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中的潜意识描写
浅论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中的潜意识描写

浅论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中的潜意识描写摘要:施蛰存从弗洛伊德那里获得潜意识和变态性心理的精神分析理论,从而使中国的小说迎来了观念和技巧上的双新时代。
改变了中国传统小说单纯通过人物语言、行动等外部形态来表现人物的写作方法,将笔触深入到人物的心灵深处,以及无意识、潜意识之中。
大多数的作品都描写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是主人公内心的独自,是对意识压抑下的潜意识的一种裸露。
但是施蛰存对弗洛伊德学说的态度是“受其影响,又摆脱影响”,从而创作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能被中国读者所接受并能引起反思的小说。
施蛰存从当时上海的社会环境出发,在自我和本我、现实和幻想的冲突中,揭示人性,揭示思想感情的真实。
关键词:施蛰存;潜意识;性心理一、潜意识的裸露在对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进行审美评价时,我们往往推祟他的《梅雨之夕》这类以现实性人物与生活为题材的作品,他最早写成的同时也是写得最有特色的现实题材小说是《梅雨之夕》集中的同名短篇小说。
小说描写了在飘着细细梅雨的黄昏,一个公司职员下班回家的时候恰巧遇到一位没有带伞的姑娘,她被困在雨中。
他被她较好的容貌所吸引,并莫名其妙的撑伞同行,想要送她回家。
小说的情节、人物极其简单,作品进一步淡化故事情节,具有非故事性的特征,仅以心理描写贯穿全文,内心的渲染覆盖整篇文章。
作者直接以主人公“思想底独自”为主体展现人物在短暂的萍水相逢中颇有戏剧性的心理变化过程。
他一会觉得雨中的少女像极了初恋的少女,一会觉得路边的女店员的忧郁的眼神又像极了妻子发出的顾盼的眼神,脑海中想象的转换令人疑虑重重。
文章现实和幻境相互交织的出现,在人物心理活动的层层波澜中传神地描写出想得而又不能为之所得的性心理状况,潜意识里的性冲动和现实世界中道德规则相对立的显现。
小说体现了弗洛伊德所说的美和吸引力最初都是性的对象的特性,一段注定无果的邂逅,作者却将其相遇的场面、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抒写得淋漓尽致,婉转百变,朦胧含蓄,张弛有度。
全文几乎没有复杂的矛盾冲突,没有波澜起伏的故事情节,绝大部分是心理的声音,虽不惊心动魄但也精致细腻。
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研究

文学评论・现当代文学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研究张婷 辽宁大学文学院摘 要:施蛰存作为中国现代心理分析小说的鼻祖,开创了艰难曲折的现代主义创作的探索模式。
他的作品挖掘都市文明下人物内心的潜意识,并且对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原理进行批判继承,在“里比多”的公式下对人物内心世界进行图解,或借助意识流的创作手法展现人物复杂多变的心理情绪,并带来丰富的感官体验。
关键词:施蛰存;现代主义;小说创作;心理分析作者简介:张婷,辽宁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7)-02-027-04一、施蛰存与弗洛伊德主义的借鉴1、三十年代西方现代主义思想在中国的传播现代主义源于西方现代文明与人性之间的冲突对立,随着工业文明的兴起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冲击,西方世界追求的自由、平等、博爱等人文思想发生裂变,取而代之地出现了一系列的反叛与消解的审美观念。
文学作品纷纷呈现出荒诞、虚无、压抑、扭曲的创作风格。
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随着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思潮的流入,作家的创作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逐渐借鉴现代主义的视角进行探索革新。
施蛰存创办《现代》杂志,深入引进现代主义思潮,推崇“现代人在现代生活中所感受的现代情绪”[1]。
这既迎合了西方现代派思潮的世界性要求,又为三十年代的中国文学提供了现代主义的创作阵地,在历史条件的积累下全面推进现代主义风格的小说诗歌及散文的革新。
这一时期,一种新都市文化观在中国文坛涌现,以繁华的东方大都会上海为中心,进行都市化的文学思考与创作,产生了逐渐摆脱现实主义束缚,注重感官体验与心理分析的文学流派——新感觉派。
新感觉派文学从现代主义角度出发,呈现了中国现代都市病态与畸形的生存现状,并注重人物主观内心体验,以现代人的眼光打量城市中的人与人的交流碰撞。
2、施蛰存与弗洛伊德主义的直接引进施蛰存曾认为“我的小说不过是应用了一些Freudism 的心理小说而已”[2]。
“心画心声总是真”——论施蛰存《...

