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无痛苦的夜莺——从王国维的美学思想到其“自沉”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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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王国维的美学思想

浅谈王国维的美学思想

浅谈王国维在文学研究中的美学思想——论叔本华对其的影响俞捷琦110110079 中文师范2班王国维是本世纪初中国美学的创始者和奠基者。

其学术渊源, 绝大多数论者都追溯到德国唯意志主义哲学家、美学家叔本华。

他从叔本华那里吸取的思想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其“原罪——解脱”说;二是“第三种悲剧”说。

这两个方面都植根于叔本华的“唯意志论”,是其在伦理学和美学上的延伸。

王国维在写作《红楼梦评论》时正醉心于叔本华哲学,他以此分析《红楼梦》,并从中找到了某种对应关系,进而宣扬了叔本华的唯意志论。

因此,解读《红楼梦评论》有助于了解叔本华哲学对王国维的影响。

《红楼梦评论》是王国维的第一篇美学专论。

在此文中,王国维借评《红楼梦》为契机,系统阐发了他从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获得并信奉的美学思想。

叔本华说认为人作为“意志的个体”就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中,而解脱之道就是消除自我意志、成为一个纯粹的“认识主体”;艺术的作用就是让人作为纯粹的认识主体来看待世界,因而得到暂时的解脱。

他说:“生活本身、意志、存在本身,是一种持续的痛苦,它部分是可悲的,部分是可怕的。

然而,这同样的事情,当它只是作为表象、单纯被观照,或被艺术再现出来,就摆脱了痛苦,成为一种有趣的景观展现给我们。

”王国维以同样的观点立论,他说:“宇宙,—生活之欲而已!而此生活之欲之罪过,即以生活之苦痛罚之:此即宇宙之永远的正义也。

自犯罪,自加罚,自忏悔,自解脱。

美术之务,在描写人生苦痛与其解脱之道,而使吾侪冯生之徒于此桎梏之世界中,离此生活之欲之争斗,而得其暂时之平和。

此一切美术之目的也。

”王国维深受叔本华悲剧思想的影响。

他在《红楼梦评论》中对三种悲剧类型的划分和表述均来源于叔本华的哲学和美学理论,而且基本是从叔本华的理论中照搬过来的。

对人生悲剧的构成,王国维认为有三种:一是悲剧的主人翁,所蒙受的种种苦难是由极恶的人所造成的;二是由某种机遇或命运所造成;三是由于巨大主角所处的位置、关系而不得不然地构成悲剧的结局。

王国维读后感

王国维读后感

王国维读后感
王国维读后感
王国维,这位中国近现代文史大师,他的学识涉猎广泛,领域众多。

他的学术研究,如哲学、美学、史学、文字学、考古学等,都有深入的造诣和独到的见解。

而他对待学问的态度,更是为我们树立了一个标杆。

王国维的学术成就,源自于他的勤奋和毅力。

他追求新学,接受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思想的影响,把西方哲学、美学思想与中国古典哲学、美学相融合,研究哲学与美学,形成了独特的美学思想体系。

他的《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红楼梦评论》、《宋元戏曲考》、《人间词话》、《观堂集林》等62种著作,无一不是他多年钻研、积累的结晶。

在王国维的读书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读书方法十分严谨和科学。

他注重原典的阅读,重视第一手资料的研究,而且总是从整体上把握一门学问,从宏观的角度去理解局部的问题。

这种读书方法,使得他在学术研究中能够高屋建瓴,深入浅出。

王国维的读书心得,更是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启示。

他注重学术的独立性和原创性,强调“真我”的追求,主张学者应该以“独立的精神”和“自由的思想”来进行学术研究。

这种思想观念,对于我们今天的学术研究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此外,王国维的爱国情怀和对学问的热爱也值得我们学习。

他在国家危难之际,毅然投身学术研究,用他的知识和才华为国家的发展尽一份力量。

这种热爱国家和民族的精神,也是我们今天需要学习和传承的。

总的来说,王国维的读书心得不仅为我们提供了学术研究的宝贵经验,更给我们展示了对待学问和人生的态度。

他的学术成就和对学问的热爱,将永远激励着我们不断前行,追求卓越。

人间词话美学读后感

人间词话美学读后感

人间词话美学读后感
王国维这人可真有点意思。

他讲境界,就像在给诗词分等级似的。

有“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

这“有我之境”呢,就像是诗人在诗词里大喊:“看我,我在这儿悲伤呢,我在这儿高兴呢!”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那股子悲伤哀怨的劲儿,感觉诗人自己就站在花前哭哭啼啼的,这就是诗人把自己的情绪明晃晃地摆在那儿了。

