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_柳如是别传_中陈寅恪的文学思想
大史家陈寅恪,晚年为何写《柳如是别传》,干嘛专为一妓女立传?

大史家陈寅恪,晚年为何写《柳如是别传》,干嘛专为一妓女立传?王国维为何颐和园自沉,与陈寅恪何以会写《柳如是别传》,可以说是20世纪中国文史学界两大谜团。
陈寅恪,1890—1969,字鹤寿,江西修水人尤其是陈寅恪的这段晚年公案,更牵动人心,也更让人猜疑。
现代中国的头号史学家,垂老之年,竟然焚膏继晷专为一无关中国历史大痛痒的妓女立传,怎么说都是一件反常之事。
要知道,陈寅恪这人,是余英时所说的“学术史中心人物”,从他“出道”到生命终结,一直都是当时那个时代最受瞩目的学者,主角光环基本伴随着民国始终(1949)。
正如当时的学界大佬傅斯年推诚至予的月旦评,“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陈氏是可以推倒一世的学林豪杰。
他的同时代的学者同行,对他寄望最殷,几乎都毫不怀疑,以这个人的才华和学识,完全可以超越钱大昕、赵翼等人的境地,“成效当较乾嘉诸老更上一层”,再创辉煌,写出经天纬地足以流芳百世的著作来。
结果,一代大师,贡献出来的压卷之作,竟然是一部妓女之传,基本是让当时所有人错愕的。
《柳如是别传》,1953年属草、1963年竣稿,为陈寅恪封刀之作何以会如此诡异,中国学者在这件事情上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也写出了连篇累牍的研究文字,试图去破解这两个历史迷思。
但至今,也始终莫衷一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遂成为永远的“悬案”。
我们现在所能揣测的是,为柳如是作传,不仅世人不能理解,可能也是超出陈寅恪本人正常的的写作计划的。
早年,陈寅恪的治学用心,按他给《学衡杂志》投书时的记述,是要用西方科学之方法,开展中文和藏文的比较研习,并对佛教经典的误读作出勘正。
为此他到处留学,也遍学诸多外语,就是为此作储备。
留学国外诸大学,不要学位,专意读书之时回国以后,因为资料的缺乏,他逐渐放弃这一学术方向,加上家国危亡的刺激、文化沦灭的隐忧,遂有了写一部中国通史的抱负。
可以说,《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等作,都是这一理想的操练。
书名称之为“稿”,固然是谦虚,可也确实只是他小打小闹的准备。
陈寅恪的史学思想及评价

• 陈寅恪先生治史,颇重知人论世,尤注意 历史人物与其生存环境的关系。陈寅恪认 为,当评论古人学说时,首先要了解此学 说产生的环境背景,“盖古人著书立说, 皆有所为而发。故其所处之环境,所受之 背景,非完全明了,则其学说不易评论”
• 同时,要与古人处于同一境界,理解其立说之 苦心孤诣,研究古人思想,应具“了解之同 情”,才能评价其学说之得失是非;准确地评 价历史人物,还必须重视其所处的时代背景。 陈寅恪反对按照自己所处的时代背景,所处的 社会环境,所懂的知识和思想去推测解释古人 的意志,去苛求古人,这样只会离历史的真相 越来越远。他自己以“贤愚”作为评价历史人 物的一个标准。他不囿旧见、实事求是地评价 历史人物,从而对历史人物作“神游冥想”式 的“真了解”。
• 1.融贯中西 • 2.重视考据比较之法 • 3.倡导诗文证史
1.融贯中西
• 独特的生活经历使陈寅格先生的学术研究 实现了中西文化的有机结合。一方面, 由于 自幼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加上家学渊 源的影响, 他有着深厚的国学素养, 中国传 统史学的优点在他的史学研究中得到了淋 漓尽致的发挥。
