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意识流小说的表现技法

另一种情形是“ 空间蒙太奇”， 即把不同空间发生 的事件并置于共时性的一幅画面上， 表现同一时间维 度下不同空间领域里发生的不同事件， 使读者对其所 表现的对象有一览无余的全景式把握， 逼近真实。就好 像画中画电视直播一样， 观众可以在同一个电视屏幕 上， 通过画中画技法， 同时看到不同地点里在同一时间 下发生的不同事件， 使信息量呈几何倍数递增。这种 “ 空间蒙太奇”手法在乔伊斯的《 尤利西斯》中也有运 用， 比如， 乔伊斯想全方位地表现都柏林的全景图， 想
一、蒙太奇手法 “ 蒙太奇”， 首先是电影的表现技法， 是指对各种 分镜头和场景的剪辑、组合。意识流小说家们借用了电 影的蒙太奇手法， 使之成为意识流小说的技法之一。在 意识流小说里， 是指把不同时、空领域里的事件、场景 组合、叠加到一起， 从而超越时、空限制， 去表现人的意 识 活 动 所 具 有 的 跨 越 时 、空 界 限 而 且 瞬 息 万 变 、稍 纵 即 逝的跳跃性； 前后不连贯、无逻辑关联的无序性、无理 性。这是意识流小说表现人物意识流程惯常使用的一 种技法。在这方面， 乔伊斯的《 尤利西斯》具有代表性。
２００６ 年第 ５ 期 第 ３０ 卷
（ 总第 １３７ 期）
沈阳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ｈｅｎｙａｎｇ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Ｅｄｉｔｉｏｎ）
№５，２００６ Ｖｏｌ．３０
Ｇｅｎｅｒａｌ，№１３７
论意识流小说的表现技法
王晓煜
（ 朝阳高等师范专科学校 中文系， 辽宁 朝阳 １２２０００）
［收稿日期］ ２００６－ ０３－ １０ ［作者简介］ 王晓煜（ １９６４－ ） ， 女， 内蒙古赤峰人， 朝阳高等师范专科学校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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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２００６ 年第 ５ 期 （ 总第 １３７ 期 ）
在某一固定时间展现整个都柏林各处所发生的全部 事情， 就是使用“ 空间蒙太奇”手法达成的。有学者认 为， 乔伊斯最典型的运用是其小说的第十章， 我同意 这个评价。时间是下午三点， 乔伊斯在下午三点钟这 张都柏林的全景图上， 并列放置了共 １９ 个画中画镜 头， 同时展现这一时刻 １９ 个地点发生的 １９ 件事情。多 视 角 、全 方 位 地 展 现 了 都 柏 林 广 阔 的 生 活 图 景 。 就 像 复眼一样， 在同一时刻， 于每一个复眼里都映现出不 同的对象， 构建了一幅共时性的空间画面， 给读者呈 现了下午三点这一凝固瞬间里都柏林发生的纷繁复 杂 的 、林 林 总 总 的 诸 多 事 件 。 时 间 就 停 在 了 下 午 三 点 钟上了， 小说的叙事时间进程人为中断。米兰·昆德拉 称之为“： 更难以捕捉的东西： 现在时刻”［１（］ Ｐ６２） ， 使瞬间 成为某种永恒， 构成了现代小说“ 空间化”的特征。
二、内心独白 所 谓“ 内 心 独 白 ”， 就 是 指 作 品 中 的 人 物 对 其 内 心活动、意识世界的独自告白， 是人物的心理语言， 是 没有声音介质的意识层面的语言。在表现人物心理活 动、意识活动的功能上“， 内心独白”和传统话剧脚本 里的“ 独白”没有本质差异， 都属于人物对其内心、意 识活动的外现。至于话剧的舞台演出， 演员站在舞台上 面对观众将脚本中的“ 独白”表现为有声语言， 这就成 了舞台艺术中“ 道白”的一种表现形式， 是与“ 对白” 相对称的。有人认为“， 内心独白”与舞台上的“ 独白” 的区别在于舞台上的“ 独白”是有听众的［２（］ Ｐ２７０） 。这样区 分“ 内心独白”和话剧舞台“ 独白”是不准确的， 也没 有意义。