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诗正义》与唐代诗学
论《毛诗正义》对李益诗歌的影响

论《毛诗正义》对李益诗歌的影响(一)李益的诗歌在大历及其后的诗坛上颇有特点,张为的《诗人主客图》称之为" 清奇雅正主",其"清奇雅正"中"雅正"的诗歌审美内涵与风格正是植根于《毛诗正义》经学阐释系统的土壤之中的。
李益大历四年(公元769年)擢进士第,大历六年(公元771 年)"讽谏主文科"及第。
而干元三年(公元760 年)以后十来年,恰是李益青少年时代,唐王朝的科举政策再次强调经学的要求和标准。
如宝应二年(公元763 年)礼部侍郎杨绾上疏条奏贡举之弊,并提出加强经业的措施(《旧唐书》卷一百一十九《杨绾传》,中华书局1986 年版,第3431 页),不惟如此,他特别引《毛诗正义》阐释系统中的《毛序》来论述经学对取士的重要性:" 《关雎》之义曰:'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盖王政之所由废兴也。
'故延陵听《诗》,知诸侯之存亡。
"(同上,第3432 页)针对当下词场的弊病,杨绾又进一步用《毛序》来强调以经学取士的必要性:" 夫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
赞扬其风,系卿大夫也,卿大夫何尝不出于士乎?" 士是风化的高扬者和推行者,风化的本质是经学儒道,因而高扬经学儒道是礼部取人的大义,是取士之大道(同上,第3433 页)。
这是对安史之乱前科举人才政治素质要求的反思,也是对当下科举制度砥砺、选拔人才政策的现实思考。
杨绾的上疏比较典型地反映出李益青少年时期即干元三年(公元760 年)至大历六年(公元771 年)的十来年间,唐王朝大臣在科举政策方面要求仕子加强经学修养、提高经学水平并通经致用的意见,皇帝的决策对这些意见有所采纳。
如永泰二年(公元766 年)正月乙酉发布的诏书就强调科举必须遵循儒术:" 朕志承理体,犹重儒术,先王设教,敢不虔行。
"(同上卷十一《代宗纪》,第281 页)皇帝钦命诏告天下的影响对那个时代的科举进士、明经科考生来说,无疑是颇为巨大而深远的。
《毛诗正义》与宋代《诗》学新变——对唐宋《诗》学承变关系的初步考察

对“ 六义 ” 的研究 , 是宋人 《 学 的重要 内容之一 , 比于前代 , 得 了新 的发展 和突 破 , 发展 和突破 诗》 相 取 其 体 现在三个方 面 : 是打破 了六 义之 间的界 限 , 篇之 中可 以拥 有 六义 中的一义 或兼 具数义 , 比兴 与风 一 一 赋 雅颂 交融在一起 , 而风雅颂 之间也相互包容 ; 二是宋人 多从 文学视 角 切入 , 真正把 比兴 作为诗 歌 的艺术手 法 来研究 ; 三是 回到先秦 诗乐背景 中去探讨 “ 六义 ” 的关 系 和音乐 内涵 。 比观 《 正义》, 可发现宋 人对 “ 六义 ” 研 究三个方 面 的突破 , 《 在 正义 》 皆能寻 找到 可供 触 发和 培植 的“ 因” 中 基 。第一 方 面 的“ 因 ” 豳风 ・ 基 在《 七 月》, 作《 , 郑玄 笺》 认为 此篇兼具风 、 、 三体 , 雅 颂 分别 称之 为 豳风 、 豳雅 、 豳颂 。对 此 , 正义 》 :此篇 兼 有 《 日 “
学 品格 。
关键词 : 诗正 义 毛 中图 分 类 号 : 0 I7 2
诗经
宋代
新变
考 察 文 章 编 号 :00—80 (0 1 O —1 一1 10 752 1)1 l 5
文 献 标 识 码 : A
唐代 的儒家 经学是 在政 治力量 的强 力推 动 下 得 以重 兴 的 , 随著 唐 王 朝 的衰 落 , 上 五代 十 国时期 的频 加 繁 战乱 , 去温 床 的儒 家经学 又 陷入 了低 谷 。统一 了政权 的赵 宋 王朝 , 极寻 求政 治 文化 的 巩 固和发 展 , 失 积 儒
在其《 学阐释中也不断地突出此中之义。而情性论也正是宋代《 学的显著特征 , 诗》 诗》 宋代《 论家在其 诗》 《 学理论及其 阐释实践 中特别注重情感 在诗歌 发生 过程 的关 键作 用 , 且强 化 “ 性 ” 诗》 并 情 的礼义 内涵 , 这在
论《毛诗正义》与李白诗歌

