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莎士比亚戏剧的语言艺术

以往研究莎士比亚语言艺术的 学 者 认 为，莎 士 比 亚 早 期 诗歌的辞藻过于雕琢，诗体比较绮 丽，但 在 他 成 熟 的 戏 剧 里， 语言却生动精炼。语言的个性化和形象化两个特色为莎氏 赢得了世界语言大师的称号。本文就莎剧的戏剧语言艺术 从个性化和形象化两个方面作以探讨。
一、个性化的语言。语言是 思 想 的 直 接 现 实。所 谓 个 性 化的语言既要符合人物的个性特征又要蕴涵人物所处时代
“不 要 再 睡 了 ！ 麦 克 白 已 经 杀 害 了 睡 眠 ”。 ——— 那 清 白 的 睡 眠 ， 把忧虑的乱丝编织起来的睡眠， 那 每 日 生 活 中 之 死 亡 ，疲 劳 者 的 沐 浴 ， 受伤心灵之香膏，大自然的第二道菜 ①， 生 命 盛 宴 上 的 主 要 营 养 。 ——— 《麦 克 白 》二 幕 二 场 。 这里，睡 眠 是 抽 象 的，莎 氏 通 过 自 己 的 生 活 体 验 ，将 睡 眠 化为拟人和比喻的种种具体形象，把 一 个 被 睡 眠 折 磨 得 痛 苦 不堪的麦克白活灵活现地展现在 世 人 面 前。 再 看，在 莎 氏 历 史 剧 里 另 一 个 国 王 亨 利 四 世 ，也 曾 被 失 眠 折 磨 过 ，他 说 ： ——— 睡 眠 啊 ，柔 和 的 睡 眠 啊 ！
论莎士比亚戏剧的语言艺术
辛让平
（青海警官职业学院，青海 西宁 ８１００００）
摘 要：莎士比亚的语言艺术主要表现在他的成熟的 戏 剧 里，语 言 的 个 性 化 和 形 象 化 两 个 特 色 为 莎 氏 赢 得 了 世 界 语言大师的称号。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所谓个性化的语言既要符合人物的个性特征又要蕴涵人物所处时代 的独特气息。所谓形象化的语言都来自于语言的内容是具体的生活现象或事物形态。 关 键 词 ：莎 士 比 亚 戏 剧 ；语 言 ；个 性 化 ；形 象 化 中 图 分 类 号 ：Ｈ０５ 文 献 标 识 码 ：Ａ 文 章 编 号 ：１０００－５１０２－ （２０１１）０１－０１２０－０３
收 稿 日 期 ：２０１０－０９－０８ 作 者 简 介 ：辛 让 平 （１９６０－），男 ，汉 族 ，陕 西 人 ，青 海 警 官 职 业 学 院 副 教 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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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雷特内心奥秘的传神点睛的妙 笔。 通 过 这 段 独 白，读 者 可 以进一步了解他对人生意义的深度 思 考，对 复 仇 重 任 的 痛 苦 探求，对思想矛盾的坦诚昭示。正因 为 如 此，高 尔 基 在 《论 剧 本》的著名论文中，通过分析研究，得 出 了 要 用 足 够 有 力 和 鲜 明生动的语言刻画人物性格，必须向 莎 士 比 亚 学 习 语 言 的 明 确结论。
莎剧的形象性语言描绘了当时英国社会生活的广阔图 景、大千世界；有 如 见 其 人、如 闻 其 声 的 哈 姆 莱 特 、罗 密 欧、朱 丽叶、夏洛 克、福 斯 塔 夫、麦 克 白、李 尔 王 等 几 百 个 人 物 形 象 。 随便举一两个例子，例如描写睡 眠 的 形 象 性 语 言。 麦 克 白 在 谋杀 了 邓 肯 后，寝 食 不 安，备 受 失 眠 痛 苦 之 折 磨，他 说：我 仿 佛听见一个声音喊着：
的独特气息。 高尔基在《论剧本》一文中说：“剧 中 人 物 之 被 创 造 出 来，
