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间批评的角度解读海明威短篇小说《杀手》
从“作者”走向“读者”——浅析海明威《杀人者》的叙事艺术

从 “ 作者 ”走 向 “ 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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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海明成 杀人者 的叙事艺术
刘 娜
( 重庆 三峡 学院外 国语 系,重庆万州 44 0 ) 000
摘 要: 运用独特的叙事技巧,美国作家海明威构建 了 读者和作品之间的和谐的关系, 使其作 品在世界文学界中独树一帜。 文章试从叙事模式、 叙事策略和叙事声音三方面分析海明威的短篇名 作 杀人者》 ,论述其独特的叙事艺术。 关键词:叙事模式;叙事策略;叙事声音
不同反应 也正是人们对罪恶社会的不同反应 。
可 以看 出,海 明威在谋 篇布局上主要使用人物 的对话构成文章主体,淡化背景,加以细节性描写 ,用
收稿 日期:2 0 - 0 1 0 5 1- 6
作者简介 : 刘娜 (91 ) 女 , 18一 , 四川省彭州市人 , 重庆三峡学院外国语 东助教 , 重庆 大学外 国语学院硕士研 究生.
的叙述 ,《 杀人者》是典型的展示性 手法叙事,读者
只能看 到人物 的行为动作等 ( 包括人物 声音 )而看
不到人物地 内心活动及对人物地评述 ,也看不到作
者对人物的评论。
拳击手奥利・ 安德烈森 , 结果这天 奥利并没有像往常 样到餐馆来。看 到杀手走后,尼克去告诉被杀者
一
《 杀人者》几乎足用人物的对话构成全篇 ,人
“ 展示 ”少用 “ 讲述 ”来表述故事 。展 示即纯客观 的叙事,类似舞 台上的戏剧 因此有两位,将故事客
观地呈现在读者I 前 ,不依赖于叙述者的讲述 ,而 盘 i
足直接 让人物展示 自己的外 部行为 。讲述则带上 了
一
定的主观色彩 ,包含了讲述者对故事或人物的评
沧。海 叫威 的作品中常常淡化主观色彩 ,保持客观
浅析海明威写作的冰山原则——以《杀人者》中人物形象塑造为例

文学界..摘要:海明威在美国文坛乃至世界文坛的写作风格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以电报式简明的语言风格和精巧独特的构思而著名,其中以他的“冰山原则”最为人所熟知,而人物的形象塑造也一直是海明威实现写作的“冰山原则”的最好的工具。
《杀人者》是海明威创作的经典小说之一,小说以简练含蓄的文字体现了海明威的“冰山原则”,本文将着重从人物的对话及语言特色入手,以《杀人者》为例来浅析海明威文学创作中“冰山原则”。
关键词:海明威;《杀人者》;冰山原则;叙事艺术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111(2013)01-0178-02“冰山原则”这个概念是海明威对自己创作特色的一个形象的比喻。
也就是说文学作品应该像一座冰山一样,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其余的八分之七都是藏在水下的。
以强大的文学底蕴和深厚的文化积累来作为文学创作的基础,通过高度的凝练和艺术加工将作品整合成简明的文字表现出来。
只留下有限的文字但却留给读者无限的想象与思考空间,这是海明威小说中最常见的一种手法。
其中《杀人者》是贯彻“冰山原则”的典型作品之一①,以简明凝练的对话和耐人寻味的情节写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寓意丰富的故事。
文中共有三个要素,分别是人物、时间和地点。
而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和所有的信息都是来自于人物间的对话,没有任何关于心理以及客观的叙述。