论《毛诗正义》与李白诗歌李白尽管受多种思想文化得妨碍,但他追求儒家人格理想和宏大志向仍然是其人一辈子奋斗得主导方面,尽管李白诗歌充满人一辈子浪漫情怀和奔放飘逸风格,但其诗中人一辈子不幸得怨悱、政治时局得忧患和激怒哀怨得诗风,依旧是其创作得要紧倾向,更是其诗歌植根现实人一辈子体验所凝聚得一种审美价值取向.而这正与《毛诗正义》经学阐释得深刻妨碍直截了当相关.一、《毛诗正义》与李白诗歌人一辈子命运得抒写李白得许多诗歌采纳《毛诗正义》得经学阐释意义来抒写人一辈子命运得体验,或者表现自己怀才不遇得处境,或者抒写自我悲剧命运,并喷发哀怨激越得悲愤之情,以表达心中得不平体验.例如《古风》其四十五,此诗前四句以奔放激烈得笔触勾勒渲染宇宙天地间狂飙横暴,席卷摧落万物,天空阴霾重重,夕阳昏暗惨淡无光,大海惊涛骇浪激荡,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似得一片恐惧黑暗狂乱振荡景象,各家注本皆以为具有比兴象征之义.在此宏观背景得衬托下,接着二句一转千钧之笔以龙凤摆脱网罗后得飘摇无归来象征人一辈子或者自我摆脱命运重大挫折后得迷茫彷徨感受,最后二句“去去乘白驹,空山咏场藿”用《小雅·自驹》及其经学阐释意义来结千里来龙之穴,以抒发诗人怀才不遇得哀怨.《小雅·白驹》得《笺》曰“刺其不能留贤也”,这是对《白驹》总主题得概括;其余各章句还有具体得经学阐释.通观《序》、《笺》、《疏》得阐释,李白《古风》其四十五得结尾二句正是用《小雅·白驹》上述经学阐释意义来表达自己欲乘白驹归隐空谷得意愿,而这意愿得动机正是对“弃贤”得一种反讽,看似意欲解脱得诗歌结尾中流露出怀才不遇得深沉哀怨.wm李白诗里比较集中采纳了《小雅·青蝇》及其经学阐释得有关语汇来表现自我不幸遭遇得感受体验.青蝇出自《小雅·青蝇》,孔颖达《疏》曰:“以兴彼往来者,谗倭之人也……谓当今之王者,无得信受此谗人之言也”,孔颖达把《序》得“大夫刺幽王”改造为“谓当今之王者,无得信受此谗人之言”,表现了唐代经学阐释通经以致当下之用得意识,体现了诗教中刺上规谏得一面.李白诗有6个“青蝇”用例,占《金唐诗》22个用例总数得四分之一,于此能够听见李白遭谗抒愤得强烈声音.李白《赠澡阳宋少府陟》、《书情赠蔡舍人雄》等运用《小雅·青蝇》及其经学阐释来构建自己得抒情诗,以表达对谗佞颠倒黑白、权奸残害贤士得一腔愤慨,抒写自己无辜遭谗人谮毁得政治悲剧.李白用《毛诗正义》得经学阐释意义来抒写所蒙谮毁得诗歌当以其《雪谗诗赠友人》为最,全诗共九处出自《毛诗》.《雪谗诗赠友人》“坦荡君子,无悦簧言”出自《小雅·巧言》,李白得诗句实为深受谗言之害者向在位君子得坦诚铮谏,颇类“君子在位之人,见谗人之言,如怒责之,则此乱庶几可疾止……君子何不怒谗而福贤.以止乱乎”得诗化表达.各家注评者多以为此诗中得谗人暗指杨皇妃等,从《雪谗诗赠友人》得“彼人之猖狂,不如鹊之疆疆.彼妇人之淫昏,不如鹑之奔奔”和此诗语境看,李白此诗中得谗人确当为宫廷里得显贵男女.《鄘风·鹑之奔奔》得《序》讲:“刺卫宣姜也.卫人以为,宣姜,鹑鹊之不若也”,李白诗所表达得正是指唐王朝宫廷里有极高地位身份得苟合男女.此诗把谗人视为“天维荡复”得直截了当根源,其憎恶之情溢于言表.假如讲这种憎恶带有那个时代正直知识分子共同得政治抒情性,那么“拾尘掇蜂,疑圣猜贤.哀哉悲夫!谁察予之贞坚?”“人一辈子实难,逢此织罗.积毁销金,沉忧作歌”等诗句所直截了当抒写得则是诗人源于无辜蒙冤、遭谗被谮得个人政治悲剧命运而喷发得激烈呐喊和深沉忧愤.二、《毛诗正义》与李白诗歌政治忧患得表达李白得政治抒情诗多所采纳《毛诗正义》得经学阐释意义来表达对王政衰微得忧患和国家动乱得怨怒,这种忧患和怨怒本质上属于来自经学阐释得通经致用传统,但在创作中却转换为文学得批判现实精神,尽管其批判得起点和归宿乃在维护王道政教得统治,带有那个时代得局限.李白诗歌采纳《毛诗》及其经学阐释意义表达对王政衰微得忧患和国家动乱得怨怒者相对集中在组诗《古风》五十九首得部分作品里,如《古风》其二“螮蝀入紫微,大明夷朝晖”,“螮蝀”出自《鄘风·蝃蝀》“蝃蝀在东,莫之敢指”,按照《序》、《疏》得阐释,蝃蝀是虹,虹是女子淫奔.夫妇过礼淫行得象征.紫微,汉唐以来有以天象喻人世、紫微喻帝宫之讲,那么李白此句能够理解为:宫廷中出现了有伤风化得男女非礼之事即妄自淫行夫妇之事,颇类似今天所谓得宫廷绯闻.李白下句“大明夷朝晖”中得“大明”出自《大雅·大明》,综合其《序》、《笺》、《疏》得阐释,所谓“大明”在《毛诗》经学阐释里指文、武王日益广阔得明德,而这明德又会通过天象昭示出来,《李白集》里还有两例也是明德之意,如《为宋中丞自荐表》“陛下大明广运,至德无偏”,《崇明寺佛顶尊胜陆罗尼幢颂并序》“圣君垂拱南面,穆清而居,大明广运,无幽不烛”,依照语境皆应解为唐代帝王广施明德于天下之意.故我认为李白“大明夷朝晖”接上句当理解为帝王光芒万丈得明德被宫廷中肆无忌惮得绯闻损伤了光辉.李白把龌龊得宫廷丑陋视为王道衰微得表征,故其诗末抒写了自己终日深沉得忧患和无奈得感伤哀怨.再如《古风》其二十九“王风何怨怒,世道终纷挈”,“怨怒”出自《毛诗序》:“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关于《王风》得称谓,《毛诗》得经学阐释者是把其与政教衰微紧密联系在一起得,故《王风》十篇得经学阐释充满了以王政衰微、乱世之音为背景,以“怨以怒”为总体特征得政治忧患情绪.从《毛诗》经学阐释还可清晰看到,所谓乱世之音得怨、怒、闵、刺基本上以恢复文、武、周公为代表得周代王政教化为指归,基本上使世道之乱弃恶向善.