仅仅是依 靠 他 们 的 台 词，即 纯 粹 的 口 语，而 不 是 叙 述 的 语 言。”［３］这就是说，人 物 的 语 言 应 该 是 充 分 个 性 化 的 ，是 他 在 特定情形中的个性的自然流露。所 谓 “说 一 人，肖 一 人，勿 使 雷同，弗使浮泛”。在语言的运用 上，莎 士 比 亚 一 方 面 运 用 优 雅的书写语言和 口 语，一 方 面 也 广 泛 采 用 民 间 谚 语 和 俚 语， 有时自己还创造新词，因此他的语 言 丰 富 广 博，灵 活 有 力，可 以随着人物性格、身份、地位的不 同 而 表 现 人 物 的 性 格 特 征 。 莎士比亚一生创作了三十七部戏剧，塑 造 了 几 百 个 不 同 的 人 物形象，上自国 王、皇 后、王 子，下 至 盗 贼、小 丑、掘 墓 人。 每 个人物，都有一套 符 合 各 自 性 格 特 点 的 语 言，而 且 随 着 场 合 的更迭、际遇的变化，人物语言也 有 所 发 展 变 化。 歌 德 在 《莎 士比亚命名日》中说：“观众通过人 物 的 言 谈 后 才 知 道 人 物 内 心的演变，而所有 的 角 色 似 乎 都 在 一 起 约 定，在 这 方 面 不 让 我们有不清 楚 的、模 糊 的 地 方。”夏 洛 克 的 语 言 粗 鲁 、庸 俗，尖 刻，常常用令人憎恶的事物打比方，而 鲍 西 亚 的 语 言 文 雅、优 美、含蓄，与 夏 洛 克 形 成 对 照 。哈 姆 雷 特 的 语 言，有 时 温 文 尔 雅，有 时 明 白 畅 晓，有 时 妙 语 连 珠，有 时 语 无 伦 次，这 一 切 均 取决于他内心矛盾的斗争和思想性格的发展。特别是作者 精心设计了许多 精 彩 的 内 心 独 白，揭 示 他 的 精 神 世 界，丰 富 和深化他的性格 特 征。 如 第 三 幕 第 一 场 中 “生 存 还 是 毁 灭 ” 的这段著名独白，它 是 闪 耀 着 哲 理 之 光 的 名 诗，也 是 揭 示 哈
大 自 然 温 情 的 乳 母 ，我 怎 样 惊 吓 了 你 ， 使你再不愿意替我闭上我眼皮， 把我的直觉浸沉在忘河里？ 为 什 么 ，睡 眠 ，你 宁 愿 栖 身 在 烟 熏 的 茅 屋 里 ， 在不舒服的草垫上伸展你的肢体， 让嗡嗡作声的蚊虫催你入梦， 却不愿偃息在香雾氤氲的王者之宫， 在富丽华贵的宝帐之下， 让具有最甜美旋律的乐声将你催眠？ …… 啊 ，偏 心 的 睡 眠 ！ 你 能 在 惊 险 的 时 刻 把你的安息给一个风吹浪打的水手， 而在最宁静安谧的夜晚 最 温 暖 舒 适 、有 助 于 睡 眠 的 环 境 中 ， 却 不 能 把 他 给 予 一 个 国 王 ？ 幸 福 的 卑 贱 者 ，安 息 吧 ！ 戴王冠的头 却 是 不 能 安 然 入 睡 的 。———《亨 利 四 世 》下 篇第三幕一场。 亨利四世 把 睡 眠 比 做 “大 自 然 温 情 的 乳 母 ”，给 人 以 营 养，可它却惊吓 了 这 乳 母，使 他 从 此 不 得 安 眠。 莎 士 比 亚 通 过亨 利 四 世 之 口，用 了 比 喻、渲 染、对 比、呼 告 等 一 系 列 修 辞 手法，生动形象地 描 绘 睡 眠，把 抒 情 性 和 哲 理 性 高 度 融 为 一 体。穷苦老百姓 无 忧 无 虑，可 以 安 享 睡 眠 之 幸 福，而 亨 利 四 世自己贵为国王，生活那样豪华舒 适，环 境 那 样 优 雅 幽 静，却 因思虑重重被剥夺去安眠的福祉。这种形象化的对比修辞， 诗 意 盎 然 ，优 美 生 动 ，具 有 极 大 的 艺 术 感 染 力 。 同样的例 子，在 莎 氏 的 戏 剧 中 俯 拾 皆 是 ，不 胜 枚 举，例 如 《奥 赛 罗 》里 悲 剧 主 人 公 处 死 苔 丝 狄 蒙 娜 前 的 那 段 独 白 ： 融 融 的 灯 光 啊 ，我 若 吹 熄 了 你 ， 要 是 我 心 生 后 悔 ，仍 可 把 你 重 新 点 起 。 可 是 你 ，造 化 最 精 美 的 形 象 啊 ， 若我一旦熄灭了你的光辉， 我不知从哪里去偷普罗米修斯的那把天火， 能把你的光辉再次燃起。 当 我 摘 下 玫 瑰 ，就 不 能 给 它 已 失 的 生 机 ， 它只有枯萎凋谢。