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策兰诗选二十首(李贻琼译)
保罗·策兰诗选(88首)

保罗·策兰诗选(88首)策兰诗选(88首)(王家新芮虎译)我是这第一个我是第一个喝蓝色的人,它仍在寻找它的眼睛我从你的足印喝并看见:你把我卷过手指,珍珠,而你成长!你成长,像这所有的以往你卷过:这黑色的悲痛之冰雹掉进一张变白的围巾,因那告别的挥动。
雾角隐匿之镜中的嘴屈向自尊的柱石手抓囚笼的栅栏把你自己献给黑暗说出我的名字把我领向他。
水晶不要在我的唇上找你的嘴不要在门前等陌生人不要在眼里觅泪水七个夜晚更高了红色朝向红色七颗心脏更深了手在敲击大门七朵玫瑰更迟了夜晚泼溅着泉水。
你的手你的手充满时间,你走向我——而我说:你的头发并非褐色于是你把它轻轻地举在悲哀的天平上:它重过了我......他们上船走向你将它载走,然后放在欲望的市场里出售——你从深处对我微笑,我从轻盈停驻的贝壳里向你哭泣我哭着:你的头发并非褐色,他们从海里提供苦水而你给他们鬈发......你低语:他们正以我填充世界,于是,我在心里留出一条狭隘的路!你说:放下岁月的叶子在你身边——是更亲密地贴近并吻我的时候了!岁月的叶子是褐色的,而你的头发并非如此。
岁月,从你到我你的头发再度飘动当我哭泣。
随着你眼中的蓝色你用我们的爱摆出餐桌:一张床从夏到秋。
我们喝着某人既非你我也不是一个第三者酿造的什么我们摊开一个空洞和仅有。
我们从深海之镜里观看我们自己并更快地把食物传递给对方:当夜是夜,它和早上一起开始,挨着你它把我安顿下来。
眼睛眼睛:随着倾盆的雨一起闪光当上帝命令我喝。
眼睛:黄金,被夜晚点数着进入我的手掌当我采摘着并铲去谚语的阴影。
眼睛:黄昏在我的上空点燃当我破门而入并用我鬓角的冰越冬我疾驰穿过永恒的小村庄。
夜的光线最明亮时燃烧我夜的情人的头发我送给她最轻的木头棺柩它波浪汹涌,就像我们在罗马的梦床它戴着白色假发,像我一样,并嘶哑地说着:它像我一样谈着,当我被允许进入内心。
它知道一支法国的情歌,我在秋天时曾唱起它当我作为一个旅人在夜地驻留并给黎明写着信。
孟明:保罗·策兰诗14首

孟明:保罗·策兰诗14首策兰曾说过:“它,语言,永远不会丢失,是的,即使所有别的都丢失了。
”可是,这种语言被纳粹的鼓吹、仇恨言论、拐弯抹角玷污了,不能直接拿来写诗:“它必须穿过自己的不负责任,穿过可怕的隐瞒,穿过千次带来死亡的演讲的黑暗。
”策兰把语言拆解,回到语言的根源,制造表达和语气上的根本陌生性,从而清洗语言。
他借助植物学、鸟类学、地质学、矿物学等领域的词汇,还有那些很久没人用的中古词和方言词,创造了一种新的德语形式,对奥斯维辛之后的语言进行重新构思。
对于一个边界像铅笔一样被擦掉又重画的地方,多语种是很寻常的事。
策兰就成长在这样的地方。
他回忆说:“那儿曾生活着人类与书籍。
”在希伯来语学校毕业后,他上了罗马尼亚的高中,学了意大利语、拉丁语、希腊语,而且沉浸在德语文学经典之中。
1938年1月9日“水晶之夜”这一天,他动身去法国上医学预科,火车经柏林时,正赶上纳粹对犹太人的第一次大屠杀。
他后来回首那一刻:“你目睹了那些烟/来自明天。
”1939年夏天,策兰回到切尔诺维茨,二战的爆发让他困在这里。
他在本地的大学就读罗曼语文系,一直到苏联占领的第二年。
这一切都因1941年7月6日德国和罗马尼亚的纳粹军队入侵而终结了。
他们烧毁城市的犹太会堂,在三天里杀死了700名犹太人。
到8月底,已有3000名犹太人丧生。
这年10月,一部分暂时允许留下的犹太人被赶到聚居区,包括策兰和父母。
剩下的人都被带走了。
后来,策兰告诉一份德国杂志:“一个犹太人在战争年代的生活是怎样的,我不用提及。
”(人们问到他的劳动营生活,他的回答只有一个词:“挖呀挖”)在1942年6月的驱赶浪潮种,策兰的父母被带走。
人们不清楚他那晚去了哪里——也许在他催促父母一起寻找的避难所,也许和朋友在一起。
不过,第二天他回到家,父母已经不见了。
他只得救了几个星期:7月,他被迫加入罗马尼亚南部的一个劳动营。
几个月后,他得到父亲亡故的消息。
接下来的那个冬天,他的母亲被枪杀。
策兰诗歌

把夜沉重地放在
我们名字的负担上。我知道,
我们并不曾,
真的活过,生命盲目地
移动,不过是一阵呼吸
在这里和不在那里之间,而在那时候
一只眼睛彗星般
飞逝在峡谷里,在那里熄灭,
燃尽它们自己,
而时间曾挺立着,奶头发亮,
向着那些已长大的
向着所有离开的
生者、逝者或将到来者——,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们都曾知道,
并摇动时间的白发……
他们叫道:亵渎!