• 另一方面, 留学欧美、游历日本的丰富经历, 又使他得以汲取西方近代史学的养分, 一些 卓有成效的西方史学理论和方法为他的学 术研究增添了新的特色。他曾经称自己 “ 平生为不古不今之学, 思想囿于咸丰、同 治之世, 议论近乎曾湘乡、张南皮之间” 价, 这句自谦之语恰恰形象地说明了他融贯中 西的治学特点。他不拘泥于曾国藩式对封 建文化的因循守旧, 又不等同于张之洞式简 单的西学中用, 而是强调在坚持传统文化中 有益成份的同时, 吸取西学的优点, 以达到 中西文化的和谐交融。
• 2. 重视考据比较之法。
• 浸濡着国学传统的陈寅恪先生, 深得乾嘉考 据学派的精髓, 对音韵、训话、校勘、辨伪 等方法运用自如, 但他并不囿于旧学的束缚, 既重视穷究义理的宋学, 又吸收了西方历史 语言考据学派的代表“ 兰克学派” 的成果, 因而, 其考据比较之学比乾嘉旧学更进一层。
陈寅恪与《柳如是别传》

陈寅恪与《柳如是别传》《柳如是别传》一书为陈寅恪晚年最后一部大部头著作。
写作时间是1953年到1963年,在这前后,各种运动频繁,知识分子思想改造、反右和后面的十年浩劫,陈寅恪是受冲击比较大的学者之一,他甚至决定不再授课,并且在这期间通过汪篯笔录,陈述了著名的《对科学院的答复》,其中观点不但在当时令人震惊,即便放到今天也一样震撼。
当时的形势是,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旧学眼看着就要彻底废弃。
虽然这不能全归因于当时的一二十年。
实际上,从晚清各种革命到新文化运动,旧学就越来越“不受待见”,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尽管一直被否定,完全断绝似乎还是不可能,且民国学者确实在学术上探索着一条融合中西的新路。
只是在陈寅恪撰写《柳如是别传》前夕,形势没有这么乐观。
而对传统学术有着深刻理解的陈寅恪想到的更远。
他面临的问题不是留在大陆还是前往香港或台湾,也不是哪家哪姓的天下某某个人的得失。
他的关注是如何让自己深信不疑的传统学术续命并流传。
这是《柳如是别传》的大背景,也是陈寅恪的寄意所在。
旧文化怎么保存,并能在未来复活复兴?以陈寅恪最后留下来的著作看,最关键的就是十个字,“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这十个字为什么重要?为什么成了其学术精华的提练?这要从1927年的王国维(静安)之死说起。
相对南冠泣数行1927年6月2日(阴历五月初三),王国维十分平静地投于颐和园昆明湖自尽。
他在遗书中交待,“书籍可托陈、吴二先生处理。
家人自有料理,必不至不能南归。
我虽无财产分文遗汝等,然苟能谨慎勤俭,亦必不致饿死也。
”此遗书写得冷漠又饱含情愫,只有绝望到极点才会如此简单明了交待后事。
遗书中所提到的“陈、吴”,陈就是陈寅恪,吴是指吴宓(雨僧)。
可见王国维对陈、吴的信任,以及与他们的关系。
而这三个人可能是当时清华国学院最有精神共鸣的三人。
此前,王国维和陈寅恪之所以答应到清华国学院授课讲学,正是吴宓的功劳和推动。
当初西装革履的吴宓去请著名遗老王国维,王国维内心迟疑,他觉得如此西化的年轻人与自己道不相同,并不打算就聘。
陈寅恪: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陈寅恪:独⽴之精神,⾃由之思想最开始知道陈寅恪,是很⼩的时候读⼀篇⽂章,说他很多作品在战乱中遗失,留下来的根本不能与他本⾝学术⽔平共论。
但这些作品的遗失,未必没有他⾃⼰性格的原因。
⽽后作者⼜分析了若⼲云云。