如果只是从表面上看来,这篇小说似乎平淡无奇,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语言简单,情节没有任何波澜,很多事件没有交代就结束了小说,但只要结合海明威创作这篇小说的时代背景并且对人物间的对话进行深层的分析,我们就会看到小说背后隐藏的意义。
人物是小说的基础,文中塑造了几个个性非常鲜明的人物,下面将通过这些人物的形象塑造手段,来浅析隐藏在冰山下面的内涵。
1杀人者形象的塑造杀人者是本作的标题,小说的主题自然也是围绕着杀人者的故事展开。
小说中采用了开门见山的手法,在两个杀人者的对话中展开了故事的情节。
对话及语言的风格是塑造这两位杀人者最重要的要素。
邪恶的发现:《杀人者》分析(1943)

邪恶的发现:《杀人者》分析克利安思〃布鲁克斯罗伯特〃潘〃沃伦著万培德译编者絮语:意识形态批评是一种直指人们思维方式、思维习惯的批评方法。
这种批评方法一般被认为与法国哲学家阿尔都塞有关,其中“意识形态”一词的涵义虽然部分继承于马克思,但与“统治阶级的虚假意识”已有很大不同。
它不再独属于哪个统治阶级,不再等同于说教,而是任何阶级、阶层都须臾不可离的“对个体与其现实存在的想像性关系的再现”(阿尔都塞语),是由某种价值观念支配的一套社会常识,或一套被多数人所认可和分享、而不被反省的常识系统,并构成了人们习以为常的思维方式和思维习惯。
意识形态批评的功能就是将这一不为人所觉察的常识系统和思维方式指认出来,使其完全失效。
参考书:《哲学与政治:阿尔都塞读本》,(法)阿尔都塞著,陈越编译,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年。
编者按:新批评理论主要是诗论,新批评派大部分人自己也是诗人。
而他们的工作主要是以“科学文体”为对立面而为“文学文体”辩护,实际上经常是在就诗论诗,把“散文”作为对立面。
当然,我们可以说西方文论,就像中国古典文论,实际上是以诗论为核心的。
诗是“文学特异性”最强的文类,论诗也就是论文学。
这个说法,理论上或许成立,实践上却是成问题的。
新批评方法究竟能不能适应叙述性的长篇叙事诗?布鲁克斯等人试图用实际工作来回答这个问题,这就是他与罗伯特〃潘〃沃伦合编的《怎样读小说》和与罗伯特〃海尔曼合编的《怎样读戏剧》。
布鲁克斯原意可能是把它们组成一套涵容各种文类的方法论上统一的教科书,但实际的情况是后两本书与《怎样读诗》恰成对比。
布鲁克斯的努力表明,在分析小说戏剧时,新批评派自己也不得不松开新批评方法的紧身衣。
对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杀人者》的分析,可能是这两本书中最出色的篇章。
这不奇怪,因为海明威这篇小说几乎没有什么故事情节。
我们可以看到在此文上半部分,布鲁克斯和沃伦就场景、角度、主线与支线的关系等问题做了精彩的细读式分析。
刀光与剑影之间读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杀手》

⼑光与剑影之间读海明威的短篇⼩说《杀⼿》1994年,李敬泽⽼师第⼀次读到了我的⼩说,在21年之后⼀次的闲聊中,他说,是⼩说⾥的“⼑光剑影”引起了他的兴趣。
是的,我喜欢⼩说⾥的“⼑光剑影”,当然,这是⼀个⽐喻性的说法。
我今天的话题就是⼩说⾥的⼑光剑影,不是⽐喻性的,是真正的⼑光剑影。
在这样⼀个话题下⾯,谈⼀谈海明威的《杀⼿》也许是⼀个特别正确的选择。
《杀⼿》很著名。
解读《杀⼿》的⽂章⾮常多。
我⼀点也不可能⽐别⼈更⾼明。
能不能谈得好呢?我也不知道,那就试试吧。
为了把这个问题谈好,我们先来说⼀点⼩说的常识。
⼀、主语、代词与冰⼭⼩说是写⼈的,这就决定了⼀件事,——在⼩说的陈述句⾥,陈述句的主语绝⼤部分都是⼈物的名字。
这个是很好理解的。
但是,太多的⼈名会让⼩说的陈述不堪负重,⼩说也会显得特别地傻。
所以呢,代词出现了,也就是他,她,他们,她们。
是代词让⼩说的陈述变得⾝轻如燕的。
但代词也有它天然的缺陷,那就是代词的不确定性。
如果⼈物超过了⼀个,你在使⽤的时候⼜过于随意,问题来了,那个“他”到底是谁呢?千万不要⼩瞧了这个“他”,许多写⼩说的其实都不会使⽤,这⾥头甚⾄还包括⼀些“著名”的作家。