“心画心声总是真”——论施蛰存《梅雨之夕》的心理探寻“心画心声总是真”——论施蛰存《梅雨之夕》的心理探寻_现当代文学论文“心画心声总是真”——论施蛰存《梅雨之夕》的心理探寻,摘要:施蛰存以心理分析为视域焦点,将其细腻的笔触深入到都市,深入到人的潜意识,展示了其对人性独特的思考和阐释,堪称中国心理分析小说第一人。
《梅雨之夕》运用舒缓的笔调抒写了男主人公的内心独白,通过外在神态与内在心理的二极背逆,生理欲望和社会道德的碰撞交锋,人物内心两极对立的心态变化,将人物内心世界的复杂变化以及真实的人性淋漓尽致地呈现在大众面前。
关键词:施蛰存梅雨之夕二极背逆心理分析《梅雨之夕》以疏淡缓慢的笔调诉说了“我”在某个黄昏的雨中邂逅了一位美丽少女的心画心声。
小说几乎没有什么情节,并非传统才子佳人的浪漫故事,描写的只是一次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萍水相逢:在一个灰暗的梅雨天里,在享受着雨中漫步的乐趣时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少女。
从风雨中少女的侧脸联想到日本画家《夜雨宫诣美人图》和古人“担签亲送绮罗人”的诗句,心里充满着初恋的心情。
正当他渐欲沉迷于这种美妙之时,让人心逸神驰的梦境破碎了,眼前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篇以描绘平静生活中的微妙心理为特征的小说,通过细微生动、曲折回环的心理描写,各种平素被禁忌的欲望和难以言说的心理体验浮出意识之表。
首先,作者通过外在神态与内在心理的二极背逆来展现小说男主人公丰富的心理活动,描绘出一幅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真实的“心画”,演绎出一曲少为人知的“心声”。
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很是享受缓慢的生活步调和恬淡的梅雨季节,沉淀心情,放飞思绪。
“尤其是在傍晚时分,街灯初上,沿着人行路用一些暂时安逸的心境去看看都市的雨景,虽然拖泥带水,也不失为一种自己底娱乐。
”[1]这样一位嫌厌在雨中疾驰的摩托车,不喜欢电车车厢的狭窄拥堵,享受着在雨中漫步乐趣的先生,在邂逅了一位从车上下来的没带伞的美丽少女时,内心里所想所期待的并非像他外在神态上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
徘徊在欲望和文明之间_试论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

里, 他很有意识地征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描述性 僧被拉下了神坛, 在爱欲和功德之间鸠摩罗什忍
压抑的潜流, 一个既现实又是超现实的世界。”[2]
受着痛苦折磨, 其妻欲以自己的牺牲成全他的道
一、揭开英雄和圣僧的面纱,还原真实人性
行, 但妻子死后,“心魔”( 本我的冲动) 未除, 孟娇
“按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 任何一个正常 娘的出现, 更使他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魔孽”之
《魔 道 》和《夜 叉 》将 一 种 古 朴 的 乡 间 色 调 与 性欲混杂在一起, 颓靡中散发着奇幻的色泽。主 人公的意识浮游于幻想与现实、理性与感情之
间, 恍惚迷离, 变化莫测, 恰如一场奇幻的梦魇。 主人公在荒诞的想象中燃烧着超现实的色欲, 幻 想着一吻古墓中美貌王妃木乃伊那散发着奇冷 的麝香味的嘴唇, 期待着与残虐而美丽的夜叉的 恋 爱 。 事 实 上 对 黑 衣 老 妇 人 的 恐 惧 、对 陈 夫 人 的 恐惧, 以及夜叉幻形的不断出现都是主人公平素 久 经 压 抑 的 性 心 理 一 种 变 态 的 展 露 。《魔 道 》和 《夜叉》就在这样一种奇炫和幻美中向我们展示 了都市人这种不宁静的情绪甚至是变态怪异的 性心理。
