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史记_悲剧人物结局的美感形态

合集下载

简析_史记_的悲剧风格及艺术表现

简析_史记_的悲剧风格及艺术表现

[收稿日期]2009-04-30[作者简介]金荣(1976-)女,汉族,甘肃人,新疆师范大学在职研究生,讲师,主要从事语文教学及古代文学研究。

《史记》是我国的第一部纪传体通史,也是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它以浓厚的抒情色彩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著称于世。

《史记》中撰写了众多的悲剧性篇目,塑造了大量的悲剧人物,使全书形成了浓郁的悲剧氛围,这种风格是一种顽强抗争的精神,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

《史记》悲剧风格的形成,首先与司马迁本人的悲剧性格是分不开的。

司马迁本身就是一个悲剧人物,正是他那种无奈的悲剧人生观贯穿了整部《史记》,字里行间凝聚着司马迁个人的身世和感慨。

司马迁悲剧性格的形成首先自然是李陵事件的影响。

“李陵事件”中他为了替李陵申冤,仗义直言,而触怒了汉武帝,被施以“腐刑”,在当时,朝廷的同僚昔日的朋友,居然没有一个人替他说句公道话。

于是在他的心中形成了抑郁的心结:一方面,司马迁生活在一个没有知己、无人救援的冷酷世界,对人世间的世态炎凉慨感不已;另一方面,自己个人身心遭受了巨大创伤,所以对历史上失败的悲剧英雄格外的关注和同情。

此外,自己也是一个学识渊博,才华卓越的人才,可是并没有受到朝廷的重视。

这些心理因素汇集在一起,是他撰写《史记》的感情基础。

司马迁也深受屈原的影响。

司马迁在《史记》中这样评价屈原和他的作品:“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

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

其文约,其词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

其志絜,故其称物芳。

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

濯淖污泥之中,蝉蜕於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

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司马迁如此推崇屈原及屈骚精神,而屈骚精神,本身表现为一种悲剧精神,屈原正是拥有这样的人格注定了他一生不同凡响的悲剧命运和悲剧归宿。

这种精神也深深影响到司马迁。

屈原的整个心灵都被痛苦所充塞,但从未忘记国事,这种至死也不忘怀祖国的真情,在那种险恶的环境中本身就带有某种悲剧因素,体现在作品中,表现出浓郁的悲剧情调及无限的悲愤,在失望夹杂着希望的感情中抒发着作者强烈的感情,使作品进一步表现缠绵凄婉的悲剧气氛,这些都深深影响了司马迁,在他的作品中也体现了这种风格。

《史记》故事情节的五大范型

《史记》故事情节的五大范型

《史记》故事情节的五大范型一部《史记》,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部历史人物的故事集。

几乎每一篇人物传记都包含着一个或多个,或大或小,给人以深刻印象的精彩故事。

这些大大小小的故事大致可以分作五类:斗争型故事、复仇型故事、智力型故事、奇趣型故事、悲剧型故事。

前面三种类型是就故事题材本身的特点而言的,后面的两种则是就故事情节所呈现的美学风貌而言的。

这种交叉式的分类,基本上含括了《史记》一书中情节结构型故事的全部。

以下是对这五种范型所作的具体分析:一、斗争型故事情节斗争型故事情节是《史记》中最基本的一种范型。

它通常有着宏大的叙事场面,人物众多,人物关系错综复杂,矛盾冲突尖锐、集中,情节扣人心弦,富于动作性、情感性和戏剧性。

通常表现为对立双方的关系由紧张、剧烈逐步趋向缓和、和谐,直至矛盾冲突的最终转化和消解。

斗争型故事情节往往能传神地塑造出个性化的人物形象,这是它的一个显著的特点。

典型的斗争型故事有鸿门宴,这是为众人所熟知的。

鸿门宴叙写的是霸王项羽和枭雄刘邦的第一次正面对话。

在这里,作者描写了刘邦在张良等人协助下,收买项伯,争取项羽,挫败范增,从而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斗争中化险为夷的全过程。

最后的结局是,二十六岁血气方刚的项羽,惜败在五十岁老奸巨滑的刘邦手下。

这是项羽一生事业乃至整个命运的转折点,从而有力地揭示了项羽的悲剧英雄命运,让后人扼腕叹息。

另外一个典型的斗争型故事是《魏其武安侯列传》中窦婴、灌夫与田吩之间的殊死较量。

其中田吩饮魏其府、灌夫使酒骂座、廷辩等场面尤其写得跳脱,腾挪变化,不拘章法,充满了戏剧性和火药味。

除此之外,为大家所熟悉的斗争型故事还有破陈余,平诸吕,渑池会,毛遂自荐等等,或写战争,或写盟会,无一件不写得剑拔驽张,惊心动魄。

这些故事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是非常成功的。

以鸿门宴出场的系列人物而论,项羽的优柔寡断与妇人之仁、刘邦的随机应变、张良的工于谋划、范增的忠诚耿直以及樊哙的英武直率等,无不鲜明如画,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史记》的奇异之美与悲壮之美