举⼀个例⼦吧,在⼀个段落⾥头,作者描写了两三个男⼈,到了下⼀个段落的第⼀句话,作者突然冒出⼀个“他”来,——这对我们读者来说简直就是灾难,“他”是张三?李四还是王⼆?这就需要我们慢慢地读下去,回过头来再去找。
这是⼀份额外的附带,同时也是⼀份没有任何美学价值的负担。
代词就是代词,它必须有所指代。
如果指代不清晰,读者根本就搞不清你的指代到底是什么⼈,⼩说的⼈物在读者的眼⾥就会漂移,最终失去了独⽴的⾝份。
为什么要说这个呢?就因为我们要说海明威了。
海明威的⼩说有⼀个特点,喜欢对话,这个我们都知道。
海明威的⼩说还有另外的⼀个特点,简洁,能省则省。
如果把这两个问题合⽽为⼀,我们很快就会发现,在海明威的⼩说⾥头,对话往往没有名字,就是对话本⾝。
从空间批评的角度解读海明威短篇小说《杀手》

外国文学从空间批评的角度解读海明威短篇小说《杀手》文/钱奂摘要: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杀手》(The killers 1927)延续了海明威的写作的冰山风格,以人物对话的形式组织全文,通过人物要素与场景要素位置的确定,延展了小说在叙事之外的具体空间到抽象空间的置换,体现了强烈的异质空间的特质。
本文试图从空间批评的角度,通过小说展现的空间意象来探索小说中的人物在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和个体的心理空间之间的互动关系,发掘小说中渗透的空间异质意识所体现的美国社会生存活动紧张的“关系集合”,以及海明威对于个体身份焦虑的人文思考。
关键词:《杀手》;异质空间;关系集合;暴力欧内斯特·海明威,美国著名作家和记者,“迷惘的一代”作家中的代表人物,其作品表现出了对人生、世界、社会的迷茫和彷徨。
《杀手》被誉为美国短篇小说的经典之作,也是现代美国短篇小说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作为最早被引入中国翻译的海明威短篇小说,许多文艺理论批评家都试图从小说的主题分析,冰山语言特点,以及硬汉小说等方面来阐释对海明威作品的理解。
但对海明威作品中所透露出来的空间格局分析的人却较少,本文试图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从小说中展现的空间意象的角度入手,借助福柯的异质空间理论结合文本分析,对海明威的小说《杀手》中表现的异托邦情境进行深层次的解读,从而关照作品中所透露的对美国社会生存活动的关系集合与对个体身份焦虑的人文思考。
一、故事中的空间意象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杀手》作为一篇几乎由对话组建起来的小说,就整体上看,既缺少对小说故事背景的常规介绍,又能发现作者刻意地在小说中抹去相当多的信息,以一种极简的语句,让读者建构起对小说故事的基本想象。
海明威似乎确信,“亨利快餐厅”这五个字已经完全完成了作者为读者交代背景的义务,而之后的情节只需要利用场景中存在的物理空间与社会空间之间互动的真实表现,从而让读者对原本故事中的情境进行黏补与粘合,读者自能够勾画出一部小说所要表达的真实内容。
thedeathofapig语言风格

thedeathofapig语言风格摘要:一、引言二、文本内容概述三、语言风格分析1.现实主义描绘2.讽刺与幽默3.寓言性质四、总结与评价正文:【引言】《the death of a pig》是欧内斯特·海明威的一部短篇小说,通过讲述一个农场主与猪的死亡故事,反映出人性的复杂与矛盾。
本文将分析该文本的语言风格。
【文本内容概述】故事讲述了一位老农场主某天早晨发现他的猪生病了,于是他请来兽医进行救治。
兽医建议对猪进行安乐死,但农场主却坚持要亲自动手。
在杀死猪的过程中,农场主对猪充满了同情,甚至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罪恶。
然而,在猪死后,他却发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影响。
【语言风格分析】1.现实主义描绘海明威在文本中运用了现实主义的描绘手法,对农场主与猪的生活进行了细腻的刻画。