使王政之衰重振王纲,李白得“王风何怨怒,世道终纷挈”除了表现以王政衰微、乱世之音为背景,以“怨以怒”为总体特征得政治忧患情绪外,亦当有欲图使世道之乱弃恶向善、使王政之衰重振王纲得政治向往.只只是这种政治向往没有机会来实现,故其诗结尾“临歧胡咄嗟”流露出一种怀才不遇得彷徨激愤情绪.明人徐祯卿所讲得“此篇白厌世乱而思去之之词也”,并未探得此篇之骊珠. 《古风》五十九首受《毛诗》及其经学阐释观念得妨碍是比较明显得,如《古风》其三十五“大雅思文王,颂声久崩沦”,上句“大雅思文王”中《文王》是《大雅》之首,《序》曰:“《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所谓“受命作周”按孔颖达得理解包括了两个部分,一是受天命而王天下制立周邦,这一部分已成为辉煌历史而使后代瞻仰,二是用文王为法,其法可则于后,即《文王》诗句“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孔颖达得阐释正在于提醒当今唐代帝王应效法文王之道.这也是《大雅,文王》得经学阐释所阐扬出来得王道政教精神.李白所谓得“思《文王》”也确实是思慕《大雅·文王》经学阐释所标举得王道政教在当下社会政治生活中得复现.李白得“颂声久崩沦”实际上与赵歧注《孟子·离娄下》:“大平道衰,王迹止熄,《颂》声不作,故《诗》亡.《春秋》拨乱,作于衰世也”如出一辙,所谓“颂声久崩沦”与“《颂》声不作”庶几同义,同样反映了感叹当下王道衰微、王者迹熄得一种政治忧患意识,并透露了李白对当下政治得焦虑情绪.三、《毛诗正义》与李白诗歌人伦情怀得袒露李白得很多诗歌采纳《毛诗》及其经学阐释意义来表达对社会生活中人际之间往来酬唱得当下感受与情感体验.例如《豳歌行上新平长史兄粲》“前荣后枯相反复,何惜余光及棣华”、《赠从兄襄阳少府皓》“棣华傥不接,甘与秋草同”、《秋夜宿龙门香山寺奉寄王方城十七丈奉国莹上人从弟幼成令咨询》“桂枝坐萧瑟.棣华不复同.流恨寄伊水,盈盈焉可同”和《君马黄》“相知在急难,独好亦何益”,后一例“急难”用《小雅·常棣》“兄弟急难”,《传》曰:“急难,言兄弟之相救于急难”,此例用来表达朋友相知当如兄弟,兄弟有急难当援手以助之意.前三例皆出《小雅·常棣》首章“常棣之华,鄂不韡韡”,郑《笺》曰:“兴者,喻弟以敬事兄,兄以荣覆弟,恩义之显亦韡韡然”,第一例用来表达盼望其兄李粲荣达得余光复罩以显其恩义,第二例表达倘若吾兄不施“以荣复弟”之恩义,吾将甘心与秋草同枯之意,第三例抒发了自我冷落孤独得感受,不能跟从弟幼成、令咨询二人长享兄弟恩义得叹惜,以及将离情不恨寄予于伊水得体验,这三例都把包含有《毛诗》经学阐释意义得“棣华”摘取来如融灵丹一粒而化为自己诗歌得意象,以抒写自我得感受与体验.如《酬谈少府》“三事或可羞,匈奴哂千秋”,“匈奴”句用《汉书·车千秋传》故事,“三事”则用《小雅·雨无正》“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诸侯,莫肯朝夕”以及孔《疏》得阐释意义,三事大夫不肯早起夜卧以勤国事与车千秋无贤而居相位之间,构成一种志大心壮者屈居下层而无德无贤者却身居显宦得人一辈子命运对比,产生出对比结构得艺术张力,来刺当下尸位素餐得公侯贵宦,并表达了对谈少府得同情,从而流露出深挚得朋友情义.《毛诗正义》语汇、意义用例较多得酬唱赠答作品能够李白《感时留不从兄徐王延年从弟延陵》为代表,此诗为五言古体长篇,朱谏评此诗“词气典雅而切实”,与此诗较为密集地采纳《毛诗》语汇及其经学阐释意义不无一定得关系.李白酬唱赠答等这类诗得要紧目得在于朋友之间得交流沟通,而其交流沟通必须依靠共通得语境,那个时代得共通语境自然包括了诸如语言、文化、习俗等多种因素得构成,《毛诗》及其经学阐释确实是那个时代语境得构成因素之一,李白得这类诗采纳《毛诗》及其经学阐释来表达自己对社会人一辈子得理解、感受、体验和推断等复杂思维、内心情感,是顺应和同化该语境得一个明证,同时又真挚地抒写了朋友之间患难相知得沉重情怀.四、《毛诗正义》与李白诗歌得象征艺术《毛诗》得经学阐释把“兴”作为一种政教阐释策略并大量加以运用.这种阐释策略.往往被后代诗人转换为用“比兴”来进行创作得艺术表现方法.唐人写男女相思、相怨、追求、失落得抒情诗,就往往渊源于《毛诗》经学阐释得这种阐释策略.李白多写男女相思、相怨、追求、失落得抒情诗,这类抒情诗往往跟《毛诗》得经学阐释紧密关联.李白强烈追求君臣遇合以实现自己得政治理想,展示辅弼君主匡济天下得大志,而现实社会却往往不给他提供君臣相遇得机会,使其大鹏展翅得宏图无由实现,他心态往往处于追求与失落得二难尴尬境地,其心灵中得追求、相思、苦闷、失落、哀怨情绪要通过诗歌艺术抒发出来时,以男女譬君臣得表现艺术策略便成为他创作得一种选择.李白常用比较圆融得“男女譬君臣”艺术来表现自我得心灵追求与苦闷.如《古风》五十九首、《秦女卷衣》、《长相思》、《感兴》等.李白得诗把“以男女譬君臣”得抒情艺术推进到相当完满得境地,其《长相思》、《感兴》等堪为代表.