云。施蛰存却对石秀杀潘巧云的原因作了另一番 诠释: 石秀寄居杨雄家中, 受到潘巧云的诱惑, 情 欲本能从蛰伏的潜意识中浮出, 甚至对杨雄产生 了轻微嫉妒, 但义气终于压过情欲, 由此可见石秀 还不失为堂堂正正的男儿, 但在他得知潘巧云与 和 尚 的 奸 情 之 后 ,“嫉 妒 带 着 正 义 的 面 具 在 石 秀 的 失望了的热情的心中起着 作用”, [6]道义使 他不能 以正常途径占有潘巧云, 嫉妒使爱欲之火极为强 烈, 他因爱她, 而想杀她, 于是他怂恿杨雄杀死潘 巧云, 在此正义变成了情欲的遮羞布。石秀在杀潘 巧云的过程中, 体味到血的刺激和快感, 情欲得到 变 态 的 发 泄 。 弗 洛 伊 德 认 为 ,“性 的 本 能 往 往 由 于 不能得到直接满足, 会产生各种变化, 变化之一就 是‘走向反面’即由爱致恨, 在对原来爱欲对象的 施 虐 行 为 中 感 到 性 的 兴 奋 。”[7]石 秀 正 是 在 对 潘 巧 云的肢解中体味了快感。对血和斑斓色彩的迷恋 以及这种嗜血的性虐待使他长期压抑的性欲得到 了释放, 而他所预感到的恐怖则主要来自一种道 德焦虑, 一种超我对本我欲念的压抑。但本我最终 还是战胜了超我, 在最后对潘巧云的杀戮中石秀 的欲望得到了彻底放纵, 道德和文明在本能和欲 望面前再一次溃不成军。
浅论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

浅论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摘要]施蛰存以性心理为视域焦点,将其细腻的笔触深入到都市,深入到尘封的历史,深入到人的潜意识,描写性欲压抑、探索人性奥秘、状写内在的真实,展示了其对人性独特的思考和阐释,堪称中国心理分析小说第一人。
本文主要以《将军的头》、《梅雨之夕》、《善女人行品》三个小说集为基点,详细阐释了施蛰存对心理分析小说的实验性探索。
[关键词]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人性20世纪30年代,西欧文学正通行心理分析、内心独白和三个“克”:Erotic、Exotic、Grotesque(色情的、异国情调的、怪奇的),施蛰存受到很大影响,逐渐开始了心理分析小说的写作。
而其孤寂内倾和耽于妄想的性格也使他特别适于探索人的精神世界,发掘人的隐在寂寞和内心荒凉。
施蛰存将其细腻的笔触深入都市,深入尘封的历史,深入人的潜意识,描写性欲压抑,探索人性奥秘,堪称中国心理分析小说的第一人。
一、英雄和圣僧的真实人性文明以各种形式压制人类的欲望,剥夺性爱自由的勇气。
施蛰存的历史小说正是要用精神分析的利刃揭开文明面纱,复活一个个挣扎于本我和超我之间的圣僧和英雄形象,发掘他们潜隐的欲望和痛苦,透视他们在文明和道德的樊篱中的挣扎。
弗洛伊德认为变态心理往往与人受到文明和禁忌压抑的性本能相关。
常态性满足的缺乏是心理变态直接原因,“由于这种缺乏的结果,性的需要乃不得不使性的激动寻求变态的发泄。
”石秀在《水浒传》中号称“拼命三郎”,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出于义气帮助杨雄杀死了犯奸的潘巧云。
施蛰存却对石秀杀潘巧云的原因作了另一番诠释:石秀寄居杨雄家中,受到潘巧云的诱惑,情欲本能从蛰伏的潜意识中浮出,甚至对杨雄产生了轻微嫉妒,但义气终于压过情欲,由此可见,石秀还不失为堂堂正正的男儿,但在他得知潘巧云与和尚的奸情之后,“嫉妒带着正义的面具在石秀的失望了的热情的心中起着作用”,道义使他不能以正常途径占有潘巧云,嫉妒使爱欲之火极为强烈,他因爱她,而想杀她,于是他怂恿杨雄杀死潘巧云,在此正义变成了情欲的遮羞布,石秀在杀潘巧云的过程中,体味到血的刺激和快感,情欲得到变态的发泄。
试析施蛰存《春阳》中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及施蛰存的复杂创作心理

试析施蛰存《春阳》中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及施蛰存的复杂创作心理试析施蛰存《春阳》中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及施蛰存的复杂创作心理作者:殷红来源:《神州·中旬刊》2013年第07期摘要:《春阳》中,婵阿姨的性欲冲动和她所处的客观环境、所遵循的道德伦理、所崇奉的教义信仰之间产生了矛盾,呈现了客观环境与主观心理、灵与肉的矛盾与冲突,泄露了施蛰存悲剧心理意识以及自身复杂的文化选择态度与立场。
