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话语下的电视剧叙事模式
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电视剧改编的艺术逻辑与审美策略

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电视剧改编的艺术逻辑与审美策略作者:黄筱玥来源:《电影评介》2023年第14期【作者简介】黄筱玥,女,江西九江人,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影视理论与批评研究。
长久以来,文学作品一直是电视剧艺术创作的重要来源,优秀文学作品以深厚的思想性和艺术价值为电视剧提供了文学资源的滋养。
茅盾文学奖作为当代中国最高荣誉和最具影响力的文学奖项之一,获奖作品成为重要的改编主体,一大批由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改编电视剧的播出,推动了中国电视剧的艺术发展,同时也体现了中国当代社会文化的表征。
由此,回溯此类电视剧的发展历程,分析其改编原因、艺术特征,以及在改编过程中影像和文学的双重变奏呈现的独特性及不足之处,具有重要的文化意义。
一、改编历程及原因:国内电视剧发展需求与茅盾文学奖文本价值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中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的政策。
上个世纪80年代随着国民生产能力稳步提升,电视收视设备逐步普及,电视剧的需求量也迅速上升。
1981年中国作家协会根据茅盾先生的遗愿设立了茅盾文学奖,以促进优秀长篇小说的发展和繁荣。
茅盾文学奖自1981年设立以来,历经10届,共有48部作品获奖,截至目前播出的改编电视剧有27部(见表1)。
从时间上看,根据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改编电视剧的时间开始较早。
20世纪80年代,河南电视台组织拍摄系列电视剧《唢呐情话》《赶驴记》《冤家》《黄河东流去》《月是故乡明》《石头梦》,改编自李准的同名长篇小说《黄河东流去》,该小说上卷于1979年出版,下卷于1985年出版,并于同年获得第二届茅盾文学奖,该系列电视剧是第一部由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改编的电视剧。
1985年刘心武小说《钟鼓楼》出版,获得第二届茅盾文学奖,次年八集同名电视剧播出。
按照茅盾文学奖最初规定每三年评选一次(从2000年第五届开始改为每四年评选一次),此后几年间,陆续有改编自前三届获奖作品的电视剧播出。
20世纪80年代,由于电视机播放设备的普及,人们对于电视剧需求量急速增加,“电视覆盖的扩大和电视机在家庭中的普及,以及观众对电视文化的需要为电视剧的繁荣准备了社会条件”[1]。
商业史剧《温州一家人》的叙事艺术分析

作者: 王锋
作者机构: 浙江传媒学院电视艺术学院,浙江杭州310018
出版物刊名: 浙江传媒学院学报
页码: 86-89页
年卷期: 2015年 第1期
主题词: 叙事艺术;平行结构;地域文化
摘要:商业史剧《温州一家人》不仅获得了观众的认可,在艺术表现上也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主要体现在其对主题表现上契合时代风貌,在叙事结构上富有内涵,在人物形象上彰显温州精神,在叙事细节上富含地域文化特色等方面。
这对电视剧的叙事艺术来说,具有发展与拓宽的意味,因而对后续的创作具有借鉴意义与参考价值。
电视剧《三八线》叙事策略分析

电视剧《三八线》叙事策略分析雷英湖南艺术职业学院妥徽文学ANHUIWENXUE摘要:《三八线》是近年来抗美援朝题材电视剧的优秀佳作,该剧在叙事策略方面有多处突破与创新。
