活动
来贯彻儒家的忠孝仁义等伦理道德很有必 “ 要， 礼有三本： 天地者， 生之本也； 先祖者， 类 之本也； 君师者， 治之本也。 ……故礼上事天， 下事地， 尊先祖而隆君师， 是礼之本也” ； 倡导 “ 事死如事生， 事亡如事存” 。
三
从“ 神 道 设 教 ”思 想 出 发 ，人 们 十 分 注 重 发掘关公崇拜的伦理教化内涵。 宋代郑咸《 元 “ 祐重修庙记》 说： 侯之名闻于天下后世， 虽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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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 以关公名义编撰了许多诗文书信、 劝戒经 文， 直接进行褒忠劝孝的说教。 关庙曾经遍布全国各地， 难以计数。 其中 有民间百姓集资修建的，也有地方官府甚至 朝廷出资建造的。历代统治者之所以允许民 众为关公建庙， 乃至亲自出面建造关庙， 正是 由于他们看到了关庙在发挥 “ 神道设教” 伦理 重 教 化 功 能 方 面 的 巨 大 作 用 。 据 唐 代 董亻 廷 《 修玉泉关庙碑记》 所说， 正是当时的荆南节度 使江陵尹裴均“ 以为神道设教， 依人而行” ， 才 令人在旧址上将这座关庙予以重新修建的。 明代方孝孺 《 宁海县关庙碑》在谈到关公的 “ 忠 义 之 气 ，固 足 以 服 天 下 ”时 ，认 为 ：“ 感之 深 ，思 之 久 ，事 其 在 天 之 神 ，以 致 尊 慕 之 心 而 ) 责任编辑 —— — —— — —— — —— — —— —
逸群的一位。 然而在历史的长河中， 关公却特 立独出，由一位武将最终演变成亿万人顶礼 膜拜的千古正神。作为一种流行了千余年的 群体文化现象， 关公崇拜产生、 发展和兴盛的 原因非常复杂， 它和古代的经济基础、 政治制 度、 文化背景、 宗教观念、 社会心理、 民族性格 以及关公本人的人格魅力，都有着千丝万缕 的关系。 在林林总总的众多原因中， 古代特有 的“ 神 道 设 教 ”的 思 想 信 条 ，是 最 根 本 的 原 因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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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是积极的有神论者，主张 “ 尊天事 鬼。” 他认为崇信鬼神才能政治修明、 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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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 否则的话， 必然 “ 政乱而国危” 。“ 古圣 王 皆 以 鬼 神 为 神 明 ，能 为 祸 福 ，执 有 祥 不 祥 ， 是以政治而国安也； 自桀纣以下， 皆以鬼神为 不 神 明 ，不 能 为 祸 福 ，执 无 祥 不 祥 ，是 以 政 乱 ” 墨子倡导的正是利用鬼神之道 而国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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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是否有鬼神存在，而侧重于利用鬼神之道 对人们进行教化，以维护现行统治秩序和传 统伦理道德。正因为如此，中国古代的思想 家 ，无 论 是 有 神 论 者 ，还 是 朴 素 的 无 神 论 者 ， 都几乎是无一例外地承认和主张这一信条。 作为儒家的鼻祖，孔子对于鬼神的存在 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的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 所以他“ 不语怪、 力、
。同时提出了 “ 天 人 感 应 ”和 “ 君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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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真实价值和个人灵魂的终极解脱，而 “ 着重于教化功能。《 礼记・祭统 & 说： 崇事宗 “ 庙神稷， 则子孙顺孝。” 又说： 祭者， 教之本 ” 《 也。 宗教祭祀被视为教化的基本手段。 礼记 “ ・祭义》 说： 合鬼与神， 教之至也。” 对鬼神 的信仰崇拜， 被视为教化民众的至理。“ 神道 设教” 概括了古代信仰的本质， 堪称中国古代 特有的一种伦理教化政策。 “ 神 道 设 教 ”的 伦 理 教 化 功 能 ，对 于 加 强 思想统治， 维护传统伦理道德， 巩固封建统治 秩序是十分有利的。 历代统治者都将“ 神道设 教” 奉为圭臬， 身体力行。