关键词:施蛰存春阳心理一、人物的心理变化在文章中,婵阿姨过去一直都是取完息金跳上黄包车去火车站待车室,可是,这次却决定在上海玩一玩,难道只是由于不同于往日阴沉的二月半天气,她就选择了在马路上走走?其实春天的暖阳只是一个方面,它就像催化剂,让婵阿姨的心理发生了变化。
她从乡下来到大都市,看到街上的男女那么年轻美丽,矫健有活力,自己却孱弱不济像个老年人,对于年纪不过三十五岁还有很多钱的她来说显然是不甘心的,于是潜意识里的生命力渐渐苏醒,想要反抗过去一尘不变的乏味无趣生活。
她内心的冲动,是一股无法解释的能量,作用于有生命的肌体,听从于欲望的支配,借助于里比多能量的宣泄来消除这种被视为是一种不愉快的紧张,这种宣泄构成所谓的快感,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被压抑了十几年的本能欲望在自然和人事的诱发下,婵阿姨的中年处女的欲望开始苏醒,首先是购物欲、食欲的满足,然后,当她看到在旁坐的一个小家庭后,她心里的烦闷取代了喜悦,她感到孤独,并想着:“他看得出我并不比他妻子年纪大吗?……假如我来抚养他,他会不会有这样活泼呢?”这里可以看出,婵阿姨假设自己可以取代那个女人的位置,内心投射出来的是她对普通幸福生活的向往,她想有美满的家庭,而这正是她年轻时所舍弃掉的。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孩子像父亲的那个肢体一样占据着母亲的腹部,对母亲而言,孩子,在她的无意识里就是她的阴茎,每个人都令自己的母亲感到一种无法得以满足、再度将她所爱恋但却过早消失了的男子性器官吸纳入自己的身体的饥渴感。
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浅析

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浅析摘要:施蛰存是中国“新感觉派”的代表作家之一。
在上世纪30年代左翼文艺思潮风靡全国时,他并不趋时,而是借鉴弗洛伊德主义的无意识理论及人格结构学说,进行心理分析小说的创作,注重对人物深层心理剖析。
从施蛰存小说创作的具体内容来看,无论是在选取文学表现对象的原则上,还是在文学把握现实的方式上,施蛰存都没有走向现代主义的非理性的极端,而是本着鲜明的理性精神来选取对象和把握现实的。
他描写人物的内在心理活动,并不是因为他否认外部世界的可知性、可把握性,而恰恰是因为他希望通过对人内在心理世界的分析描写来获取探索人类心灵奥秘把握人的真实的本质的一种方式,以便更好地揭示生活的真相。
关键词: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作品分析;西方意识流小说;传统文学施蛰存是中国现代文学心理分析小说的代表作家,他在三十年代创作的大量心理分析小说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审美世界。
一些文学批评者对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的艺术魅力和价值进行了充分的揭示和分析,并探讨了他的作品与国外心理分析学说之间的关系,但值得注意的是,一种新的理论或创作手法在作家情感与想象世界中的植根,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于兴趣或外部环境的诱发,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家是否具备了吸纳、同化该理论和技巧的审美认知结构与内在的情感准备。
历史题材的心理分析小说集《将军的头》是施蛰存有意识地以弗洛伊德学说来进行心理分析小说创作的开始,作者认为:“《鸠摩罗什》写道和爱的冲突,《将军的头》却写种族和爱的冲突,至于《石秀》一篇,我是只用力在描写一种性欲心理。
”在这些小说中,人物总是处在灵与肉的对立中,充满了弗洛伊德所说的本我、自我、超我的矛盾,本能欲望与理性道义的斗争,现实主义小说中那种外在的情节冲突在这里成了内部心理力量的生死较量。
集子中的《鸠摩罗什》表现这种人格冲突最委婉曲折而惊心动魄。
后秦高僧鸠摩罗什欲求功德而又无法排除对其妻龟兹公主的爱恋,在秦国讲经时既无法克制对亡妻的思念,又无法抵抗美貌而放浪的孟娇娘的诱惑,在惩戒两名宿妓僧人时,他只得以吞针的幻术来证明自己的功德。
