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功能理论

对功能理论基本概况的阐释功能学派（或称结构功能学派）和功能理论（或称结构功能理论）诞生于本世纪二十年代。

它的奠基人是马林诺夫斯基（以下简称马氏）和拉德克利夫.布朗（以下简称布氏）。

目前，功能学派及其理论对社会学和人类学仍有影响，且是人类学的主流范式,吴文藻和王庆仁先生(1981年),黄淑娉、龚佩华先生《文化人类学理论方法》（1996），夏建中先生《文化人类学理论流派》（1997），王建民先生《中国民族学史》上卷（1997）都曾有介绍。

在此将功能理论的产生、奠基人、特点、内部差别、新意、作用以及人类学和社会学上的功能理论之间的异同进行介绍。

一、功能理论的产生原因和历史背景功能学派的产生不是偶然的，是社会发展、学术进步的必然结果。

1922年，马、布两氏发表的《西太平洋的航海者》和《安达曼岛民》两部民族志专著，成为功能学派的奠基标志。

1. 社会发展的新需要随着产业革命的相继完成，资本主义在西方世界得到确立为了寻找产品市场。

西欧各国的资本主义生产力得到快速发展，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竞争、资本主义国家与殖民国家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越演越烈，统治阶层都要求实用的、有价值的理论来支持；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英国在世界上的殖民地受到冲击，殖民统治受到动摇，为了保持自身优势，希望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提出新的理论和方法适应社会新的需要。

2. 学术界的思想潮流由于古典进化论、传播论在理论和方法上存在一定的缺陷，人类学领域出现了种种批评思潮。

在美国，博厄斯掀起了对古典进化论和传播论批评，提出历史特殊论观点，主张对世界上种种文化做具体全面的研究，而不应随意建构文化发展的理论。

博厄斯的追随者有美国人类学家威斯勒、克娄伯、萨皮尔等人，他们在20世纪最初的几十年中几乎垄断了北美人类学界。

与此同时，英国的马林诺夫斯基和拉德克利夫－布朗提出了功能理论，认为任何社会文化现象均有一定的功能，而且互相关联、互相作用，构成了文化整体中不可分割折部分。

二、奠基人之一——马林诺夫斯基马氏在世仅58年，深受法国迪尔凯姆的著作影响。

留下的学术遗产有人类学田野工作方法，包括深度访谈、参与观察和强调对研究调查对象的所言、所行与所思之差别的辨析；研讨班教学法；文化功能论；专著有《文化论》（1936），《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1922），《原始社会的犯罪与习俗》（1927），《原始社会的性与压抑》（1927），《原始的性爱》（1929），《珊瑚园艺及其巫术》（1935），《自由与文明》（1944），《科学的文化理论》（1944），《文化变迁的动力》（1945），《巫术、科学与宗教》（1948），《性、文化和神话》（1962）等等。

在《原始的性爱》他声明：利用这次机会陈述田野调查工作的功能方法和对民族学材料进行综合性描述的重要意义；用公开认错的方式彻底改正过去的观点，再也不进化论的正宗奉行者；认为“人类学功能学派”一词是他提出来的，在一定程度上是为自己提出来的，在极大程度上是处于某种责任感；把文化的功能分析定义为“这种理论旨在通过人类学事实的功能，通过它们在完整的文化体系内部发挥的作用，通过它们在这个体系内互相联系的方式，通过这个体系与自然环境的联系方式来对处于各个发展阶段的人类学事实进行解释；旨在解释文化的特性，而不是对文化的进化过程或对过去的历史事件进行猜测性的重构”；功能理论并不只是声称凡发挥功能的东西都一定具有某种功能。