例如,农场主发现猪生病时,文本描述他为“有点不安”,表现了他对猪的关心。
同时,他也详细描述了猪的生活环境,如“猪圈里很干净,没有臭味”。
2.讽刺与幽默虽然故事情节较为严肃,但海明威在文本中穿插了一些讽刺与幽默的元素。
例如,当兽医建议对猪进行安乐死时,农场主的第一反应是“我觉得这样不好”,但随后又补充道“不过,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种幽默的笔调使得故事更具讽刺意味。
3.寓言性质《the death of a pig》不仅是一个现实主义的故事,更具有寓言性质。
猪的死反映出了人类在面对生死问题时所表现出的矛盾心理,同时也暗示了生命的无常。
此外,猪的死也象征着农场主失去了对生活的掌控,从而引发了他对人生的反思。
【总结与评价】《the death of a pig》的语言风格丰富多样,既具有现实主义的描绘,又具有讽刺与幽默的元素。
杀人者窗口 (3)

“当然。”
那个厨子用两只拇指摸摸嘴角。
“他们都走啦?”他问道。
“走啦,”乔治说。“他们这会儿都走啦。”
“我可不喜欢这玩意儿,”那个厨子说。“我可完全不喜欢这玩意儿。”
“你挺好,”乔治对尼克说,“你还是去看一下奥利"安德烈森吧。”
“行。”
“你对这事情还是一点也别去插手为好,”厨子萨姆说,“你最好还是别卷进去。”
(1)在第一个静态窗口中,出场人物有店老板乔治、帮手尼克、厨师萨姆、顾客艾尔和麦克斯,以及另外两个无名顾客。参与讲话者以及他们讲话的部分内容如下:
“你们要吃什么?”乔治问他们。(乔治)
“我要火腿蛋,”那个叫做艾尔的人说。(艾尔)
“给我熏肉蛋,”另一个说。(麦克斯)
“他整天待在房里,”女房东在楼下说。“我想他身体不大舒服。我跟他说:‘奥利"安德烈森先生,像这样秋高气爽的日子,你应该出去散散步。’可是,他不喜欢这样做。 ”(贝尔太太)(海明威1981:107-108)
通过对照仍旧可以得出以上结论, 即出场人数等于讲话人数。各个人物都享有充分的言论自由权,丝毫没有等级性,对话具有狂欢化的特征,而此时叙述者依然是冷眼旁观。
关键词:“冰山原则”;静态窗口;移动窗口;狂欢化
1. 引言
契诃夫曾经指出,一个人写得越冷静越不露声色,作品产生的感情可能越深刻动人。海明威正是此类作家的一个典范。
一九三二年,厄内斯特"海明威在他的纪实性作品《午后之死》中,第一次把文学创作比作漂浮在大洋上的冰山,他说:“冰山运动之宏伟壮观,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于是,“冰山原则”就成了文学批评界研究海明威创作的重要课题之一。所谓“冰山原则”,就是用简洁的文字塑造出鲜明的形象,把作者自身的感受和思想情绪最大限度地掩藏于形象之中,使之情感充沛却含而不露、思想深沉却隐而不晦,从而将文学的可感性与可思性巧妙地结合起来,让读者通过对鲜明形象的感受去发掘作品的思想意义(王然1987:166)。因此,“冰山原则”应包含两重含义,一是文本的简洁,即“少”;二是叙述者的不动声色,即“静”。批评家们有的把海明威的这一艺术风格概括为三个方面:简洁性、象征性和含蓄性(王宁2000:341 )。有的将其总结为四个要素:简洁的文字、鲜明的形象、丰富的情感和深刻的思想(赫尔曼2002:166)。还有的将这一风格描述为“八分之一是简约含蓄的艺术境界;八分之七是容量,是底蕴,是力度 ” (袁贤栓1996:43)。有的从显形与隐形的角度界定“冰山原则”,即“简洁的外观形式,丰厚的内在情韵”(孙履芳1995:63)。纵观以上研究成果,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即突出了文本外观的简洁,却忽略了“不动声色 ”在文本中的表现方式。本文将从窗口的角度,对这个问题加以探讨。
善于描写生活 原生态 的海明威——《杀人者》试析

作者: 章无忌
作者机构: 不详
出版物刊名: 名作欣赏
页码: 20-25页