全剧采 取了宏大叙事视角关照下的“大众化、草根化、个性化、人性化”的叙事书写;当代“中国式”叙事策略更注重草 根性、个性化、英雄人物的书写。
该剧在叙事结构上采取了四条线索平行交叉的叙事方式,其中以我方为主线,敌方为辅线,使得主次脉络清晰,通过主线引出细枝末节,主线和支脉之间形成疏密相间、错落有致的特点。
关键词院叙事策略草根化个性化英雄情结叙事结构打开尘封六十余年之久的历史帷幕,关于抗美援 朝战争彰显中国人民的正义,凸显保家卫国、和平主义 的民族意识,它为大多数文艺作品和影视创作提供了 不可多得的鲜活素材,并凝聚成几代人的记忆。
电视剧 《三八线》是近年来涌现的关于抗美援朝题材的长篇优 秀作品,它对这场战争反映的广度和深度,既唤醒了国 人的共识,又为战争本身的评价提供了新的话语空间。
该剧在叙事方式、叙事结构及叙事风格方面有不少突 破和创新,本文拟从以下三个方面予以分析。
一、宏大叙事背景下的“大众化、草根化”与“个性 化、人性化”叙事视角与其他叙事艺术一样,电视剧叙事艺术作为时空 艺术实际上也是一种叙事艺术,其叙事文本与故事学 一样,采取怎样的话语方式讲故事,怎样吸引观众,完 全取决于叙事者的话语方式。
电视剧叙事策略的精心 安排对于确定恰当的话语方式至关重要。
从叙事视角 来说,叙事分为宏大叙事和微观叙事。
在现代社会的 宏大叙事中,还存在着许多小的叙事单元,而这些小 叙事单元常常受制于宏大霸权式叙事的控制。
这种叙 事方式显示国家意志和民族意识,国家的意识形态始 终居于叙事的支配地位,它排斥所有民间叙事文本与 话语方式,包括一切差异性和碎片式的话语。
以国家 的利益、民族的使命作为个体存在的意义,这是一种 自上而下的叙事方式。
微观叙事与宏观叙事相对应,也有人称之为平民 化叙事方式,这是一种以个体作为叙事的基点,较多 地以呈现个体的情怀、活动、成长作为关注点,并以时 代社会环境作为背景或参照,由个体涉及群体,再由 群体涉及整个民族、国家。
影像叙事背景下电视剧的商业品牌塑造——以《那年花开月正圆》中的“秦商”为例

影像叙事背景下电视剧的商业品牌塑造——以《那年花开月正圆》中的“秦商”为例作者:占琦平利来源:《声屏世界》 2018年第9期摘要:电视剧《那年花开月正圆》讲述了清末陕西泾阳民间一名坑蒙拐骗的野丫头周莹成长为陕西首富的故事,成功刻画了以周莹为代表的秦商所具的“诚信”“仁义”“敢拼”“创新”等商业精神。
影像叙事背景下,电视剧以人物故事为叙事线索,通过矛盾冲突、悬念设置等叙事技巧,将商业品牌、商业理念贯穿剧情发展,为观众讲故事的同时,起到润物无声的传播效果。
《那年花开月正圆》为电视剧的商业品牌塑造提供了影像叙事模式,但在感情脉络和传播渠道上存在若干问题,值得探讨。
关键词:影像叙事商业品牌《那年花开月正圆》秦商从电视剧《乔家大院》《走西口》成功塑造了晋商形象,到电视剧《闯关东》引起鲁商热议,电视剧依托传统商帮特色素材加以改创,在商业品牌塑造中独具价值。
2017年《那年花开月正圆》开播,收视率破3,网播量破百亿,随着电视剧的热播,“秦商”这个原本不太广为人知的商帮进入了观众视野。
《那年花开月正圆》的影像叙述框架电视剧《那年花开月正圆》全长74集,以陕西省泾阳县安吴堡吴氏家族的史实为蓝本,讲述了吴家东院寡妇周莹历经艰难险阻最终成为陕西首富的故事。
电视剧以周莹的成长轨迹为叙事线索,将矛盾冲突、悬念设置等叙事技巧融入情节发展,完成影像叙事框架。
一、叙事线索:人物成长。
电视剧《那年花开月正圆》以周莹的故事为叙事线索铺张开来,从街头卖艺以坑蒙拐骗为生、谎话连篇的丫头,到振兴吴家东院、诚信守义的陕西首富,人物成长的反差性颇具戏剧性。
在周莹从丫头到首富的成长历程并非一路平坦,而是起伏交错,主人公的人物故事在纵向的时间轴里交织演进。
周莹机缘巧合嫁入吴家成少奶奶,恰与吴聘情投意合,本欲收敛性情安于庭院,岂料吴聘被投毒惨死,吴家东院卷入军需案破产,临危受命成为吴家大当家,组建吴氏布业入股陕西机器织布局重振吴家,却被陷害锒铛入狱。
论新历史主义视域下大女主商战剧的叙事话语转变与身份认同

论新历史主义视域下大女主商战剧的叙事话语转变与身份认同陈琰;高智阳