我要再一次嗅它在树上的气息。 （吻 她 ） 啊 ，甘 美 的 呼 吸 ，你 几 乎 诱 动 了 正 义 去 折 断 她 自 己 的 利 剑 ！ 再 一 个 吻 ，再 一 个 吻 。 愿 你 到 死 都 是 如 此 ，我 将 杀 死 你 ， 然 后 再 爱 你 。 … … ——— 《奥 赛 罗 》第 五 幕 第 二 场 。 奥赛罗这 一 段 话 之 精 彩，还 不 仅 在 于 单 单 是 语 言 形 象 化，更重要的是形象化的语言和他内 心 极 其 真 挚 的 感 情 融 为 一起，他用类比修 辞 的 诗 性 语 言，极 其 准 确 地 表 达 了 他 对 苔
第 ３３ 卷 第 １ 期
青 海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哲 学 社 会 科 学 版 ）
Ｖｏｌ．３３ｏｆ Ｑｉｎｇｈａｉ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Ｊａｎ．２０１１
莎剧的个性化语言不惟表现在 人 物 的 个 性 特 征 上 ，还 表 现在人物所处的时代特征上。莎士 比 亚 的 时 代，人 文 主 义 作 为一种改革现实的思潮席卷西欧。所以我们不难理解哈姆 雷特对自然和人类的赞美。在他看 来，人 世 间 是 一 座 美 好 的 “花园”，“负载万物的大地”是“一 座 美 好 的 框 架”，“覆 盖 众 生 的苍穹”是“一顶壮 丽 的 帐 幕 ”和 “金 黄 色 的 火 球 点 缀 着 的 庄 严的屋宇”；“人类是一件多么了 不 得 的 杰 作！ 多 么 高 贵 的 理 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 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 宙的精华！万 物 的 灵 长！”（第 二 幕 第 二 场）。 如 此 的 自 然 溢 美和人类赞美，正是以“人”为中 心 的 人 文 主 义 的 表 白 。 也 不 难理解高利贷商人夏洛克为了一磅 肉 的 契 约 即 将 履 行 时 ，他 在法庭上喜不自胜，口里不停叫 着：“博 学 多 才 的 法 官！ 判 得 好！来，预备！”的 那 种 唯 利 是 图 和 残 忍 之 本 性 令 人 毛 骨 悚 然，同时资本主义 社 会 的 自 由 贸 易、契 约 合 同 的 时 代 特 征 也 得以彰显。
威廉· 莎 士 比 亚 （１５６４—１６１６）是 英 国 文 艺 复 兴 时 期 伟 大的戏剧家和诗人。他的创作除早 期 写 的 诗 歌 外，主 要 是 用 无韵体写的诗剧三十七部。马克思和恩格斯都很喜欢莎士 比亚的戏剧，不仅在自己的著作中经 常 引 用 莎 士 比 亚 的 戏 剧 作品和人物，而且在论及戏剧艺术时 充 分 肯 定 了 莎 士 比 亚 在 戏剧发展史上的地位。在１８７３年 １２ 月 １０ 日 恩 格 斯 致 马 克 思的信中指出：“单是 《温 莎 的 风 流 娘 儿 们 》的 第 一 幕 就 比 全 部德国文学包含着更多的生活气息和现实性。单是那个兰 斯和他的狗克莱勃就比全部德国喜剧加在一起更具有价值。 莎士比亚往往采取大刀阔斧的手法 来 急 速 收 场，从 而 减 少 实 际上相当无聊 但 又 不 可 避 免 的 废 话 。”［１］从 恩 格 斯 的 信 中 至 少有两点是肯定 的，一 是 莎 士 比 亚 戏 剧 的 审 美 价 值，二 是 莎 士比亚戏剧的 语 言 艺 术。 据 拉 法 格 回 忆，马 克 思 在 １８４８ 年 后为了“想使自己的 英 语 知 识 达 到 完 善 的 境 地 ”，曾 把 “莎 士 比亚特殊 风 格 的 词 句 都 搜 寻 出 来 加 以 分 类 ”，进 行 学 习［２］。 所以莎士比亚不愧为英语语言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