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7信贷风险管理——访汇丰银行专家贝志伟

本刊记者 刘明娟 １．　汇丰银行对中小企业是如何界定的？在汇丰银行的客户中，中小企业和大企业客户在数量上的比例以及他们各自对利润的贡献度？ 答：要给中小企业一个统一的界定是很难的，这取决于你处于哪个经济环境中。

在日本，中小企业是指那些年业务量达到１亿到２亿美金的企业，因为日本经济仅次于美国，而且有很多大公司。

但是在香港，一个中小企业的年业务量可能只有１亿到２亿港币。

而且，很多中小企业是家族性企业，也不是上市公司。

中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很难说清楚到底哪些是中小企业，哪些是大企业。

以中石油为例，毫无疑问在中国它是一个大公司，但从全球来看，如果和英国石油、壳牌或是其他大型石油公司相比，中石油相对来说就要小一些了。

在中国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有很多海外投资的企业。

就中国市场而言，这些公司非常小，但是他们的母公司往往是全球性的大集团。

由于汇丰是一家国际性银行，所以尽管这些公司在中国的投资可能还很小，但是汇丰仍然把他们当作重要的集团客户来看待，而不是中小企业。

在中国，中小企业往往是私人企业，而不是国有企业。

在汇丰，中小企业客户由商业银行部ＣＭＢ　（ＣＯＭＭＥＲＣＩＡＬＢＡＮＫＩＮＧ　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负责，大企业则由公司机构银行及市场部ＣＩＢ　（ＣＯＲＰＯＲＡＴＥ　ＡＮＤ　ＩＮＳＴＩＴＵＩＣＮＡＬ　ＢＡＮＫＩＮＧ）负责。

１９９７至２０００年，我在汇丰银行上海分行时，那时只有一个公司信贷部，统一负责ＣＭＢ和ＣＩＢ的客户。

这是因为，尽管中国市场发展很快，但当时的规模还是比较小。

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将这个部门一分为二，因为中国市场的规模已经产生了这样的需求。

在中国，分别由一位高级信贷经理各自负责ＣＭＢ和ＣＩＢ客户。

通常来说，中小企业对银行的贡献度要超过大企业，因为大企业客户往往能从银行得到很优惠的利率，而中小企业是无法得到的。

尽管大集团比如跨国公司总的盈利数很大，但是从资金的使用效率、即净盈利能力来看，大企业并不如中小企业。

中小企业客户创造的利润占银行总贷款净利润的６０％－７０％，而ＣＩＢ客户占用整体贷款余额的６０％－７０％，但对净利润的贡献只有３０％－４０％。

２．　相比大企业，中小企业的信用风险管理具有哪些特点？ 答：如果在一个月前，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会说大企业的信用风险管理要比中小企业简单的多。

但是在过去的四周里，我开始改变我的看法。

作为一个信贷风险官，在正常情况下，８０％的时间会用于关注ＣＭＢ客户，２０％的时间用于ＣＩＢＭ客户。

大企业客户需要的时间比较少的主要原因是没有必要照看他们每一步的发展，能更信任大客户是因为他们的内部控制比较好。

而对于小企业，他们更容易受到经济环境变化的影响，也没有大企业的市场占有率和所拥有的资源。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中小企业所受的影响要比大企业快得多也坏得多。

大企业通常都有较大的财务空间。

但中小企业就不可能有这样的空间，这也会成为问题。

但这并不是说，大企业就与问题绝缘——想想安然的例子就知道了。

但是，硬币有两面。

首先，大企业能够吸引最好的人才，它能够雇用人才在一个企业里做不同的事情。

但有时，情况会相反。

比如看一下美国国际集团（ＡＩＧ）最近的新闻。

在今年的４月，ＡＩＧ还是一个评级为３Ａ的全球性集团。

但现在，他们正因为欺诈活动接受调查，而这些欺诈活动看来牵涉到集团的最高中小企业的信贷风险管理－－访汇丰银行专家贝志伟财　经　界　专　访Ｅｘｐｅｒｔ　Ｉｎｔｅｒｖｉｅｗ３７　新金融２００５年第６期层——集团的董事长已经辞职。

