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馆清言(明)(译、评)

婆罗馆清言（明）（译、评）25○住傍野鸟称山居席有僧人添幽趣杨柳岸芦苇汀，池边须有野鸟，方称山居；香积饭水田衣，斋头，才著比丘，便成幽趣。

[注释]①香积饭：众香国的香积如来，曾用钵盂盛饭给维摩居士派来的菩萨，故将僧人的厨房称为香积厨，将僧人的饮食称为香积饭。

这里指僧人所食的素食。

②水田衣：即袈裟。

袈裟多用方形布连缀而成，好像水田的界埂，故称水田衣，也叫百衲衣。

③比丘：梵文的音译，指出家后受过具足戒的男僧。

泛指僧侣。

[译文]岸上杨柳依依，汀中芦苇低伏，池塘边聚集许多野鸟，这才称得上是山居；吃的是素食饭，穿的是百衲衣，斋舍中刚刚住进僧侣，幽静之趣便自然形成。

26 ○竹风一阵心骨冷梅月半弯体气仙竹风一阵，飘橙茶灶疏烟；梅月半弯，掩映书窗残雪。

真使人心骨俱冷，体气欲仙。

[注释]①飘飏：即飘扬，随风飘动。

茶灶：茶馆。

[译文]竹林中刮过一阵风，吹散从茶馆飘出的缕缕疏烟；腊梅和着夜空的弯月，映照着书窗外的残雪。

如此景象，使人心骨俱感寒冷，体气飘飘欲仙。

27 ○月夜想前贤神明如洗涤登华子冈，月夜犬声若豹；游赤壁矶，秋江鹤影如人。

但想前贤，神明开涤。

[注释]①华子岗：麻源第三谷。

谢灵运有《入华子岗是麻源第三谷》诗。

唐李善注云：'故老相传华子期者，禄里弟子，翔集此顶，故华子为称也。

'②赤壁矶：赤壁有三国赤壁与东坡赤壁之分。

③鹤影：仙鹤之影。

苏东坡《后赤壁赋》记其遇仙鹤事：'时夜将半，四顾寂寥。

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须臾可去，予亦就睡。

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

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

‘呜呼噫嘻！我知之矣。

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道士顾笑，予亦惊寤。

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译文]月夜登上华子岗，山谷寂静，犬吠宛然豹声；秋天游于赤壁矶，澄净江水，映照出鹤影如人。

只要想一想前代贤哲，神情就豁然开朗清净。

28 ○山河是天眼世界即法身山河天眼里，不知山河即是天眼；世界法身中，不知世界即是法身。

[注释]①天眼：即天极之眼，佛教所说五眼之一，能透视六道、远近、上下、前后、内外及未来等。

②法身：佛教称佛的真身为法身。

后用以指高僧之身。

[译文]人们仅知道山水等自然景物都在佛的天眼里，不知山水等自然景物本身也是天眼；人们仅知道世界存在于佛的法身之中，不知世界本来就是法身。

淡适的生命情境的自得，此一自得乃是指儒学传统中被肯定的「洒落」。

它不是指肆意放荡，无所顾忌，所指涉的是心灵自由的一种特徵，是摆脱了一切对声色货利的占有欲和以自我为中心的意识，而达到的超越限制牵扰束缚的解放境界。

此条是对真性自若的境界描写。

在观照生命现象中，藉物体悟得真理，常是禅者悟道方式之一，所以悟者说：「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景德传灯录》卷六)29 ○销有以入空从空以出有如来为凡夫说空，以凡夫著有故；为二乘人说有，以二乘人沉空故。

著有则入轮转之途，沉空则碍普度之路。

是故大圣人，销有以入空，一法不立；从空以出有，万法森然。

[注释]①著有：执着于实有之物。

②二乘：即佛教的大乘和小乘。

大乘，梵语为摩诃衍，意为乘车运载。

大乘，比喻修行法门如乘大车。

大乘佛教流行之后，原部派佛教被贬为小乘，以其教意仅能用于个人修行。

③沉空：落于空处，与'著有' 意思相反。

④轮转：即轮回。

⑤圣人：原指人格品德最高的人。

此处指佛祖。

[译文]佛祖如来为凡夫俗子讲解'空' 的意义，因为凡夫俗子都执着于实有之物。

他之所以为尊奉大乘教与小乘教的人讲解'有'，是因为他们都执着于虚无之空。

执着于实有之物，就会陷入因果轮回之途；执着于虚无之空，就会妨碍普度众生之路。

所以，佛祖消融实有之物，以入虚无之空。

一法不立，就可以从虚无之空跳出实有之物，如此则各种佛法森然而备。

【注】观人之修持虽於万缘诸相中锻鍊出虚空自性，故不论是遭逢是非之场或逆顺之境皆能消遥自在。

但如来说法因人而有所权变，众生若为万有染著则说万法无自性，一法不立；众生若沉迷於空性则说自性含万法，万法森然，不论著有或沉空皆非修道正法。

唯有入空出空，有无俱扫、空有两忘，方能达至真妄不二，事理无碍，露「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圆融真性。