将其观点和立场表现得更明确、肯定。

他干脆利落地抹去了进化派和历史派的方法观点，而以功能分析法取代之。

最能体现马氏“功能分析”精神的，显然是他的工作方法。

他的工作法可以分为密切相关的二部分：实地调查考察法和材料整理分析法。

他的实地考察工作方法有三个区别于前人的特点。

第一，他反对把社会文化现象割裂为支离破碎、各自孤立的一丁一点的考察法。

而主张首先应该竭力把握人类文化生活的整体，在完整的文化体系背景中再对各个文化事实及其相互关系加以考察和研究，以求最终把握住它们的本质。

第二，主张参与制的局内观察法，也即说人类学家应该深入到土著居民中去，和他们融为一体，观察他们生活中包涵的真实观念、情感。

从而能够象土著一样体验、思考，得到正确的结论。

第三，主体自觉介入，即“以功能眼光来解释一切‘在发展水平’上的人类学事实”。

但主体依据什么来自觉介入呢？马氏认为是主观心理，他说：“人类学不只应该利用我们的心理、我们的文化来研究蛮野风俗，也应该利用石器时代所给我们的远近布景来研究我们自己的心理”。

自诩：“假若人类学能使我们这样各具会心，这样养成幽默风趣(不致认为自己的一切都算天经地义)，那么，我们都可以说它是一个很伟大的科学了”。

另一个值得提出并注意的特征是他的“动态研究”。

即用功能分析、解释“一切发展水准”上的文化事实的动态网络，而不是面对僵死的模式。

即在文化人类学研究中贯彻具有现代科学显著特征的那种整体的系统性和随机性。

功能在马氏的文化人类学中即意指：在各文化事实相互关联的动态整体中的相互作用，并通过这种作用所体现的、相对于文化整体而言的各文化事实的价值、意义以及总体。

但是任何文化功能都必须以某种文化事实及其相互间的客观的、乃至于物质的社会关系或称之为客观的社会结构为基础，否则就不可能有现实的文化功能的存在。

不首先解决文化事实的客观社会结构以及功能如何与之对应的关系问题，文化功能的产生、比较、统一或连续就无从谈起。

他撇开了文化事实的客观结构以及由结构到功能，只是把眼光圈定在功能上，并意欲通过巫术、宗教等文化功能比较而论证文化功能本身的差异统一、价值意义，进而说明这些文化事实的特质、本性。

三、功能学派及其特点功能理论在二十年代脱颖而出，除了它的技术方法更为科学之外，还归因于它对进化论和传播论的批判和继承。

功能论两位奠基人都是进化学派的门人。

他们对进化和传播两学派的批判主要在三个方面：一是其历时和单向的因果论；二是其为拼凑宏观大体系（进化图式）而肢解微观小体系（社区文化）；三是把现存文化中的活现象看成旧遗存或死化石。

功能论针对上述三点提出：把进化和传播论中的历时因果关系转换成共时函数关系；把不同文化之间的要素比较变成各种文化体系之间的比较；把现存文化中的“化石”或“遗存”看成仍在文体体系中发挥功能的活制度。

马氏在《科学的文化理论》一书中指出：“遗存”能够延续，在于它已获得新的意义、新的功能，但除非我们采取某种明确的道德或价值态度，而不仅是按这一现象在今天的发生来研究它，否则，我们就只能对其用途和意义作失真的描述。

三个论点的共同假设前提是：即任何具体的社会文化都是有机、自动、自足的功能整体，整体之内的任何部件，都要挂靠在其对整体的功能上才能认识。

整体是跨文化比较的合法单位。

认识不到整体中的功能部件，而去拼装进化或传播的抽象图式，在实践上是行不通的。

这一学派的特质概有：以结构功能观点研究社会文化、开放式的研讨班教学，倡导应用人类学,对田野工作和叙述手段的强调，质量优异的民族志专著，等等。

这些特点使它在二十至五十年代与美国人类学历史特殊论学派分庭抗礼，并主导了欧洲人类学界。

在如日中天的四十和五十年代，功能派掌门人布氏甚至不屑以学派自称，而以科学自诩，亦即人类学中的惟一科学。

当时，功能学派就是社会人类学的代名词。

这种局面一直延续到五十年代列维－斯特劳斯从美洲返回巴黎并掀起结构主义的浪潮，延续到六十年代社会革命席卷欧美，延续到七十年代马、布两氏的及门弟子从学术一线引退，从而再次印证了库恩（ThomasKuhn）关于学术范式更新条件的假说。