这两首诗尽管吸取了唐前诗歌得多种优秀艺术传统,但整体构思却离不开《毛诗》经学阐释“男女譬君臣”得阐释策略所转换成得创作艺术,其君臣相遇得心灵独白被男女相思、相求、相怨得意象构思抒发了出来.《感兴六首》之五带有《毛诗》及其经学阐释得明显渊源,《邶风,简兮》“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郑《笺》有云“我谁思乎?思周室之贤者,以其宜荐硕人,与在王位”,李白诗得“西国有美女”即与“西方美人”形神相关.《感兴》诗得“配君子”亦与《毛诗序》得“《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神髓一脉相承.萧士赟讲其“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与共禄位也”,是有道理得.《长相思》更是把“男女譬君臣”得表现艺术发挥得淋漓尽致.诗歌抒写一种相思、相求、相怨得心灵曲折更富有追求与失落所构成得情感张力,隐含在整体诗歌意境中得深沉心灵独白欲露而不显、象外而有象.故《唐宋诗醇》给予了非常高得评价:“不胜沦落之感.《卫风》(当为:邶风)曰:云谁之思,西方美人.《楚辞》曰:恐美人之迟暮.贤者穷于不遇,而不敢忘君.斯忠厚之旨也.辞清意婉,妙于言情.”李白得诗以天才浪漫、飘逸奔放著称于世,然而他这一类杰出得抒情诗,却是在虚构得男女相思、相求、相怨浪漫故事中,向读者叙述自己得人一辈子现实遭遇,倾吐心灵世界哀怨不尽得苦闷,编织自我命运得象征画面,尽管这一类诗依旧不乏浪漫得想象力和美人云端得飘逸倩影,但其诗歌意境中浓郁得现实意味和痛苦得心灵煎熬,却使读者能够感受到诗人灵魂得悲剧和审美得震撼.综上可见,李白同意和运用《毛诗正义》得经学阐释资源来进行诗歌创作,是个铁得历史事实,并成为其诗歌创作总体内涵与艺术得重要一面.。
《诗经·关雎》解读(1)

《诗经·关雎》解读(1)文献信息检索作业——《诗经·关雎》解读一、注释方法汉代:采用“传”和“笺”的注释方法。
唐代:《毛诗正义》采用“正义”的注释方法。
正义,又叫做“疏”,也叫“注疏”、“义疏”,是一种经注兼释的注释。
宋代:《诗集传》采用“传”的注释方法。
朱熹《诗集传》,以自作解说为主,兼采他人之说,是对传这种注释形式的发展。
《四书章句集注》采用“集解”的注释方法。
集解,汇集诸家对同一典籍的语言和思想内容的解释,断以己意,以助读者理解。
清代:《诗经原始》主要采用“疏”的注解方法,在对原文进行考据的基础上也注重兼释前人的注释。
侧面采用“章句”的注释方法,但主要侧重于辨明章句结构(对单句分章来分析结构),而非全篇逐字解释,而是分句进行总结。
《诗三家义集疏》采用“集疏”的注释方法。
对于字词的考证,参考了众多古典著作,如《文选》、《释文》、《广雅》、《说文解字》等,同时引用其他许多学者的观点,归纳出大量例证来解释说明,此外还结合方言的含义来作参考。
由对字词的解释阐发出来许多隐藏在文字背后的文化。
对于字词含义的考证,会结合比较不同学者、不同著作,最后整合归纳,得出比较合理的解释。
(一)联系1.汉代与宋代都有采用“传”的注释方法,同时宋代的“传”是在汉代的基础增加兼采他人之说的形式。
2.唐代的《毛诗正义》和清代的《诗经原始》和《诗三家义集疏》都有采用“疏”的注释方法。
但是,《诗经原始》和《诗三家义集疏》的“集释”方法更加精确,对于注释的考据更为合理。
(二)区别1.汉代在使用“传”的注释方法之外,也采用“笺”的注释方法。
从而对于原著中隐略不详的部分加以申发,或者记下了自己不同的看法,作为自己的阅读心得。
而宋代并没有使用“笺”的注释方法。
2.唐代和清代的注释方法都属于“疏”,但是在表现形式各有侧重点。
唐代《毛诗正义》采用一种经注兼释的注释。
《诗经原始》的注释大多只是为了“扬弃”,主要的注释是名物考证。
论《毛诗正义》的“诗教”理论

系化 上 。孔颖 达 认 为 《 诗经》 是 一 部 体 现 教 化 之
道的书。围绕着“ 教化” , 孔颖达为《 诗经》 构建 了
一Leabharlann 个较 为完 整 的理论 阐释体 系 。他 对许 多相 关 问
题 提 出 自己 的见 解 。本 文 主要 来 探 讨 孔 颖 达 为
教” 观最 主要 的思想 有二 : 第一即“ 思无邪” , 即以 正邪 善 恶 为 标 准 , 重 在 道 德 观 教 育 。这 是 后 来
… …
其 为人 也 温 柔敦 厚 , 《 诗 》教 也 。
其 为人 也 温 柔敦 厚 而不 愚 , 则深 于
《 诗》 者也。 ¨
“ 六艺” 也 以礼 、 乐 为首 。《 礼记 ・ 王制》: “ 乐 正崇
般认为《 礼记 ・ 经解》 成书于汉代 , 所 以其 中 的“ 诗教” 理 论 代 表这 一 时 代 的 成果 。《 礼记》
调情感 宣泄 不过 度 , 符 合 孔子 一 贯 倡 导 的 中庸 之
治实践 , 在 儒 家 学 派形 成 之 前 就 已经 存 在 。《 诗 经》 在产生之后 , 被 人 们 看 作 是 文 化 知 识 和政 治