屠隆淡适之生命情境以无我为本，一切万有皆空，皆无常，故本体对外境不起染著、不起妄念，不停滞于某一种想法或念中始成。

其自性是不滞念不迷相。

30 ○菜根宜隐者陋室称幽人黄蜱淡饭，允宜山泽之裰；曲几匡床，久绝华清之梦。

[注释]①齑（jī）：切成细末的腌菜、酱菜及调味的葱姜蒜等。

②允宜：相称。

癯（qǘ）：消瘦，贫瘠。

③匡床：方正安适之床。

④华清之梦：比喻男女情事。

[译文]吃白饭就咸菜，人之清瘦与山泽之清癯很相称；倚曲几卧匡床，已经很久没有做华清之梦这样的情事了。

31 ○土葬木葬无分别火葬水葬一任他棺则朽于木，裸则朽于土，土木何劳分别；沉则化于水，焚则化于火，火水安用商量。

[注释]①裸：即裸葬，一种很古老的葬法。

西汉时，杨王孙将死之时对儿子说：'我欲裸葬，以返朴归真。

一定不要违背我的意思。

死后就用布袋盛尸，入土七尺，放进去之后，从足部把布袋抽出来，让我的身体和土融合在一起。

'事见《汉书·杨王孙传》。

[译文]用棺木安葬，身体则腐朽于木；裸体安葬，身体则腐朽于土。

土葬还是木葬，何必还要区分？沉于江中，身体则化于水；用火焚烧，身体则化于火。

水葬还是火葬，哪里还用着商量？32 ○问妇索新酒呼童烹好茶红润凝脂，花上才过微雨；翠匀浅黛，柳边乍拂轻风。

问妇索酿，瓮有新噍；呼童煮茶，门临好客。

先生此时，情兴何如。

[注释]①黛：青黑色。

②刍(chú)：喂牲口的草。

这里用来指薄酒。

[译文]刚刚经过细雨的湿润，红润的花朵比凝脂还要滑腻；春日轻风吹拂之后，柳叶的嫩绿之色比浅黛还要均匀。

问夫人索要佳酿，瓮中有新酿的薄酒；呼童儿烹煮清茶，门前刚好有佳客光临。

这种时候，先生兴致如何？【注】古隐居生活33 ○樽中有酒即长乐岂管明朝米有无（像老年徐文长，唐伯虎一样的狂客）痴矣狂客，酷好宾朋；贤哉细君，无违夫子。

醉人盈座，簪裾半尽酒家；食客满堂，瓶瓮不离米肆。

灯烛莹莹，且耽夜酌；爨烟寂寂，安问晨炊。

生来不解攒眉，老去弥堪鼓腹。

[注释]①细君：细，小。

细君，即小君。

古时，诸侯之妻称小君，后世因以'细君' 作为妻的代称。

②簪裾：原指显贵者的服饰，这里指借家当。

③米肆：米店。

集市买卖之处为肆。

[译文]狂妄之人像傻了一样，特别喜欢呼宾邀朋。

他的妻子真是贤惠啊，从来没有违逆过丈夫的意愿。

满座都是喝醉酒的人，家当有一半都送给了酒家换酒了；满屋子都是吃饭的客人，只好不停地拿瓶瓮去米肆买米。

34○灯独荧荧，且耽夜酌。

爨烟寂寂，①安问晨炊。

生来不解攒眉，②老去弥堪鼓腹。

③[注释]①爨（cuàn）烟：炊烟。

②攒（cuán）眉：皱眉，忧虑不快的样子。

③鼓腹：鼓起肚子，即饱食。

[译文]一灯荧荧独照，尚且沉湎于夜饮；清晨不见炊烟，哪里用问早上餐饭。

生来就不知皱眉忧虑，到老时更是吃饱即安。

【注】老年更要少烦恼。

35 ○夜来徒多烦恼晓起依旧贫穷若想钱而钱来，何故不想；若愁米而米至，人固当愁。

晓起依旧贫穷，夜来徒多烦恼。

[注释]①固：本来，原本。

[译文]如果想钱钱就能来，人们为什么不去想？如果愁米米就能到，人们本就应该发愁。

想来想去早晨起来依旧贫穷，愁来愁去夜里就寝徒多烦忧。

【注】多想，不过自寻烦恼，不想，一样过日子。

这世界只有三件事：自己的事，别人的事，天注定的事。

出身贫寒是天注定的事，所以自己要安于守贫。

人家“富二代”“官二代”穷尽淫奢，关你屁事。