而“无我之境”呢,就更妙了,诗人像是隐身了一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读着就感觉是一幅宁静的田园画自然地展开在眼前,诗人就像个摄像机,只是把这美景记录下来,但是又能让你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悠然。

这境界的划分,让我感觉像是在给诗词玩一种超酷的分类游戏。

而且他对那些词人的评价也特别犀利。

他把李煜夸得跟朵花似的,说李煜那词啊,“真所谓以血书者也”。

李煜的词确实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变成阶下囚,他那些词里满是对人生的无奈和悲叹,就像从云端狠狠摔下来后的哭诉,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

再看他对南宋词人的一些看法,有些地方还挺让我意外的。

他觉得南宋有些词人写词有点太刻意,就像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华,拼命往词里塞各种华丽的东西,结果反倒没了那种自然的美感。

这就好比一个人打扮得太花枝招展,反而让人看着有点腻歪。

读的时候也有点小烦恼。

王国维有时候说得太精炼了,就像他在和你打哑谜一样。

一句话里包含了好多层意思,得反复琢磨,就像嚼一块特别有嚼劲的牛肉干,得慢慢嚼才能品出味儿来。

王国维美学观之赏析——读《人间词话》有感

王国维美学观之赏析——读《人间词话》有感

王国维美学观之赏析◎王书慧——读《人间词话》有感摘要:王国维是中国近现代著名的文史学家和国学大师,他的代表作《人间词话》有着丰富的美学内涵,是他美学思想的集中体现。

本文通过从“境界本也”“唯真即美”“摘句法”“诗人之眼”等几个角度入思,对《人间词话》中部分重要的美学观点进行理解与赏析并简要地阐述其理论思想对于当代文艺批评的借鉴意义,浅谈从中的所感所悟。

关键词:“境界说”“唯真即美”“摘句法”“诗人之眼”当代意义之思考引言王国维先生!877年出生于浙江海宁,字静安,号观堂,是中国近代的著名学者。

他一生从事文史哲数十载,是近代中国最早运用西方哲学、美学、文学的观点和方法剖析评论中国古典文学的学者#《人间词话》是王国维的代表作之一,可以说集中体现了先生之文艺美学观念,提出了词之“境界说”的美学评判标准。

他运用传统的词话形式及传统概念、术语并较为自然地融进了一些新的观念与方法,所总结的理论具有相当的普遍意义,至今仍闪烁其睿智的光彩,拥有着深远的影响。

本文意图赏析《人间词话》中部分重要的美学观点并简要阐述其理论对当代文艺批评的借鉴意义,浅谈笔者的收获与感悟。

一、境界本也“境界”是王国维《人间词话》的核心观点。

“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一切诗词,凡上乘之作,都应该是“有境界”的。

“境界”论诗,当始于《诗经》之“思无疆”,言其之思深广无穷也。

思无疆,意无穷,也就是所谓“意趣高远,言有尽而意无穷”。

这是内容与形式、思想情趣与艺术技巧结合的品格,包含着诗人的禀赋、胸襟和才学。

①中国历代“能自树立”的豪杰之士无不在力争这“第一义”的“境界”,可见“境界”于诗词的美学价值有着决定性的意义。

《人间词话》的“境界说”蕴含着极为丰富的美学内涵,笔者经过归纳总结,认为主要包含了如下的几个方面。

其一,格调之雅#刘熙载《艺概》云:“余谓论词莫先于品。

”同样,王国维也非常看重诗96王国维美学观之赏析人的人格品质,他说:“词乃抒情之作,故尤重内美。

在阐释中理解当代生命美学

在阐释中理解当代生命美学

在阐释中理解当代生命美学一在中国20世纪的美学历程中,王国维、鲁迅……都是令人心动的名字,而与他们的名字一同进入我们的视野的生命美学,更是一个引人瞩目的现象。

它与西方的现代美学(尤其是现象学美学)传统、中国美学传统一同,构成了美学研究中必不可少的理论资源。

因此,越是日益沉浸其中,我就越是发现:这实在是一座美学的富饶的金矿。

遗憾的是,今人不读王国维、鲁迅之书者寡,但是,能够深入把握其中深意者也寡。

以至百年后的今天,王国维、鲁迅的“超前”与今人的“滞后”之间的反差对比之大,仍旧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例如,从“境界说”的角度研究王国维,从“美的圈”、“真实的圈”与“前进的圈”的角度研究鲁迅,就是两个最常见的例子。