ＡＩＧ的雇员们通过离岸交易和作假账来隐藏利润、夸大收入。

对于如此多的雇员和如此庞大的组织，要了解真实的情况其实很困难。

但对于小企业，一个人可能做五件不同的事情，你可以很容易得接近他，而他也了解整个公司的情况，因为这是一家小企业。

但对于ＡＩＧ，或者安然，或是帕玛拉特，没有人能够确切知道公司内部正在发生什么。

其次，当一个大企业倒闭时，清算的工作会变得尤其艰难。

通常都会有很多银行介入，每家银行都想要回自己的钱，但是要达成共识非常困难。

以帕玛拉特为例，在全球有超过１００家银行牵涉其中——即使只是让其中３０％的银行达成共识都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官司会在全球各地的法庭上艰难进行，而要最终解决则需要若干年的时间。

当小企业倒闭时，清算工作就要容易得多，因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银行会牵扯进去，竞争也就不那么激烈——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你就能多拿回钱。

我想要强调的是，对于中小企业，当他们正常运转的时候，需要相对较多的精力，当他们破产时，解决的难度也要小很多。

而大企业则恰巧相反。

从一个信贷风险官的角度，这就是大企业和中小企业之间的差别。

对于信贷经理（前台的客户经理）来说，所有的客户都同样重要，但是他在每个客户身上所花的时间取决于客户对于银行的相对重要性。

中国信贷风险管理的一个问题是法律系统的不完善。

中国正在努力制定保护私人企业和财产的法律，但是法律的完善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你必须理解，法律的概念在中国还是比较新的。

但是，汇丰的借贷原则是无论我们在哪里经营，无论是大企业还是小企业，我们都使用同样的技术工具。

每一笔贷款都要一视同仁：批准贷款时问同样的问题，对于客户的业务，评估同样的方面，进行同样的财务分析。

在中国，有很多跨国公司并不赚钱。

如果母公司能够担保在中国的分支企业，那当然最好——但是你需要确保母公司能够兑现他的担保，所以对于母公司和分支企业的尽职调查就非常重要。

没有担保，你就无法保证母公司会拯救自己的分支企业。

只要想一下新加坡的中航油，北京的母公司拒绝承担新加坡公司的所有债务，而且他们在法律上没有如此义务。

在汇丰，我们在培训信贷官时，要求他们对客户关系非常小心，无论客户是谁或者客户是大是小。

３．　您认为，汇丰银行的信用风险管理系统有哪些特点？ 答：在１９９０年代中期，英格兰银行和美联储开始加强对银行信贷方面的监管，并且建议他们辖属的银行加强内部政策和流程的管理。

加强信贷管理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当银行与客户打交道时，他们通常都会指派一位客户经理，其工作就是：１）管理已有的客户关系；　２）为银行建立新的客户关系；　３）关注市场的发展以及这些发展可能对其客户产生的影响。

此外，客户经理被要求保持中立。

真是不堪重负啊。

所有的客户经理都有绩效的压力，而且他第二年的薪水基准或奖金通常都挂钩于他给银行创造了多少业务以及由此产生了多少利润。

问题是一旦你有了目标，比如今年要增加１０个新客户，如果你处于一个很难创造新客户的环境下，你就会忽略风险而急于冒进。

同时，一个信贷经理有时也会与客户非常接近，以至于不能看到客户的问题。

１９９９年，汇丰成立了亚太区风险管理中心。

起初，前台的人员都认为这只不过是又一个官僚机构。

但是，这种看法迅速得到改变，问题是如何防止信贷风险管理部门阻碍与客户业务的发展而代之以帮助信贷部门发展业务。

我们通过帮助卸去客户经理的一部分工作负担来达到这个目的，包括： ＊　关注市场变化情况 ＊　关注对某些行业的过度参与（以避免集中化风险） ＊　分析财务状况 ＊　保证书面材料和保障措施的正确和到位 ＊　在客户经理和后台办公室之间加强联系 ＊　处理不良贷款 ＊　最为重要的是，我们将信贷的各方面信息传递给前台部门使客户经理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不可能通过的项目上。