因此对他略有些了印象,但也提不上太深。
后来读⾼中,慢慢开始涉猎历史学术作品,兴趣是在宗教和中古史。
所以陈寅恪这个名字,渐渐地看得多了。
⼜去找他的传记,作品来读。
说来惭愧,他的很多作品我⾄今未曾读完过。
当初在图书馆看到厚厚三本柳如是别传,借回来第⼀本,终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读完。
所以要说多么了解陈寅恪的学术思想,那是妄⾔。
但我想并不妨碍我对他的喜爱,为他的时运不济,命途多⾇。
为他的⽂章憎命达,为他昔年曾经经历的种种。
最重要的,为他所谓的,独⽴之精神,⾃由之思想。
⽽《寂寞陈寅恪》这本书,读完是可以让⼈感觉惊艳的。
⽂字其实并不特别,只因了陈寅恪这个⼈,这本书便特别起来了。
曾经看《狂⼈刘⽂典》,说刘⽂典⼀⽣狂傲,⼏乎不把别⼈放在眼⾥,唯独对陈寅恪,也是恭敬推崇。
可见陈寅恪⼈格魅⼒之⼤。
对于世⼈来说,识得陈寅恪,⼤多因为他为王国维写的纪念碑——“惟此独⽴之精神,⾃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同久,共三光⽽永光”。
当时中华⽂明正处在⼀个变⾰的阶段,究竟是维持古旧⽂化好,亦或是引进西⽅⽂明更好,当时学者们争论不休。
或者对于我们这些后⼈,可以理直⽓壮地选取⼀个中庸态度,以为两者的结合更加完美——亦不排除仍有坚定地单边分⼦存在——但那也只是站在后来者的⾓度来评价这份结合罢了。
对于那个时候的⼈们,⾯对全新的舶来⽂化,已经落后的传统⽂化,到底应该何以取舍?全盘接受?全盘否定?当⼀个群体陷⼊未知的恐慌与迷茫时,这种偏激的全盘论避⽆可避。
然⽽陈寅恪毕竟和旁⼈是不同的——他提出了要将中西⽂化思想结合起来的观点,这是⼗分可贵的。
⼀⽅⾯摒弃了落后于时代的传统,⼜不失其精髓;另⼀⽅⾯接受了⾛在时代前沿的西⽅思想,却⼜不取其糟粕。
略谈《柳如是别传》中陈寅恪的文学思想

亦 可证 明 , 者 也并 不 打 算 把 它 当成 一 部 纯 史 书来 作
写 , 无疑更 说 明 了本 书 的文学 性 。 这
2 实 录精 神
《 柳如是别传》 出的表现 出对 司马迁《 突 史记》 “ 录” 实 精神 的继 承 。 对 于 《 记 》的 “ 录 ” 神 , 史 实 精
第2 0卷
第 3期
长
春
大
学
学
报
Vo . 0 No 3 12 .
21 00年 3月
J OURN AL OF CHANG CHUN UNI VER I Y 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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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 谈《 如是 别传》 柳 中陈寅恪的文学思想
廖 雯玲
(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 与传播学院 , 上海 20 3 ) 0 24 摘 要 :k A 文学角度 解读文史大作《 柳如 是别 传》 认 为其 众体 兼备 , , 亦文 亦史, 刻体现 了传 记文 学 的“ 深 实录” 精
应有 深 刻 的体 认 , 作 中也 时 时 以 “ 录 ” 求 自 写 实 要
己。
一
方面 , 整部 作 品建 立 在 对诗 词 、 志 、 方 笔记 等
历 史 资 料 的 笺 释 考 证 基 础 上 。另 一 方 面 , 者 以 作 “ 虚美 、 隐 恶 ” 写 作 态 度 , 论 是 对 其 反 复 赞 不 不 的 无 叹 的柳 如是 , 还是 对史 有恶评 的阮大 铖等 , 都能保 持