伦理 的经典 , 这 与儒 家 的 阐释 、 宣 传 是分 不 开 的。
道。有人认为 , “ 孑 L 子关于《 诗》 的教育作用 的思 想后来 演 变为 中 国诗 学 理论 的核 心 思想 , 对 中 国 文学 艺术 的发 展 产 生 了极 为深 刻 的影 响”, l 2 这
2 0 1 3年 l 1 月 第3 O卷 第 6期
鲁东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
L u d o n g U n i v e r s i t y J o u r n a l ( P h i l o s o p h y a n d S o c i a l S c i e n c e s E d i t i o n )
《毛诗序》与《诗学》之诗艺浅谈

《毛诗序》与《诗学》之诗艺浅谈作者:王昊聪来源:《青年文学家》2013年第21期摘要:《诗学》作为西方文艺理论的奠基之作,阐释了亚里士多德对于诗的艺术的观点,其以摹仿为核心的艺术论开导了后世摹写现实的现实主义之思;而其关于诗歌起源的酒神狂欢说亦下启浪漫主义之风。
而《毛诗序》亦是我国汉代研究诗歌理论的重要著作,其所提出的情志合一说首次论及诗歌的情感性特征,将“诗缘情”与“诗言志”相结合,对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
而由两者之间的共性与异质性之探究可得的则是中西方文化之流别。
关键词:《毛诗序》;《诗学》;诗艺;异质性[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3)-21-0-03引言:诗歌无论是在中国还是西方都产生极早,从人类书写文明开始便伴随着人们的生产、祭祀活动萌发,并且不断发展变革直至今日仍然生命力十足。
随着诗歌创作的发展兴盛,也产生了专门研究诗歌艺术的理论著作。
在西方,最早系统地探讨诗的艺术的著作是亚里士多德的《诗学》。
《诗学》原名《论诗》,顾名思义是探讨诗的艺术;要特别指出,这里的诗所指的并不是狭义的诗歌,而是艺术,包含了史诗,悲剧,喜剧以及其他一些艺术方式如严肃的诗与轻松的诗等在内的概念;从诗歌本身以及诗的种类、功能、构成等方面来探讨诗的艺术。
因此,可以将《诗学》看做是西方文学理论批评的奠基之作。
中国自从先秦时期就有文章探讨诗歌艺术,但是都是只言片语,并未系统地阐释,较为完整的则是汉代毛亨所作《毛诗序》。
在此之前,先秦的诗论一直主张的是“诗言志”:《尚书·虞书·舜典》言“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庄子·天下》亦言“诗以道志”;而《毛诗序》第一次将诗歌中的感情因素提出来,提出了情志合一理论,此后,言志与言情共同构成了中国诗歌里诗人主观意向表达的两个方面。
这两种中西方早期的诗歌艺术理论之间有没有什么共性和差异性,其背后有着怎样的文化渊源,本文将从以下四个方面来分别浅谈一二。
从引书看《毛诗正义》的成书特征(1)

从引书看《毛诗正义》的成书特征(1) 论文关键词:《毛诗正义》引书成书特征经学性论文摘要:初唐孔颖达主持编撰的《毛诗正义》具有集大成的特征,主要体现在文本的编撰征引了自汉魏以来以迄初唐的学术著作292种。
《毛诗正义》引书彰显着三个较为明显的特征:从取材看,以经史为主,无门户之见;从宗旨看,以服务政治为根本目的,即使是引用文学典籍,亦不违此,甚至不惜牺牲对诗的审美观照;从方法看,运用礼学、训诂和谶纬解释经义。
所有这些,决定了《毛诗正义》文本的经学特征,这是现代《诗》学研究所不容忽视的重要方面。
在现代《诗经》学研究中,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国学热的兴起,《毛诗正义》逐渐成为研究的热点,主要侧重于文学、文献及其学术史的地位等方面的探讨。
在引书方面,自唐代以来,学者多有关注,而由于《毛诗正义》文本本身在内容上的博大浩繁,难以卒读,所以很少有人能够深入对其文本引文进行细致考索,因此,《毛诗正义》引书的价值便湮没无闻。
本文不揣谫陋,对其引文进行细致的爬梳,然后分门别类,多向比较。
我们发现,《毛诗正义》在其驳杂的引书中,彰显出鲜明的成书特征。
这一发现,对于我们今后研究《毛诗正义》提供了一种较有价值的参照。
本文认为,《毛诗正义》通过引书能够体现出以下主要特征。
一、《毛诗正义》取材极为广泛,较少学术成见《毛诗正义》广泛继承了唐以前的文化遗产,从时间上来看,绝大部分是两汉以来的作品,所引著述包括经、史、子、集各个门类。
除按照《隋书·艺文志》,《孟子》归人“子部”外,《毛诗正义》引用了儒家的所有经典及其大量传注,各个历史时期的学术流派都包括在内,如两汉的今古文学派,魏晋的郑王学派,以及玄学代表王弼的《周易》注,南北对峙时的南学和北学,而且,汉魏时期的纬书也有大量征引。