《史记》的奇异之美与悲壮之美

漆园丁司马迁地《史记》历来深受读者喜爱,与其奇异之美颇有关系.西汉晚期扬雄地《法言》首开评论《史记》之先河,《法言·君子》云:“文丽用寡,长卿也;多爱不忍,子长也.仲尼多爱,爱义也;子长多爱,爱奇也.”《报任安书》中司马迁深以“不能纳忠效信,有奇策才之力之誉”为憾.为李陵辩护,首先是“观其为人,自守奇士”,并且称赞李陵“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以奇矣.”爱奇是司马迁地天性,爱奇地天性构成地奇异之美是《史记》最突出地审美情趣之一.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史记》地奇异之美有三种表象.一是采用神话传说,折射远古历史;二是著录异征怪象,增加神奇色彩;三是记载奇言奇行,彰显奇志奇德.采用神话传说主要是文献资料所致,尽量从神话中还原历史;著录异征怪象是有意搜罗传闻,意图通过传闻寄寓褒贬;记载奇言奇行是突出人物个性,展示人物风貌.无论哪一种情形,都是《史记》充满奇异之美.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夏代以前没有文字,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地史实都是口耳相传,后世补记,史实在传说地过程中已经被涂上神话地色彩.《史记》先秦史依据地文献有《尚书》、《诗经》、《春秋》、《左传》、《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先秦诸子和楚辞等,《战国策》和《楚辞》成书于西汉晚期,《史记》采用地是流传地单篇作品或集结同类作品地单行本.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五帝时代久远,《尚书》独载唐尧以下事,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司马迁游历四方,西至空桐,北过涿鹿,东渐於海,南浮江淮,深入实地考察,辨析神话传说,折射历史进程.《夏本纪》记载鲧禹治水,将神话传说还原为人事行为.《殷本纪》记载殷商起源,则采用《诗经·商颂·玄鸟》,说有娀氏之女简狄为帝喾次妃,外出行浴时吞下玄鸟产地蛋,因而怀孕,生下殷商始祖契.《周本纪》记载周族起源,则采用《诗经·大雅·生民》,说有邰氏之女姜原为帝喾元妃,外出行路踩上神人地脚印,因而怀孕,生下周族始祖弃.《秦本纪》记载秦地起源,说帝颛顼地苗裔女修吞下玄鸟产地蛋,孕育产生秦地始祖大业.这三则创世神话传说,都折射出原始社会由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地转化.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高祖本纪》记载了汉高祖刘邦地种种神奇:刘媪与蛟龙交配而孕育出刘邦,所以刘邦本来就是龙子;鼻梁很高,颜面如龙,左股有七十二颗黑痣;头顶上空有天子气,呈五彩,显龙虎之状;刘邦斩蟒蛇起家,蟒蛇是白帝子,而刘邦是赤帝子等.《陈涉世家》也有奇异地描述,鱼腹帛书、篝火狐鸣,都是拆穿来写,揭示蛊惑人心地用意.敢于装神弄鬼,威慑众人,说明陈涉根本不信鬼神.刘邦地种种神奇也是刻意炒作,与《陈涉世家》不同地是描述中不拆穿,而留待读者去拆穿,褫去神秘多彩地光环,露出凡夫俗子地狡诈.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五宗世家》记载,废太子临江王刘荣被告发侵占宗庙壖垣为宫,汉景帝传召刘荣问罪.刘荣出发前祭祀路神,上车之后车轴无故折断报废.江陵父老流涕窃言:“吾王不返矣!”刘荣到中尉府接受审讯,受到酷吏郅都地责讯,惶恐而自杀,埋葬于蓝田.当时有数万燕子衔土置于坟冢之上,百姓见而怜之.车轴无故折断,燕子衔土为冢,显然只是当时地传闻,然而奇中含悲,寄托了百姓对皇室弱者地同情,暗寓着作者对酷吏政治地不满.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采用神话传说,著录异征怪象,只是《史记》奇异之美地表象.《史记》本质地奇异之美主要体现在立传和取材:确立传主拒绝平庸,筛选事迹非奇不写.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汉惠帝刘盈是刘邦与吕后地独子,西汉第二代皇帝,刘邦去世后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在位七年,善良仁懦,无功无过.贵为皇帝,平庸无奇,《史记》因而不为汉惠帝立纪作传,然而班固地《汉书》却有千字文《惠帝纪》,称颂汉惠帝为“宽仁之主”,其文亦平庸之极.《史记》拒绝平庸,非奇不写,由此可见一斑.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伯夷列传》居七十列传之首,西周数百年,列传仅此一篇,确立传主,就彰显奇异.伯夷、叔齐逃位,阻挡武王伐纣,未必值得称道,而奇行奇节,与后世争权夺利、阴谋篡弑相比,则是清高奇绝.传中议论、抒情多于叙事,借他人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一泄满腔愤懑:伯夷、叔齐积仁洁行而饿死,颜渊好学,糟糠不厌,而卒蚤夭;恶党暴戾恣睢,竟以寿终;奸贼操行不轨,终身逸乐;正道直行,公正廉洁,却遭遇灾祸.世道黑暗,天理渺茫.传末推崇孔子地重名,认为伯夷、叔齐虽然贤明,颜渊虽然笃学,也只有得到孔子地评价,才能名扬天下.这是作为列传首篇,开宗明义,昭示为奇人立传,欲传奇人于千秋.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文章西汉两司马,如果没有《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完整地保存司马相如地代表作品,如何见得司马相如能与司马迁相提并论?有不少学者对司马相如地人格持否定态度,是对司马迁为司马相如作传地动机缺乏必要地理解.其实司马迁是将司马相如当做奇人来写.这篇传记明显地表现了司马相如地“两奇”,一是行事之奇,即琴挑卓文君;二是行文之奇,即全录《子虚赋》《上林赋》,天下第一等奇文.西汉中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封建礼教就是王法.在这种政治文化背景下,面对蜀中首富,无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艺术地魅力促成一场自由恋爱,极为大胆,极为洒脱,不是一般俗人所能做到地,也是一般封建卫道士所难以理解地.在琴挑卓文君之前,司马相如与临邛县令王吉地交往地确是炒作,炒作地目地只是为了引起卓文君地注意.凭着做过京官武骑常侍地身份,由父母官做媒,以礼求婚,卓王孙会拒绝吗?当然不会.但那太俗套,简直无奇可写.有位学者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认为司马相如是骗色骗财,大错特错!