“ 神道设教” 对于其 他思想观念起着一种统领和制约的作用。难 怪中国古代的无神论者，尽管对鬼神的存在 持怀疑与否定的态度，却大都承认与主张施 行“ 神道设教” 的伦理教化政策。 关公崇拜虽然源于民间的鬼神信仰，但 它先天具备伦理教化的成份。按照古代鬼魂 崇拜的观念， 鬼魂的禀性、 能力与该人生前的 禀性、 能力是一致的。关公在世时有 “ 万人之 敌” 的美誉， 又被称为“ 天下义士” ， 死后， 其神 “ 格特征便以“ 义勇威武” 为主。相比之下， 威 武” 是外在的、 浅层次的， 比较容易把握的， 而 “ 义勇” 才是内在的、 深层次的、 意味隽永的， 所以后世都将关公奉为 “ 义” 这一传统伦理道 德核心品格的化身与典范， 对其顶礼膜拜， 崇 奉有加。正是由于关公崇拜符合 “ 神道设教” 思想的要求和标准，它才不仅受到民间百姓 的虔诚信奉，而且也得到历代封建统治者与 文人士大夫的极力倡导，以至于在我国古代 风行了千余年之久。 农稚子皆能道之。 然皆谓侯英武善战， 为万人 敌耳， 此不足以知侯也。” 他认为关公最值得 后人崇敬的， 是“ 忠义凛然， 虽富贵在前， 死亡 居后， 不可夺也。” 南涛 《 绍兴重修庙记》 说： “ 后世虽牧竖田夫，无不知其善战，此一端 耳 。 ”他 认 为 关 公 的 “ 忠 义 大 节 ，又 非 战 勇 可 “ 方。” 金代田德秀 《 嘉泰重修庙记》 说： 世说 多称策马刺颜良于万众中， 遂解白马围， 为公 他认为： 关公 “ 事君 之美， 是 岂 真 知 公 者 哉’ ” “ 不忘其本， 见利不失其义” ， 忠而远识， 勇而 笃义， 事明君， 抗大节， 收俊功， 蜚英名， 磊磊 落落， 挺然独立千古者， 惟公之伟欤( ” 元代郝 经《 重建庙记》 也认为： 关公“ 始终守一义” ， 为 “ 义之尽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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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公崇拜与 “ 神道设教 ”
$ 张志江 太原 "#"""’ ( & 山西省社科院文学所， 山西
摘
“ 要： 神道设教 ” 是我国古代统治者采用的一种思想统制方式， 侧重于利用鬼神之道对民众进行教化。 由于关公
“ 义勇威武 ” 为主的神格特征， 关公崇拜先天具备伦理教化的功能， 故而得到了历代封建统治者与文人士大夫的极力倡 “ 导， 以至风行了千余年之久。可以说， 神道设教 ” 的思想信条是古代关公崇拜盛行的根本原因之一。 关键词： 关羽； 关公崇拜； 神道设教 中图分类号： )%## 文献标识码： * 文章编号： +""" , !%-. & !""# ( "$ , ""#% , "$
一
“ 神道设教” 一词， 最早出自《 易・观卦》 ： “ 观天之神道， 而四时不忒； 圣人以神道设教， 而 天 下 服 矣 。 ”孔 颖 达 疏 ：“ 圣人法则天之神 道， 本身自行善， 垂化于人。 不假言语教戒， 不 “ 须威刑恐逼， 在下自然观化服从。” 后来， 神 道设教”发展成为古代特有的一种思想统制 方式， 特指依托鬼神之道以推行教化。 “ 神 道 设 教 ”的 主 旨 ，不 拘 泥 于 论 证 宇 宙
%&’ %!’ ， 主张 “ 敬鬼神而远之” 。但他认 乱、 神”
授” 的观点， 一方面将“ 神道设教” 的教化对象 扩大到整个社会，另一方面又为西汉政权披 “ 上了神圣的外衣。 此后， 神道设教” 在历代一 直占主导地位。正如 《 东观汉记・杜林传》 所 “ 说： 追观往法， 政皆神道设教， 强干弱枝， 本 支百世之要也。” 特别是北宋以后， 由于社会 矛 盾 更 加 尖 锐 ，“ 神 道 设 教 ”得 到 了 进 一 步 的 发展。 程朱理学成为“ 神道设教” 的主要内容； 儒 、佛 、道 三 家 在 理 论 上 相 互 糅 合 汇 通 ，出 现 了“ 三 教 合 流 ”的 现 象 ；世 俗 的 鬼 神 信 仰 也 得 到了大力提倡， 祈福祀神、 占卜打卦等活动大 肆流行。这一情形一直延续到封建社会末 期。 荀子之后的无神论者， 也都没有突破 “ 神 道设教” 的局限。 南北朝时的范缜为了批判当 时盛行的佛学， 撰写了著名的无神论名篇 《 神 灭论》 。 但他将圣人主张祭祀天帝的原因归结 为 对 民 众 进 行 教 化 ，认 为 “ 可 以 安 上 治 民 ，移 风易俗” ， 所持的还是“ 神道设教” 理论。唐代 的 柳 宗 元 本 是 一 个 无 神 论 者 ，但 他 在 《 礼说》 一文中也认为圣人神道设教的目的是为了教 化众人。明代的王廷相和清代的王夫之都是 无神论者，但他们也都承认和主张 “ 神道设 教” 。 “ 纵观中国古代宗教史乃至思想史， 神道 设教” 思想影响之大是显而易见的。 关公崇拜 作为中国古代的一种群体文化现象，之所以 能够产生、 发展和兴盛， 并得到社会各阶层一 致 的 信 奉 ，与 “ 神 道 设 教 ”这 一 文 化 背 景 有 着 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有深入了解这一点， 才能 真正把握关公崇拜在中国古代产生、发展和 兴盛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