施蛰存《将军底头》的「内在性」问题解读

施蛰存《将军底头》的「内在性」问题一、绪论柄谷行人在他富有启发性的著作《日本现代文学的起源》中曾提到「内在性」这一概念,并把它作为观察日本文学现代性形构的一个坐标。
根据柄谷行人的说法,所谓「内在性」(interiority),是指内在自我(inner self)、内在意识(inner consciousness)的存在,它随着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并意识到其存在而展开。
[1] 借着考察明治维新以来日本现代文学的整个发展趋势,柄谷行人提出日本现代文学内在性的形构跟当时的言文一致运动、语音中心语言观念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2] 他并认为,「内在性」并非早已存在,而是通过各种物质形式(例如言文一致运动、私小说的告白形式)的调解(mediation)而构成。
[3] 换言之,「内在性」是一种论述效应(discursive effect),由一套特定论述方式所产生。
就笔者看来,柄谷行人关于「内在性」的重要观点,对我们重塑中国现代文学「现代性」的形成与发展极有参考价值。
若果承认晚清以来中国现代文学已逐步走向现代之路,那么,有关「现代性」的问题即不能回避。
汪晖在〈我们如何成为「现代的」?〉一文中,在唐?|的基础上提出了几个思考「现代性」的进路。
汪晖指出,直线向前进行的时间观、语言上的变革、现代民族国家的建立、个人与外界之间的冲突,以至叙事形式的变迁等各个方面,都深刻地体现了中国现代文学「现代性」的特征。
[4] 汪晖的文章,提纲挈领地为我们指点了追寻现代步履的线索。
近年学者更继续深化对「现代性」问题的反思,探讨它的多元面向,例如王德威就认为,「现代性的生成不能化约为单一进化论,也无从预示其终极结果」,而由于走向现代性之路有着极多变量,「即使重新排列组合某一种现代性的生成因素,也不能想象完满的再现」。
[5] 循此,王氏进一步提出「被压抑的现代性」这个概念,试图挖掘在不断进步的进化论观念以外所存在着的另一种现代性。
[6] 在王德威的讨论中,晚清的科幻小说和狭邪小说、鸳鸯蝴蝶派,以至后来的新感觉派、沈从文、张爱玲的创作,都是外于当时写实主义主流以外的写作尝试,带着某种「被压抑的现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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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中的潜意识描写
摘要:施蛰存从弗洛伊德那里获得潜意识和变态性心理的精神分析理论,从而使中国的小说迎来了观念和技巧上的双新时代。
改变了中国传统小说单纯通过人物语言、行动等外部形态来表现人物的写作方法,将笔触深入到人物的心灵深处,以及无意识、潜意识之中。
大多数的作品都描写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是主人公内心的独自,是对意识压抑下的潜意识的一种裸露。
但是施蛰存对弗洛伊德学说的态度是“受其影响,又摆脱影响”,从而创作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能被中国读者所接受并能引起反思的小说。
施蛰存从当时上海的社会环境出发,在自我和本我、现实和幻想的冲突中,揭示人性,揭示思想感情的真实。
关键词:施蛰存;潜意识;性心理
一、潜意识的裸露
在对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进行审美评价时,我们往往推祟他的《梅雨之夕》这类以现实性人物与生活为题材的作品,他最早写成的同时也是写得最有特色的现实题材小说是《梅雨之夕》集中的同名短篇小说。
小说描写了在飘着细细梅雨的黄昏,一个公司职员下班回家的时候恰巧遇到一位没有带伞的姑娘,她被困在雨中。
他被她较好的容貌所吸引,并莫名其妙的撑伞同行,想要送她回家。
小说的情节、人物极其简单,作品进一步淡化故事情节,具有非故事性的特征,仅以心理描写贯穿全文,内心的渲染覆盖整篇文章。