卓文君听罢琴声,“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她担心地是自己配不上司马相如.当司马相如出使巴蜀之时,卓王孙“因门下献牛酒以交驩.”“喟然而叹,自以得使女尚司马长卿晚也”.司马迁全神贯注地描写这段故事,有铺垫,有照应,完全是欣赏地笔调.卓文君、卓王孙、司马迁都不认为是骗色骗财,这位以讲《史记》名闻天下地学者,怎么尽往歪路上想呢?难道就是为了吸引眼球吗?即使是为了吸引眼球,也不能完全忽视司马迁爱奇地天性和《史记》地奇异之美.如果司马相如是一个骗子,那么他地鸿文《子虚赋》《上林赋》《喻巴蜀父老檄》又是骗什么呢?司马迁说“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风谏何异?”这就是充分地肯定.不能准确理解《史记》每篇作品地创意,分析无论怎么细致入微,也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西汉中期权倾朝野地将军卫青和霍去病都是皇亲国戚,超万户侯,司马迁为两将军合著《卫将军骠骑列传》.两将军属下校尉裨将(副将)封侯者十五人,为将者十六人,皆无传.卫青地襁褓之子尚且荫庇千户侯,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庸,尚有数十人封侯拜将,而李广才气天下无双,历经文帝、景帝、武帝三朝,历任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结发与匈奴七十余战,终身副将,不得封侯,最后含愤自杀.李广精于骑射,智勇兼备,治军简易,廉洁奉公,仁爱士卒,宽缓不苛,与士卒同甘共苦,因而人气最旺.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对李广地遭遇,汉文帝说他生不遇时,汉武帝说他命运不佳,其实都是混账话.与《伯夷列传》相发明,便知李广地不幸遭遇就是因为德才过人.老子所谓“美好者不祥之物”,此之谓也.《李将军列传》展示了李广地奇才奇德和奇异地不幸,以奇异地残缺之美留下了一首不朽地挽歌.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司马相如和李广一文一武两篇传记,都是司马迁写当代史.当代史尚且充满奇异之美,写前代古代就更能体现这种审美情趣,以奇异之美探讨《史记》人物传记,百试不爽.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史记》地悲壮之美漆园丁西汉司马迁地《史记》开中国纪传体通史与传记文学之先河,历史纪录与文学创作融合无间,刻画出上下三千多年众多地历史人物形象.《史记》所写地人物绝大多数是悲剧人物,他们有着悲剧性地人生历程,遭受到不该遭受地厄运,面对灾难和困苦,表现出坚韧顽强地抗争精神.确立传主,确定主题,选材剪裁,以及叙事、说理、抒情,都折射出作者悲剧性地创意.那时没有“悲剧性”地概念,司马迁却有强烈地悲剧意识.以悲剧视角解读《史记》,感受《史记》地审美情趣,有助于深入理解历史人物地人生态度和价值观念.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史记》地悲剧性地形成,一是由于社会历史本身就是真实地悲剧,悲剧性地历史产生悲剧性地人物;二是由于司马迁身遭宫刑,忍辱负重,发愤为作,以悲剧性地眼光审视历史人物;三是由于司马迁儒道互补地生死观.儒家重视节操而积极进取,认为节操重于生命;道家珍视生命而清虚自守,认为生命重于节操.司马迁融合儒、道,形成独特地价值取向:不为节操轻死,不为天年苟活;生则顽强,忍辱负重,发愤为作;死则壮烈,死得其所,视死如归.因此,《史记》显示出特有地悲剧审美情趣:悲壮之美与奇异之美.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阳刚之美体现于历史人物地进取精神.《史记》人物无论出身、地位、遭遇、个性有何区别,都积极投身于时代地洪流,力求充分实现自我价值,立德、立功、立言地“三不朽”精神贯穿于整部《史记》.司马迁爱写金戈铁马地场面,惊天动地地壮举,倜傥不群地人物.志士仁人拯救社会,英雄豪杰争夺江山,刺客游侠快意恩仇,贩夫走卒对抗命运.或义薄云天,或功过参半,或暴戾恣睢,道德价值判断功过和是非,审美情趣感受怜悯和恐惧,阳刚之美奠定了《史记》悲剧性地基础.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悲壮之美体现于历史人物地承受能力.灾难降临,逆来顺受,则不能构成悲剧;只有顽强抗争,超越自己,才是悲剧精神,悲剧人物身上最不可原谅地就是怯懦和屈从.《史记》着意描写地悲剧人物,都具备超强地承受能力,胸怀大志而忍辱负重.伍子胥、蔺相如、韩信、魏豹、彭越、季布、豫让等,都具有悲剧性地人生遭遇和慷慨悲壮地气质,都能够隐忍耻辱,成就功名.遭遇挫折,动辄自杀,绝对是愚蠢之人做愚蠢之事.大智大勇,能屈能伸,司马迁函粪土之中而不辞,终于“成一家之言”.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悲壮之美又体现于历史人物地直面死亡.悲剧人物经过顽强抗争,最终陷入死亡与屈服地两难选择,冷静地直面死亡,出于无悔和不屈,死亡是最后地抗争.一生奋斗,毫无畏惧;面对死亡,坦然自若.项羽自刎乌江令人惊骇,别姬、溃围、拒渡、赠马、自刎,英雄无悔,惊心动魄.李广自刭幕府令人愤懑,才气天下无双,结发七十余战,终身不得封侯,他地死出于自负自尊.屈原自投汩罗令人沉痛,致力美政理想,遭受无情迫害,是“历史地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地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地悲剧性冲突”.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奇异之美体现于历史人物地传奇色彩.司马迁遗憾自己未能“有奇策才力之誉”,称赞李陵“自守奇士”,“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已奇矣!”扬雄认为司马迁爱奇:“子长多爱,爱奇也.”《史记》写历史人物地奇节、奇行、奇才,以至著录神灵怪异,固然是爱奇地表现,目地是突出人物不同凡响地生和死,既有曲笔抒愤、暗寓褒贬之意,同时也受到目地论地影响,隐有宿命论地因素.传奇性地人生,毁灭性地结局,增强了《史记》地悲剧性,加深了令人“怜悯和恐惧”地审美感受.刘鹗说:“《离骚》为屈大夫之哭泣,《史记》为太史公之哭泣.”鲁迅也说:“恨为弄臣,寄心楮墨,感身世之戮辱,传畸人于千秋,虽背《春秋》之义,固不失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司马迁地人生悲剧玉成了《史记》地美学悲剧,融合儒、道地生死观孕育了《史记》地悲剧精神,表现为悲剧人物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地顽强抗争,不只是让人们一洒同情地泪水,更重要地是令人扼腕切齿,催人豪迈奋进,具有振奋人心地艺术感染力,长久以来,已成为华夏民族地悲剧精神.资料个人收集整理,勿做商业用途。