摘要: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899—1961)美国小说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永别了,武器》(1929)、《丧钟为谁而鸣》(1940)和中篇小说《老人与海》(1952)等.《老人与海》曾获1954年诺贝尔文学奖.海明威创造了风行欧美的别具一格的小说文体.他很少用陈述和形容词,而注重以简洁、明快的笔墨,尽量缩短审美主体和客体之间的距离,使事件、场景和人物(包括他们极其微妙的对话、动作和神态)等等直接进入读者的审美体验,使读者恍如置身事中,更逼真地进入艺术的规定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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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空间批评的角度解读海明威短篇小说《杀手》作者:钱奂来源:《北方文学》2018年第06期摘要: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杀手》(The killers 1927)延续了海明威的写作的冰山风格,以人物对话的形式组织全文,通过人物要素与场景要素位置的确定,延展了小说在叙事之外的具体空间到抽象空间的置换,体现了强烈的异质空间的特质。
本文试图从空间批评的角度,通过小说展现的空间意象来探索小说中的人物在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和个体的心理空间之间的互动关系,发掘小说中渗透的空间异质意识所体现的美国社会生存活动紧张的“关系集合”,以及海明威对于个体身份焦虑的人文思考。
关键词:《杀手》;异质空间;关系集合;暴力欧内斯特·海明威,美国著名作家和记者,“迷惘的一代” 作家中的代表人物,其作品表现出了对人生、世界、社会的迷茫和彷徨。
《杀手》被誉为美国短篇小说的经典之作,也是现代美国短篇小说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作为最早被引入中国翻译的海明威短篇小说,许多文艺理论批评家都试图从小说的主题分析,冰山语言特点,以及硬汉小说等方面来阐释对海明威作品的理解。
但对海明威作品中所透露出来的空间格局分析的人却较少,本文试图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从小说中展现的空间意象的角度入手,借助福柯的异质空间理论结合文本分析,对海明威的小说《杀手》中表现的异托邦情境进行深层次的解读,从而关照作品中所透露的对美国社会生存活动的关系集合与对个体身份焦虑的人文思考。
一、故事中的空间意象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杀手》作为一篇几乎由对话组建起来的小说,就整体上看,既缺少对小说故事背景的常规介绍,又能发现作者刻意地在小说中抹去相当多的信息,以一种极简的语句,让读者建构起对小说故事的基本想象。
海明威似乎确信,“亨利快餐厅”这五个字已经完全完成了作者为读者交代背景的义务,而之后的情节只需要利用场景中存在的物理空间与社会空间之间互动的真实表现,从而让读者对原本故事中的情境进行黏补与粘合,读者自能够勾画出一部小说所要表达的真实内容。
就小说的结构上来说,故事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讲述了进入亨利快餐厅的两名杀手,控制了餐厅的所有工作人员后,等待着拳击手安德烈森的到来,意欲枪杀他;第二部分讲述了在两名杀手离开了快餐厅后,尼克·亚当斯来到安德烈森的所在的公寓,传信告知安德烈森有人想要杀他的消息,并建议安德烈森逃跑;第三部分讲述了尼克回到亨利快餐厅,因无法平复他内心之中盘旋着的恐慌之后的惊魂未定,他准备离开芝加哥。
而在文中,尼克·亚当斯既介入于故事之中,同时又被海明威赋予了第三视角,小说从亚当斯为向安德烈森告知杀手的消息到其所在的住所为衔接,实现小说空间上的转换,并串联起整个故事。
但故事的空间感却没有随着空间场景的切换变的立体起来,真正让故事的场景变得立体的,是海明威在小说中看似随意设置的几个富有使命感的意象。