绝艺_8 2 的。至 于 圆海 与东 林 党 人 之 间 的一 段 恩 怨 , _ 作 者也 以客观 的眼光予 以评 价 , : 云
但 东林 少年 似 亦持 之 太 急 , 绝其 悔 改 自 杜
陈寅恪为何要写《柳如是别传》

陈寅恪为何要写《柳如是别传》在近⼏年的“陈热”中,很多学者,尤其海外的学者认为《柳如是别传》是陈寅恪先⽣晚年发泄愤懑情怀之作。
这样的观点是⾮常狭隘和不客观的。
其实早在1954年,陈寅恪先⽣就开始动笔写柳如是,这部85万字的巨著⽤了10年时间写成,对于⼀个双⽬失明的⽼⼈⽽⾔,其中的艰⾟可想⽽知。
针对海外学者偏激的观点,中⼭⼤学的蔡鸿⽣教授这样说:“我完全相信,晚年陈寅恪‘著书唯剩颂红妆’,并⾮孤鸿落照,意味着从政治史和制度史的前沿作出⽆可奈何的退却。
事实上,‘推寻衰柳枯兰意,刻画残⼭剩⽔痕’,正是源⾃陈寅恪先⽣的⽂化使命感。
”蔡⽼师解释说,陈寅恪先⽣在⾃述《柳如是别传》⼀书的创作原由时,曾这样说过:“今上距钱柳作诗时已三百年,典籍多已禁毁亡佚,虽欲详究,恐终多讹脱。
若⼜不及今⽇为之,则后来之难,或有更甚于今⽇者,此寅恪所以明知此类著作之不能完善,⽽不得不仍勉⼒为之也。
”由此,蔡⽼师认为,洋洋80万字的《柳如是别传》,正是陈先⽣在卧榻沉思中追寻那种他唯恐失落的民族精神,⾃觉地承担起华夏⽂化的托命,决不可与⾃娱式的“⽂儒⽼病销愁送⽇之具”等量齐观。
陈先⽣曾有诗⽈“欲将⼼事寄闲⾔”,作为⾃⼰的⼀部“⼼史”之作,《柳如是别传》其实是在“世变”中写“世变”,把⾝世感与历史感揉成⼀团,浓缩着陈先⽣的⼈⽣哲学。
从根本上说,在这部“怒骂嬉笑”的书中,带有哲理性的头等⼤事,就是以⽓节为核⼼的⽣死观。
姜伯勤教授则从学术史的⾓度阐述了他对《柳如是别传》的观点。
他告诉记者说,作为陈先⽣著作中的压卷之作,《柳如是别传》绝对不是陈先⽣灵机⼀动之作,更不是先⽣发泄愤懑⼼怀之具。
事实上,柳如是研究是20世纪前20年即清亡民国之初最前沿的课题。
与陈先⽣同时代的⼤学者都在关注着这⼀课题研究的进展情况。
王国维先⽣就曾在当时的《盛京时报》上发表过⽂章,提到了明清禁书中的柳如是。
罗振⽟也在其著作中提到了柳如是的研究。
在这种学术潮流中,陈寅恪先⽣参与其中也是必然。
陈寅恪柳如是别传读后感

陈寅恪柳如是别传读后感朋友!今天咱聊聊《陈寅恪柳如是别传》,我这心情可复杂啦,就像第一次吃到那香甜的水蜜桃。
对我来说,这书可不仅仅是纸上的文字,更像是唤起了我对历史的那些好奇和想象。
我记得第一次看到这本书,那沉甸甸的分量直击我心。
翻开第一页,我就被陈寅恪这文笔吸引住了。
讲述柳如是的故事,他那手法真是绝了。
说实话,柳如是在我脑子里简直成了活生生的人物,我开始想象她那风情万种的样子,还有她和钱谦益那些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纠葛。
嘿,你说,这生活是不是比戏剧还精彩?说起来,陈寅恪先生研究柳如是,那可真是下了大功夫。
老陈头可不像我们这般浮躁,抓到个历史人物就开始天花乱坠地编。
他是真正下了考据的功夫,把那些个史料翻了个底儿朝天,就像农夫翻土一样,细致耐心。
我有时候就在想,若我能有老陈头那两下子,哼,写个啥也妥妥的。
可别说,这柳如是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她那种才情和胆识,实在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在历史洪流中走过来,就像那果园里的水蜜桃,经历风吹雨打,却依然香甜动人。
每次读到她的故事,我总会不自觉地有些感叹:在那样一个时代,能活得如此潇洒,真是个传奇女子。
你要是让我形容这本书,我就觉得它像是一场历史与文学的盛宴。
