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弗洛伊德人格理论对传统道德观念的批判

论弗洛伊德人格理论对传统道德观念的批判作者：孙贵林来源：《法制与社会》2011年第06期摘要专家学者们对弗洛伊德及其人格理论的研究已经很深入了，但是其人格理论的伦理学意义却鲜有人提及。

其实，弗洛伊德相当重视道德问题，他引领人们注意到人格结构中本我的欲望与冲动的巨大作用，认识到人的各种利益与需要对社会进步的重要意义，从而为建构合适的道德规范系统，养成理想人格奠定了不可或缺的基础。

关键词伦理个体理性崇尚自由意志客观利益作者简介：孙贵林，广州华立科技职业学院。

中图分类号：D0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592(2011)02-275-02一、弗洛伊德对传统道德观念的挑战弗洛伊德对西方传统道德观念强烈不满，并对其进行了严厉批判。

他认为，传统道德观念与人的本性背道而驰，因而是虚伪的、僵化的、过于严厉的，不应该提倡。

他声明，“我们不可能拥护传统的性道德，不会赞成社会对于性生活问题的实际调整。

我们可以证明，社会道德所需要的牺牲时常超越它本身的价值；道德行为既不基于诚实，又不免于呆板。

” 基于长期的精神分析实践，弗洛伊德进一步指出，病人的超我很少考虑到人的本能要求与自我幸福，因此，他们成了病人。

他说：“在我们对神经症的研究和治疗中，我们不可避免地要在两个方面对个体超我提出批评。

在用这种严酷性发布命令和禁律时，个体超我对自我的幸福几乎没有带来麻烦，它没有充分地考虑在服从它们时所遇到的抵抗，即（首先）本我中的本能力量、（其次）现实的外部环境所展示的困苦。

因而，为了治疗的目的，我们必须和超我做斗争，并努力节制超我的要求。

” 至于整个的人类道德体系，他认为，“也没有充分考虑到人类的精神构造的实际情况”。

因此，社会的道德要求在很大程度上违反了人的本性，如果不加以扭转的话，在社会文明进程的某些阶段，整个人类都有罹患神经症的可能，那样，人类的前途与命运就不容乐观了。

二、弗洛伊德人格理论对传统道德观念的批判1．对伦理个体的消解是近代西方哲学的一个重要概念，也是近代以来西方思想文化、政治、经济、社会领域的一个基本概念。

从伦理学角度看，个体作为一个概念，其基本规定性就是人格，而人格实际上就是人的一种社会性特征，是人生目的、价值和意义的承担者。

人格理论在一定意义上消解了西方伦理学中的个体概念，认为人格是由本我、自我和超我构成的，但本我才是最根本的结构，自我与超我都是从本我中逐渐分化出来的形式，二者都是在后天社会环境条件下形成的人格，都可以还原为本我。

在现实条件的作用下，自我得以确立；在父母师长的教育影响下，超我得以形成。

本我是具有实在性的原始沉淀物，不过，实际上它就是无意识，是由本能、欲望构成的动力系统，在个体的本能、欲望之下它又是集体无意识即是人类共同具有的本能、欲望。

马尔库塞就此指出，“这个观点对社会科学的内容和方法具有深远的意义。

当心理学撕去了意识形态的面纱而要探索人格的构造时，它就把个体消解了，因为个体自主的人格不过是人类一般压抑的僵硬表现而已。

……这些就是弗洛伊德人格理论的破坏意义。

心理学在把自我人格观念'消解'为其主要组成部分以后，实际上就把造就着个体的（基本上不为自我所意识的）亚个体和前个体因素暴露无遗了，因为它揭示了普遍的东西在个体之中对个体所具有的力量。

” 因此，人格理论表明，人不再是一个仅仅从事着认识活动的人，也不仅仅是一个从事着社会活动的人，而是一个受本能、欲望驱使着进行生物发泄的人，更是一个存在于远古至今的人类文明史里的人。

也就是说，绝对的个体是不存在的，个体实际上就是人类的表现。

从集体无意识层面而言，人类是一个大的个体，个体就是人类。

2．对理性崇尚的否定。

二十世纪以前，绝大多数的伦理学家都对理性怀有坚定的信念，对其作用推崇备至。

他们认为人的道德行为选择主要是由理性支配的，相信人们只要合理地应用其理性，就能够成就理想的人从而创造出理想的社会。

但是，人格理论揭示出人类行为里面大量的非理性因素，因而从根本上一下子就动摇了人们一直以来对理性的迷信与坚持。

弗洛伊德指出，人类精神活动的原动力存在于先天遗传的生物本能之中，人类行为主要是由这种无意识的本能冲动支配的。

在人格结构中，作为各种生物本能核心的本我完全是非理性的，其行动只遵循快乐原则；作为奖惩机构的超我同样具备非理性的特征，它要求自我的行动只服从其主观上的至善原则，而并不考虑客观实际条件和人的现实需要。

自我虽然具有理性能力，要照顾客观现实的要求，但它还得兼顾来自本我与超我的两方面的压力，一方面它不得不满足本我的欲望来消除生理上的緊张状况，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兼顾超我的要求以使良心不受到谴责与避免道德性焦虑。

