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谈短篇小说创作
王安忆小说创作结构方式

浅析王安忆小说创作的结构方式摘要:王安忆的小说内容广泛,不属于任何一个文学流派,是一位充满活力的执着写作者,因其高产创作和不断的自我突破和超越,在80年代以来的几乎所有文学思潮中都留下了重要作品。
本文对其创作历程分为前期、中期和后期三个阶段进行阐述,并分析了其小说中大致的一些创作特点,以几部代表性作品为例进行研究,希望能为王安忆小说的研究做一些借鉴。
关键词:王安忆小说分析一、王安忆小说的写作历程1.1早期小说的摸索性从《谁是未来的中队长》到《雨,沙沙沙》再到《69届初中生》,这些都属王安忆早期的作品,从这些小说的创作过程和所要表达的内容来看,这一时期的写作者还处于一种摸索期,在为自己今后的写作生涯或者说写作方向寻找定位和依托。
1.2《小鲍庄》呈现的多样性84年后艺术视野迅速拓宽,由对现实人生的社会性反思伸入向对人性和历史的文化反思。
《小鲍庄》标着着王安忆创作的突破,并被视为寻根文学的经典之作。
并有对性爱文化、市民文化的思考和探究,如“三恋”系列(《小城之恋》、《荒山之恋》、《锦绣谷之恋》)、《鸠雀一战》。
1.3后期成熟的叙事方式后期创作采用纪实性和虚构性相结合的叙事方式,如《叔叔的故事》、《纪实与虚构》、《伤心太平洋》、《长恨歌》。
在艺术上,王安忆呈现出独特而多样的风格。
1986年以后,相继发表了《荒山之恋》、《小城之恋》、《锦绣谷之恋》和《岗上的世纪》等客观地表现百姓的原生生活状态的系列小说,正好与文坛的新写实思潮合拍,但却因表现性爱和探索人性“自然属性”,引起了较多争议。
1990年,王安忆积一年功力创作了《叔叔的故事》。
这一时期作者出的精品是比较多的,因为个人的成长和功力的成熟,作品呈现更多个人风格的表达,叙事流畅,在内部想要表达的和外部条件相和谐的条件下,创作出了比较令自己和读者满意的作品,《长恨歌》就是其中比较典型的一部。
二、王安忆小说的叙事结构分析2.1主观精神状态反思《小鲍庄》思考了具有民族深厚根基的“仁义,仁爱”问题。
细读王安忆短篇小说

细读王安忆短篇小说几乎找到了王安忆的大多数作品,却不是一下子能读完的。
按说,当时找到这些书时,算好了时间足够读完的,中间因为加了一些格外的杂志阅读工作,还有认识了两位以预防为主的正骨专家,又被亲戚捉刀代笔写了篇5000字的稿子,还有一些日常琐事,几乎没开始读王安忆呢,三个月就快到期了,昨天还讨论如何续借呢,最后,下定决心,还是尽量读完吧。
其实,这都是借口,最重要的是,我刚刚决定不到一个月------不再躺床上看书了,因为对脊椎不好,毕竟和专家接触两个月,多多少少学到了一些基本的保护脊椎的知识,就是坐就是坐,要坐直,躺就是躺,要平躺,半坐半躺,没有病也会有病。
本来我一般是在儿子,和老公都睡下后,我也躺床上,每天能看一到两个小时的书。
夜深人静,或者有老公的呼噜声,我沉浸在书里,和作者交流,或者和书中的人物进行思想交流。
不要小看这晚上的时间,大量的作品都是这样阅读完成的。
自从月初我听专家讲过保护脊椎开始,我就睡前坐床上看一会,一般半小时就会累,我就不看了,躺下关灯睡觉,雪小禅的一部短篇小说集《戏子》,不厚的一本,看了一星期,这要是原来,三天准能看完,因为躺在床上,倚着高一些的枕头,这面累了换另一面,看两小时都不感觉累。
坐着看这个累呀,所以,我把书拿单位一些,问题是,人来人往,哪里看的下书呢?还算是有办法。
我加班看。
坐着看。
这样,王安忆又一次给了我很大的震撼!从开始读王安忆,就是《长恨歌》,接着是近期长篇《天香》,不用说,这两部长篇几乎是王安忆的创作最高水平的作品。