那些故事既绚丽又苍凉,像是水蜜桃的汁水一样,甜中带酸。
再说这本书呀,还真得慢慢读,细细品。
就像吃水蜜桃,不能急,也不能随便啃一口就走。
我读完这书啊,心里总有那么股淡淡的惆怅。
就好像朋友之间,聊到一半忽然分开了。
我想,是不是人一旦与历史有了挂钩,就变得特别有分量呢?哎,我还真希望身边也有个像老陈头这样的学者,能一起侃侃历史,聊聊那些不朽的传说。
不管怎么说,这书让我好像和柳如是还有陈寅恪都来了一次时空旅行。
这是一份独特的体验,就像享受了一份大自然的馈赠似的。
朋友,不知道你对这本书有没有啥有趣的想法呀?咱们可以好好唠唠!。
刍议陈寅恪“文史互证”思想与方法研究

刍议陈寅恪“文史互证”思想与方法研究作者:赵玫来源:《环球人文地理·评论版》2015年第06期摘要:陈寅恪先生是学贯中西通今博古的文史哲大师,其“文史互证”的研究思想和研究方法在我国的文史哲研究领域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
本文基于此从紧密联系现实、文史完美结合以及勇于突破创新等方面对陈寅恪“文史互证”思想与方法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研究,希望对于研究陈寅恪先生的“文史互证”思想与方法有所帮助。
关键词:陈寅恪;“文史互证”;研究陈寅恪先生是我国历史上文史哲兼通的奇才,他一生致力于追求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在文史哲研究领域建树颇丰。
陈寅恪先生早年在清华大学担任导师之时便被成为“教授中的教授”,被誉为是“全中国最博学的人”[1]。
陈寅恪先生提出的“文史互证”的研究思想和研究方法,在我国的文史哲研究领域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为后人研究文史哲提供了一种良好的理念和有效的方法[2]。
为了进一步探析陈寅恪的“文史互证”的思想内涵,本文认为可以从紧密联系现实、文史完美结合以及勇于突破创新等具体的角度来进行分析和研究。
一、紧密联系现实文史研究常常被视为独坐书斋、远离现实的枯燥研究,尤其是和经济学、管理学、金融学等热门学科相比,文史研究看起来好像和现实生活无关,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陈寅恪在文史研究的选题方面看上去似乎有些偏远,《读东城老父传》、《柳如是别传》以及《论李栖筠赵徒卫事》等题目都是相对比较陌生的。
但是其特殊之处恰恰体现在此处。
就拿《柳如是别传》来说,虽然柳如是远离当时的社会生活,但是陈寅恪看到了柳如是这一奇女子身上所流露出来的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通过《柳如是别传》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一种激励和引导,唤起人们内心深处对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的追求。
总体来看,陈寅恪在文史研究的选题方面看似偏远,实则和当下的社会紧密相连,所有的文史著作皆旨在关怀国家的命运和社会的发展。