我们早就知道。
我们早就知道,但是又能怎样?
你们在死亡磨坊里碾压着白色的许诺,
并把它放在我们兄弟姊妹面前——
我们摇动时间的白发。
你们警告我们:亵渎!
我们对之十分清楚。
罪降于我们。
带着所有警示的罪降于我们,
让淙淙到来的海,
穿披甲的转变的烈风降临,
一个夜未央的日子,
让从未发生过的降临!
那些留在那里并挥手的人,不知道它。
大啤酒杯
——for Klaus Demus
在时间的宴桌上
上帝的大啤酒杯在不停地喝着。
它们喝着,直到喝空明眸与盲眼,
阴影君临的心,
以及黄昏空洞的面颊。
Байду номын сангаас它们是最豪嗜的饮者:
它们饮尽了虚空正如饮尽满盛
而从不像你我那样溢出来。
(以上译自《罂粟与记忆》,Mohn und Gedaechtnis,)
一个阴影中的女士之歌
当沉默的人前来并修剪郁金香,
谁赢了?
谁输了?
谁走到窗前?
谁第一个说出她的名字?
那是一个戴着我的头发的人。
他戴着它多像一个人的手上托着死者。
他戴着它多像天空戴着我的头发在我恋爱那年。
保罗·策兰诗26首

保罗·策兰诗26首保罗·策兰(Paul Celan 1920-1970),二战以来影响最大的德语诗人;1952年,其成名作《死亡赋格曲》震撼德国;1960年获德国最高文学奖——毕希纳奖;作品备受海德格尔、伽达默尔、阿多诺、哈贝马斯等著名哲学家和思想家推重。
策兰生于罗马尼亚旧省北布科维纳首府切尔诺维茨(今属乌克兰)一个犹太家庭;父母二战期间死于纳粹集中营,他本人战后辗转定居法国,在流亡中背负历史记忆的重压继续生活和写作;1970年4月的一个深夜在巴黎投水自尽。
著有诗集《大记忆书》。
另译有瓦雷里(Paul Valery)长诗《年轻的命运女神》(La jeune Parque)、圣-琼·佩斯(Saint-John Perse)长诗《流亡》(Exil)、海德格论荷尔德林的论文《回忆》(Andenken)、弗朗索瓦·傅勒(Francois Furet)史学著作《思考法国大革命》(Penser la Revolution francaise)等。
1,死亡赋格清晨的黑牛奶我们在晚上喝我们中午喝早上喝我们夜里喝我们喝啊我们喝我们在空中挖一座坟躺在那里不会拥挤男子住在房中与蛇游戏他写啊写当暮色降临德国你金色的发玛格丽特他写到这里踱出屋外星光格外绮丽他打声呼哨将猎犬唤到身边也唤来他的犹太徒挖一座坟在地里他命令我们奏起欢快的舞曲清晨的黑牛奶我们在夜里喝你我们早上喝中午喝我们晚上喝你我们喝啊我们喝男子住在房中与蛇游戏他写啊写当暮色降临德国你金色的发玛格丽特你灰烬般的发苏拉米特我们在空中挖一座坟躺在那里不会拥挤他喊着地再给我挖深点你们还有你们唱啊奏起乐啊他从腰间抓起手枪不断挥舞他眼睛湛蓝铁锨再给我挖深点你们还有你们继续演奏舞曲清晨的黑牛奶我们在夜里喝你我们中午喝早上喝我们在晚上喝你我们喝啊我们喝男子住在房中你金色的发玛格丽特你灰烬般的发苏拉米特他在与蛇游戏他喊着把死亡演奏得再甜美些死亡是德国高手来到这里他喊着小提琴来得再低沉些好让你们升天如轻烟缕缕然后你们在云中有一座坟躺在那里不会拥挤清晨的黑牛奶我们在夜里喝你我们在中午喝你死亡是德国高手来到这里我们晚上喝你早上喝你我们喝啊喝死亡是来自德国的高手他一只眼睛湛蓝他枪里的铅弹击中你身体不差毫厘男子住在房中你金色的发玛格丽特他唆使猎犬扑向我们他送我们一座空中坟茔他与蛇游戏他梦中看到死亡是德国高手来到这里你金色的发玛格丽特你如灰烬一般的发苏拉米特2,用变化的钥匙你用一把变化的钥匙打开房门,缄默的雪花在屋内飘零。