做好自己的事，也许富贵自然而至，风水本来就是轮流转吗，好人最后还是有好的福报。

36 ○遭际胜前贤此心聊自慰白仲奇穷，悍妇同于冯衍；德园高隐，孤居颇似王维。

我固当胜之。

[注释]①白仲：字子中，明朝晋陵（今江苏常州）人。

康敏公之孙。

一生落魄，甚能饮酒。

长于书法，颇得晋人神韵。

②冯衍：字敬通，东汉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东南）人。

其妻任氏悍妒异常，不许冯衍蓄媵妾。

冯衍年纪大的时候，任氏竟然还将其从家中逐出。

③王维：见前注。

[译文]白仲非常穷困，但其妻却像冯衍之妻一样悍妒异常；德园虽为高隐，但其孤居的境况却与王维很相似。

我固然应该胜过他们。

【注】屠隆先生幸也。

37 ○美色如霞转瞬空弦歌如水弹指灭明霞可爱，瞬眼而辄空；流水堪听，过耳而不恋。

人能以明霞视美色，则业障自轻；人能以流水听弦歌，则性灵何害。

[注释]①瞬眼：转瞬，眨眼。

②业障：罪孽。

前世所作的种种恶果，成为今世的障碍，故称业障。

业，过去的所作所为。

③弦歌：亦作'絃歌' ，指用琴瑟伴奏而歌。

[译文]明霞绚烂可爱，眨眼就成空；流水清音堪听，过耳而不恋。

人如果能视美色为转瞬即逝的明霞，自然就会减轻罪孽；人如果能听弦歌如听逝去的淙淙流水，自然就不会妨害性灵。

老子的观点，外界的食物会蒙蔽认得本能，使人目盲、耳聋、口爽、心狂、心妨。

圣人能断绝外界的贪欲，保持内心的宁静。

佛家也倡导六根清净、息心静念。

这主要是外物烦扰，求真不易。

其实，张开五指永不闭拢是畸形，紧握拳头无法张开也是畸形。

圣人眼里，明霞自是明霞，美色自是美色，岂可昧明霞而忘美色，昧美色而独明霞？一视同仁耳。

禅门公案：两个和尚在回寺院的途中，在河岸遇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和和尚一样要到对岸去，但是水太深了，所以其中一个和尚就背她过河。

他的同伴因此很愤慨，喋喋不休地谴责他，说他不顾清规，说他忘了自己是个和尚，怎么胆敢去背一个女人？人们将会怎样说?他们的宗教不就要因此遭受非议等等。

那个被称为不守清规的和尚，耐着性子听这没完没了的说教，终于打断了他的话，说：“兄弟，我已将那个女人放下在那河岸，而你现在仍然背着她吗？”38 ○诗堪适性莫争名酒可怡情勿骂座诗堪适性，笑子美之苦吟；酒可怡情，嫌渊明之酷嗜。

若诗而嫉妒争名，岂云适性；若酒而猖狂骂座，安取怡情。

[注释]①子美：即杜甫，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②渊明：即陶渊明，③骂座：辱骂同座的人。

[译文]作诗以适性为妙，笑子美之苦吟觅句；饮酒以怡情为快，嫌渊明之嗜酒贪杯。

若为诗而嫉妒争名，想的是借诗歌博得他人的赞赏,怎能说是以诗歌来抒发个人的性情？若借酒撒酒疯，肆无忌惮地辱骂他人，怎能说是用酒来让人心情高兴？对于一般学佛士大夫来说．既然没有佛戒约束，当然就不必忌讳喝酒了。

他们甚至认为，对于学佛而言．酒不是坏东西，可以从酒中体会到般若性空的奥理。

文人与酒似乎有着天生的因缘．没有酒也就意味着没有诗，生活会变得一片苍白。

宋代一些道学家也深得酒中之趣．他们对饮酒的态度与禅僧、诗人是完全一致的。

不妨说，在酒这方面．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