紧密联系现实,追求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正是陈寅恪的“文史互证”的精华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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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卷 第3期长 春 大 学 学 报V o l .20 N o .3 2010年3月J O U R N A LO FC H A N G C H U N U N I V E R S I T YM a r .2010 收稿日期:2009-11-08作者简介:廖雯玲(1984-),女,湖南邵阳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明清文学研究。
略谈《柳如是别传》中陈寅恪的文学思想廖雯玲(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200234)摘 要:从文学角度解读文史大作《柳如是别传》,认为其众体兼备,亦文亦史,深刻体现了传记文学的“实录”精神。
同时,作者既采用了“知人论世”和“以意逆志”等传统释诗方法,又深入人物内部世界进行心理分析,研究了与柳如是相关的诗人词客,特别是对柳如是诗词创作阶段与特点的梳理分析,为后人继续开展相关工作打下了基础。
关键词:《柳如是别传》;文体;实录;阐释方法;诗词研究中图分类号:I 207.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3907(2010)03-0061-03 《柳如是别传》(以下简称《别传》)是陈寅恪先生晚年在目盲足膑的情况下,历时十年而成的一部呕心沥血之作。
对于这部文史巨著,学者们大多从史学等角度进行研究,而针对其文学角度的研究一般和史学融合在一起。
本文试图从文学角度对蕴含其中的陈寅恪的文学思想进行部分挖掘。
1 文体:亦文亦史,众体兼备据《辞海》,传记一般分为两大类,一以记述翔实的史事为主,一以史实为根据,多用形象化描写。
前者更大程度地倾向史书,后者带有更多的文学色彩,《柳如是别传》则介于二者之间。
一方面,《柳如是别传》具有史书价值。
它以柳如是为中心,概述了明末清初的社会、经济、文化、政治等各方面,以及当此之际与柳如是有关的各种人的种种际遇。
其中,着重叙述了柳如是与陈子龙等云间胜流的交往以及钱柳姻缘、复明运动。
作者通过对人物作品的大量笺证考释来记叙,同时又搜检各种方志笔记等史料,博考慎取,因此,它较传统意义上的史传,少了故事性的叙事和描写,多了学术上的考据,相对来说更具史料学术价值。
另一方面,作品中充满了诗词歌赋及对它们的析赏,具有文学批评的性质。
由于传主及相关人物是诗人词客,这也给作品打上了作家研究的印迹。
更兼陈寅恪在释诗赏析中,又深入人物心灵,刻画了天崩地坼时代人与人、人与政治、人与文化的深刻冲突,并抒一己之叹,在兴之所致时,还以情付诗;更重要的是,作品突出展现了柳如是独立不屈的个性,出类拔萃的才情,不同于流俗的气节和勇气,读之但觉300多年前的这个历史生命是如此鲜活,让人心神飞动,这就使整部书不再是完全意义上的史书,而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一部文学作品。
此书的另一文体特点是众体兼备。
刘梦溪曾称《柳如是别传》“可以说是熔史才、诗笔、议论于一炉的文备众体的典范”[1]。
陈寅恪在书后的偈语中说道:“忽庄忽谐,亦文亦史。
述事言情,悯生悲死。
”亦可证明,作者也并不打算把它当成一部纯史书来写,这无疑更说明了本书的文学性。
2 实录精神《柳如是别传》突出的表现出对司马迁《史记》“实录”精神的继承。
对于《史记》的“实录”精神,班固《汉书·司马迁传赞》概括描述为:“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