作者直接以主人公“思想底独自”为主体展现人物在短暂的萍水相逢中颇有戏剧性的心理变化过程。
他一会觉得雨中的少女像极了初恋的少女,一会觉得路边的女店员的忧郁的眼神又像极了妻子发出的顾盼的眼神,脑海中想象的转换令人疑虑重重。
文章现实和幻境相互交织的出现,在人物心理活动的层层波澜中传神地描写出想得而又不能为之所得的性心理状况,潜意识里的性冲动和现实世界中道德规则相对立的显现。
小说体现了弗洛伊德所说的美和吸引力最初都是性的对象的特性,一段注定无果的邂逅,作者却将其相遇的场面、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抒写得淋漓尽致,婉转百变,朦胧含蓄,张弛有度。
全文几乎没有复杂的矛盾冲突,没有波澜起伏的故事情节,绝大部分是心理的声音,虽不惊心动魄但也精致细腻。
施蛰存其它大量的“心理小说”也都是取才于女子生活、身边琐事,研究女人心理及行为的作品,都着笔于人物心理不为人知的一面的刻画。
小说的人物、故事情节都很简单,在对文本的构造过程中,作者集中描写人物的内心独白,描写人物内心的层层波澜。
全篇都从性的吸引力这一潜意识出发,打开人物隐秘的心扉,赤裸裸的表露了人物内心被压抑的性意识,性冲动,直面人物内心的真实感受。
此刻的他是真正的自己,支配自己行动的是自己最为隐匿也最为真实的想法,他抛开了道德的束缚,抛开了世俗的眼光,是受着潜意识的支配的。
这篇小说所刻画的就是这样一种没有直接同什么重要社会生活发生联系的性心理流程。
表面上看,这里对人物性心理的描写似乎脱离了现实生活的土壤,其中性心理的描写
颇有低俗之味。
但实际上,在主人公内心那矛盾着的想法中透露出来的却是主人公对上海这个表面上生机勃勃的大城市里内在却是畸形变异,人与人之间越来越疏远,人与人之间越来越冷滇的担心和批判。
“上海是个坏地方,人与人都用了一种不信任的思想交际着”,施蛰存只是轻轻着笔,就足以道出了这篇文章的隐含之意,足以带给生活在这一日渐被金钱腐蚀的人们的深刻反思。
这句活,不仅道出了当时社会的真实现状,揭示了人与人之间或是部分地或是全部地不被认识、了解的深刻的精神鸿沟,而且它也直接说明了当时社会动荡的环境中男女主人公行为变化的社会根源。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并未将自己对社会的看法、自己的人生态度、自己对现状的评价和担忧直冲冲的显露在文章中,而是通过对主人公内心情绪的渲染,叙述着现代人的现代都市情绪。
二、对佛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扬弃
施蛰存尽管在写作小说的过程中融合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但并非如《现代》1卷5期的《书评》所评价的:“与弗洛伊德主义的解释处处可以合拍。
”施蛰存与弗洛伊德主义是有区别的。
首先,弗洛伊德过分强调潜意识的绝对权威,强调了潜意识是个完全独立的心理过程,它可以独立的不与其他意识发生联系。
他说:“精神分析的第一个令人不快的命题是:心理过程主要是潜意识的,至于意识的心理过程则仅仅是整个心灵的分离的部分活动。
”施蛰存注重的是精神和现实的联系,潜意识和意识的冲突,所以,作品人物的潜意识、幻想与感情,是依附在意识、现实与理智的基础上,一切行为和思想都是社会生活的产物,都是因着社会生活的变化而改变的。
其次,虽然施蛰存也同弗洛伊德一样将潜意识当作一种病症,即使如此,在对这种病的认识上,施蛰存与弗洛伊德仍有区别。
弗洛伊德是医生,他对潜意识的分析是从病理的角度出发的,所以他认为潜意识作为一种病症是可以被治愈的。
弗洛伊德说:“症候不产生于意识的历程;只要潜意识的历程一成为意识的,症候必将随而消失。
”“就更明白潜意识和神经病症候的关系了。
原来不仅症候的意义总是潜意识的;而且症候和潜意识之间还存在一种互相代替的关系;而症候的存在只是这个潜意识活动的结果。
也就是说,主人公经常在意识与潜意识、犯病与不犯病中间徘徊,他犯病时,就产生恐惧,不犯病时,就意识到自己患病了。
”施蛰存也承认:“只有神经太衰弱的人才会有这种现象。
我不能长此以往的患着这种病,我应当治疗……”但施蛰存又清醒地认识到:“没有用,这种病如我这样的生活,即使吃药也是不能预防的。
Polytamin有什么好处,我吃了三瓶了,定命着要会来的事情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