这实在令人涕笑皆非。

实在无法想象,他们的思想竟会如此简单,如此传统。

倘若果真如此,那么他们的思想竟然会在百年中国美学的历程中始终保持着巨大的魅力,始终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学人,就实在是一件咄咄怪事。

王国维、鲁迅的“超前”之处,在于他们早在上个世纪之初,就以天才的敏锐洞察到美学转向的大潮,并且直探美学的现代底蕴。

他们都有着“无量悲哀”,有着殊异的哲学气质,都不是中国历史上所常见的高蹈者、逍遥者,而是“纠缠如毒蛇,执着如怨鬼”,忧生孤苦,衣带渐宽,固守着生命的感悟,洞察着人生悲剧,并且敢于把他们的独得之秘公诸于世。

这独得之秘,就是审美活动与个体生命活动密切相关。

个体生命活动只有通过审美活动才能够得到显现、敞开,审美活动也只有作为个体生命活动的对应才有意义。

可惜,领受这独得之秘十分不易,他们也因此而往往被视做异类,或者往往被误解、曲解。

以王国维为例,作为世纪第一学人,他在20世纪中国美学史中的出现,堪称奇迹。

他“体素赢弱,性复忧郁,人生之问题,日往复于前。

”而“人生之问题”的核心,就是:“忧生”。

这无异中国美学历史中“石破天惊”的千古一问。

个体的生命存在如何可能?就是与“忧生”俱来的生命困惑。

“忧与生来讵有端”,《人间词》的115阙中,“人间”就出现了38次,“梦”出现了28次。

王国维的美学思想

王国维的美学思想

王国维的美学思想王国维的一本小册子《人间词话》,是一部评词的论集,其主要的观点就是用“意境说”来衡量诗词之高下。

他在《人间词乙稿序》里就很明确的说:“文学之事,其内足以摅己而外足以感人者,意与境二者而已。

上焉者,意与境浑,其次或以境胜,或以意胜,苟缺其一,不足以言文学。

原夫文学之所以有意境者,以其能观也,出于观我者,意余于境;而出于观物者,境多于意。

然非物无以见我,而观我之时,又自有我在。

故二者常互相错综,能有所偏重,而不能有所偏废也。

文学之工不工,亦视其意境之有无与其深浅而已。

”这里他提到了几个根本的问题,第一就是人心内外的关系。

文艺作品中的“意”是用于表达自己的内心,抓住情思,而从这个意,外化出来的境,就是主要为了同别人起共鸣,即“感人”。

所以意境都是要有的,是要统一于诗文当中的,而这统一的手法有高有低,就决定了上乘作品与一般作品的区别。

上乘的作品追求浑然天成,不着痕迹,合二为一。

这个就是王国维的主要的评价标准。

第二是文学的本质的问题,王国维认为,文学之所以成为文学,在于是出于一己之意,而感动外界的,只要缺其一个,就不是文学了。

纵观他整个文学思想体系,能够感觉到,前者是更为本质的,因为王国维是一个很纯粹的学人,他对于文学有一种本体意义上的定位,反对社会功利性,政治性。

这跟后来五四的个人主义有一定相似的地方。

而感人只能够说是它的效果,不能起着一个根本上的定位。

这里他又依据意与境的根本关系,物与我以及创造意境的不同方法出发,将意境区分为“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

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有我之境也。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

”无我之境也。

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

(《人间词话》)王国维将这两种写法对立起来,是有一定的深刻的见识的,但我觉得,所谓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也仅仅相对意义上的,因为从根本上讲,所有的文艺都是有我的,是人化的一种东西。