史部引用了《国语》、《战国策》、《史记》、《汉书》、《后汉书》等主要的史学著作和传注,以及其他著述28种之多。
子部引书26种,不仅有儒家的《孟子》、《苟子》,而且还有《老子》、《庄子》、《管子》、《淮南子》、《墨子》、《吕氏春秋》、《孙子兵法》、《尸子》、《九章算术》、《本草》等,几乎引用了春秋以来诸子百家的主要著述。
从引书看《毛诗正义》的成书特征

从引书看《毛诗正义》的成书特征摘要:初唐孔颖达主持编撰的《毛诗正义》①具有集大成的特征,主要体现在文本的编撰征引了自汉魏以来以迄初唐的学术著作292种。
《毛诗正义》引书彰显着三个较为明显的特征:从取材看,以经史为主,无门户之见;从宗旨看,以服务政治为根本目的,即使是引用文学典籍,亦不违此,甚至不惜牺牲对诗的审美观照;从方法看,运用礼学、训诂和谶纬解释经义。
所有这些,决定了《毛诗正义》文本的经学特征,这是现代《诗》学研究所不容忽视的重要方面。
标签:《毛诗正义》;引书;成书特征;经学性在现代《诗经》学研究中,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国学热的兴起,《毛诗正义》逐渐成为研究的热点,主要侧重于文学、文献及其学术史的地位等方面的探讨。
在引书方面,自唐代以来,学者多有关注,而由于《毛诗正义》文本本身在内容上的博大浩繁,难以卒读,所以很少有人能够深入对其文本引文进行细致考索,因此,《毛诗正义》引书的价值便湮没无闻。
本文不揣谫陋,对其引文进行细致的爬梳,然后分门别类,多向比较。
我们发现,《毛诗正义》在其驳杂的引书中,彰显出鲜明的成书特征。
这一发现,对于我们今后研究《毛诗正义》提供了一种较有价值的参照。
本文认为,《毛诗正义》通过引书能够体现出以下主要特征。
一、《毛诗正义》取材极为广泛,较少学术成见《毛诗正义》广泛继承了唐以前的文化遗产,从时间上来看,绝大部分是两汉以来的作品,所引著述包括经、史、子、集各个门类。
除按照《隋书·艺文志》,《孟子》归入“子部”外,《毛诗正义》引用了儒家的所有经典及其大量传注,各个历史时期的学术流派都包括在内,如两汉的今古文学派,魏晋的郑王学派,以及玄学代表王弼的《周易》注,南北对峙时的南学和北学,而且,汉魏时期的纬书也有大量征引。
史部引用了《国语》、《战国策》、《史记》、《汉书》、《后汉书》等主要的史学著作和传注,以及其他著述28种之多。
子部引书26种,不仅有儒家的《孟子》、《荀子》,而且还有《老子》、《庄子》、《管子》、《淮南子》、《墨子》、《吕氏春秋》、《孙子兵法》、《尸子》、《九章算术》、《本草》等,几乎引用了春秋以来诸子百家的主要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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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太宗李世民为了巩固政权,统一思想,决定弘扬儒学,通过明经科来选拔人才,由于当时经学异学颇甚,没有一个统一的定本,必须选人来编一套全国统一考试的指定“教材”,以便于“考生”使用。
据《旧唐书·儒学》记载:“太宗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讹谬,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考定五经,颁于天下,命学者习焉。
又以儒学多门,章句繁杂,诏国子祭酒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经义疏,凡一百七十卷,名曰《五经正义》,令天下传习。
”[1]《毛诗正义》于唐高宗永徽四年(公元653年)颁令天下。
正是在这种政治和多元的文化格局当中,孔颖达主撰的《毛诗正义》占据了国家权力话语的中心位置。
“《毛诗正义》被作为封建政治伦理教育的国定教科书,通过国家政权的力量,成为学童、士人和官吏人人诵习的经书。
随着唐代文化的繁荣发展,《诗经》在全国空前地广泛流传。
”[2]《毛诗正义》成为唐人取仕必读的教材,其中的诗学思想或显或隐的对他们产生着影响,尤其是孔颖达对《诗》的爬罗剔抉的阐释中,提出“情志一也”、“兴象”、“诗缘政”等一系列的诗学命题,揭示出诗歌的功用、诗歌创作方法及诗理,启蒙了有唐一代的诗学和诗歌创作,有着鲜明的时代精神和重要的文学理论价值。
一、“情志”论“情志”论是孔颖达诗学思想的核心,包含着丰富的理论内涵。
关于诗歌的本质到底是“言志”还是“言情”,唐以前聚讼纷纭,从《尧典》、孔子、《毛诗序》及陆机、刘勰、钟嵘都在阐释这一富有生命力的诗学命题。
而孔颖达在前人诗学思想基础上作了审美超越,把诗歌到底是“言志”还是“缘情”的问题作了全面的总结,并提出“言志”也即“言情”,是二而为一的关系。
孔氏在《毛诗正义·诗序》中云:“诗者,人志意之抽之适也;虽有所适,犹未发口,蕴藏在心,谓之为志;发见于言,乃名为诗。