其实， 小说中的“ 内心独白”是有读者的， 这 与话剧舞台“ 独白” 的观众或者听众没什么本质差 异。没有必要一定要把小说中的“ 内心独白”和话剧 舞台上的“ 独白”对立起来对待。 从 对“ 内 心 独 白 ”这 种 表 现 技 巧 的 使 用 上 来 说 ， 这种技法并不是意识流小说的专利， 更不是意识流小 说的独创。因为， 传统文学作 品 里 大 有 使 用“ 内 心 独 白”的案例存在， 比如莎士比 亚 的《 哈 姆 雷 特 》， 仅 主 人公哈姆雷特身上就曾多处使用， 这是人所共知的。 当 然 ， 笔 者 绝 不 是 在 说 意 识 流 小 说 中 的“ 内 心 独 白 ” 与传统文学作品里的“ 内心独白”别无二致。２０ 世纪 小说观的一种主导倾向就是崇尚作者退出小说， 主张 “ 作者死了”。其实， 作者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死去。只 不 过 是 现 代 派 作 家 改 变 了 作 者 无 所 不 知 、全 能 全 知 的 干预小说叙事的方式， 这才应该 是 意 识 流 小 说 中“ 内 心独白”的现代特质所在。为了阐明这一观点， 请先来 看看乔伊斯的《 尤利西斯》里关于主人公斯蒂芬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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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煜： 论意识流小说的表现技法
பைடு நூலகம்
状态的外泄， 展现的完全是人物意识的本原面貌。“ 总 而言之， 这种独白的表现形式是将人物的内心彻底敞 开。”［３（］ Ｐ３２）
一 向 被 评 论 界 所 看 重 、令 评 论 家 们 一 再 提 及 的 最 经典的意识流小说的内心独白， 莫 过 于 乔 伊 斯 的《 尤 利西斯》的最后一章。长达 ４５ 页的篇幅， 始终就是摩 莉的内心独白。快结束时的一段， 经常被选来作为范 例加以分析， 这一段， 是摩莉躺在床上想让自己睡着 时发生的自由联想：
在乔伊斯的《 尤利西斯》里， 蒙太奇手法的运用分 为两种情形： 一种可以叫“ 时间蒙太奇”， 即小说里的 人物的意识的流动跨越时间限制， 随意在过去、现在、
未来三个时间维度里穿梭往来， 一会儿回顾历史 ， 一 会儿面对现在， 一会儿又展望未来。通俗地说， 就是乔 伊斯把人物关于不同时间的联想剪辑、嫁接在一起， 让 人物的意识活动失去线性时间的一维流程模式， 而呈 现 意 识 河 流 瞬 息 万 变 、超 越 时 间 、不 受 理 性 制 约 的 本 原 状态。比如， 在小说主人公之一斯蒂芬身上乔伊斯就更 多地使用了这种手法表现他的联想状态。斯蒂芬是一 位诗人、艺术家， 具有浪漫气质和诗人情怀， 但他同时 又 是 一 位 历 史 教 师 ， 这 就 使 得 他 的 现 实 感 、历 史 感 自 然要比普通人厚重一些。因此， 他的联想就往往像科 幻小说或者电影所表现的那样， 经常穿越时光隧道， 把昨天、今天、明天重新组合甚至叠加 ， 造成一种历史 纵深感。
［摘 要］ ２０ 世纪广泛流行于欧美的现代派文学中， 意识流小说是主要派别之一。其现代性的形式表现与传统文
学有着明显的不同。蒙太奇技巧、人物的自由联想和内心独白是意识流小说表现技法的三个方面， 这三个方面体现了
意识流小说的现代特质。
［关键词］ 意识流小说； 蒙太奇； 自由联想 ； 内心独白
［中图分类号］ Ｉ０５４
早上手里拿着一面镜子要刮脸时的一段文字： 斯蒂芬弯下身去照了照举在眼前的镜子。