王国维美育思想简论

王国维美育思想简论

读写频道王国维美育思想简论□陈晨摘要:在我国美育思想早已有之,但是真正将西方先进美育思想引进中国的是王国维,他从审美心理和社会需要出发,研究了美育的目的、功能、途径、理想以及美育与智育、德育的关系等,独创性地建立了自己的美育思想体系。

梳理王国维的美育思想,对我国当前的美育理论的完善和实践上的发展都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王国维;美育;审美境界王国维可以说是20世纪中国美学启蒙的第一人,他开启了美学学科进入中国的大门,陆续将叔本华、康德、尼采和席勒等人的美学思想介绍到中国,并尝试运用西方美学的理论与方法来解释中国艺术理论与实践,对美的基本性质以及美育问题都有自己的阐释与发挥,从而为20世纪中国美学树立了第一座里程碑。

本文拟对王国维美育思想作简要论析。

一、美育的功能:“无用之用”王国维接受了康德审美超功利性的思想,认为审美是无功利的活动,他说:“美之为物,不关于吾人之利害也。

吾人观美时,亦不知有一己之利害。

”[1]因此他十分重视艺术美的特殊作用,即“无用之用”。

与“无用之用”相对应的是“有用之用”,所谓“有用之用”指的是官能欲望上的满足,是实现功利目的的用处,而“无用之用”指的是精神上的满足,是对灵魂的净化,它是无功利不计较利害得失的。

“无用之用”是作用于人的精神方面,因此它是无形的,但是它的作用是长久而深远的。

“有用之用”即满足于当下的需求,常常是感官所能知觉到的,它是有形的但也是短暂的。

目光短浅的人只知道“有用之用”,而不知道“无用之用”的妙处所在。

正是由于缺乏这样一种无功利的审美观,国民缺乏高尚的精神生活,没有适宜的消遣活动,因此会染上“感情上之疾病”。

王国维在《论哲学家与美术家之天职》一文中认为当时国人远离纯粹的哲学和艺术,热衷于政治和社会思潮,是中国社会一种很不正常的现象。

他说:“天下有最神圣、最尊贵而无与于当世之用者,哲学与美术是已。

”[2]他认为哲学和艺术是一种最神圣的事业,哲学和艺术所追问的,是关于宇宙、人生等具有终极目的的问题,这些都是真理,与政治无关。

浅谈王国维自沉原因

浅谈王国维自沉原因

浅谈王国维自沉原因一、自沉原因综括及其可商榷之处:(一)为清室殉节关于王国维自杀原因的说法推此说为最盛,然而就笔者看来,也恰恰是最为不可信和最庸俗的一个,把王国维的死政治化,王氏也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此说的支持者主要有罗振玉、梁启超、吴宓等人。

王国维自沉昆明湖的第三天,罗振玉便连夜“代替”王国维写了一份“遗折”,然后让其四子罗福葆模仿王国维的笔迹予以誊抄,然后急传给寓居天津的废帝溥仪,里面有这样的句子“而二十年来士气消沉,历更事变,竟无一死节之人,臣所深痛,洒此耻此则臣之所能。

” 在后来罗氏所做的《海宁王忠慤公传》中,他又说“今年夏,南势北渐,危且益甚,公欲言不可,欲默不忍,乃卒以五月三日自沉颐和园之昆明湖以死。

” 溥仪在接到罗振玉伪造的这封“遗折”之后大为感动,立即“降谕”对王氏加以褒奖,“遽览遗章,竟自沉渊而逝,孤忠耿耿,伸恻朕怀。

著加恩予谥忠慤……”王国维1906年时在清室任职过一段时间,辛亥革命之后与罗振玉逃往日本。

1923年又经罗振玉引荐任职“南书房行走”,罗振玉在其自传《集蓼编》中提到这段“壬戌冬,皇上大婚礼成。

升相国奏陈,皇上春秋方富,请选海内士夫学行并茂者八侍左右。

皇上谕其请,乃于癸亥夏,诏温肃、杨钟义、王国维、景方昶入值南书房,首命检景阳宫书籍。

” 在王国维自沉自后,时人见到其上溥仪的“遗折”和溥仪的嘉奖,联想到其生前与清皇室的关系,难免就落入了罗氏等的圈套。

而且王国维还一直拖着长长的辫子在脑后,这也给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口实,对王氏殉清一说坚信不疑。