【期刊名称】《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
【年(卷),期】2024()1
【摘要】大女主商战剧是一种以女性为主角,展现现代商业体系中利益冲突的电视剧杂糅类型。
这一类型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就已经出现,当前呈现出新的发展态势。
以新历史主义的视角对特定时期价值观重新审视,大女主商战剧存在叙事话语的转变、对传统剧情模式进行突破,强调现代性与历史感的文本联结,其背后体现出的是新时代女性力量的崛起和性别主体意识的增强。
【总页数】4页(P131-134)
【作者】陈琰;高智阳
【作者单位】南京艺术学院传媒学院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J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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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爱情》革命时期爱情叙事模式的新突破

《延安爱情》:革命时期爱情叙事模式的新突破作者:杜剑峰陈坚来源:《新闻爱好者》2011年第12期“革命+爱情”模式的盛行叙事行为是在某种特定的社会文化环境中获得实现的,不同的环境制约着观众的接受心理和接受敏感点。
电视剧有不同的类型,每一种类型都对应着一种心理原型,“当某种神圣的原型被反复讲述,就会导致原型的类型化、故事化”。
①在20世纪30年代中国早期的“革命小说”中就盛行过“革命+恋爱”的叙事模式,只是那个时代文学中的“革命”虽然神圣,“恋爱”却更是春光旖旎,因而“革命”在许多时候被置于“恋爱”的陪衬的位置。
在新中国“十七年”时期的红色经典文本中,受当时的政治环境和文学观念的制约,爱情无法得到充分的展现,“恋爱的甜蜜固然能在‘十七年’文艺作品中露脸,但必须服从于革命的需要。
这就是说,这个时期的革命者的恋爱描写,革命主人公对爱情的态度,多是非常的‘克制’,革命者虽然对私人感情高度克制,但最美好的爱情最终会属于革命者,这几乎是一个公式化的修辞手段”。
②在战争的岁月里,在革命的浪潮中,英雄承担起社会的责任,拯救将倾的世界,同时又赢得革命的爱情。
爱情与革命、正义与事业与太多的社会政治语义合拍,这是文艺创作的一个主旋律,也是读者、观众喜闻乐见的叙事模式。
“革命+爱情”故事的浪漫和恢宏,曾经是那样地感动过几代人,其魅力至今不衰。
曾几何时,《刑场上的婚礼》(1980)这种革命的豪迈和血色浪漫让我们唏嘘不已,周文雍与陈铁军的爱情故事,流传了半个多世纪,他们短暂的婚姻始于刑场也终于刑场,然而他们的爱情却没有终止,在革命理想的浇灌中升华、永生。
《激情燃烧的岁月》(2002)剧中硝烟弥漫的战场,激情四溢的情场,更衬托着凌空高蹈的理想,这一战地浪漫曲像一团滚烫的火焰点燃了人们心中对于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向往。
尽管硝烟炮火的革命战争岁月离我们渐行渐远,尽管社会主义初期跑步建成共产主义的幻想证明不过是一个神话,可在我们内心深处,因为受到过这种文化的洗礼,我们无法抛却红色的激情而选择更加理性的思考。
多元文化语境下的当代国产电视剧题材分析

关键词 : 电视 剧 ; 文化: 题材
我国观众 的收视时间是平均每天 3 小 时, 其 中收看 电视剧 的时间大约能 占到 1 / 3 , 居各 类 电视 节 目之 首。由于频道 过于 迅猛的扩充和 国内电视 内容产业 的整体力 量不足 , 导致各 电视 台都选择依靠 电视剧 来填充播 出时 间, 也使电视剧在众 多电视 节 目中占了大半江山。但收视群体 中低知识水平的观众仍旧 占 据绝 大多数 , 所 以在花样迭 出的各类 电视 节 目中电视剧仍 旧是 人们喜 闻乐见的娱乐选择 。 近两年 , 我国国内电视剧产量 约 1 . 钾 万集, 为 五年来最 高 稳居世界第一 。