言作诗者……感物而动,乃呼为志。
志之所适,外物感焉,言悦豫之志则和乐兴而颂声作,忧愁之志则哀伤起而怨刺生。
”[3]孔颖达在这里给“情志”下了定义,也给“诗”下了定义。
“感物而动,乃呼为志,志之所适,外物感焉”,这是给“志”下的定义。
从“志之所适,外物感焉,言悦豫之志,则和乐兴而颂声作,忧愁之志,则哀伤起而怨刺生”几句看,他所说的“志”也就是“悦豫”、“哀伤”之类的“情”。
在《春秋左传正义·昭公二十五年》则鲜明地提出“情志一也”。
“民有六志……此六志《礼记》谓之六情。
在己为情,情动为志,情志一也,所从言之异耳。
”[4]而这种情志从何而出呢?就是“情缘物动,物感情迁”[5]的结果。
“外物”是激起“悦豫”、“哀伤”之情的外界的客观事物,包括自然景物和社会生活。
孔氏在《礼记正义》中对“外物”作了很好的诠释:“物,外境也。
言乐初所起,在于人心之感外境也……若外境痛苦,则其心哀。
哀感在心,故其声必踧速杀也。
若外境所善,心必欢乐,欢乐在心,故声必随而宽缓也。
”[6]孔氏所说的“外物”、《毛诗正义》与唐代诗学收稿日期:2009-09-06基金项目:河南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项目《孔颖达〈毛诗正义〉诗学思想研究》成果之一(2008-ZX-143)作者简介:黄贞权(1976-),男,河南商城人,许昌学院文学院讲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文艺美学研究。
(许昌学院文学院,河南许昌461000)摘要:孔颖达对《诗》的阐释绾合意识形态的基础之上,剥去历代对《诗》阐释的陈垢,对传统《诗》学的接受做出取舍并加以创新和超逸,建构了自己的诗学体系,提出了“情志一也”、“诗缘政”、“兴象”等一系列的诗学命题,启蒙有唐一代的诗学理论和诗歌创作,有着鲜明的时代精神和重要的文学理论价值。
关键词:孔颖达;毛诗正义;情志一也;诗缘政;兴象中图分类号:I1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7387(2010)02-0144-04黄贞权2010年第2期(复总第76期)船山学刊Chuanshan JournalNo.2,2010(rest.tot No.76)144“外境”语,都是指客观的物象世界,诗歌的“境界”与创作主体的外部世界是有着必然的联系,孔氏所指的“外物”也和“政教善恶”、“政治得失”的社会生活中的重大问题有着很重要的关系,并且是构成诗歌创作必要的外在动因之一。
“在孔颖达看来,诗之本体非单一的刺怨讽诫,也不是非此即彼的善恶二元,而是包蕴有讽谏、缘情、感物、审美等诸多层次的多元体。
”[7]孔颖达把“情志”并举,总结诗之本义,“言志”即“言情”,不是一个理性的问题,而是以创作主体的情感为动向的感性问题。
那么创作诗歌的目的是什么呢?在孔颖达看来,就是舒“心志”而泄“愤懑”,《毛诗正义序》中亦云:“作之者所以畅怀舒愤。
”[8]孔颖达从理论出发,与批评实践相结合。
《毛诗正义·卷耳》云:“诗本畜志发愤,情寄于辞。
”[9]《毛诗正义·燕燕》又说:“舒己愤,见己情。
”[10]孔颖达对诗义的阐释、理解和总结,对“言志发愤”说作更深层发掘,从理论到批评实践,建构了一整套的诗学体系框架。
正是在权力话语架构下体现的诗学理想、诗歌批评观念,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唐代诗学和诗歌创作。
如王昌龄《诗格》关于意境的论述,“思若不来,即须放情却宽之,令境生。
然后以境照之,思则便来,来即作文。
”[11]王昌龄所说的“境”就是诗歌创作对象,与诗人相联系的客观世界,诗歌创作必须在意与境的结合情况下进行构思,必须做到意、境一体,方能开动想象的快车,做到文思泉涌。
他所说的“境”与孔颖达的“外境”如出一辙。
追本溯源,在中国文论史上孔颖达是把“境”范畴与文学理论相结合的第一人。
白居易也深受孔颖达“情志”理论的浸淫,他提出“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
”[12]说明“情”乃诗之本质,无情则无诗。
另一方面诗的功用是泄导人情,济救世病。
“因为诗是‘根情、苗言、华声、实义’的,所以有‘感人心’力量,但‘感人心’的力量善用之可以感人为善,不善用之也可以感人为恶,所以必须实之以义。
”[13]这一点正是说明“情志”的表达对于读者的移情作用。
孔颖达的“情志”论从诗歌本质、诗歌创作,再到诗歌创作的动力,成为一个完整而富有理论的诗学命题,仅凭此一点,亦足以在中国诗学史上占据重要的地位。
二、“诗缘政”论孔颖达在情志并举的同时,囿于唐初的政治与士大夫复古的审美理想,提出“诗缘政”的诗学命题,从此把诗歌作为“言情”和“言志”的中国诗学传统做了解构,把文学与政治做了嫁接,使唐代的诗学和诗歌具有一种强烈的批判精神,开启了唐代诗歌批判写实的风格气象。