中间,就尽可能找王安忆的作品,有《歌星日本来》,《叔叔》,《小鲍庄》,《好婆和李同志》,都很有特点,娓娓道来一个又一个身边的故事,有年代久远的村庄的故事,也有现代化的都市生活,众相生,人物立体丰满,让人看了开头想看结尾。
《岗上的世纪》《小城之恋》写的是知青的故事,故事性不强,关于人性描写的白描成分多一些,和前面的小说相比,我还是喜欢那两部长篇小说。
狂欢年代的“荒山之恋”——王安忆小说“三恋”的叙述经验

狂欢年代的“荒山之恋”——王安忆小说“三恋”的叙述经验文章来源:文章作者:程光炜发布时间:2008-01-13 字体:[大中小]一谈论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作家高潮迭起的“文学探索”,王安忆和她的三个中篇《荒山之恋》(1980年3月一稿, 1986年4月二稿)、《小城之恋》(1986年5月)和《锦绣谷之恋》(1986年9月)是不应藐视的重要案例。
单就对小说艺术的理解和表现能力而言,王安忆的叙述过程虽然稍为冗长、絮叨和缠绕,令人发急,然与同时期莫言、贾平凹、余华等诸公相比却大有巾帼不让须眉、每每有一比高低的气势与底气。
自80年代初发表“雯雯系列”小说登上文坛,到2005年长篇小说《遍地枭雄》戛然落地, 20余年间突变无常且摧枯拉朽的文坛台风,始终未能把王安忆这棵“常青树”扳倒。
她的小说与生命纠结勾连,与社会情势巧成犄角,曲折婉转,枝叶纷繁,又气象沉浮,自有其动人心曲之处。
而在80年代,她对生命欲望、两性身体和社会转型的经验书写,尤其是研究者观察性与社会时的奇佳例证。
本文欲以“三恋”为题,讨论性与80年代文学恩恩怨怨的有趣关系。
在文学狂欢的那个年代,此作不满“伤痕”、“反思”小说过于功利的社会政治企图,显然也想与有颇重“遗老”气的“寻根”诸家拉开距离(尽管她也奉献过《小鲍庄》、《大刘庄》两篇同类作品)。
①王安忆表现“性”题材的努力,当时并不为人们看好,反招来某些严厉批评,但批评的结果,反而映衬彰显出小说内容的曲折和复杂性,颇值得留意。
《荒山之恋》叙及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江苏北部某座小城②四个男女之间的爱恋故事。
一个敏感、体弱和拉大提琴的男人为两个女人(原女知青和金谷巷的女儿)所爱,又被狂热地争夺,通过第一个女人,“他”得到了家庭,而第二个女人则使他终于爱情猛醒。
这种大胆、热烈的婚外情,自然不为小城闭塞传统的道德习俗所容,两人郊外殉死结局的恸天惊地,着实令人扼腕。
《小城之恋》则与前者唱了反调,由“爱”退回到“无爱”的愚昧状态。
浅谈王安忆《天仙配》的叙事时间与空间

浅谈王安忆《天仙配》的叙事时间与空间作者:冯慧萌来源:《文学教育》2020年第06期内容摘要:时间与空间是王安忆认识小说、解读小说、创作小说的基本方面。
《天仙配》创作于1997年,这篇小说篇幅不长,情节看似简单,但在小说的叙事时间和空间上颇具意味。
作者通过有意味的形式,折射出乡村发展面临的种种问题,同时透露出对贫困落后、文明进步等方面进行的辩证思考,本文将以时间和空间为切入点对此进行探讨。
关键词:王安忆时间与空间叙事学天仙配《天仙配》原本是民间故事,凡人董永卖身葬父,玉皇大帝的七女儿被他的一片孝心感动,私自下凡与他结为夫妻,帮助他摆脱困苦,渡过劫难后被玉皇大帝要求重返天庭,二人被迫分离。