中 国每年 的电视剧产 量和播 出 比为 5 : 3 , 近三 年来 电视剧审批数 目和 已播 出数 目比为 1 0 : 1 。就 生产总量 而 言, 年产 四百多部 电视剧 的势头的确迅猛 , 也吸引了无数投资者 的 目光 。 商业 的介 入又使得 电视剧得 以更好 的发展 。除了数 量之外 , 国产剧在创作题材上也较为多元化 , 各种题材 、 风格 、 品 位的电视剧正努力满足观众的多层需求 。据广 电总局公布的数 据显示 , 另据业界知情人分析 , 国内各电视 台每年的新剧播出总 量撑死也超不过 5 0 0 0集。还有说法 : “ 每年生产一万 多集产 品 , 仅有 3 0 0 0 集 和观众见面” 们。 在这样 一种 环境背景下 , 通过对 电视剧发展现状的梳 理和分析 , 探讨 当前 文化背景下 的题 材电
◎人文科技 ◎
多 元 文 化 语 境 下 的 当 代 国 产 电视 剧 题 材 分 析
,
叶 梓
2 1 0 0 1 3 )
( 南京 艺术 学院 , 江苏 南京 摘 要: 目前我 国文化 正处于转型期 , 大众文化的崛起打破 了以往的文化格局。而国产 电视剧 随着大众文化 的兴起也逐步 展现其特殊的角色和地位 , 成 为大众观赏 电视 的主要 艺术形 态 之 一 。 电视剧 的世 俗娱 乐 与文 化 功 能使 得 其在 大众 日常生 活 中 占据的地 位愈发重要。本文主要从梳理我 国电视剧的历 史环境 和为起点 , 着重分析 了国产 电视剧创 作在 当前文化语境 下的发 展现 状 , 从 多样 的题 材创作 分析 其所 处社会 文化 的艺 术表 现
电视剧如何突破传统叙事模式

电视剧如何突破传统叙事模式在当今丰富多彩的影视世界中,电视剧作为大众娱乐的重要组成部分,面临着观众日益增长的审美需求和竞争激烈的市场环境。
传统的叙事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已经难以满足观众的期待,如何突破成为了摆在电视剧创作者面前的重要课题。
传统叙事模式通常遵循着较为固定的套路和结构,比如常见的线性叙事,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展开情节,或者以单一的主角视角来推动故事发展。
这样的模式在过去能够吸引观众,但随着观众欣赏水平的提高和多样化的需求,其局限性也逐渐显现。
要突破传统叙事模式,首先可以在叙事结构上进行创新。
多线叙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通过多条故事线的交织,增加剧情的复杂性和丰富性。
比如在一部剧中,同时展现几个主要人物的生活轨迹,他们在不同的场景中面临各自的挑战和机遇,最终这些线索在关键的时刻交汇,产生强烈的戏剧冲突。
这种叙事方式能够让观众从多个角度去理解故事,增强观众的参与感和好奇心。
打破时间顺序也是一种有效的突破方式。
采用倒叙、插叙或者非线性的时间结构,让观众在不同的时间节点之间穿梭,营造出悬念和神秘感。
例如,先展示一个紧张刺激的结局,然后再逐步回溯事件的起因和经过,引导观众在时间的跳跃中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在人物塑造方面,传统模式往往倾向于塑造单一、刻板的人物形象。
为了突破,可以打造更加立体、多面的人物。
不再将人物简单地划分为好与坏、善与恶,而是展现出人物内心的矛盾和复杂性。
一个看似反派的角色,可能有着不为人知的善良一面;而一个正面人物,也可能在特定情境下暴露出弱点和缺陷。
这样的人物塑造能够让观众产生更深刻的共鸣,感受到人性的真实和多元。
视角的选择也能为突破传统叙事模式提供新的思路。
除了常见的全知视角和主角视角,尝试采用配角视角或者限知视角,可以为故事带来新鲜的感受。
以一个不起眼的配角的眼睛去观察世界,可能会发现一些被主角忽视的细节和真相,从而为故事增添新的层次和维度。