保罗·策兰诗选

保罗·策兰诗选保罗·策兰(1920-1970),德语诗人。
策兰毕生以诗为生存的依托,以诗人的天性对抗历史和遗忘,创造了一种“浓缩了我们所有年期记忆”的作品。
策兰诗歌的突出的艺术特色是简短、艰涩,感觉鲜明,通过语言的破碎性赋予语言以陌生化的独特感。
1952年,其成名作《死亡赋格曲》震撼德国;1960年获德国最高文学奖——毕希纳奖;作品备受海德格尔、伽达默尔、阿多诺、哈贝马斯等著名哲学家和思想家推崇。
保罗·策兰诗选孟明译谁要是你谁要是你,像鸽子日夜飞到暗处取水,那就啄我眼珠,在它亮之前,拔我睫毛上的草,别等它变白,摔那云中的门,趁我还没坠落。
谁要是你,像石竹拿血当钱币,拿死当美酒,那就从我手心吹出玻璃做他的圣杯,用我没说过的话把它涂红,然后用远方的泪石将它击碎。
CORONA秋天从我手里吃叶子:我们是朋友。
我们从坚果里剥出时间教它走路:时间缩回壳里。
镜中是礼拜日,人睡入梦乡,嘴巴吐真言。
我的目光落向爱人的性:我们彼此相望,我们说些黑暗的事,我们相爱如罂粟和记忆,我们睡了像螺壳里的酒,像海,在月亮的血色光芒里。
我们相拥于窗前,路人从街上看我们:是时候了,该让人知道了!是时候了,石头终于要开花了,心跳得不宁了。
是该到时候的时候了。
是时候了。
荒野歌谣阿克拉地方有个黑叶扎成的冠:我曾在那儿掉转黑骑挥剑刺向死神。
我用木碗喝了阿克拉的井灰,我戴着脸甲朝天空的废墟冲杀。
如今阿克拉地方天使死了,主也瞎了,没人替我照应到此安息长眠的人。
月儿,这朵阿克拉的小花,已残:那些戴着锈指环的手,像荆棘开了花。
最后我该躬身一吻,当人们在阿克拉祈祷……真不顶用啊,夜的铠甲,血渗透了胸扣!我本是他们微笑的兄弟,阿克拉的铁基路伯。
如今我喊出这名字,还感到双颊如火。
夜里你的肉体夜里你的肉体因神的激情而青紫:我的嘴在你的双颊摇着烛炬。
斯人何用摇,不曾有人给他唱催眠曲。
满手雪花,我向你走来,却又犹豫不决,就像你眼睛变蓝在时间的圆盘。
策兰诗歌精选

策兰诗歌精选孵化的孵化的壳质太阳群带甲的肺鱼披起蓝色祷衣,沙—奴的海鸥对之首肯,潜伏的灯芯缩回自身。
里昂,弓箭手铁刺,被供养在砖砌的壁龛中:并行的千年期变得陌生,不可征服,追随着你的疾驰的眼,现在,以被骰子掷来的目光,你唤醒身旁的她,她变得沉重,更沉,你也,带着在你之中陌生了的一切,变得陌生,更深,一条弓弦把它的苦痛张在你们之中,那失踪的目标一闪,弓。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孤单的孩子在喉咙里带着虚弱、荒凉的母亲气息,如树——如漆黑的——桤木——被选择,无味。
磁性的蓝磁性的蓝映在嘴里,你抓住一个又一个磁极,夏日雪在峰顶抛洒它自己,很快,那受惊、摇晃的悬挂没于成倍的歌之蜂群。
马普斯伯里路寂静的闪光在你那里,从一个黑女人的脚踵。
在她那边木兰花时刻的半钟在那也在寻找意义的胭红色前,到处寻找——或无处寻找。
整个时间的院子围绕着那嵌入的子弹,毗邻的,颅侧。
猛地一跃,一口合流的空气滞重而斜远。
别再延缓了,你。