这其实都是罗振玉等人做的文章。

溥仪在其《我的前半生》中提到这件事情时说“王国维死后,社会上曾有一种关于国学大师殉清的传说,这其实是罗振玉做出的文章,而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这篇文章的合作者。

”“其实那个表现着‘忠心耿耿’的遗折,却是假的,它的编造者正是要和死者‘九泉相见’的罗振玉。

” 这已经揭穿了王国维上溥仪的“遗折”实为罗氏为达到某种目的而伪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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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无痛苦的夜莺——从王国维的美学思想到其“自沉”之举[摘要]作为中国现代美学的奠基人,王国维受到了叔本华、康德等人的美学思想的影响,提出了具有开创性的新的美学范畴。

其“游戏”、“古雅”等说注重艺术创造对于“苦痛”人生“真”的反映并弥补了人与自我的灵魂维度的阙如。

然而,因自身内在思维机制的局限,王国维最终还是以“自沉”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失败”。

[关键词]王国维;美学思想;维度;审美;自沉一20世纪,在中国乃至中国美学都是一个重估人类一切的时代,而不是人类重估一切的世界。

在这方面,王国维是一个弥足珍贵的起点。

王国维不仅是中国现代美学的探索者,还是其发端者。

其根本原因在于王国维所理解的美学是典型的现代美学。

而现代美学的基本特征就是强调审美、艺术同现实生活的分离,从而有了无利害性(disinterestedness)、游戏(play)、形式(from)等独立自足的美学观点。

王国维通过对康德(I.Kant)、席勒(F.Schiller)、叔本华(A.Schopenhauer)等西方现代美学家的继承,全面接受了这些具有典型的现代美学特征的观念,而在《哲学辩惑》里他曾提出“异日昌大吾国固有之哲学者,必在深通西方洋哲学之人无疑也。

”其实,早在两千多年前,古人就开始了中国审美的探索之路。

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悲叹及以自沉汨罗江之举为自己所选择的以芷兰之香抵御世间污秽之气的道路立下“此路不通”的界碑,并昭示国人幡然醒悟,转而寻求新的精神出路。

潘知常在《王国维:独上高楼》中指出,人类世界是在人、自然、社会的三维互动中实现的。

在人、自然、社会的三维互动中,对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关系的全力看护,使中国的自然维度和社会维度出现了根本的扭曲。

本应诞生的“自我”根本就无从诞生。

尽管在中国“爱人”(孔子)、“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老子)、“天地人,万物之本也”(董仲舒)之类的声音充盈于耳,但是,在中国却根本没有“人”,而只有“人伦”,即血缘宗法关系中的人,或即“仁”。

中国人选择了从“原善”而不是“原罪”的角度来规定人,将现实关怀的“德”取代作为终极关怀的爱,人与意义的维度的出现只是一种逃避、遮蔽、遗忘、僭代。

而心灵空间、人性空间的巨大黑洞必然导致审美的巨大黑洞。

在中国,苦难、悲剧、痛苦一度失重,有苦难却没有苦难意识,有悲剧却没有悲剧意识。

中国的审美实质上是一种凭借自己的精神力量无限扩张的虚幻活动,它的对象都是一些没有内容的形式,“天道”、“天理”、“天下”之类,而主题也都是没有内容的形式,因此可以凭借自己的精神力量来加以无限扩张。

审美诗话了风花,美化了雪月,可是却没有触及人与意义的维度这一根本问题。

就以给中国美学重大影响的儒家忧患意识为例。

与西方的出生原罪不同,它体现了中国独有的责任原罪感。

“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亘古原罪使他们抛弃个人的一切:幸福、自由乃至生命。

与儒家相比,道家则始终认定人即“天性”,始终强调自然人格。

认为人只有在自然中才能生存,因此不惜以扼杀自我为代价来片面强调生命的规律。

相比之下,禅宗始终认定人即“佛性”。

始终强调宗教人格,认为人只有在空无中才能生存,因此不惜以扼杀自我为代价来片面强调生命的皈依。

古人一直在探索,但他们却走上了一条遗忘生命存在的审美之路。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曹雪芹发现了中国美学的缺陷,在《红楼梦》里出现了深刻地触及了中国人的美学困惑与心灵困惑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答案:以“情”补天,弥补作为第三进向的人与自我(灵魂)的维度的阙如。