此外,与观众的互动也是电视剧创新叙事的一个重要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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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话语下的电视剧叙事模式——以《刀马旦》为例2034631 赖丢1958年中国电视剧的开山之作《一口菜饼子》采用直播的方式第一次向国人展示了电视的魅力。
电视剧这一艺术形式在经过半个世纪的蓬勃发展,如今已成为大众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像“菜饼子”一样平常而必须。
电视作为一个梦幻的窗口建构着现代人的生活图景,电视剧作为电视节目中最为普遍、占据播映时间最长的节目形态,无疑是大众白日梦的主要缔造者,它通过一集集、一部部风格各异,但内核如一的故事编织着一个虚幻的世界,在制造欲望与实现欲望之间,人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守候在电视机旁,消磨着闲暇的时光,停滞下恼人的现实。
这里无意采取批判的视角,也无意评说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的孰优孰劣,只想从叙事学的角度探寻电视剧的叙述方式,即“谁在讲述”、以及它是怎样讲述故事的,以图解释电视剧的魅力何在。
历史犹如一条涓涓流淌的话语之流,从远古时期的结绳记事、口口相传到铅字记载,及至当代电子的虚拟记忆、视听图像的保存,可以说历史就是以不同方式记载下来的话语集合。
从这个意义上说,历史就是故事,代代相传的讲述者不断融入主观的思想情感不间断地改变着历史的本真。
如果说历史是追求真实的故事,电视剧则是追求虚幻的故事。
“电视剧在本质上是一种叙事,是一种‘社会象征行为’及讲故事的艺术。
”①叙事学当中的故事不是一个个具体的事件演绎,“是从具体的叙事文本中抽象独立出来的一系列事件,它是事件的形式系列,是一个虚构的现实中的时间轴线,是情节发展必须遵循的组织原则。
”②这里的故事是一个抽象的存在,是某一类型的概化,爱情故事当中的故事就是这一层含义上的故事。
故事作为叙事作品的原生状态,是先于作品而存在的,是叙事作品的符号层次,是一种结构性的存在。
正如写文章之时先有构思、框架而后润饰表达一样。
“叙事是我们说话的方式之一,是我们思考的几大范畴之一……是我们拒绝让暂存性变成无意义的产品,是我们对在这个世界上和在我们的生活中创造意义的顽固坚持。
我们仍置于一个‘叙事情节的时代’”。
③讲述的原动力在于均衡的打破,在失衡与恢复平衡的不断建构中讲述成为可能。
电视剧就是用多种方式讲述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由于中国的特殊国情、受众结构以及电视剧内容的最大普①张兵娟:《电视剧:叙事与性别》,河南大学研究生博士论文,未出版。
②周靖波:《电视虚构叙事导论》,文化艺术出版社1999年版,第5页。
③(美)阿瑟·阿萨·伯格:《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叙事》,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版,第103页。
及化特性,电视剧所具有的影响力已超过小说、戏剧、电影等艺术形式,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一故事载体”。
①叙事行为是特定社会环境的产物,不同的时代背景便有不同的叙事策略,它附和着不同的大众接受心理和接受敏感点。
在经历了近百年的工业文明的洗礼之后,现代社会呈现出一种多元复合的状态,物质性的同质产出与现代人的独立人格交融碰撞,精英阶层与大众阶层的界限日益模糊,已不存在绝对的知识垄断。
大众文化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阶层。
娱乐与消遣的本能欲望不断得到释放,尤其在当今这样快节奏、竞争激烈、社会分化严重的生存环境中,人们更愿意在电视剧虚构的世界中放松、麻痹自我。