”因为施蛰存认为,现代都市中的现代人会得病,不单单是他们的精神世界的问题,还与其生存的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
弗洛伊德只从病理的角度分析潜意识,施蛰存还从社会的角度分析这种病症,只是单独从心理疾病的角度入手去解决心理问题,病是不可治的,即使吃药也是不能预防的,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
在这一点上,施蛰存的理解在弗洛伊德之上,更加全面客观一些,更接近鲁迅的思想高度。
所以当鲁迅从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的字里行间,看出“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施蛰存也在《魔道》里写道:“我已经看见了:横陈的白,四周着的红,垂直的金黄,这真是个璀璨的魔网!”
三、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产生的意义
从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中,我们能读出人类最真实最自然的一面,主人公们的心理状态是潜意识下的自然流露,是潜意识流动的记录。
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可能是现实中个体心理存在过的,却因着社会的道德的仁义的教育而形成的思想对本能欲望的压制。
作者通过对本我、自我、超我的三种状态冲突的叙述,显示了现代人自我意识的灵魂世界,是对现代中国人的精神探索。
我们看到的那些作品中潜意识的描写,其实不是一种纯粹意义上的意识形态的描写,而是浸染着作者对现实社会的理解认识,是中国当时现实背景对中国人心理形成影响的再现。
施蛰存先生的心理分析小说是对30年代生活在风云变幻着的上海的现代人的心理结构,他抓住了现代人的性心理进行层层剖析,在潜意识和意识的冲突中展现现代人矛盾复杂的内心世界,是站在中国现实的土壤上,是从中国的现实情况出发,是从中国语境、中国体验出发对精神分析做变形处理,注入了中国式思维的精神解读。
施蛰存对潜意识的描写的应用是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的超越,是继承中的发展,是对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的中国版的奇妙阐释。
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在当时的文坛上独树一帜,其对人性的独特探索和对自我意识的独特追寻,值得后世学习和借鉴。
注释:
①施蛰存:《为中国文坛擦亮“现代”的火花》,《沙滩上的脚印》,第177页
②佛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230页
③施蛰存:《魔道》,《十年创作集》,第280页
参考文献:
[1]施蛰存.为中国文坛擦亮“现代”的火花,沙滩上的脚印[M].辽宁:教育出版社,1995.
[2]施蛰存.梅雨之夕,十年创作集[M].武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3]施蛰存.魔道,十年创作集[M].武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4]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5]荣格.心理学与文学[M].北京;三联出版社,1987.
[6]杨迎平.永远的现代——施蛰存论[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7.
[7]施蛰存.后记,十年创作集[M].武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8]吴福辉.中国心理小说向现实主义的归依——兼评(春阳)[J].十月,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