《杀手》多次出现的柜台,时钟等空间意象,而柜台在文中出现的次数高达十次以上,甚至贯穿了整篇小说。
海明威似乎把柜台作为小说中标识情节发展的重要线索。
开篇两个杀手的登场,他们在柜台边坐下,这是两个杀手作为普通的食客第一次出现在读者的视野里,这时候,杀手与亨利快餐厅所有员工的身份,还分别保持着食客和餐厅服务员的身份,柜台把二者隔开。
而随着情节的展开,柜台的作用渐渐变的虚弱,厨子萨姆被从厨房叫到了前厅,进而两个杀手控制了整个快餐厅,原本阻隔前厅和后厨的柜台变得形同虚设。
餐厅里的人物关系也随着情节的发展早已从食客与服务员的关系瞬间转变为“恐怖分子”与“人质”的关系。
但柜台作为一个空间意象在故事内时而闯入又时而退出,它连接着小说的每一个主要人物,同时,它也无时不刻地展现着小说的空间格局:柜台作为一个隔断,把餐厅和厨房分开,柜台的后面是厨房,柜台前面是餐厅。
当杀手打破了这种自在的平衡的同时,柜台这个意象实现了读者对于小说的重要的空间转换上的确认。
而小说出现的第二个意象则是时钟,时钟则是和小说中人物乔治以及未出现的安德烈森紧紧粘合在一起。
不得不说,海明威是创造气氛的高手。
从一开始,时钟快了二十分钟,以及餐厅未完全准备及时的晚餐供应,造成了顾客与餐厅服务员的紧张关系。
而这两名顾客还不是简单的顾客,他们是两名杀手,正准备枪杀一个来餐厅吃饭的拳击手安德烈森。
安德烈森的未出现更加推动了此时空间上的剑拔弩张。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读者在跟随着乔治的目光转向时钟,时钟里的时钟却显得那样的冷漠而无动于衷,每一次乔治转向时钟的行为也成为了读者的一分滚煮的煎熬,时间显得和即将发生的枪杀毫无关系,空间里的紧张关系仍然持续着,时间在小说里就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引起悬念的空间意象。
二、《殺手》之中的异托邦建构福柯认为的空间,首先是“我们不是生活在一种在其内部人们有可能确定一些个人和一些事物的位置的真空中……我们生活在一个关系集合的内部。
”在这里,福柯强调了空间内部的复杂性与空间内部各种元素的相互作用,相互联系的特质。
而所谓的异质空间,即异托邦,福柯也提出了自己的标准,他认为异托邦是与乌托邦相对的概念,乌托邦没有实体,纯属一个想象的空间,而异托邦强调的是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
福柯的空间理论与他的其他理论是分不开的,简单来说,异托邦是一种多数具备话语权的人类做出的选择,让主流的空间占据主体地位,而被排斥的那一部分作为与主流权力相对的空间生存下来,但是同时是一种边缘化的被隔开的状态,它由主流权力而支配,却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可反抗的力量,它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虚弱。
《杀手》展开的故事空间上存在着异托邦的特质。
小说中,亨利快餐厅简直就像两个杀手在侵略过程中,轻而易举拿下的“殖民地”,它仅仅作为一个快餐厅的时候,它并不具备异托邦的特质,但当具有“绝对权力”的杀手进入,这个空间的性质完全改变了。
这种“绝对权力”偏向一种绝对力量上的悬殊和一种抽象意义上的捕食者。
快餐厅仍保留着部分行使自己职能的权力,却是在两个统治者的提示下给你那微薄的自我保留。
而另一方面,杀人的追杀也让安德烈森无法从那个窄小的公寓逃脱,那个公寓有如监牢一般牢住了那个本是优秀拳击手的男人。
那个公寓也俨然成了一个“偏离的异托邦”。
有趣的是,在亨利快餐厅中,两名杀手准备实施他们杀人前的准备计划的时候,文中出现了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意象——镜子。
它在文中总共只出现了三次,而在福柯的理论中,他认为,镜子反映的虚像只是一种可见的乌托邦,然而“在镜子确实存在的范围内,在我占据的地方,镜子有一种反作用的范围内,这也是一个异托邦;”而当我站在镜子面前时,我“开始把目光投向我自己,并在我身处的地方重新构成自己。
