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的“模范少数族裔”形象
亚裔美国文学各族裔作家作品民族化主题的历史变迁

亚裔美国文学各族裔作家作品民族化主题的历史变迁亚裔美国文学是指在美国出生或居住的亚裔作家所创作的文学作品。
在这个群体中,包括了华裔、日裔、韩裔、菲律宾裔、印度裔等不同的族裔。
在这些亚裔美国作家创作中,民族化主题一直是一个重要的探讨对象。
下面,我们从历史变迁的角度来谈一谈亚裔美国文学各族裔作家作品民族化主题的发展。
亚裔美国文学起头时期,主要是华裔美国作家在探索他们的民族化主题。
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品有黄仲昆的《儿女英雄传》和王安忆的《荷西华人》。
这些作品中,作者探讨了华人在美国的生活和困境。
他们试图将他们的华裔身份融合到他们的美国身份之中,并挑战了美国文化对待亚裔人的刻板印象。
随后,在20世纪的中期,日裔美国作家在亚裔美国文学中开始了出色的发展。
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品包括约翰·奈推洛的《午夜总站》和鹤见佑的《顶田家的四季》。
这些作品突出了日裔美国人在战争和家庭问题方面的困境和肺腑之言。
他们也开始质疑日本和美国之间的差异以及美国对待日裔人的方式。
在20世纪60年代,韩裔美国作家也开始涌现。
这些作家逐渐使韩裔美国人的文化受到重视,并呈现出多元化和复杂性。
在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品有黄志武的《西北角》和李萨·豪的《清晨》。
他们的作品中,着重探讨了韩裔美国人之间的种族和文化之间的差异,以及韩裔美国人如何跨越文化障碍。
从70年代到80年代,菲律宾裔和印度裔美国作家也逐渐在亚裔美国文学中崭露头角。
这些作家纷纷关注他们民族化的血脉和身份。
例如卡洛琳·韦拉斯的《美国点心师傅》和谭选青的《瓶中信》。
他们的作品中,着重探讨了菲律宾裔和印度裔美国人之间的传统和文化之间的联系,并呈现出其独特的文化和社会场景。
近年来,亚裔美国文学也逐渐呈现出多元化和复杂性,这得益于身份和文化多元性的进一步发展。
例如,越南裔美国作家文森特·丁的《最终的使命》以及华裔美国作家艾莉森·朱的《我和我的爷爷》。
他们的作品展现了他们的亚裔裔身份,同时也讨论了他们自身和他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对家庭和自我存在的思考。
美国华裔作家作品中早期华工的文学叙事传统

美国华裔作家作品中早期华工的文学叙事传统冷海连【摘要】早期华工在美国华裔文学一百多年的历史中占据重要位置.《天堂树》《中国佬》和《唐老亚》是三位美国华裔作家关于早期华工的代表作.三部小说在对早期华工的叙事上显示出逐渐加强的倾向.作家们用回忆、幻想、联想、文化冲突和梦境等叙事策略追寻历史传统,让美国主流文化正视华裔曾遭受的苦难,塑造全新的华裔英雄形象,呈现出从"发掘"到"修补"再到"重建"的轨迹.【期刊名称】《洛阳师范学院学报》【年(卷),期】2017(036)012【总页数】3页(P27-29)【关键词】美国华裔作家;早期华工;文学叙事【作者】冷海连【作者单位】福建农林大学东方学院外语系, 福建福州350017【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106美国华裔文学经历了萌芽、发展、兴盛三个阶段,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早期华工在美国华人的漫长历史中占据重要位置,但长期以来被人们所忽视。
这里的“早期华工”主要指美国的排华法案(1882年)出台前去美国专门干体力活的中国工人。
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社会运动的迅速发展,大量关于早期华工的作品被挖掘并研究。
本文主要分析20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发表的《天堂树》《中国佬》《唐老亚》这三部美国华裔作家作品。
这三部小说丰富了对早期华工的叙事内容,意义重大。
三位作家用回忆、幻想、联想、文化冲突和梦境等叙事策略打破了美国人掌握话语权的局面,逼真地展现了早期华工的人生轨迹。
一、叙事学单词“narratology”一般被翻译为“叙事学”或“叙述学”。
在文学理论中,叙事学是一种在结构主义基础上专门研究文学作品叙事特征和叙事规律等的理论。
[1]叙事学至今已有40多年的历史,如今在文学研究中占据突出地位,这主要归功于它广泛的适用范围和强大的阐释能力。
叙事学一般可以分为经典叙事学和后经典叙事学。
经典叙事学也称结构主义叙事学,主要关注点在文本上,属于文论中的形式主义范围。
论当代华裔美国作家的中国文化观_以徐忠雄_伍慧明_梁志英为例