镜面上有一道弯曲的裂纹， 映在镜中的脸被劈 成 了 两 半 。头 发 倒 竖 着 。摩 利 根 和 旁 人 眼 里 的 我 就是这样的。是谁为我挑选了这么一张脸？ 像是 一只央求别人为它捉跳蚤的小狗。它也在这么 央求我。 这一段落里， 共使用了六个句号。前三句， 是作者 乔伊斯的声音， 显然是具有描述、说明、指导性的叙述 者的语言， 不具有现代派语言特质。但是， 在叙述者的 声音中， 却没有像传统文学那样使用诸如“ 他想”、 “ 他感到”“、 他觉得” 之类提示用语来给读者一种解 释 、提 醒 ， 而 是 直 接 插 入 了 作 品 人 物 斯 蒂 芬 的 内 心 声 音， 后三句， 就完全是斯蒂芬的内心独白了。像这样， 从 叙 述 者 的 语 言 一 下 子 、毫 无 人 为 痕 迹 地 突 然 转 成 作 品 人物的内心声音， 就完全不同于传统文学了。它的审 美功能在于， 使读者感受到不是在听叙述者讲故事， 而是一下子就直接置身于作品中人物的内心世界里， 直面人物的意识活动， 具有无法质疑的逼真感。因此， 有 学 者 认 为 ， 这 种“ 内 心 独 白 ”是 叙 述 者 干 预 最 少 的 小说语言， 说明小说作者退出了小说， 作者的身影隐 匿了， 小说开始变得客观化了。这一评价是完全符合 现代派小说实际的。正因为如此， 读者也就不再有受 制 于 作 者 、被 作 者 硬 性 摊 派 的 无 奈 之 感 ， 直 接 和 作 品 中的人物碰面， 读者和人物之间不再横着一个作者， 作 者 的 主 观 倾 向 性 、作 者 的 主 观 感 受 和 评 价 不 再 对 读 者解读作品、理解人物起制约、指导作用。因此， 意识流 小说更能容易地实现现代派作家们所一向推崇的“ 表 现真实”的目标。 三、自由联想 自由联想， 就本质而言是以联想为核心特质的特 殊的内心独白形式， 这是因为， 自由联想所体现的也 是内心世界和意识活动的内容。所以， 本文的这一部 分， 要基于内心独白而阐释自由联想。 意识流小说中所使用的内心独白， 大都如上面所 分析的那样， 小说中的人物以第一人称的口吻直接表 达意识活动的内容。有人将这种“ 内心独白”称为“ 直 接内心独白”， 认为， 读者看 到 的 是 最 原 初 的 、不 经 作 家整理加工的、没有理性修饰和改造的意识活动。“ 直 接内心独白是这样一种独白， 在描写这样的独白时既 无作者介入其中， 也无假设的听众。”［３（］ Ｐ３１） 小说所表现 的人物的意识完全不受作者的干预， 也完全未经人物 的理性加工、控制， 是一种极其自然、极其自在的意识
几点过一刻啦可真不是个时候我猜想在中 国人们这会儿准正在起床梳辫子呢好开始当天 的生活喏修女们快要敲晨祷钟啦没有人会进去 吵醒她们除非有个把修士去做晚课啦要么就是 隔壁人家的闹钟就像鸡叫似的咔哒咔哒地响都 快把自个的脑子震出来啦看看能不能打个盹儿 一二三四五他们设计的这些算是啥花啊就像星 星一样隆巴德街的墙纸可好看多啦他给我的那 条围裙上的花儿就有点像不过我只用过两回 无疑， 这是一段内心独白的案例。但它同时也是 一段自由联想的实录。 必须明确的是， 这里所说的“ 自由联想”， 强调的 不是联想本身的性质， 而在于“ 自由”、在于对意识活 动 的 放 任 、在 于 人 的 理 性 的 引 退 。 这 和 推 理 小 说 里 为 了探寻究竟而进行的推理联想恰好相反。所以， 完全 可以肯定地说， 上面所举的摩莉的那段内心独白就完 全印证了自由联想的原则。长长的一大段， 没有使用 标点符号， 乍看起来， 如痴人说梦， 忽东忽西， 驴唇马 嘴， 不可理喻。但是， 如果掌握了联想的一般原理， 就 可以抑制“ 自由”造成的理解障碍， 理顺联想轨迹， 解 读出意识内容了。有学者认为， 对联想具有制约功能 的因素有三“： 第一是记忆， 这是联想 的 基 础 ； 第 二 是 感觉， 它们操纵着联想的进行； 第三是想象， 它确定着 联 想 的 伸 缩 性 。”［３（］ Ｐ５４） 据 此 ， 就 可 以 梳 理 出 摩 莉 那 段 “ 自由联想”的“ 思路”了： 几点过一刻了 可真不是个时候— ——写的是摩莉 从前面敲打过的不知什么地方的钟声判断， 她被弄醒 的这一时刻， 恰值不该醒来的一个不适当的时刻； 我猜想在中国 人们这会儿准正在起床梳辫子呢 好开始当天的生活— ——思绪一下子跳到了中国。中国 人比别国人多了一条大辫子， 梳理需要时间， 因而可 能在摩莉认为“ 可真不是个时候”的时候就早早起来 梳辫子了。思绪跳跃很大， 但毕竟还是与时间的早晚 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