他在《毛诗正义》中多次提出“诗缘政”这一富有时代感的诗学命题。
如:“风、雅之诗,缘政而作,政既不同,诗亦异体”;[14]“诗者缘政而作,风、雅系政广狭,故王爵虽尊,犹以政狭入风”;[15]“言秦仲国大将兴,而大于邾、莒,诗者缘政而作,故附庸而得诗也”;[16]“以诗本缘政而作,臣无庆赏威刑之政,故不得言诗。
”[17]其提出“诗缘政”的命题,不是作术语的罗列,也不是对《毛诗序》的“主文而谲谏”式教化思想的继承,而是在对传统诗学的充分理解、分析之后,囿于唐代政教主张,是文学与政治联姻的一场“诗学革命”。
“这里就暗示了这样一个事实与取向,当他们受命编纂五经正义时,他们身份‘非惟宿德鸿儒,亦兼达政要’,私人的理解已经被集体的解释所取代,个人的学术取向让位于官方政治取向,因此这些表述取径的序文,实际上传达的是一种官方意识形态。
”[18]从孔氏的审美阐释中看出,“诗缘政”作为一个特定的诗学纲领得到官方承认,表明了文学创作终极目的是王政教化,面对社会政治的成败得失,成功则歌颂赞美,驰废亦讥剌匡恶。
因此,孔氏“诗缘政”的提出,才具有鲜明的时代意义。
他的阐释正好实践了《毛诗正义序》中所说的“若政遇醇和,则欢娱被于朝野,时当惨黩,亦怨刺形于咏歌。
作之者所以畅怀舒愤,闻之者足以塞违从正”的诗学主张。
正是有了这种诗学主张,许多唐代写实主义诗歌成为政治的晴雨表,亦成为权衡政治得失的天平,政治兴则歌颂赞美,政治衰则讥讽刺过。
正如《毛诗正义·诗大序》中说:“诗人既见时世之事变,改旧时之俗,故依准旧法,而作诗戒之。
虽俱准旧法,而诗体不同,或陈古政治,或指世淫荒,虽复属意不同,俱怀匡救之意。
”[19]这里“缘政”的诗歌还有一个意义就是匡时救世,把诗歌作为治疗国家的良药,通过诗歌来治疗政治顽疾,他把诗歌比作救世的良方,用“诗人救世”来比喻诗人的匡时济世的责任和诗对社会的功用。
诗人的责任就像医生治病一样,必须看清时事,了解时代的弊病,要有敏锐的时代责任感和济世的怀抱。
那么面对政治的成败得失,诗人通过什么来表达呢?在孔颖达看来,就是通过“风雅”来这一独特的话语方式。
在唐代独特的文化语境中,士大夫心中理想化的社会则是通过上古的“风雅”之诗来重构的。
“诗缘政”的诗学命题也就影响着有唐一代的诗学理论和诗歌创作。
如陈子昂《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风雅不作,以耿耿也。
”李白145--《古风》“大雅久不作,吾衰竞谁陈”“大雅思文王,颂声久崩沦”。
杜甫的《戏为六绝句》“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
”高仲武《中兴间气集序》“保安区宇,国风雅颂。
”柳冕《谢杜相公论房杜二相书》“于是风雅之文,变为形似,比兴之体,变为飞动”,《答杨中丞论文书》“逮德下衰,风雅不作,形似艳丽之文兴,而雅颂比兴之义废。
”元结《箧中集序》“风雅不兴,几及千岁。
”李益《诗有六义赋》“所谓政于内系一人之本,动于外形四方之风。
如于风,成于雅。
”[20]这些“风雅”合称的独特话语出现在诗句中,正是对《毛诗正义》“诗缘政”理论内涵的继承和延续,通过“风雅”之诗作为批判的武器来针贬时弊。
白居易作为唐代批判写实主义诗学的代表之一,其理论源头主要来自孔颖达“诗缘政”的诗学命题,其诗歌和诗学理论在中国诗学史上的贡献之一就是具有现实精神和批判精神。
生逢安史之乱,政治格局四分五裂,社会动荡不定。
知识分子如何改革政弊呢,只有通过“诗歌”来解救民生。
他在《与元九书》中提出诗歌“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的积极社会作用。
把诗歌看成是“为民请命”的工具,强调诗歌积极干预政治的功能。
诗歌的最终目的是“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
”[21]他把诗学理论核心放在“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上。
把“救济人病,裨补时阙”作为诗歌创作的标准;讲求诗歌的内容,注重诗歌的“风雅比兴”和重“讽谏”批判现实精神,都可以说明他深受《毛诗正义》的深刻影响。
三、“兴象”论上述中我们主要谈到“诗理”,那么“诗法”又如何呢?孔颖达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
《毛诗正义·诗序》中说:“然则风、雅、颂者,诗篇之异体;赋、比、兴者,诗文之异辞而,大小不同,而得并为六义者,赋、比、兴是诗之所用,风、雅、颂是诗之成形,用彼三事,成此三事。
”[22]孔颖达认为风、雅、颂为诗体,赋、比、兴作为诗歌的表现方法,这一观点已为后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