王安忆的短篇小说也以“天仙配”为题,借助这一民间故事进行小说情节架构,同时化用人物原型,不动声色地讲述另一段不同寻常的“爱情”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个偏远闭塞的山村——夏家窑,村里水源紧缺,决定共同出资、出力打井,十八岁的孙喜喜替年迈的父亲分担活计,打井时被埋井下,独生子的离世使孙家二老备受打击,村长为安慰他们,给孙喜喜举行了一场冥婚,结婚对象是延安保卫战时受伤死去的小女兵,就像《天仙配》故事中董永和七仙女最终不免分离,这场冥婚的两位主人公也同样被拆散,然而这场冥婚却给予孙家二老心灵的慰藉。
如果说民间故事《天仙配》旨在弘扬孝文化,那么王安忆的小说《天仙配》则在承继孝文化的基础内涵上进行延展,小说分别以孙喜喜和小女兵为叙事线索,通过将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两个人物巧妙连接勾勒出夏家窑这个地区的历史与现在。
时间与空间是王安忆认识小说、解读小说、创作小说的基本方面。
《天仙配》这篇小说篇幅不长,情节看似简单,但在小说的叙事时间和空间上颇具意味。
作者通过有意味的形式,折射出乡村发展面临的种种问题,同时透露出对贫困落后、文明进步等方面进行的辩证思考。
在物理学中,时间和空间是物质的两个基本属性,时间描述事物之间的顺序,空间描述物体的位置,同样小说中的时间和空间也是建构小说的两个重要方面,但与物理时间和空间存在差异。
中国现当代文学之王安忆专题1

中国现当代文学之王安忆专题分析题请简要说明王安忆小说的创作过程,并重点说明其变化的原因,以及具有转折意义的几部作品的主要特点。
王安忆,当代著名女作家,是茹志鹃的女儿。
1954年出生于南京,1955年随父母一起进入上海。
1969年年仅15岁的王安忆到安徽农村插队落户,1972年考取徐州地区文工团,1980年开始创作,成名作是《雨,沙沙沙》。
1983年随母亲茹志鹃一起赴美国参加爱荷华写作中心的创作活动,回国后从事专业创作。
王安忆的创作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具体如下:第一阶段:80年代初至80年代中期,主要作品是“雯雯系列小说”,在《雨,沙沙沙》中,王安忆第一次写了一个叫雯雯的女孩子的故事。
雯雯系列小说还有《广阔天地的一角》、《69届初中生》等。
此外,这时期有名的小说还有《本次列车终点》、《流逝》等,这些小说大多描写的是王安忆个人的生活经验和感受,在叙述方式上是一种写实的自我抒发,而且大多表现作者插队落户的知青生活,这时期的王安忆,人们也习惯地把她归入知青作家的行列。
1983年王安忆随母亲赴美国参加写作活动,对她的创作产生极大的影响,使开始把笔触转向民族文化和自身的文化处境中,这就是1985年的《小鲍庄》的写作。
第二阶段:80年代中期至80年代末,主要作品是《小鲍庄》、《大刘庄》和“三恋”:《小城之恋》、《荒山之恋》、《锦绣谷之恋》。
前者主要从文化的角度审视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属于寻根文学的范畴;后者则是从“性”的角度来表现男女之间的微妙关系。
第三阶段:90年代的创作。
主要作品有《叔叔的故事》、《乌托邦诗篇》、《纪实与虚构》、《伤心太平洋》、《长恨歌》《我爱比尔》、《香港的情和爱》等。
王安忆90年代的创作,在思想上主要表现作者对个人与历史、文化与社会、精神与物质等问题的思考,在艺术上,叙述策略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由写实的风格向写虚和写意的叙事风格转变。