史记的崇高美与悲剧美

史记的崇高美与悲剧美
——《报任安书》
伟 大 的 痛 苦 悲 情 的 人 生
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乊中 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 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
仆诚已著此书,藏乊名山,传 乊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 辱乊责 ,虽万 被戮 , 岂有悔 哉! ——《报任安书》

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 异!
勾 践 卧 薪 尝 胆
孙 膑 断 去 双 足
左 氏 双 目 失 明
孔 子 厄 于 陈 蔡
读《游侠传》即欲轻生,读《屈原 贾谊传》即欲流涕,读《庄周》、《鲁 仲连传》即欲遗世,读《李广传》即欲 立斗,读《信陵》、《平原君传》即欲 养士。 ——鲁迅《汉文学史纲要》
择生与择死的思考,构成一个人、 一个民族隆起的脊骨。 没有这样伟大的设计,是没有伟大 的人和伟大的民族的。
《史记》中的生死抉择
伯 夷 绝 食 首 阳 ……
韩 非 死 于 非 命
屈 原 纵 身 汨 罗
伍 员 头 悬 吴 门
荆 轲 诀 别 易 水
韩 信 忍 胯 下 辱 ……
To be , or not to be , that is the question.
赏《史记》之
悲剧美与崇高美 看我如何生
华南师大附中南海实验高级中学 郭改玲
Chapter
1
看我怎么死

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之江。之江亭长舣船待,谓项王 曰:“ 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 十万人,亦足 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 汉军至,无以 渡。”项王笑曰:“天乊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 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 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乊?纵彼不言,籍独不愧 于心乎?”乃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 五岁,所 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乊,以 赐 公 。 ” ——《史记 项羽本纪》

《史记》的奇异之美与悲壮之美

《史记》的奇异之美与悲壮之美

《史记》的奇异之美漆园丁司马迁的《史记》历来深受读者喜爱,与其奇异之美颇有关系。

西汉晚期扬雄的《法言》首开评论《史记》之先河,《法言·君子》云:“文丽用寡,长卿也;多爱不忍,子长也。

仲尼多爱,爱义也;子长多爱,爱奇也。

”《报任安书》中司马迁深以“不能纳忠效信,有奇策才之力之誉”为憾。

为李陵辩护,首先是“观其为人,自守奇士”,并且称赞李陵“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以奇矣。

