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之谜

书评《礼物之谜》——重温古德利尔的“莫斯的遗赠”《礼物之谜》主要的对话对象是莫斯的经典研究《礼物：古老社会中交换的形式与理由》，本书侧重研究“人类学中的经济学”——礼物交换，一直以来礼物从古延续至今在人类多种社会形态中发挥着不同程度的重要性。

在此书中，古德利尔从对于礼物的阐述，分别从赠与之物、不可赠与之物——赠神之物以及礼物的排除与整合三个相互交织的维度加以研究，以其独到的精神活力与智慧，重新开启了一场经典论争。

从本书中，可以看出笔者是一反前人在交换之物方面的观点而行之，重新发现了不可交换之物的重要性，笔者的此次的重新进入，激发了更加深入讨论的跃进，笔者对各学者关于此方面的工作的吸取，不仅仅是给后来者带来了富有启发性的征引，而且其自身也由此开辟了一个非常独特的理论领域。

由于时间以及自身理论知识水平的有限，在阅读此书过程中，仅仅是选择性的进行略读与精读，对整本书的编写未得到一个较全面的把握。

因此在本文中，仅仅是从此书的第一部分——“莫斯的遗赠”加以阐述与理解。

古德利尔通过引用列维—施特劳斯对“莫斯的著作导言”的精到分析以及安妮特.韦纳的进一步完善，来阐明自己的观点。

可以说，列维—施特劳斯的论述是比较精彩的，社会也由他的论点变成了一种持续的交换运动；同时安妮特.韦纳进一步研究为任何社会的前提提供了真正的衡量。

在解答礼物之谜的过程中，列维-斯特劳斯运用批判性接受的方式——一方面采取莫斯的部分论述，同时又漠视莫斯的对礼物在两个方面的清晰区分；另一方面，对莫斯的论述给予肯定，通过笔者对列维-斯特劳斯的观点介绍，我们可以看出，列维-斯特劳斯是运用采用与放大莫斯关于交换的一些论断的方式来进一步研究的。

通过对莫斯的经典研究的再疏解，列维—施特劳斯从哲学的思维层面出发，把整个社会领域视为种种交换形式的结合，并认为其源头要到人们的深层无意识中去寻找，在无意识的象征化能力中寻找，强调处处都是“社会的象征起源”，例如，把莫斯的“玛拉”视为是剩余的能指产生的虚假观念，或者说是处于空白状态下的象征，而不是任何明确限定的思想。

从而打破了莫斯的那个本土观念“玛拉”。

认为“一种基本的状态……有这样的一种人类条件而出现，也就是说，人从一开始由他部署就有一种普泛能指”，可以说这句话很精辟，给人一种难得的自豪感，然而，我们不难觉察：这句话同时也是晦涩难懂的，因为在此过程中，一个“社会的象征性起源”的普遍画面无形中被揭示出来。

其中，“象征性”被赋予双重的含义，一是作为一种交流的方式、语言，另外则是指在语源学的意义上，是一种约定的是在标记或符号，又可引申为群体之间缔约的契约。

于是列维—施特劳斯继续展开，向我们展示了在语言的大爆炸理论下产生的人类社会，把社会总结为如同语言一样，是一种自治的现实，象征比起它们所象征的东西更为真实，并认为能指先于所指，这也即是他所力求证明的“象征支配想象”，从而去强调象征在解释社会现象上的重要性，并用它代替想象。

在本书中，对于列维—施特劳斯对莫斯的批判，古德利尔在某种程度上是给以肯定，并认为则这是一种明智的评论。

然而，对于列维—施特劳斯试图寻找在莫斯之后“某种大脑的第四维度”，把礼物赠与的背后的“无意识精神结构”界定为与“集体思维的范畴”是同一层面上的这一举动表示怀疑。

进而认为，列维—施特劳斯对莫斯的“玛拉”的概念的批评有不妥之处，他不同意将“玛拉”看作是剩余的能指产生的虚假观念，进而挑战了列维—施特劳斯的“象征压倒想象”的这一假设，笔者认为：即使“玛拉”这一本土观念是虚构的知识，但它的内容是由一些实践构成，同时，能指永远不会存在于“空白状态”中，没有对一个或多个所指之物的指涉，恰好相反，能指是从所指派生、脱离出来的，是充满了所指的能指，从而形成了象征的意义。

也就是说存在于纯粹的仪式上的想象是不能将自身转变为社会性，即派生不出社会的，它必须在具体的关系中被物质化，这些关系可以是习俗、制度与文化，也可以是在象征中的体现，只有这样它才能成为社会的一部分。

因此，古德利尔认为，不能单纯地用语言符号理论来理解“玛拉”，而是要回到人们想象的世界，运用其想象世界的方式。

古德里尔认为想象是所有信仰的诞生之地，居于这想象的核心的便是“神”的观念，认为这个信仰之地存在着看不见的神灵和力量，他们统治着宇宙，人们可以通过祈告和供献来影响他们，以获得心灵上的满足和慰藉，在此过程中，用于供奉的“礼物”——“玛拉”则就是神赐之物中所包含的一种对当地人来说的“真实”的所指。

我们可以看出，古德里尔承认人的无意识是在起作用，但他认为它只是一种工具或手段，而非起源，他认为神圣之物——正如迪尔凯姆所说——是来源于社会的。

对于安妮特.韦纳的论述，笔者从社会性之性质、任何人类社会基本成分等方面加以阐述的：安妮特.韦纳通过运用自己对考察的社会——特罗布里恩德社会的继之以其他方面的第一手资料，从而得出不能将社会的起源及根基仅仅归为交换、契约或是象征。