王安忆是一位“能够驾驭多种题材”、“始终充满活力”(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的具有丰富潜力的作家。
第十一讲王安忆的小说创作

严师母说他们还像守灵,不 过那死去的人是上几辈的高 祖,丧事当喜事的。萨沙说 他们像西伯利亚的狩猎者, 到头却是一场空。
这一对男女,一样的孤独、无 聊、没前途,相互之间不乏吸 引,还有着一点真实的同情, 是为着长远的利益而隔开,其 实不妨抓住眼前的欢爱。虚无 就虚无,过眼就过眼,人生本 来就像攒在手里的水似的,总 是流逝,没什么千秋万载的一 说。
捞渣
拾来
拾来 大姑 二婶
鲍秉德
鲍秉德 疯媳妇
水下去了,要办丧事了。大 伙儿商议着,不能向发送孩 子那样发送捞渣。捞渣人虽 小,行的是大仁义,好歹得 用一副板子送他。万不能象 一般死孩子那样,用条席子 卷巴卷巴。
男人们去买板子了,女人们 上街扯布。蓝的卡,做一身学生 制服,鱼白色的确良,缝个衬里 褂子。还买了双白球鞋。捞渣打 下地没穿过一件整褂子,都是拾 他哥哥们穿破穿烂的。要好好地 送他,才心安。
长得好,自己要不知道还好, 几年一过,便蒙混过去了。可 偏偏是在上海那地方,都是争 着抢着告诉你,唯恐你不知道 的。所以,不仅是自己骗自己, 还是齐打伙地骗你,让你以为 花好月圆,长聚不散。帮着你 一起做梦,人事皆非了,梦还 做不醒。
他们围了炉子猜谜语,讲故事, 很多谜语是才不出谜底的,很 多故事没头没尾。王琦瑶说, 他们这就像除夕夜的守岁,可 他们天天守,夜夜守,也守不 住这年月日的。毛毛娘舅说, 他们是将夜当成昼的,可任凭 他们如何唱反调,总还是日东 月西。
第一阶段 (80年代初-80年代中期):“雯雯系 列小说” 。以《雨,沙沙沙》、《广阔天地的一 角》、《69届初中生》为代表。 第二阶段 (80年代中-80年代末):寻根作品和 “性题材”作品。以《大刘庄》、《小鲍庄》, 《荒山之恋》、《小城之恋》、《锦锈谷之恋》、 《岗上的世纪》等为代表 第三阶段 (80年代末-90年代):以《叔叔的故 事》、《纪实与虚构》、《乌托邦诗篇》、《伤 心太平洋》、《长恨歌》为代表。
三十年执着坚守论文

三十年的执着与坚守摘要:王安忆曾说,短篇小说并不是她擅长的文体,却在集中了十年中长篇小说创作之后的1997年,又一次燃起了创作短篇小说的热情,并且,再出发的短篇小说文本体现出思想上的激进性和形式上的尖锐性;截至2008年,王安忆的短篇小说走过了整整三十年的历程,她的短篇小说是她中长篇小说的练笔和精华,也是同质化时代,她作为精英知识分子精神救赎的一种方式。
关键词:短篇小说三十年精神救赎1978年,年仅24岁的王安忆,发表了短篇小说《平原上》,从此走上了文学的道路。
截至2008年,她的短篇小说创作伴随着改革开放走过了三十年的历程,三十年中,她不断地转变、不断地否定、不断地创新,因而,“不同时期的王安忆总是不能‘一以贯之’,总是不能相互说明。
”王安忆曾将她的短篇小说创作历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雨,沙沙沙》开始,这也是我文学生涯的开端。
”1986——1996年,十年间,她只进行中长篇小说的创作,“这十年的末尾三年,我可说是连续写作两部长篇小说,《纪实与虚构》和《长恨歌》,其间写了中篇《伤心太平洋》,其后则是《我爱比尔》《姊妹们》。
事情已经到了不节制的程度,可谓耗资糜费,真有掏空抽干的感觉,于是,刹那间止住。
”1995年,她发表了长篇小说《长恨歌》,翌年因病中断小说创作,1997年,十年未尽短篇小说创作的王安忆,又一次焕发了创作短篇小说的热情,短篇小说创作的第二个阶段发轫于《蚌埠》(1997年)和《屋顶上的童话》系列(1997年),“看起来,短篇小说总是作写作之始,抱小心谨慎的态度,但这一次和上一次又有所不同。