而王国维不仅是世纪第一学人,也是曹雪芹美学思想的第一传人。

第三进向的人与自我的维度,三百年后在王国维那里再次得以凸显。

不过,王国维并非像曹雪芹那样是依赖于中国传统思想资源,而是在西方美学得语境下得以完成。

受西方叔本华、尼采、康德等美学思想的影响,王国维认为欲望成为与生俱来的本体,意味着美学的根源不在“忧世”而在“忧生”,因而,它思考的不是社会的缺陷,而是生命本身的缺陷。

与中国传统美学相比,王国维的美学是截然不同的。

对于自我的存在的拒绝,使得中国传统美学通过取消向生命索取意义的方式来解决生命的困惑,而对于自我的存在的见证,使得王国维转而通过向生命索取意义的方式来解决生命的困惑,如此一来,也就从我们的世界进入我的世界,并且开始从悲观主义、痛苦、罪恶的角度看世界,长期被中国传统美学从乐观主义、快乐、幸福的角度掩饰起来的美学新大陆得以显露而出。

二王国维美学著述,主要可分两部分:一是他对西方哲贤的单纯译介,不含他的独特见解;二是他对西方哲贤的创意性理解与发展,具有再创性。

而他的美学思想主要分为四个部分:天才,游戏,古雅,境界。

“天才”就是灵魂痛苦者。

由于将生命存在从赖以凭借的虚幻的“德行”、“天性”、“自性”、“佛性”剥离出来,并且维系于人与意义的维度,灵魂的痛苦必然会随之而生。

其中,痛苦最深者莫过于王国维所谓的“天才”。

“天才者,天之所靳,而人之不幸也。

”蚩蚩之民“虽有大疑大患,不足以撄其心”。

“若夫天才,彼之所缺陷者与人同,而独能洞见其缺陷之处。

彼于蚩蚩者俱生,而独疑其所以生。

“天才”的灵魂痛苦只能在“游戏”中得以解脱。

倘若“天才”是指维系于人与意义的维度的生命的内涵,“游戏”就是指的维系于人与意义的维度的生命的特征。

人们往往以为只有成人状态才是正常的,工作状态才是正常的,但在王国维看来却不然,实际人在“游戏”状态才是正常的,但是这不是所谓“儿戏”,而是一种“无用之用”的自由的精神生命、开放的灵魂生命。

王国维关于“游戏”的看法又与叔本华有一定的差距。

后者认为根本无用,而前者认为无用而又有大用。

应该说,这与王国维对于“游戏”在维系于人与意义的维度的生命中的特殊意义的阐释密切相关。

而“天才”的灵魂痛苦则适宜在“古雅”的古色古香中熏陶。

“古雅”是王国维自创的一个美学范畴,他为此专门写了《古雅之在美学上之位置》一文,指出通常的优美和崇高(宏壮)存在于自然和艺术中,而古雅只存在于生活中。

优美和崇高都是形式的美,是第一形式的美,古雅则是形式之形式之美,是第二形式的美。

古雅与优美、壮美存在明显区别,但又互相联系。

它们的共性是“可爱玩而不可利用者”,不同之处则在于:古雅并非“天才”的灵魂痛苦的解脱,而是天才的灵魂痛苦生命的流溢,或者说,是天才的灵魂痛苦生命的缓冲,是一种生活的趣味,一种程式美。

这无疑与王国维对于中国美学的特性的深刻领会有关,可以理解为一种对于中国的笔韵墨趣之类的把表现力(写实的技巧)转为表现性(程式美)的美的把握,使得美者愈曾期美。

“天才”的灵魂痛苦的象征是境界。

“境界”说作为王国维美学思想的核心,主要体现在其《人间词话》里。

他以境界为标准,判断词的高下优劣并指出“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境界。

有境界,本也。

”“词以境界为最上。

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

”《人间词话附录》说“原夫文学之所以有意境者,以其能观也。

”此“意境”即境界;“以其能观”的“观”,指审美观照。

词以致整个文学,以其能观,才有境界。

“词以境界为最上”实则是把境界作为词最本质的特征。

王国维还阐述了词的境界不同的表现形态: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

王国维指出“无我之境,人唯于静中得之。

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

故一优美,一宏壮也。

”王国维在其《叔本华之哲学及其教育学说》中说:“美之中又有优美和壮美之别。

今有一物,令人忘利害之关系,而玩之而不厌者,谓之曰优美之感情。

若其物不利于吾人之意志,而意志为之破裂,唯由知识冥想其理念者,谓之曰壮美之感情。

”优美表现为审美主体对客体的观赏和爱悦,以致物我两忘,“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故说此境“人唯于静中得之”。