”[1]杀手麦克斯一直在照镜子,小说中,两个杀手非但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反而从始至终都在张扬自己,无论是他们戴着的礼帽,还是过于窄的紧身衣,在尼克看来,他们看起来甚至像“杂耍表演组合”。
而照镜子的这种自我确认的行为甚至像暴力甚至要膨胀出来的自我确认。
他满足于自己的杀手身份。
在餐厅中,当艾尔指责麦克斯不该把暗杀安德烈森的原因说出来时,麦克斯表现的毫不在意,甚至在暗杀任务失败后,也未对乔治等人做出杀害行为。
而这种无形的暴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的时候,亨利快餐厅里的人们就像被玩厌了之后被丢弃的玩具。
“他像个在安排拍合影的摄影师一样”[2],作为职业的杀手的艾尔和麦克斯看上去确实如此,只要他们想做,城市赋予的暴力权力能给予他们任何在他们目标之内的人物致命的一击。
三、对于《杀手》的主题思考海明威的绝大多数作品都包含着战争的主题,而这与海明威的曾经参加过一战的经历息息相关。
《杀手》发表于1927年,也是海明威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作品之一,《杀手》营造出来的紧张的关系似乎就与20世纪初的芝加哥,一个充满暴力的社会息息相关,甚至是海明威时代的巨大的灵魂伤痛与生存赎回的真实描写。
其中小说由于杀手介入之下创造出的异托邦图景,让作品在很大程度上获得了一个由历史向时代做出攻击的巨大视野:安德烈森无法逃离的绝望,被控制的快餐厅完全毫无抵抗能力的恐惧,以及一个管理公寓的贝尔太太对安德烈森的可怕遭遇的无可奈何的叹息等情节都成为空洞社会的一个缩影。
那些被置于这个时代偏离的异托邦里的人,无奈地做着毫无想象力的可怕的梦。
而這与小说的内部创造出来的物理空间,社会空间与心理空间形成巨大的融合,这种融合幻化成了一种战后作家对被杀害和幸存下来的在精神上处于游离状态的年轻人的不理想的生存状态的忧虑。
然而战争同时也给了海明威对于暴力机制下的巨大的空间内的暴力与争斗的人道主义的哲学思考,在人类命运不确定的时候,人类应该如果做出自己的选择与归处。
在回顾安德烈森寄身于那间小小的公寓,面对着墙壁说着那句“那样东奔西跑的,我已经烦了”[3],逃离已经是无处可逃,而镜子那头的杀手的样子,它结实地回应了杀手身份建构的与释放暴力的自我暗示。
然而突破读者的想象的则是海明威也在故事中同时也创造出了一个“尼克·亚当斯”,在无形的暴力笼罩,他仍然选择了做那个向“权力”反抗的人,而正因为有这样一个角色,也带给我们在种种压抑下的人文思考,在海明威的小说中,我们看到了从餐厅到公寓,从公共空间到私人空间,一个弱小的被威胁的生命向与一个无力向前的强大拳击手对峙,这个角色置于小说之中似乎也在小说之外与读者的身份进行了重叠,海明威有力地向读者发起了一个名为“如何生存,如何为人”的精神困境的挑战。
对峙的异质空间,个体与群体、弱者与强者之间的相互作用与激烈冲突,应如何以个体的、弱者身份去沟通在权力秩序的人和事,从而开辟自己的空间,这种属于特定时代的身份焦虑与今天人们所面临的身份困境依然存在,若是海明威,他可能会用一句话代替我们回答“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4]参考文献:[1][法]福柯.另类空间[M].世界哲学,2006年第6期,第54页.[2]朱振武主编.杀手海明威短篇小说注评本[M].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2010年10月第一版,第187页.[3]朱振武主编.杀手海明威短篇小说注评本[M].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2010年10月第一版,第187页.[4][美]海明威.林疑今译.永别了,武器[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5月第一版,第56页.(作者单位: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