上一次的谨慎多少是举足无措,这一次则有意为之,自觉地节制。
”以《发廊情话》(2003年)和《姊妹行》(2003年)为标志,她的短篇小说创作历程步入到第三个阶段,“此阶段,我正视了我在短篇小说上的缺陷,但不是以回避的方式,而是和解,尝试着与短篇小说建立两相得宜的关系。
”王安忆对于短篇小说的写作由最初的“小心翼翼”到“两相得宜”,经历了许多历练,其中,中长篇小说的影响必不可少。
_王安忆研究资料_作品年表勘误_魏华莹

当代文学六十年[王安忆研究专辑]自新时期登上创作舞台,王安忆始终是当代最具创作实力和创作活力的作家之一,她的著述文字散见于多种报刊、杂志,其中《本次列车终点》《流逝》《小鲍庄》等获得全国中短篇小说奖,《长恨歌》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发廊情话》获2005年鲁迅文学短篇小说奖,其创作实践与业绩见证了三十多年来中国文学发展的全过程。
王安忆也是深受读者喜爱和研究者器重的作家,一直以来,对她的研究成为文学界最为热门的选题。
然而,如何在王安忆大量的著述和研究话语中找寻最有价值的所在,也成为颇使人感到困惑的问题。
山东文艺出版社和天津人民出版社分别邀请著名学者编写的《王安忆研究资料》,对王安忆的创作历程、研究动向、学术批评都做了较完备的辑录、整理。
编选者在浩如烟海的王安忆研究中梳理出文学脉络、精选出最优秀的研究成果,为王安忆研究走向深入和突破做出较大贡献。
可以说,已成为当代文学研究者进行资料检索所必不可少的“工具书”。
本人也长久得益于此研究资料的帮助,获益匪浅,但在阅读中发现附录中的王安忆作品年表,因校对等原因,存在个别讹误现象。
出于对编选者的敬重和对研究资料的尊重,本着“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态度,本人查阅、对照原刊,一一拾误,希望更好地还原两本资料汇编的真实性、客观性,起到日臻完善的效果。
一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年出版,由吴义勤主编,王志华、胡健玲编选的《王安忆研究资料》,本着“能为广大新时期文学研究者提供第一手的权威研究资料,同时也能为他们提供在资料查找和检索方面的便利”(1)的出版方向,成为辑录王安忆研究的第一本资料专著。
全书共47万余字,包括生平与创作自述、研究资料、附录三个部分。
“生平与创作自述”中的10篇文章,主要搜集了王安忆的创作谈和文学对话;研究资料部分收录30篇文章,是批评家关于王安忆作品的深度解读,包括程德培《面对“自己”的角逐———评王安忆的“三恋”》、王晓明《从“淮海路”到“梅家桥”———从王安忆小说创作的转变谈起》等等;附录包括作品年表和研究资料索引,均由王志华整理。
-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王安忆谈短篇小说创作王安忆一直很谦虚地说,她写短篇小说不行,没有这个天赋,比起苏童、迟子建和刘庆邦他们差远了。
但从1970年代末发表第一篇短篇小说以来,三十年来王安忆不间断地也已发表了一百二十余篇短篇小说,这原本可以作为一名作家三十年间观察这个世界的注解,但王安忆摆明了要和这风云变幻的三十年保持一定的距离——小说中的时间流逝非常缓慢,空间也总是那拒绝变迁的上海弄堂和淮北农村。