”陈寅恪作为“四大史家”之一,对史学老祖宗司马迁的这种精神应有深刻的体认,写作中也时时以“实录”要求自己。
一方面,整部作品建立在对诗词、方志、笔记等历史资料的笺释考证基础上。
另一方面,作者以“不虚美、不隐恶”的写作态度,无论是对其反复赞叹的柳如是,还是对史有恶评的阮大铖等,都能保持自己的理性判断。
对阮大铖,作者一方面肯定“圆海人品,史有评价”而不多论,同时又颇喜他的《咏怀堂集》,认为“是有明一代诗什之佼佼者”,肯定其文学修养,赞誉《燕子笺》、《春灯谜》二曲为当时之绝艺[2]859。
至于圆海与东林党人之间的一段恩怨,作者也以客观的眼光予以评价,云: 但东林少年似亦持之太急,杜绝其悔改自新之路,竟以“防乱”为言,遂酿成仇怨报复之举动,国事大局益不可收拾矣。
夫天启乱政,应以朱由校魏忠贤为魁首,集之不过趋势群小中之一人。
揆以分别之主附,轻重定罪之律,阮氏之罪当从末减。
[2]860作者面对这些品性有许多污点的人,不是一笔抹倒,而是以事实为依据,既批评其缺点过失,又能看到其他方面的优点,且能平和地对当时之事持客观的态度。
确可谓“实录”。
陈寅恪虽然对柳如是倾注了自己的喜怒哀乐,但在论述其事迹时,又能跳出局外。
如在指出柳如是对钱谦益的《合欢诗》与《催妆词》并无唱和时分析道: 盖若作欢娱之语,则有负于故友。
若发悲苦之音,又无礼于新知。
以前后一人之身,而和此啼笑两难之什,吮毫濡墨,实有不知从何说起之感。
如仅以不和为藏拙,则于其用心之苦,处境之艰,似犹有未能尽悉者矣。
由此言之,河东君之不和两题,其故傥在斯欤?[2]662在深入柳氏心灵,体会其深刻的矛盾和痛苦,几达于共喜怒之境时,尚能作出如此入情入理的分析,直言无讳,可见用心之良苦。
3 释诗方法:“知人论世”、“以意逆志”与“同情之了解” 概括而言,陈寅恪在这里运用了“知人论世”、“以意逆志”与“同情之了解”相结合的阐释方法。
“知人论世”和“以意逆志”都源于《孟子》,前者讲的是把古人及其作品作为朋友来对待,作深入的理解与对话,寻求自己认同的意义;后者讲的是理解诗歌含义的方法,即是用自己的见解去揣测诗人的见解。
人们通常把二者放在一起讨论,认为其构成了孟子对古人及文化遗产的一种完整态度[3]。
二者结合在一起,则与陈寅恪提出的“同情之了解”颇为相近: 所谓真了解者,必神达冥想与立说之古人,处于同一境界,而对于其持论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表一种之同情,始能批评其学说之是非得失,而无隔阂肤廓之论。
[4]可见,若把“同情之了解”分为三个层次,“知人论世”与“以意逆志”可处下二层,为考释赏析,第三个层次则为作者的心理分析与议论。
事实上,三者又不可截然而分,而是互相交融。
如对《金明池·咏寒柳》的阐释,陈寅恪认为此词是“因卧子《上巳行》之语意而作”,并通过当时相关材料析证此词所作之时间,分析指出柳氏此词是受卧子影响,乃和秦观金明池之作,因此与秦观词同一韵。
这些背景阐释,实是“知人论世”的运用。
接着,陈寅恪通过逐一考索笺释词中各处古典今事,对柳如是在词中欲表现的情思,作出合乎情理的解释,即以“知人论世”与“以意逆志”之法,使柳如是于词中所创建的意义空间得到了新生。
随后又进一步细论“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几句,认为是“当昔年与几社胜流交好之时,陈宋李诸人为己身所作春闺风雨之艳词遂成今日飘零秋柳之预兆,”所以才“暗伤如许”。
可见作者这时已深入人物心灵,故又发出深表同情之感慨:“`酿成'者,事理所必致之意,实悲剧中主人翁结局之原则。
”认为河东君之身世飘零,与《红楼梦》“悲剧中主人翁结局之原则”一样,实为一大悲剧,发为同情之叹,此即达到“了解”后之“同情”[2]341-347。