电视连续剧《渴望》当年创高达97%的收视率,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观,可为大众文化的冲击力佐证。
一言以蔽之,这都是商业社会文化的基本特征。
电视剧作为一种视听综合艺术,其符号所展示的能指同时就是所指,适合最广大的人群理解力,因而成为最主要的一种大众文化形态。
在我们这个重时效、重利润的时代,对电视剧的制作大多也采取商业性的策略。
世俗性与娱乐性是商业话语的共性,重感官、轻思想,重产出、轻创造。
人物的类型化与叙事的模式化是其通用的法则。
作为大众文化,作为最为普适与有力的传播媒介,电视无疑是制造社会神话的最有力与最自然的形式,它已然成为大众日常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它在一种集体无意识当中以声影图像不露痕迹地将现实社会中的尖锐矛盾简约成可理解的二元对立形态——善恶分明,并通过剧中矛盾的解决来为我们的思想、情感和行为提供一种同样虚幻的所谓出路。
“从普洛普开始的叙事学研究发现:故事的数量虽然在理论上是无限多的,任何一串事件都能连成一个故事,各不相同,相去甚远,但仍能从中发现几个固定的格局。
”②“在大量的剧作中,有一套相对固定的构成元素,其背景人物和情节大多相似或雷同;其修辞手法和叙事语言陈迹斑斑”。
③人们在已知的期待中观赏完一部又一部大同小异的电视剧。
故事总以大团圆的形式结局,无论是实体的完满还是精神的回归,留给观众的都是一个完结。
它不像电影那样通常都能留有想象的空间与接续的可能。
有人说,情景喜剧就可以无限延长,好多肥皂剧甚至可以上演十几年,但那并不是一个完整故事的演绎,只是众人生活的集合,是没有结局的表演。
而连续剧的续拍毕竟是少数,在一周又一周的观看当中,人们不希望得到一个没有现实意义的结局。
观赏期待的落差会使人们不再坚守冗长的观看。
从某种意义上讲,观众并不厌烦所熟悉的神话模式,只是希望换个讲法而已。
“电视剧讲述故事并非依靠冲突和张力让观众受到冲击,而是以人物的性格魅力、心理特征、大量的生活细节和故事的整体逻辑吸引观众。
可以说,中国电视剧具有“家庭故事、日常经验、生活戏剧和主流意识”①尹鸿:《家庭故事·日常经验·生活戏剧·主流意识》,载于《现代传播》2004年第5期。
②潘若简:《电视剧的叙事神话》,载于《电影艺术》1995年第2期。
③杨新敏:《电视剧叙事研究》,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年版,第110页。
的基本构成艺术传统。
”①电视剧是生活的艺术、细节的艺术。
除此以外,综观经济社会环境下采用商业叙事策略的电视剧还具有以下几点共性。
一、二元对立的模式化叙事国产电视剧每年以上百部的规模批量生产,每天各个电视台播放的剧集约有6000部集,这是一个庞大而惊人的数字。
按照效益最大化原则一部二三十集的电视剧至多一年完成,经典剧目《红楼梦》的拍摄可谓历时最长、耗资巨大的作品,从前期准备到作品公映亦不过三年的时间。
电视剧的“快餐文化”性质由此可见一斑。
对于电视剧制作而言,创造性、违规性与高产出是相悖的,唯一行之有效的莫过于模式化的叙事策略——二元对立的叙事方法。
非好即坏、因果报应、善恶泾渭分明、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二分法使观众很容易作出自己的价值判断。
主人公必是具有优良品质、有价值的人物,即使为了突出其性格的多元而显露其性格的某些弱点,但这只是对主体的一种修饰,使其显得更加可信、可爱,具有亲和力罢了。
现实总是过于复杂,有着太多的不如意,人们希望建构一个公众认可的乌托邦,一个任何矛盾都能最终解决,人性单纯的世界。
有些作品虽然看个开头就能猜到结尾,但人们仍然乐此不疲地观看。
结局的设置固然能够体现不同电视剧的独特性,但观众最为重视的不是电视剧的结局,而是事情演变的过程、演员的表演细节、冲突是如何出现而又如何化解的。
TVB八十年代的经典情感大戏《刀马旦》群星云集,至今令人难忘。