相对于长篇小说,短篇小说在中国注定是更加的边缘,这令作为上海市作协主席的王安忆也徒叹奈何。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四卷本“王安忆短篇小说编年”最近已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第一次完整地收录了她从1978年到2007年创作的所有短篇小说。
不在短篇小说中宏大叙事阅读您四卷本的短篇小说集,感觉小说中时间的流逝非常缓慢。
王安忆:这和我写作一贯的观念有关。
在我的写作中,我不太着意时代的变迁,正相反我更乐意在小说中刻画时间流逝中不变的故事。
不变的故事有哪些?王安忆:很多,比如在我第一阶段的写作中,写过一对小男孩和小女孩,十多年过去了,这样的形象依然出现,还有弄堂。
多年来,这样的故事我一直在写。
所以,读者很难在您的故事中寻找到时代的蛛丝马迹。
王安忆:这种情况可能在短篇中特别明显,我很难会去写革命性的事件。
不过着意去看的话,还是有一些时代痕迹的,比如第一卷中,我就用了不少当时的时代语言,这些1970年代末1980年代初的作品是我所有创作中跟现实联系最强的一部分。
这可能跟我那时候写作刚刚起步,还很难将现实和虚构完全拉开有关。
但是,短篇小说对我个人而言,更像是小品,我在内心深处好像不敢给短篇太大的任务。
巨变性的事件、深刻性的思考,我都很难将其置入短篇小说中。
同样,这些小说主要发生在两个地点——上海的都市和当年插队的农村,读者在这些文字里也看不到都市的繁华和农村的变迁。
王安忆:这可能是因为,我的短篇小说更加主观性。
其实看我的中篇和长篇,你很难看到我对某一个人感觉、直觉、感官的描写,但是我在短篇小说里赋予文字主观性。
这可能是,我对短篇小说无措的一个所措吧。
时间的凝固,空间的缓慢变迁,所以感觉您的短篇小说缺少戏剧性。
王安忆:这和我个人气质与写作方式都有关系。
短篇小说的篇幅不够我开采宏大的戏剧,本来我的写作中戏剧性的东西就比较弱,如果篇幅再限制的话,根本就无法发挥。
似乎铺垫还没有完呢,就已经结束了。
这就是我对短篇小说很发怵的地方,它对我的限制蛮致命的。
所以,就个人写作习惯,我很难在里面做宏大叙事。
因为缺少戏剧性,所以您的短篇小说中也很难看到传奇。
王安忆:即便有也都做得很生硬。
印象中,《弄堂里的白马》可能是个例外,这部短篇可能是个都市传奇。
王安忆:但也是外在的传奇。
我一直好奇,苏童或者博尔赫斯他们的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在这么一个小篇幅里描绘的故事如此多姿多彩。
《弄堂里的白马》里的故事部分源于我从老人那里听来的故事。
这些老人以前住在南市老城厢,他们小时候看到过白马,而我住在西区,只好想象一匹马出现在上海老城厢弄堂里的情景。
这样一个想象给我很大的兴奋,很可惜,我对这个故事真实性无从判断,没有相关材料佐证。
最后白马成了我小说里的一个意向。
从这样个意向,你会想象,白马从哪里来的呢?然后有了后面的故事。
但这个小说巧妙之处在于,通过对白马从哪里来的想象,把上海渔村的变迁和开埠近代史都联系起来,基本上是一个上海几百年来的断代史。
王安忆:这是无奈啊,没有材料支持这样一个传说。
但这样一个浪漫的故事,您只写了个短篇,而不是衍生出一个充满想象力的长篇,不觉得有点可惜么?王安忆:这是因为我的写作比较节制,在我看来这样一个传说只能处理成短篇。
这个题材其实很容易进行荒诞、渲染、夸张、扭曲,然后变成一个长篇小说。
但我觉得,如果写成长篇,可能不会成功,而且会破坏我对这个传说的美好想象。
短篇小说要求节制,所以短篇小说对我是个锻炼。
写一阵短篇之后,可以改掉很多写小说的毛病,你会变得干净、简洁,不啰嗦、挑剔。