数数扁桃数数扁桃,数数过去的苦和使你难忘的一切,把我数进去;当你睁开眼睛而无人看你时,我曾寻觅你的目光,我曾纺过那秘密的线,你的思索之露向坛子滴下去的线,那些坛子,有一句不能打动任何人的心的箴言护住它们。
在那里你才以你自己的名义走路,你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自己,在你沉默的钟楼里钟舌自由摆动,窥伺者就向你撞来,死者也用手臂搂住你,你们三个就一起在暮色中行走。
让我感到苦吧。
把我数进扁桃里去。
花冠秋天从我手里出来吃它的叶子:我们是朋友。
从坚果我们剥出时间,并叫它如何前行:于是时间回到果中。
在镜中是礼拜日,在梦中是一个睡眠的屋,我们的嘴说出真实。
我的眼移落在我爱人的性上:我们互看,我们交换黑暗的词,我们互爱如罂粟及记忆,我们睡去像酒在螺壳里像海,在月亮的血的光线中。
我们在窗边拥抱,人们在街上望我们,是时候了他们知道!是石头竭力开花的时候。
是不安宁的时间心脏跳动,是时间如它所是的时候了。
是时候了。
露水露水。
我与你躺在一起,你,在垃圾堆里,一轮模糊的明月向我们猛掷答案,我们被击碎分散又重新在分散中结合上帝碾碎了面包,面包碾碎了上帝。
保罗策兰诗几首

保罗策兰诗几首Jokeria2012-05-20 15:20:23苍白声部,从深处剥取无言,无物而它们共用一个名字与你同落与你同飞一个世界的疼痛收获——《苍白声部》不要在我的唇上找你的嘴不要在门前等陌生人不要早眼里觅泪水七个夜晚更高了红色朝向红色七颗心脏更深了手在敲击大门七朵玫瑰更迟了夜晚泼溅着泉水——《水晶》安静!我要用刺扎进你的心,既然玫瑰,那朵玫瑰和影子就站在镜子里,流着血它早就流血了,我们混淆了那时我们慢慢饮着酒突然有只杯子从桌上掉下,当啷摔碎了宣告一个黑夜,黑下来比我们还要长久我们用贪婪的嘴喝着喝起来味如胆汁却像葡萄酒一样冒泡——我顺着你眼睛的光线而舌头却喃喃地向我们诉说着甜蜜…… (说着,如今还喃喃说着)安静!刺更深地扎进了你的心它要和玫瑰捆扎在一起。
——《安静!》你曾是我的死亡你,我可以握住当一切从我这里失去的时候——《你曾是》最白的鸽子飞走了:我有权利爱你!轻柔的窗子里摇晃着轻柔的门那棵寂静的树走进了寂静的房间你近在眼前,又仿佛人去楼空。
你从我手里接过那朵花:不是白的,不是红的,不是蓝的——你还是拿了。
从未有过的,也能长留。
——《最白的鸽子》桃花之光踌躇了很快又围着你双颊嬉戏好让我镜子发抖——我在,故我心忧。
信使捎来明亮的石头月亮从银色山谷扒土而出你天鹅绒般的眼睛无人理睬——我知,故我等待。
当那人穿着青衣到来你会给他戴上戒指还给他披上你的绸缎——我看见,故我歌唱。
——《致诗琴》投诉Jokeria(上海)不会说话关注此人4人Jokeria的最新日记······ ( 全部)•复仇•影的告别热门话题······ ( 去话题广场)•我的长假补片计划 354.4万次浏览•我的长假读书计划 539.1万次浏览•秋收记 770.0万次浏览•旅行中的大型失控现场 629.7万次浏览•文学圣地巡礼 203.2万次浏览•豆瓣VLOG大赛·中国旅行地图 237.3万次浏览•2021年手帐计划 1.9万次浏览•我镜头下的假期家宴 7.2万次浏览•> 我被邀请参与的话题(1)。
策兰诗选

策兰(Paul Celan)诗选保罗·策兰(Paul Celan,1920—1970),生于一个讲德语的犹太家庭,父母死于纳粹集中营,策兰本人历尽磨难,于1948年定居巴黎。