如果说剧情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只不过是一个情节较为复杂、线索较多的爱情故事,一个古老的神话,“王子与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的现代演绎。
用一句话概括此故事那就是:军阀混战时期戏班女子与富家少爷的爱情故事。
虽然女主人公沈菊仙(周慧敏饰)最初是作为南方国民政府的情报人员出现的,男主人公乔浩光(陈锦鸿饰)最后也变成了南方政府的特派人员,并且他们肩负着同样的寻宝任务,但这并不是两个人的生活内核,只是为增加剧作的看点而设置的一种辅助身份。
两个人爱而不能结合的阻力来自于戏子与富家少爷身份之间的差异,这是古老的传统爱情悲剧的叙事套路。
动荡的年代、困苦的生活、复杂的人际关系等都在为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铺陈。
全剧的高潮部分都是围绕沈、乔二人的情感纠葛而展开的,多角恋爱的情节设计、多条线索的同时展开,大大弥补了线性叙事结构的单调性,但仍不外乎是一个失衡——平衡的冲突解决模式,仍然遵循着“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的戏剧性结构。
①尹鸿:《家庭故事·日常经验·生活戏剧·主流意识》,载于《现代传播》2004年第5期。
二、人物塑造的类型化类型化不是贬义词,不是保守、沉闷的代名词,是一个中性的表达词汇。
它来源于事物的普遍性属性,是共性的概化。
世间万物纷繁复扰,但我们总能将其梳理归类。
类型化有助于我们便易地理解事物。
“类型是一系列公式的特殊网络,它向期待着的顾客提供一种有保证的产品。
”①我们知道电视剧有爱情片、伦理片、动作片、历史片等种类,每一类型都对应着一种心理原型。
历史剧表达了人的怀旧心理、寻根心理;爱情片对应着人类对永恒爱情的追求;动作片则是人类对力量的崇拜、对超越自身的渴望。
“当某种神圣的原型被反复讲述,就会导致原型的类型化、故事化。
”②故事的类型化适应了大工业生产的需要,简约、易操作、易理解、易得到认同。
现代模式不仅对电视剧整体进行类型分化,剧中人物的塑造同样是类型化的操作。
这其中尤以女性的类型化描述为突出。
可以说,女性形象在影视剧当中是很少缺席的,但在以男权话语为中心的父权制社会,女性的话语权是缺失的。
剧作当中的众多女性形象并不是女性表达真实自我的舞台,只是一种以男性视角建构的女性形象,是社会化了的女性期待,而非生活中的真实女性。
它压抑、重塑女性形象,使两性的刻板印象不断加深。
在此过程中,女性也参与了这种建构,她通过对影视剧当中女性美好形象的认同、渴慕,助长了女性形象的男性认同化。
活跃在荧幕上的女性就如同蔡明在小品《机器人趣话》中所表现的:请选择贤良淑德型、善解人意型、活泼好动型等等。
简而言之,女性形象不外乎“美”型、“爱”型、“恶”型。
青春偶像剧当以玉女型为主,情感大戏当以既美丽、温柔又坚忍、忠贞的“爱神”形象为主,当然邪恶的女性大多是辅助性角色,边缘电影当中的女性则在艺术的幌子下成了男性欲望的客体。
影视剧中的女人要比现实中的女人更符合男性的潜意识想象。
《刀马旦》中的沈菊仙是集美丽、聪慧、温柔、贤德、忠贞等所有东方女性优良品质于一身的形象。
她是一名革命者有勇有谋,她对乔浩光至死不渝,面对姜小路的追求不动芳心,在得知乔浩光的死讯之后,仍对乔家之双亲尽儿媳之义。
在她的身上既有现代女性的民族大义,更具传统女性的三从四德。
这是当代人对女性的一个梦幻,在剧中她就遭到二师姐尚菊笙的嫉妒,的确,尚菊笙美貌、聪慧而不乏爱心,只不过她更像一个真实的女人,有点任性、有点自私,她不像沈菊仙那样被神话了,无怪她嫉妒,就是现实中的女性也要茫然。
这种美化其实是一种负担,一种对女性自我的压抑。
它在不断制造女性神话的同时,将女性抛入了更加无望的深渊。
女性所期望的关于自身形象的完满展现,是很难通过媒介真实表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