同样的例子可能是《闺中》,这部小说也很有可能发展成一部类似《长恨歌》的长篇小说。
王安忆:要是有足够材料的话,《闺中》完全可以是个长篇,但最后我把它概写了。
但写个短篇令我欣慰的是,在小说最后有一个“抬花轿”的细节,才使我散漫的东西凝聚起来。
我的短篇小说非常不成熟,不像苏童和迟子建他们,他们的短篇小说写得很神,我没办法和他们比,这是天赋。
但您还是写了那么多,您可能是发表短篇最多的当代作家之一了。
王安忆:苏童可能是最多的,他有两百多篇,不过我也有一百多篇,比较可怕,呵呵。
我们这代作家里,短篇小说写得好的,除了苏童、迟子建还有刘庆邦,他的短篇小说很特别,而且就是短篇特别好,他也有两百篇以上。
那在一百多篇短篇小说中,有多少来自于您的直接经验?王安忆:对我来说,为什么我的短篇小说主观性那么强,就是因为从个人体验、经验出发创作的短篇小说,更占多数。
写中、长篇有更理性的考虑,比如主题、逻辑、结构,逻辑一旦推动起来,是可以不断派生故事的。
短篇小说对我而言是比较感性的,所以短篇小说是我创作中最带有主观色彩的。
文学的虚构资源在枯竭第三、四卷中的小说有一个共性,相对比较注重空间描写,比如《厨房》。
王安忆:当我去写短篇小说的时候,我很舍不得把一个很有价值的资源写成一篇短篇小说。
我寻找到的,可以发挥的题材,往往会生长成一个大体量的作品。
所以,充当我短篇小说写作对象的东西,都是些模糊的题材,量比较小,没有发展成中长篇小说可能性,比如空间。
它可能在我的生活中就这样一晃而过,我能够从中发掘出的东西也很有限,对我就恰好可以发展成一个短篇。
看《厨房》的时候,我一开始有个心理预设,是否会有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在厨房发生。
王安忆:哈哈,但并没有发生。
这可能是我后期短篇小说一种写作方式和特质。
小说中没有大事情发生,似乎要发生,但又戛然而止。
其实,事情还是有的,但都在背后。
可是我自己对背后的事情也知之不多,所以我也不敢把它们全部写出来。
国外不少短篇小说家,也不一定写故事的,也只是写个片段,也可能故事的铺垫还没有完成,就结束了。
王安忆:我觉得这是个问题,这表明文学的虚构资源在枯竭。
这也是现代派的一个处境,和我们的生活方式有关。
我们的生活越来越不连贯,群体越来越小和孤立。
故事需要想象,但也总得依赖于现实。
我个人还是认为,无论短篇还是长篇,都应该写故事,完整的故事。
在您看来,短篇小说的典范就应该是欧·亨利式的?王安忆:欧·亨利式的短篇小说已经是很古典的,但不得不承认,这些短篇编得真好,这种写作技巧脱胎于古代的寓言。
古代寓言,哪怕非常微小,几百个字都要完整讲一个故事。
小说本质上就是讲故事。
当然我不是说,我的小说就是没有故事的,但只是故事在小说中相对比较轻。
您说个人更擅长的可能是中、长篇,那每年写四五篇短篇小说是否在为一个大的故事做铺垫呢?王安忆:我觉得连长篇的铺垫都不是,它们只是描写一个局部,我大部分短篇小说都着眼于细节。
不是把一部长篇切割成多少个片段,那些片段拿出来就是短篇,短篇小说有自己完整的结构,自圆其说的形态。
短篇小说应该是完整的,而不是一个片段。
这就是我所遇到的问题。
实在是我比较笨,做活只好做大活。
只好截取所谓的片段写个短篇小说。
我这个人写作比较实,对我来说写作就像砌长城,比较笨拙。
对您而言,每年坚持写几个短篇是为了什么,沉淀、积累,还是练笔?王安忆:对我来说,我没有写短篇小说的天赋,所以写短篇是重要的练笔。
我越来越知道,我对此没特长。
其实在最开始时候就感觉到了,因为我一写东西就容易写长。