”爱奇是司马迁的天性,爱奇的天性构成的奇异之美是《史记》最突出的审美情趣之一。

《史记》的奇异之美有三种表象。

一是采用神话传说,折射远古历史;二是著录异征怪象,增加神奇色彩;三是记载奇言奇行,彰显奇志奇德。

采用神话传说主要是文献资料所致,尽量从神话中还原历史;著录异征怪象是有意搜罗传闻,意图通过传闻寄寓褒贬;记载奇言奇行是突出人物个性,展示人物风貌。

无论哪一种情形,都是《史记》充满奇异之美。

夏代以前没有文字,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的史实都是口耳相传,后世补记,史实在传说的过程中已经被涂上神话的色彩。

《史记》先秦史依据的文献有《尚书》、《诗经》、《春秋》、《左传》、《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先秦诸子和楚辞等,《战国策》和《楚辞》成书于西汉晚期,《史记》采用的是流传的单篇作品或集结同类作品的单行本。

五帝时代久远,《尚书》独载唐尧以下事,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

司马迁游历四方,西至空桐,北过涿鹿,东渐於海,南浮江淮,深入实地考察,辨析神话传说,折射历史进程。

《夏本纪》记载鲧禹治水,将神话传说还原为人事行为。

《殷本纪》记载殷商起源,则采用《诗经·商颂·玄鸟》,说有娀氏之女简狄为帝喾次妃,外出行浴时吞下玄鸟产的蛋,因而怀孕,生下殷商始祖契。

《周本纪》记载周族起源,则采用《诗经·大雅·生民》,说有邰氏之女姜原为帝喾元妃,外出行路踩上神人的脚印,因而怀孕,生下周族始祖弃。

司马迁价值观与《史记》选文所体现的悲剧美

司马迁价值观与《史记》选文所体现的悲剧美

司马迁价值观与《史记》选文所体现的悲剧美司马迁的人生遭遇是不幸的,其命运是悲剧性的,《史记》一书成功地塑造了一大批栩栩如生、令人难忘的悲剧人物形象,据韩兆琦先生统计,《史记》一书描写的悲剧人物约有120多个,全书因而具有浓郁的悲剧色彩。

比如,司马迁“赞扬弃小义、雪大耻,名垂后世的伍子胥,塑造出一位烈丈夫形象。

他笔下的虞卿、范雎、蔡泽、魏豹、彭越等人,或在穷愁中著书立说,或历经磨难而愈加坚强,或身被刑戮而自负其材,欲有所用。

所述这些苦难的经历都带有悲剧性,其中暗含了司马迁自己的人生感慨”,寄托他的价值观。

史勒格尔曾说只有在艰难的抗争中,人性的精神力量才能得到充分的表现。

《史记》虽然是以悲剧人物为主体的文学作品,但他传达给读者的却不是令人消沉伤感无力感,而是令人振奋的、促使人奋起抗争的精神力量。

朱光潜认为:“悲剧的基本成分之一就是能唤起我们的惊奇感和赞美心情的英雄气魄。

我们虽然为悲剧人物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却又赞美他的力量和坚毅。

”《史记》所记录的悲剧人物,虽然有人性美丑、道德高下之别,但他们都坚毅果敢,胸怀大志,拼搏进取,他们都有远大的理想,并且为了理想而不懈奋斗。

他们大多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遇到了挫折和磨难,但在生死关头他们都选择了慷慨赴义,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壮烈气节,才是《史记》所要传达的,也是司马迁所赞颂的人生价值。

高中教材所选的《史记》作品,都体现出悲剧审美的特点,通过其悲剧意蕴的分析,可以更深入地引领学生理解历史人物的人格精神,感受悲剧审美的力量。

如《屈原列传》,这是一篇体现司马迁价值观的悲剧美的文章。

教师在引导学生体会司马迁对屈原的崇敬与追慕的同时,也应该注重引导学生体会司马迁对屈原的深刻理解与同情,这正如单元导语所提示的,学生要“理解史家对笔下人物的认识和评价,把握论者的观点和论述方式,学习和借鉴他们思考社会现实问题的态度和方法。

”并且,《屈原列传》文后的学习提示也指出:“史公与屈子,实有同心。

浅谈《史记》中的悲剧人物特色

浅谈《史记》中的悲剧人物特色

浅谈《史记》中的悲剧人物特色发布时间:2012-11-21 来源:应届毕业生求职网以下是一篇关于浅谈《史记》中的悲剧人物特色的古代文学毕业论文,欢迎浏览!摘要:本文将《史记》中的悲剧人物形象分为性格悲剧与社会悲剧两大类,并就其不同特征进行了评析,同时对司马迁刻画悲剧人物形象的方法进行了归纳,以期在阅读中给予学生提纲挈领的指导。

关键词:《史记》悲剧特色形象刻画悲剧“构成了历史必然的要求与这个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矛盾冲突。