你因此可能认为信贷风险管理部门提供了“一站式”信贷服务。

让我们来看一下汇丰和交行的区别： １）　交行有信贷审批部和风险管理部两个部门。

汇丰不是这样：在汇丰，信贷风险管理部门批准贷款、监管信贷（包括坏账）。

汇丰只有一个部门来处理这些事情。

２）　汇丰给人而不是分行以信贷审批权。

如果南京分行的经理被调到上海分行，那么信贷审批权限就会发生改变，这取决于南京分行的继任者的信贷审批权。

信贷审批权限的大小取决于个人经验和个人纪录。

因此，汇丰从来不说这个分行有多少权限，我们只说这个人有多少权限。

这两点是交行和汇丰在风险管理方面最大的差别。

汇丰的观点是人们应该拥有权力，同时拥有责任。

这并不意味着，如果贷款成了不良贷款，放贷人就会受到惩罚——除非有其他原因（欺诈，不尽职等）。

如果你给南京分行１亿元的信贷审批权，谁是最后承担责任的人呢？是信贷经理。

汇丰可能会给南京分行的经理１亿人民币的权限，而他最多可以将自己权限的８０％分给自己的下属。

但是在整个信贷过程中，人们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在和客户打交道时，总是人对人的，因此你必须给个人以这样的责任。

在大一些的分行（如地区中心），我们通常会设置一位首席信贷官（ＣＨＩＥＦ　ＣＲＥＤＩＴ　ＯＦＦＩＣＥＲ），向总部汇报。

在他的辖属地域里发生的所有与信贷有关的事情都由他负责，信贷部和风险管理部都向他汇报。

汇丰是一家全球性银行，但在每处的运行规则都一样。

在香港，我们大约有４００家分支机构，但是因为香港很小，而且分支机构离总部很近，就没有在分行里设立信贷风险管理部。

但是，举个例子，比如离总部较远的日本或者印度，汇丰就会在当地设立一个信贷风险管理部门监视当地情况——因为这是香港总部所不能有效完成的。

在交行，也在建立相似的架构，每个大区（如东北、东南区）都各自有信贷风险管　３８NEW FINANCE J un e.２００５理部门。

我们认为这将帮助交行更好的监管远离上海总部的信贷风险。

在汇丰银行每个重要的地区中心，都有信贷管理官员。

当我在东京时，我是日本的信贷风险管理部门的负责人，我有权利也有责任评估前台的每个信贷计划。

即使这个贷款计划很小，而且已经被其他人批准了，我仍然可以看到下面发生了什么并且做出反应。

如果一个计划需要我的建议或是批准，我会提出我的建议并且向分行经理报告，分行经理是最终对分行里所有事项负责的人。

通过我们在线的信贷系统ＣＡＲＭ　（ＣＲＥＤＩＴ　ＡＰ－ＰＲＯＶＡＬ　ＡＮＤ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如果分行经理批准了一个计划，在电脑系统中，我就能收到信息，而且如果我愿意，我就能检查。

但通常，我不会对所有的事情都作检查，因为我信任他。

在汇丰，如果我向分行经理推荐一个信贷计划，分行经理可以否定，因为他有这样的权利。

但如果我否定了一个计划，他就不能否定我的意见，如果有异议，他只能向总部的首席信贷官汇报，申请裁决。

在一个团队中，人们可以做事情而不用总是征询别人的同意，因为你的团队成员相信你会做正确的事情。

　中国在这方面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而且给别人权力并不意味着你给别人钥匙偷家里的财宝。

人们通常乐意承担责任而且也会聪明得使用权力。

但是诱惑总是存在的，而且也有人会滥用自己的权利。

所以必须依靠监管。

必须训练人们学会使用个人责任，这是基于信任（我相信你，你相信我，但是有限度），在如此做的过程中，人们懂得了风险的含义以及该如何控制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