当时还没有考虑形式的问题,后来才知道,我的写作不是短篇小说看世界的方式。
短篇和长篇看世界的方式不同?王安忆:不一样。
比如庆邦的短篇,就非常写实,他是我的榜样,我很难学会。
同样看一起事件,他的细节可以开出花来,他的细节不会给你时间是凝固的困惑,而且他的小说时代背景非常清晰,他的细节是鲜明的时代特色,而迟子建和苏童的短篇更像是个童话。
总的来说,我似乎都很难从短篇小说中寻找出我可以掌控的东西。
年轻人一上来就长篇不好国内只有少数作家,在创作长篇小说之余,每年习惯性的交出几篇短篇小说,比如您。
现在提到文学写作,似乎就只有长篇小说了,短篇根本就无法引起读者甚至评论家注意。
王安忆:这也没办法,出版成了一门生意,所以成书很重要。
只有写成本书了,出版商才会帮你宣传、营销。
我觉得这对作家很不公平。
上海有不少作家,专写短篇,但一本书都没有出版过。
但如果强迫他写长篇,就不一定写的好。
没有那么多中、短篇积累的话,长篇谈何容易。
长篇是最难写的文体。
我,还有余华、苏童他们,写了那么多中、短篇之后,才有了几部长篇小说。
您这代作家在1980年代都是从写短篇小说进入文坛的。
王安忆:我们这代人都是从短篇小说开始着手,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一上来就是长篇。
这和当时的特殊环境有关,当时没有出版市场,但有期刊,在期刊上发表最有可能的就是短篇小说。
而且对于写作新手来说,写短篇最方便入手,比较好掌控。
现在的状况很不健康,现在的出版市场要求作家成书出版,成书的话就必须是长篇,这其实很耽误这些年轻作家的。
一上来就是长篇,其实长篇是很容易写失败的,一旦失败的话,从此挫伤。
很多年轻作家一上手就写那么多长篇,动不动就是三部曲,很担心他们的创作耐力。
王安忆:这也很难对他们发表什么议论,出版商的意图是清楚的,旗下作家一年一个长篇,只有这样才能推动市场和经济回报。
但在西方,特别是美国,还是有一批专门擅长写短篇小说的作家,短篇小说集获得与长篇小说一样的待遇。
王安忆:写短篇小说无论在哪里都不能养活自己。
在西方,没有像我们这里有大量的期刊杂志,他们写短篇小说累积到一定量后出版,经过经纪人运作,还是可以卖的不错。
他们有个经纪人体制,经纪人签你一本短篇小说集,你就可以安心写短篇最后结集成书。
他们的生存压力也轻许多,大部分在大学有职业。
而我们这里,大部分作家还是先要养活自己再说,这就难免有些急功近利。
但这也是近几年的事情,“文革”以前出的书很少却很好,期刊也不多,你能发表一个小说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任何一篇发表的短篇小说都会被广泛传阅。
后来发表、出版越来越容易,你怎么能要求大家都去看短篇小说呢?情况确实已经变了。
不过正因为以前发表如此困难,所以那个时候的小说都很精致,就算红色经典,也还是写得好啊。
我们现在写作和出版都太过于草率了。
不过在美国,不少短篇小说集都卖的不错的。
《断背山》的作者安妮·普鲁,收入《断背山》的《近距离:怀俄明故事集》以及之后的两部《怀俄明故事集》都卖的不错。
王安忆:是啊,她从五十多岁才开始写作,而就是写了几篇短篇小说出名的,这在中国是不大可能的。
不仅市场,批评界也很少评论短篇。
王安忆:这是整个文学批评的机制出问题了。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大多数作家来说,如果仅仅只有几篇短篇小说,还真是不行,没办法说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