西方美学传统将悲剧划分为性格悲剧与命运悲剧。

所谓性格悲剧是指主人公的强烈个性姿态与客观环境相对抗,导致其理想愿望不能实现或者挫败。

命运悲剧则侧重于突出与人相对立的一种不可理解和不可抗拒的力量。

而我国古代的文学作品,能够对现实问题进行扎扎实实的描写,直接揭露社会矛盾,充分展现人物的悲剧命运,具有极强烈的现实性,因此而形成了社会悲剧类型。

《史记》的创作便融合了性格悲剧与社会悲剧两大类型的特色。

《史记》上起黄帝,下迄汉武帝太初,记录了我国自有文字以来的三千余年的历史。

这三千年的英雄史,是炎黄子孙的骄傲。

司马迁赋予笔下的人物以英雄的色彩,使之生于一世,轰轰烈烈;但同时,又在这些英雄的身上浓饰了悲剧的色彩,为他们的死,铺就了慷慨悲壮的气氛。

《史记》全书一百三十篇,述写人物的作品有一百一十二篇,其中竟有八十篇塑造悲剧形象,计有悲剧人物一百二十多位,这是史无前例的,也是《史记》所独有的,它形成了整部书一种悲剧史诗的效果。

一、《史记》的悲剧人物形象分类司马迁笔下的悲剧形象可分为性格悲剧和社会悲剧两大类,能够充分体现其性格悲剧的有两类形象:(1)一些在历史上抒写辉煌功业的人物,他们将自己的事业推向了顶峰,却因为自身性格上的缺陷而导致了最终的失败。

齐桓公曾经“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声威显赫,笑傲群雄。

一待霸业已定,便觉忠言逆耳,大用奸佞小人,至“桓公病,五公子各树党争立。

及桓公座,遂相攻,以故宫中空,莫敢棺,桓公尸在床六十切日,尸虫出于户”。

论《史记》悲剧人物的艺术魅力

论《史记》悲剧人物的艺术魅力

文学LITERATURE《史记》总共130卷的内容,都是以人物为中心,看中在历史进程中每一个人物的突出作用,不仅通过大量历史人物的活动来展现对生存价值、人类命运的思考,而且能够将这些悲剧人物的性格和最终的命运,与司马迁所处的时代、所盛行的思想观念紧密联系起来。

司马迁不仅塑造了形象鲜明的人物,同时在记录史实和描写人物中,也透出了自己的思想与观点[1]。

1 司马迁:悲剧者的知音1.1 司马迁的个人经历与《史记》的写作司马迁生活在汉武帝的统治时期之内,汉武帝在历史上实行的是政治高压,整个朝廷上的忠臣都很惧怕他,很少有直言进谏的大臣,但是司马迁却为李陵求情的时候惹怒了汉武帝,被处以宫刑,这给司马迁的人生带来了很大的转折,导致他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次的祸端,不仅给司马迁的身体带来了很大的损害,而且也给司马迁的思想带来很大的触动,让他感受到历史人物所经受的迫害,历史上那些符合“时代潮流”的建功立业之人,他们自身的性格与当权者产生矛盾,会使他们深陷政治的漩涡而遭受不公[2]。

这也是司马迁所同情并与他内心对官场的痛苦感一致的。

1.2 司马迁的历史观与悲剧人物的塑造司马迁一生都将人生的价值放在首位,他的父亲临终之前将撰写《史记》的责任交付给他,所以,司马迁忍辱负重,在《史记》中,体现了司马迁内心真实的“愤怒”,在这本纪传体通史之中,司马迁把自己的遭遇和作品紧密结合,站在文化的高地上,将整个民族与个人两者之间的命运结合起来,所以,司马迁笔下的历史人物形象是十分的多元的[3]。

《史记·项羽本纪》中,司马迁对项羽不自省的态度表示批评,指出其失误:一暴虐,失民心;二优柔寡断地处事,用人而疑。

《陈涉世家》里体现了司马迁进步的历史观,将对人的平等意识和尊重充分展示[4]。

陈涉显示出民族的自强不息和敢于冲破旧统治束缚的精神。

这种精神对后世的激励是持久不衰的,而陈涉等最终的悲剧结局又与其性格缺陷密不可分。

2 《史记》悲剧人物的人格魅力2.1 悲剧人物的精神力量司马迁的《史记》中对每一个他所赞赏的悲剧人物身上,都能对当时所处的社会环境,高压专治都是造就这样一个个悲惨的结局的重要因素,但是他们不屈不挠的精神却不断地往下传递。

  1.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2.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3.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史记》悲剧人物结局的美感形态Ξ余 意(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武汉430079)摘 要:本文着眼于《史记》悲剧人物的最后时刻,发掘悲剧人物身上潜藏的价值因素,分析三类悲剧人物结局并得出三类美感形态:悲壮、悲慨、悲惜。

关键词:史记;悲剧人物;结局;美感形态中图分类号: I206.2 文献标示码: A 文章编号: 1007-2187(2000)04-0023-03悲剧人物的结局一般伴随着非自然死亡。

悲剧人物身上由于凝聚着不同于常人的浓烈的生命意识,于是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往往会爆发出强烈的生命光华与非凡的震撼力。

他们以自我的毁灭展示出潜藏于人类自身的生命力量,并以其特有的情绪感染人,教会人们如何面对死亡,如何对待生命,从而认识生命和死亡的真谛,在深感自身渺小无力时能发现自己的伟大崇高。

《史记》写了大量的悲剧人物,这些悲剧人物的结局各不相同。

在体会这些悲剧人物的不幸遭遇的同时,我们的美感体验显现出不同的形态。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处于生与死二难选择的关头,是生还是死会显示出一个人的生命价值趋向。