策兰以《死亡赋格》一诗震动战后德语诗坛,之后出版多部诗集,达到令人瞩目的艺术高度,成为继里尔克之后最有影响的德语诗人。
保罗·策兰(Paul Celan),二十世纪下半叶以来在世界范围内产生最重要、深刻影响的德语诗人。
1920年策兰出生在泽诺维奇(原属奥匈帝国,帝国瓦解后归属罗马尼亚,今属乌克兰),跟他的前辈卡夫卡、茨威格一样,身上也流淌着犹太人的血液。
1938年11月9日,他动身去法国上医学预科,火车经柏林时,正赶上纳粹对犹太人的第一次大屠杀。
1942年,策兰的父母被驱逐到纳粹集中营,并相继惨死在那里。
策兰在朋友的掩护下幸免于难,后被强征为苦力修筑公路,历尽磨难。
战后,策兰才得以回到已成废墟的故乡。
从1945年4月到1947年12月,策兰在布加勒斯特住了将近两年,从事翻译和写作。
他开始以Ancel为笔名,后来又将其音节前后颠倒,以Celan(策兰)作为他本人的名字,这在拉丁文里的意思是“隐藏或保密了什么”。
而这一改动是决定性的:此后不仅他的身世,他的以“晦涩”著称的诗、他的悲剧性的内心、甚至还有他的死,都将被置于这个痛苦而又扑朔迷离的背景下。
1958年年初,策兰获得不莱梅文学奖;1960年,他又获得了德语文学大奖——毕希纳奖。
1970年4月,他跳入巴黎的塞纳河自杀。
流亡美国的犹太-德国哲学家阿多诺认为:“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也是不可能的”。
策兰1945年发表的《死亡赋格曲》一诗以对纳粹邪恶本质的强力控诉和深刻独创的艺术力量震动了战后德语诗坛,后收入1948年出版的诗集《骨灰罐里倒出来的沙》。
《死亡赋格曲》在德国几乎家喻户晓,成为“废墟文学”的象征。
阿多诺终于收回他的那句格言:“长期受苦更有权表达,就象被折磨者要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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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策兰诗选二十首(李贻琼译)
保罗·策兰(1920-1970),生于一个讲德语的犹太家庭,
父母死于纳粹集中营,策兰本人历尽磨难,于1948年定居
巴黎。
策兰以《死亡赋格》一诗震动战后德语诗坛,之后出版多部诗集,达到令人瞩目的艺术高度,成为继里尔克之后最有影响的德语诗人。
杨树杨树,你白色的叶子张望黑暗。
我母亲的头发永远不会泛白。
蒲公英,乌克兰如此碧绿。
我金发的母亲没有
回家。
雨云,是你在井边迟疑?我轻柔的母亲为每个人
哭泣。
圆星星,你缠满金色饰带。
我母亲的心被铅弹击伤。
橡木门,谁将你从门轴上取下?我温柔的母亲她回
不来。
坛中沙遗忘之屋泛着霉绿。
风吹动的每一扇门前
你那被斩首的吟游诗人变蓝。
他为你敲起青苔和苦涩阴毛
做的鼓,用溃烂的脚趾在沙中画你的眉毛。
他画出的眉更长,他画出你唇的红。
你这里装满坛子,把自己的心吃下。
你的发在海上你的发也和金刺柏一起漂浮在大海。
它随之变白,我将它染成石头蓝:那城市的色彩,我曾在此拖着
脚步向南…… 他们用绳索捆我,每根绳上绑一只帆船浓雾弥漫的嘴对我吐着口水唱道:“唉,来呀,到海上来!” 我