壮美、宏壮即崇高,在体积和力量上,要比审美主体高大出千百倍,给审美主体一种震慑感,引起审美主体感情上的激荡,故说“其物不利于吾人之意志,而意志为之破裂”;但最终给审美主体以美感和感情上的满足,故又说“于由动静时得之”。

王国维还进而提出了境界的“隔”与“不隔”说,以及“写境”与“造境”等问题。

三在王国维那里,生命被还原为个体,因此,个体唯余“痛苦”,个体就是“痛苦”。

结果,与传统的“生生不已”的生命美学形成“反讽”,一种全新的充满悲剧意识的生命美学诞生了。

遗憾的是,王国维为这一全新的发现而手足无措:既然个体必亡,既然个体生存的虚无再也无法用“天下”、“汗青”之类去遮掩,生命也就进入一种孤立无援的绝境。

然而,受叔本华关于生活、欲与痛苦三者合一的悲观主义影响,这千百年来为他所第一次发现的生命的“痛苦”固然确实“可信”,但是却实在绝不“可爱”,王国维为此寝食难安。

无法也无力去拒绝这千百年来为他所第一次发现的生命的“痛苦”和“可爱”,就正是王国维的“心病”之所在,也正是最终导致他的形而上的“死”的内在原因。

1927年6月2日,王国维自沉于颐和园昆明湖,对其死因,半个多世纪来众说纷纭,有“罗振玉事件”说,“生活窘迫”说,“殉清”说,陈寅恪的“超越时间地域之理性”说和叶嘉莹的“殉生于他所欲持守的最后一点清白”说等。

毋庸置疑,无论是从外因还是内因的角度出发,这些说法都有其合理的因素。

综合说,王国维的“自沉”是当时特定的时代环境与其本身独特的个体禀赋所形成的尖锐矛盾的必然结果。

然而,我认为导致王国维“自沉”之举的内在根本原因还是他在吸收西方美学思想时自身内在思维机制的局限。

叔本华认为“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其根源在于人有太多的意志与欲望,因此他力主“拒绝意志”,但自杀并非拒绝意志,相反,它是强烈执著意志的表现,因此,叔本华否定个体自杀行为。

“解脱”的真正道路在于,意志必须领悟到它自己就是造成永恒痛苦的根源,认识到这一点,意志才能够超越其自身从而终止痛苦,而这一“领悟”必须依赖偿透人生苦味后的一种大彻大悟,它把意志导向“自救”,实际上这也是一种“美”的思想所在。

尽管王国维借助了叔本华的启示敏捷地进入了生命体验并完成了理论的应用。

例如在《<红楼梦>评论》中,王国维坚决地否定了金钏儿、司棋、尤三姐等人的自戕行为。

但在现实生活中,王国维却未能从更高的角度去看待人生的有限性,拒绝将“痛苦”作为“必然”,始终坚持“可信”,拒绝“可爱”,并感慨“人间总是堪疑处,唯有兹疑不可疑。

”王国维的精神支柱难免因此摇晃,因为信仰不是靠怀疑,而只能靠虔诚来维系的。

也因此,他必然会梦见如下幻境:“万顷蓬壶,梦中昨夜扁舟去。

萦回岛屿,中有舟行路。

波上楼台,波底层层俯。

何人往,断崖如锯,不见停桡处。

”王国维的理想目标终于化为卡夫卡式的“城堡”,可往而不可驻,并最终选择以“自沉”的方式为自己画上悲凉的句号。

潘知常在《王国维:独上高楼》里曾说:“王国维并非黄昏才起飞的猫头鹰,而是早在暗夜中就高高飞翔的夜莺——不无痛苦的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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