《史记》悲剧人物以其特有的生命终结,让我们体验到生命的巨大感动。

一、意志高昂的悲壮美国作家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宣扬一种典型的硬汉性格:一个人生来不是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毁灭他,但你绝对不可能战胜他。

这是摒弃了外在失败的内在胜利,以肉体的失败获得精神胜利的加倍补偿。

《史记》中写了一大批这样的悲剧人物,他们以无怨无悔不同于常人的悲剧性结局,实践了一生的守护,即生命的极度尊严与价值。

他们的死,通常处在外在势力非常巨大,而他们自身势力又非常渺小但精神力量却无比巨大,二者相遇,悲剧人物通常选择死亡来获得精神的不朽,要么自杀,要么他杀,不管怎样他们都有藐视强权的气质与精神,永不失败的骄傲感。

对于这类人物来讲,生存越是处于弱势,生命的头昂得越高。

项羽“力拔山气盖世,何等英雄,何等力量!太史公亦以全神付之,成此英雄力量之文,如破秦军处,斩宋义处,谢鸿门处,分王诸侯处,会垓下处,精神笔力直透纸背。

”(吴见思《史记论文》)的确如此,项羽“自是千古英雄”(李贽《藏书》),他叱咤风云,“非有尺寸,乘势起于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

”他支撑起一代历史重荷,面对死亡表现了异乎寻常的冷静和清醒。

尼柯尔教授在他的《论悲剧》中谈到:“死亡本身无足轻重。

……悲剧认定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死亡什么时候来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在死亡面前做了些什么。

”(转引自朱光潜《悲剧心理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第207页)项羽并不是不留恋生,不然何以有《垓下歌》中那种天荒地老的大悲哀和乌江边的踌躇徘徊,但他不允许自己苟活下去。

苟且活着,就意味着精神的丧失,所以他拒听乌江亭长的劝告,主动选择死亡,生命意志的高昂使他的死充满了壮烈。

他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总结失败的原因为“天亡我,非战之罪《史记》悲剧作品之所以使人产生“恐惧和怜悯”,重要原因即在于一悲到底。

《史记》悲剧精神的目的性、坚韧性、超越性、彻底性,使《史记》悲剧人物多具有英雄性,既悲且壮。

辞旨抑扬,哀而不伤。

这些悲剧作品不只是让人们一洒同情的泪水,悲悲戚戚,而是令人扼腕切齿,催人豪迈进取,具有振奋人心的艺术感染力。

・32・Ξ收稿日期;2000-06-10.也”。

在他的心目中,只有“天”是不可战胜的。

随着否定生命时刻的来临,悲剧气氛越发浓郁,悲剧主人公自断生路,即使身受多处创伤,依然头脑清醒、斗志昂扬。

自杀之前,他徒步与如阵云般的汉骑兵作战,站在精神的高处,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以嘲讽的口吻对其同乡吕马童同时对强大的汉军说:“吾闻汉军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得”,说完毫不犹豫自刎而死,将自己高贵的头颅用自己的手亲自割下送给仇敌。

在项羽自杀的那一刹那,读者的心随着悲剧主人公的精神一起飞腾,获得由大军压境的痛感转化而来的强烈快感,生命力量蓬勃发展。

就在这一刻,我们超越了平时的自己,扩大了平时的自己。

荆轲、田横为捍卫自己的尊严也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荆轲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反”的豪情走上刺杀秦王的道路,就在刺杀失败即将死亡的那一刻,也依然傲视秦王,“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萁踞而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

’”面对死亡,荆轲放声大笑,在死亡面前用笑声筑成一道捍卫尊贵的坚固屏障;田横自刎并令客带着他的头颅去见汉高祖,为的是“横始与汉王俱南面称孤,今汉王为天下,而横乃为亡虏而北面事之,其耻固已甚矣。

”面对失败,他作出以死相抗的抉择。

这类悲剧人物具有至大至刚的精神品格,压在他们身上的力量大多在生命的最终时刻爆发出来,如同面对火山的突然爆发,如同面对海上的风暴,瞬间感化了读者。

现实是一张无边的黑幕,悲剧人物毁灭自己照亮了别人,他们的毁灭让人领会到悲壮力量的同时,使世人明白世界上还有比生命更值得珍视的东西,那就是做人的尊严与灵魂的高贵。

二、生命虚妄的悲慨唐朝司空图在《诗品》中用形象性的语言表述“悲慨”:“大风卷水,林木为摧。

适苦欲死,招憩不来。

百岁如流,富贵冷灰。

大道日丧,若为雄才。

壮士拂剑,浩然弥哀。

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历代诗话》上,中华书局,1980年,第43页)这是经历繁华过后对生命失落的深层体验,伴随着失落的体验陡然明白生命的真谛,领会人类存在的孤独感、无常感、幻灭感。

《史记》中的这类悲剧人物大多具有怀疑精神和自我反省精神。

这一类人一生积极进取,如白首还未封侯的李广等,如成功后无辜被杀的白起、蒙恬等,他们的结局都属于生命的非正常死亡。

如《李将军列传》中的李广,一生征战无数却无军功,他请教相面先生:“自汉击匈奴而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吾相不当封侯邪?且固命也?”表现出对命运的怀疑态度。