是一只小舟为自己画出紫红船帆,鼓满了风在他们入睡前
扬帆出海。
我本应为你将卷发染红,但我却爱它石头蓝:啊,
城市的眼睛,我跌入你我拖着脚步向南!你的发与金刺柏一起也漂浮在大海。
客夜还早,他来你这里投宿,与黑暗互致问候。
白昼还早,他醒来临行前将睡眠点燃,脚步声响彻他的睡眠:你听他跨越远方的声音,将灵魂扔到那里。
词语之夜词语之夜――寂静中的寻脉人!一步又一步,第三步,他的足迹不会抹去你的影子:时间的伤痕开启, 将土地置于血泊之下―― 词语之夜的猛犬,在你体内横冲直撞:欢庆更狂野的渴,更狂野的饥…… 最后一只月亮赶来帮忙:将一根银棒骨――裸露如你来时之路―― 扔进狗群,而你依然不能得救:你唤醒的那束光,泛着泡沫临近,漂浮着一只水果,你曾在多年前啃啮。
时间之眼这是时间之眼:它在七色眉下乜斜。
眼睑被火焰冲洗,眼泪是雾气。
盲目之星飞临在更热的睫毛上融化:它在世界温暖,死者发芽开花。
纪念心当被无花果养育,时光在其中记起死者的杏仁眼。
被无花果养育。
峭壁,在大海的烟云中隐约,触礁的额头,危岩姐妹。
放牧之云的羊毛环绕你的白发滋生。
下面带回家,带入遗忘,我们迟缓的眼睛那与客一席谈。
带回家,一个接一个音节,散落于昼盲的骰子玩家的大手,醒来时伸向它们。
我多余的话:积于你缄默的外衣那小小的水晶。
线状太阳线状的太阳照在灰黑的荒原之上。
一棵树般高的思想奏出光之音:在人类的彼岸依然应有歌声回响。
你可以你尽
可以放心用雪来款待我:只要我和桑树肩并肩走过夏季,喊出它最稚嫩的叶子。
在河里我在未来之北的河里撒网,你用石头写就的影子踌躇地使它更加沉重一片叶子一
片叶子,无树的给布莱希特:这是什么时代?一席谈话,几乎就是一场罪行,只因它涵盖了那么多言语。
独自独自一人,我把灰烬之花放进溢满成熟黑色的瓶子。
姐妹的嘴,你说出一个词,它的生命在窗前继续,我的梦境,无声地在我身上攀爬、上升。
我站在凋谢时刻的花簇中为
一只晚来的鸟省却一滴松脂:它鲜红的羽毛上带着雪片; 衔着小冰粒穿过夏季。
走进雾笛嘴在隐匿的镜中,膝盖在
自大的石柱前,手握格栅:将黑暗奉上,说出我的名字,引领我前往。
迟来的面庞那一度光顾我们却未被思想触及之物,在也将我改变的夜晚之间,独自走到你迟来的面庞前。
曾为我们数时间的曾为我们数时间的,还在数着。
你说,他是在数什么?他数啊数。
天不会更凉,不会更黑夜,不会更潮湿。
只是,那曾帮我们聆听的:此时,只为它自己聆听。
花石头。
空中的石头,我曾跟随它。
你的眼,石头一样瞎。
我们是手,将黑暗舀光,找到那个攀上夏天的词:花。
花――盲者之词。
你我的眼:肩负汲水的重任。
生长在翻阅一堵堵心墙时加入。
还有一个类似的词,铁锤在旷野挥舞。
也在今晚因为雪也落在太阳穿梭游弋的大海,你带进城里那篮筐里的雪
才开得茂盛。
沙你要定了它,因为家里最后的玫瑰也想在今晚被吃掉从潺潺流淌的时刻。
双重意象让你的眼是小屋之烛,目光是烛芯,让我盲到,将它点亮。
不, 让我们换一番景象。
走到房前,给你布满花斑的梦套上鞍,让它的蹄子,对着你从我灵魂的山脊吹落的雪说话伴侣死者双双结伴而游,结伴而游,美酒环绕身躯流过。
他们将你浇灌的琼浆之中,死者双双结伴而游。
他们结发成席,云雨交合。
你再次扔你的骰子潜入其中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