在交换领域之外，还存在着另外的支配因素。

还有另外一个人们认为与交换、互惠及竞争无关的领域，一个他们必须保存、收藏和扩大的领域。

也证明。

同时社会不仅仅只是可让与之物不可让与之物，甚至不限于它们的增加，从而社会领域的维持理所当然不是依赖于“保存同时赠与”，而是“保存为了赠与”和“赠与为了保存”。

对于安妮特.韦纳的论述，可以说笔者几乎是毫无否定的加以阐述的，甚至认为安妮特.韦纳“保存为了赠与”和“赠与为了保存”这一双重的观点，可以使人们对人作为社会性的存在进行真正的衡量。

在此为基础上，古德利尔通过对冬季赠礼节，库拉及莫拉这三个民族志的介绍，发展了莫斯对于可交换之物和不可交换之物的区分。

在他看来，礼物之所以能够被交换，恰是因为社会中不可交换之物这一参照物的存在，也就是说，莫斯所说的礼物之灵，并不是来自礼物，而是来自那些不可交换的锚定的部分。

他以货币交换中的金本位来说明这一问题：所有流通的货币的价值都来自它可以和黄金相互兑换，而黄金本身是不必参与流通的，恰恰是因为固定的黄金，货币的流通才成为可能。

夸富宴中的神圣而不可交换的铜器，库拉中献祭给精灵的“永久的瓦古阿”，是在大规模的社会交换当中被锚定不动的神圣之物，而且，这些神圣之物往往并不允许社会的大部分成员知道，它们主要是在想象中存在的。

礼物就是这些神圣之物进入交换领域的替代品，就像纸币替代了黄金一样。

在对两种财富区分的基础上，古德利尔提出，整个社会领域并不像列维－施特劳斯所说的那样单纯地视为种种交换形式的结合，而是有着双重的基础：契约性的交换和非契约性的传承,并认为社会是靠这两个基础来安身的，同时这两者是同样重要，相互依赖而存在的。

而古德利尔的努力就是要将这两者勾联起来，打造一种纵横结合的社会理论。

古德利尔不同意莫斯从宗教（求助于居住在事物中的灵魂、精灵或是力量）的角度来解释礼物，而是更加坚定地主张从社会本身出发。

他认为，回礼的义务并非因为礼物当中的“奥”（“礼物之灵”）要回到它的诞生地，而是因为一种不可分离的所有权。

在赠礼当中，它的使用权被放弃了，而所有权并没有被放弃，一件礼物就形成了一种债务，赠礼因此会造成一种债务关系，这种债务关系进而会在赠与者和受赠者之间建构等级，为了避免在等级上落入下风，受赠者就必须回礼。

而令人讶异的是，回礼并不能取消这种债务，它们带着赠与者的部分存在，从而使得双方平等，反而使得双方相互之间建立了联系，都成了债务人和债权人，（赠与通过形成一种债务来实现分享，或者说通过分享而形成一种债务）。

这种不可消除的债务关系也就是社会得以形成的重要基础。

另一方面则在夸扣特尔人得冬季赠礼节上有个很好的体现：夸扣特尔人的祖先从精灵那里得来的神圣铜器，面对众多观众炫耀性赠与礼物，甚至对财富和珍贵物件进行毁坏，礼物的增值也因此达到顶峰，无形中变成了一种无法回赠的赠与（也就是非契约性的传承）。

古德利尔认为，这些不可交换之物有意制造了一种“朦胧状态”，其目的就是为了使一个头衔或一个以获得的等级得以合法化，或要征服得到一个新的头衔或等级。

神话也因此不再是列维—施特劳斯所说的历史，而变成了等级用以论证自身的朦胧的根据。

礼物除了用来替代神圣之物以外，也被用来替代人，比如，在列维—施特劳斯的论述及库拉交换，其中，以后者表现得最为突出：在婚姻交换当中，嫁妆被用来补偿女性，在战争当中，也被用来补偿战死的武士。

这种交换方式与“一个女人换一个女人”和战争中的复仇不同，当其与权力的位置相结合的时候，就会导致类似夸富宴这样的以礼物来建构等级的社会的出现。

古德利尔认为，竞争性的赠与并非是非竞争性的赠与的某种发展了的形态，两者的区分在于社会结构的不同，夸扣特尔人的高等级位置和头衔是可以通过竞争来获取的，并且是一种天然匮乏的资源，也许正是如“物以稀为贵”所体现的，才显得珍贵，从而才使得夸富宴能够产生并得到不断的发展。

在《礼物之谜》则反其道而行之，重新发现了不可赠与之物的重要性，进而，厘清了从宇宙观到存在论再到交换的思路。

但在其论述中，我们不难发现，笔者对想象抱着格外的重视态度，在对列维—斯特劳斯的“象征压倒想象”的论断时，笔者一反其想象、象征和“真实”的思路，认为人类各种形式的想象才是建构社会现实的根本，以至于将社会奠基于“虚假的想象”之上，似乎社会是一个“想象的社会”（因为找不到更恰当的词来表达），某种程度上与笛卡的“我思故我在”一样，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潭，让我误以为：人们对世界的想象似乎比这个世界的本身更来得真实。

在看这本书之前，从不知道，关于礼物的研究一直是各界学者中的热点话题，也从未想过“礼物”两个字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之多的文化内涵，也许它就是一个“万花筒”，在不同角度被观察时，它也就被赋予不同的含义：在社会学领域它也许其视为社会存在或是社会互动的外在一个体现，在人类学其可能是文化的传承的一种方式，在经济学里则可能有成为带来利润或利益的不可或缺的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