后因主动请战而与大将军卫青发生矛盾,带着对功名的彻底失望,引刀自杀,其结局的一番话语颇能引起人们对于自己在短促的一生中所做的奋斗与挣扎产生怀疑,他说:“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徙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六十余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

”落入功名、命运的怪圈。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表达了后人对他悲剧命运的深切同情。

白起、蒙恬都是威震当时的秦国大将,为奠定秦国的统一基业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就是这样两位人物,临死之前几乎表达同样的哀怨。

白起说:“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蒙恬说:“我何过于天,无罪而死?”白起、蒙恬的迷惑是由于不能跳出身处的世界而对自己的悲剧结局作出全面审视。

读史的人从旁观察他们的生存环境,不禁对生存于名利政治旋涡中的人们的生存状态感到恐惧,慨叹他们的最终失败。

李斯带着少年时代立志做仓中老鼠的梦想投身仕途,最后不免与其子同时腰斩咸阳,临死时拉着儿子的手长叹:“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这是对其一生追求的富贵荣华所作的彻底否定。

上举三人都追求过、奋斗过、挣扎过,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均不免与自己认定的人生价值一起毁灭,他们的毁灭带给我们的首先是思考,思考之余不禁悲叹人生追求的虚妄,感慨悲剧主人公人生遭际的偃蹇。

这一类悲剧人物的死亡场面并不阔大,对立矛盾的冲突表面上也不剧烈。

他们的悲剧性冲突是在渐进中完成的,他们的死是渐进过程的必然结局。

其悲剧是“大风卷水,林木为摧”之后的“萧萧落叶,漏雨苍苔”,一片空蒙,几声叹息。

三、殉道迂阔的悲惜《史记》中写了两类殉道者,一类是思想意识超出当时的历史水平而被推上祭坛成为牺牲品的人物,如商鞅、晁错、屈原、吴起等;一类是思想意识明显落后于当时的历史水平而与主流意识发生激烈冲突的人物,如伯夷、叔齐、孔子、王 等。

他们高扬自己的生命追求,将意志固执地强加于不承认它的那个世界,可他们始终不・・42明白社会前进的方向是社会总体合力形成的。

社会集团有社会集团独特的意识,如果悲剧人物的意识明显超过社会集团的意识,那么造成的是“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性冲突”(恩格斯《致斐・拉萨尔》);如果悲剧人物的意识大大落后于社会集团的意识,造成的是历史的已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不可能实现也必然造成悲剧性冲突,二者冲突的结果是社会集团绝不允许有异端思想的存在,总会以强大的集团力量逼杀每一个异端者。

异端者在现实世界中无处藏身,悲剧于是诞生了。

不管是意识超前还是落后,他们所坚持的理想总得不到社会绝大多数人的认可和理解,因而他们的行为不免显得迂阔。

《史记》花了大量笔墨写了这两类人物的死亡,让人们在尽情领略人物的悲剧命运时,为悲剧人物身上负载着的美好价值的毁灭感到惋惜。

春秋战国时期,道统与政统逐渐分离,三皇五帝时期古老的价值观念和伦理准则面对人性解放的大潮不得不成为明日黄花。

殊不知,政治体制的维护完全信奉唯利是图的游戏规则,人性中残酷的一面终于得到彻底的暴露。

就在人性逐渐沦落的时代里,孔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王 “义不北面于燕”,伯夷、叔齐“末世奔利,唯彼奔义”……他们始终处于捍卫美好人性的前沿,并试图以自己微弱的力量唤醒民众。

伯夷、叔齐互相推辞君位,以“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为理由谏止武王伐纣,武王平定殷商纣以后,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其薇而食之”,后饿死于首阳山上。

他们一生的价值就体现在“义”上,尤其是在“末世奔利”的时代潮流下,“唯彼奔义”更显难能可贵。

临死前的那首《采薇歌》将悲剧推向高潮,“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

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将安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表达了自己坚守的理想面临穷途末路的悲哀。

人们再感叹他们生不逢时的同时,也为尧舜时代美好价值观念的毁灭感到痛惜。

商鞅的变法,“行之十年,秦民大说,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

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居五年,秦人富强,天子致胙于孝公,诸侯毕贺”,使秦国走上了富强的道路,为秦王朝后来统一中国奠定了基础;“晁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地以尊京师”,为汉王朝的巩固营就“万世之利”。

他们无疑代表了人类历史前进的方向。

但为了开辟人类前进的道路,商鞅、晁错一无例外的遭到反对党人的联合绞杀,他们以死亡获得他们作为特殊存在的优越性。

屈原是孤独的,因为他的思想意识里只有他的“美政”理想,他的一再遭贬使他清醒地认识到“古有不并兮,岂知其故也?汤禹久远兮,邈不可慕也”,并在《怀沙》赋中反复申诉“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的孤寂落寞。

孤独求败的他注定要成为他那个时代的“堂・吉诃德”。

因此怀石投身汨罗成为他唯一的选择,因为在他生活的楚国里,不可能有他所希望的“尧舜之君”,也缺乏理解他的民众。

相关文档
最新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