七十年代以后的功能学派逐渐融入当代人类学的主流。

但它的范式和业绩仍在现代人类学中沦肌浃髓。

四、功能学派的内部差别功能学派红火30多年，内部也有变迁。

简单讲，它脱胎于泰勒、摩尔根、弗雷泽的进化论，结合了迪尔凯姆的社会本体论和冯特民俗心理学，归宿于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论。

内在地看，它又分为1922－1938年和1939-1955年两个阶段。

前一阶段的工作范式是典型的马氏经验功能论。

它以马氏为主帅，重心在伦敦经济学院，田野工作多在太平洋诸岛，研究主题是生活史（包括家庭、经济和巫术），承继的是弗雷泽和韦斯特.马克的思路，关键词是文化与功能，相关学科是心理学和经济学。

后一阶段，它的范式变成布氏理性结构论，重心移到牛津大学，田野工作对象转到非洲大陆，研究主题变成亲属和政治制度，承继的是摩尔根、梅因和里弗斯的思路，关键词是社会与结构，相关学科是社会学和政治学。

这些变化反映了马、布两人对于学科对象和方法的不同理解，也反映了研究对象的规模对于理论范式的不同要求：岛屿诸文化规模小，界限清，便于观察，可以不借助模型而直观描述；大陆诸文化规模较大，结构复杂且相互纠结，必须借助理论模型来确定范围，以静制动和展开操作。

综合比较马、布两氏的理论，其差别在抽象的层次：马氏的文化功能论属于经验直观型，类同于哲学上的唯名论——社会是名义上存在的，主要以个人为重点，认为事实就是真实本体，功能就是文化真谛，把握真谛只须直接观察事实的各方面（例如“文化表格”中的三因子和八方面）的功能。

布氏的社会结构论属于理性抽象型，类同于哲学上的唯实论——社会是由个人构成的统一体，是真实存在的，认为经验事实只是表象，背后还有作为抽象结构的真实本体，功能不是真谛而只是通向结构的路标。

两相对照，可以看出马氏热衷经验哲学，而布氏则热衷理性哲学。

两者间的互补也很明显：布氏的社会结构论虽有迪尔凯姆社会本体论的源头，但其成型则经历过马氏的经验文化功能论。

反之，马氏的功能论能传之后世和用之广远，也有赖布氏于结构论的补足和承继。

五、功能理论的作用理论的观点简洁明快，具有思想解放作用：它揭示出人类学研究的对象不是文物、文字、文献中的玄理奥义，而是寻常百姓的现实生活中的日用、常行之道。

换言之，我们研究文物、文字和文献的目的是为了理解人的生活，我们也可以通过研究生活而理解反映这种生活的文物、文字和文献。

这就把人类学从书斋带到田野，从历史带进现实，从对文化史的建构引向对社会生活的理解和表述。

功能理论带来的思想解放，在费孝通教授1995年的一次讲话中得到了这样的概括：它使人们认识到“人文世界，到处都是田野”。

这种将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新研究法，使人类学成为一门应用性的学科。

功能理论是帮助人们认识研究对象和指导实践的简洁、连贯和有解释力的认识模型。

功能学派所提倡的应用价值，足以说明它的理论范式的效能。

功能论还有一个极有价值的假说值得特别说道，那就是“当代起源”说（contermporary-origins）或“以今证古”论。

它的原理与地质学上的均变论接近。

就是：现行的古老制度或习俗的久远起源一般无可追溯，所说的起源多属推理性质，其事实基础大可怀疑。

其实，我们要想知道它们的起源，无须寻偏觅僻，只要考察人们今天实行这些制度和习俗的切实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