因此，在自我、本我和超我中，自我实际所起的作用是十分有限的，实际上起着决定性、主导性作用的是非理性的本我和超我，而绝非理性的自我。

概而言之，在人格结构中，理性所起的作用是十分有限的，支配人的道德行为的决定力量还是人的本能需要和满足程度，以及外界环境中的奖惩机制。

这些非理性的力量不但决定了人们的道德行为，而且直接影响了人们的道德观念的形成。

所以，要对人的道德行为与道德观念施加积极的影响，理所当然地从理性出发是无效的，而关键是要从这些非理性的因素着手。

因此我们认为，这也许就是弗洛伊德人格理论对西方传统道德观念造成的最重要的、最有冲击力的，也是最为深远的批判与挑战。

3．对自由意志的质疑。

传统道德观念一般认为人具有自由意志，它和道德的自律性原则相联系。

道德的自律性原则意味着在道德上个体不但应当具有自我立法的权利和能力，而且应该也能够运用这套由自己制定或确认的道德法则去约束或规范自己的外在行为。

道德主要是一种个体的自主情操，具有主动性，它与具有外部强制约束力的法律规范是完全不同的。

所有社会都有一套道德理念及与之配套的行为规范，但是它们并不具备强制性的约束力，也就是说对个人而言，人们的行为很大程度上是理性与自由意志的作用的结果。

所以，传统伦理学家有理由认为，道德自律是人的普遍规律，在道德上人具有自由意志，道德是人自由的产物，人可以自由地行动。

然而，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很多行为都具有先在性，道德选择是先在的。

简而言之，一个人的道德行为方式是由他的人格特征决定的，而一个人的人格特征又很大程度上又是由他童年经历决定的，并且，个体的人格特征在他童年阶段一旦形成后就极大地影响着个人的一生，并且难以改变。

也就是说，个体道德行为选择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的人格力量所决定，而并非自由意志所作用的结果。

即使说他是自由、自主、自控的，也只能够说，他是受到个体本身人格力量的控制和决定，而不是其他人的人格力量所能左右的。

要想改变一个人的道德行为选择，就必须改变他的人格，然而人格却是难以改变的，因此，人的道德观念与道德行为选择也是难以改变的。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个体的道德行为选择在早期发育时期就基本定型了，并不是自由意志作用的结果。

弗洛伊德的理论是对传统理性主义伦理学家的有力批判，它意味良好的社会道德秩序有赖于早期的儿童教育，而儿童良好道德的形成，又直接由教育他的成年人的道德水平所决定。

如果这些成年人的人格因素里尚不具备良好的道德品质，那么，这个社会的道德前景将是令人担忧的。

4．对客观利益的确认。

中世纪以来，以基督教神学为主体的宗教道德观要求人们无条件地服从基督教道德，诱迫人们牺牲、克制、适度，结果使人变得软弱、盲目，放弃了自己的力量，其实质是否定了个人的生命价值与感情价值。

尼采尖锐指出，生命本身具有创造的欲望和能力，而传统道德使“创造性的天性自认为冒犯了上帝，惶惶然不可终日，被永恒的价值禁箍着” ,“因此，就道德蓄意制服各类生命而言，它本身就是敌视生命的惯用语。

” 弗洛伊德人格理论鲜明指出，个体欲望、需要与利益不仅是客观存在的，而且具有强大的力量，如果它受到压制，人们就会以各种方式为自己的欲望、需要与利益的满足而努力。

正如同马克思所说——“任何人，如果不同时为了自己的某种需要和为了这种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么也不能做” ，弗洛伊德进一步认为，人的欲望、需要与利益不但是人们行为的内在动力，而且也是推动社会不断向前发展的驱动力。

追求利益是人性与道德决定的，人们应该拒绝僵化、压抑的生活。

道德是人们基于自己的欲望、需要与利益，经过多次实践活动创造出来的，而不是神或上帝为了约束或清除人类的自私天性而确立的。

人们创造道德的目的是为了肯定自我、扩展自我与完善自我，而决不是为了否定自我。

并且，随着客观世界的不断变化与人们实践活动的不断深入，人们的需要与利益也会随着发生改变。

只有符合实际的需要与利益，所增加的满足大多数人利益的新内容，道德才能注入新的血液，既能约束与指导人们的行为，满足大多数人与社会的要求，又能给个人与社会带来最大利益。

如果一种道德漠视了人们的需要与利益，它将被视为压抑人性的东西而受到人们的拒绝或抛弃。

三、结语弗洛伊德人格理论规模庞大、内容丰富、体系完整、见解独到。

虽然它至今还未得到科学上的充分证明，但是，谁也不能忽视或者无视弗洛伊德所提观点对包括伦理学在内的一切社会科学的重要性与挑战性。

从表面上看，人格理论与伦理学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因为它探讨的是纯粹的心理学问题而不是伦理学问题，也就是说，它关注的问题是“人的行为是怎么样”，而不是“人的行为应该怎么样”。

但是，如果我们不是简单地、顽固地坚持伦理学仅仅是一套关于人的行为的理想范式的立场，而是将它看作是建立在一定的逻辑推理基础之上的理论体系；并且，如果我们能够意识到一切伦理学说中“人的行为应该怎么样”的命题都应该以“人的行为是怎么样”的命题作为前提条件，或者，如果伦理学力图将它关于“人的行为应该怎么样”的理论建立在“人的行为是怎么样”的理论基础之上，那么，我们就应该认真看待弗洛伊德的思想了。

他本人也认为，只有首先建立人性的深度心理学，才能真正勘测到人类道德现象的内在秘密，并且，对人的内在心理的揭示还会深化人们对自我本性和行为里高尚因子的认识与把握，而不会忽略或损坏人类高级的光明面。

于是，弗洛伊德引领人们注意到人格结构中本我的欲望与冲动，认识到人的需要与利益对社会进步的巨大推动作用，从而为建构合适的道德规范系统，培养完美人格奠定了不可或缺的基础。

因为，正如L．J．宾克莱所说，“人只有认识到自己是什么样子，才能按照对同胞有用的方式指导自己的行为……在人有自知之明的基础上，才能建立适当的道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