4 柳如是诗词研究通观全书,我们认为,陈寅恪对柳如是诗歌创作的描述大致分三个阶段。
早期创作,约从崇祯五年到崇祯八年,受陈子龙影响,明显带有云间色彩。
云间派承后七子诗学主张,“文必秦汉,诗必盛唐”。
检柳如是《戊寅草》,可发现里面大部分作品师承汉魏盛唐。
还有大量的仿拟汉魏六朝的作品,陈寅恪指出:其措辞用典,多出于《文选》。
可见,柳如是此时的诗歌创作,于风格、用典上皆深合云间派论诗之旨。
陈寅恪引卧子《戊寅草序》说:“乃今柳子之诗,抑何其凌清而涧远,宏达而微恣欤?……不谋而与我辈之诗竟深有合者,是岂非难哉?”[2]114第二阶段约从崇祯九年到崇祯十三年,柳如是脱离云间诸子后,随着交游的扩大,创作开始突破云间藩篱。
最重要的是两次嘉定之游:她受程嘉燧、唐时升、李流芳、娄坚等四老影响,视界拓宽,诗风开始发生变化。
陈寅恪通过考证指出,柳如是在此时期创作的《金明池·咏寒柳》中,“东风”“梅魂”之语是化用东坡七律诗“长与东风约今日,暗香先返玉梅魂”两句而来,实已突破云间论诗范围,认为:“河东君自两游嘉定与程孟阳唐叔达李茂初辈往来以后,始知诗学别有意境,并间接得见牧斋论诗之文字,遂渐受钱程一派之熏染,而脱去几社深恶宋诗之成见耶?”[2]345第三阶段多是与钱谦益的唱和之作,逐渐脱离了云间论诗习见,诗风蕴藉沉稳,清雅自然,熏染上钱程诗论色彩。
试举其初访牧翁半野堂之作以窥一62长 春 大 学 学 报 第20卷斑: 声名真似汉扶风,妙理玄规更不同。
一室茶香开淡黯,千行墨妙破冥濛。
竺西瓶拂因缘在,江左风流物论雄。
今日潬潬诚御李,东山葱岭莫辞从。
陈寅恪认为,该诗遣词庄雅,用典适切,“其意境已骎骎进入北宋诸贤之范围,固非同时复社几社胜流所能望见,即牧斋松圆与之诗相角逐,而竞短长,似仍有苏子瞻所谓`汗流籍湜走且僵'之苦”[2]530。
评价之高,实出于当时文宗钱谦益之上。
河东君归牧斋后,创作减少,但在与牧斋的朝夕相处中,耳熏目染,诗艺更为成熟。
《虞初新志》“柳夫人小传”条,云:“宗伯气骨苍峻,虬松百尺,柳未能到。
柳幽艳秀发,如芙蓉秋水,自然娟媚,宗伯公时亦逊之。
”[2]667对此描述,陈寅恪颇为赞同。
通读《别传》,我们可发现柳如是词的创作主要集中在崇祯十三年之前,多收于《戊寅草》中。
其词作和诗歌不同,一直在云间派影响下。
盖因脱离云间后,所交之人皆不善为词,虽亦间有所作,也是因卧子而发,并未脱前期轨辙。
至归于牧斋后,则鲜有词作了。
云间词虽崛起于明季,在明代词坛颇有创新,然而也没有摆脱明词似曲的旧习,柳如是也如此。
陈寅恪指出:“今日所见河东君诸词,除《金明池·咏寒柳》数阕外,其他诸词颇多有似曲者。
”然而他认为:“此点恐于河东君之长于度曲有关。
当时松江地域施子野辈以度曲著称,河东君居此地域,自不免为其风气所熏习也。
”[2]224这种知人论世的解释,给我们认识柳如是词风的形成打开了又一扇窗。
柳如是词作中,陈寅恪最欣赏的当是《金明池·咏寒柳》,故才会分别以之命名自己的书斋与文集。
事实上确是如此。
纵观全书,此词出现的次数最多,有学者就认为它是叙述的“主心骨”[5]。
陈寅恪在文中也有相关论说:“河东君学问嬗蜕、身世变迁之痕迹,即可于金明池一阕约略窥见。
”并认为此词为晚明词坛最佳者,“当日胜流均不敢与抗手”[2]547。
5 小 结仔细分析《柳如是别传》,实可发掘出更多先生的文学思想。
比如他对钱谦益、陈子龙、程孟阳等诗人的研究,他的更为深入的诗学观点,他在文本阐释时对诗词材料虚与实的处理等不一而足,限于篇幅,仅能就其一二谈之。
当然,他的这些文学思想是与其史学水乳交融的,故学者们在论其史学价值时,常带有文学观点,在论其文学观时,而带史学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