美国华裔文学开始于二十世纪初,是一种少数族裔文学,而现已成为美国多民族文学繁荣共存的一个重要分支。
文化研究的奠基人斯图亚特·霍尔认为:身份并不像我们所认为的那样一成不变,应该把身份视为一种“生产”,它是动态的,永不完结、处于过程之中。
与一切有历史的事物一样,它也经历了不断的变化。
它决不是永恒地固定在某一本质化的过去,而是屈从于历史、文化和权力的不断地“嬉戏”之中。
[1]在不同时期折射出的华裔美国人的不同文化身份,也恰好证明了霍氏文化身份理论强调的“变化”特征。
有关美国华裔文学开创及发展阶段代表作家汤亭亭、谭恩美、任璧莲等作家的作品及这一阶段的中国文化观感已有很多论述。
为此本文选取美国华裔文学成熟期代表作家徐忠雄、伍慧明和梁志英,结合他们所处的时代背景,从其作品中反映的中国文化观入手,对他们各自的代表作品进行分析,从整体上把握美国华裔文学体现的中国文化观感的变化,进而阐述美国华裔文学发展到成熟期后,真正的中国文化传统在美国华裔的文化历史中已基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崭新的华裔美国文化——一种华裔美国历史文化,带着独特的华裔民族性和美国性,而中国文化传统在这一文化中已消失。
在徐忠雄与赵健秀合编的《哎呀!亚裔美国作家选集》中,他们明确指出美国华裔文化与中国文化的界限:“我们坚持区别中国人和华裔美国人既不是拒绝中国文化,也不是歧视有关中国的事情……只是给事物正确的命名。
”[2]文中选取了他们发表于20世纪90年代以后有影响力的三部作品,分别是徐忠雄的小说《家园》、伍慧明的小说《骨》和梁志英的《何所不死》。
一、徐忠雄的《家园》《家园》的主人公雷恩斯夫德·陈是一位第四代美国华裔的代表,在祖辈经历的激励下,努力奋斗最终重现父辈的心愿:在美国立足,对美国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
小说通过这一人物向读者展示了华裔立足美国的复杂经历,树立华裔男性勇敢、刚毅、充满活力的正面形象,同时也积极探寻华裔美国人的身份定位。
亚裔美国文学各族裔作家作品民族化主题的历史变迁

亚裔美国文学各族裔作家作品民族化主题的历史变迁亚裔美国文学是指由亚裔美国人创作的文学作品,涵盖了不同族裔的作家,如华裔、日裔、韩裔、菲裔等等。
这些作家通过自己的文学创作,探讨了亚裔美国人的身份认同、种族关系、移民经历等民族化的主题,并且在历史上经历了多个阶段的变迁。
亚裔美国文学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
当时,亚裔移民开始在美国定居并建立起自己的社区。
早期的亚裔美国作家主要是华裔移民,如杨紫琼、陈洁如等人。
他们的作品主要描述了自己的移民经历、异国情调以及在美国社会中的艰难生活。
这些作品反映了当时的移民社区和种族关系的现实,同时也强调自己的华人身份和文化传统。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二次世界大战对亚裔美国人的影响日益显现。
在战争期间,许多日裔美国人被强制拘留在集中营中,这对他们的身份认同和文化认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战争结束后,一些日裔作家开始探索自己的身份认同,他们面临着作为美国公民的危机和对亚裔文化的重新连接。
岛木耀津子的《百本の手紙》等作品表达了战争对日裔美国人的创伤和痛苦,在文学中呼吁对种族歧视的反思和反抗。
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是亚裔美国文学发展的重要阶段。
这一时期,许多亚裔美国作家开始关注社会正义和反对种族歧视的问题。
这些作家通过自己的文学作品揭示了亚裔美国人的社会地位和对社会变革的呼声。
富兰克林·温在《内华达夫人》中描述了华裔移民在美国历史上的奋斗和努力,同时也反映了对社会不公正的愤怒和诉求。
到了20世纪90年代以后,亚裔美国文学逐渐进入了多样性和多元化的时期。
越来越多的亚裔裔作家开始探索多元族裔、性别和性取向等议题。
他们的作品反映了更广泛的亚裔美国社会和移民经历的多样性,同时也呼吁对种族和性别的复杂性进行思考。
韩裔美国作家汉光石的《火车》以及越裔美国作家泰南·塔恩·豪的《自家》等作品都涉及到了这样的议题。
亚裔美国文学在历史上经历了从早期的移民经历和文化认同探寻,到战争期间的创伤和痛苦,再到后来的社会正义和多元化的转变。
20世纪美国华裔小说中的华人形象

20世纪美国华裔小说中的华人形象作为美国少数族裔,美国华裔一直面对着种族歧视、传统风俗习惯、饮食文化等多方面问题与矛盾,而华裔后代也被民族认同、文化认同等新问题所困扰。
他们的话语权也一直被西方为中心的话语权所宰割。
华裔文学的审美价值取向还没有进入白人主流批评家的评论视野。
文化表象之间不平等和不均衡的力量之间的对比之下华人形象也在远离故土的文学中有所变异,以意识形态为主导的局限性显现在文学作品的人物身上。
随着全球化时代的来临以及中国经济的崛起使华裔作家笔下的中国人逐渐脱下丑陋亦或神秘的外衣,展现更趋于真实而不是为迎合西方读者所创造出来的形象。
标签:华裔作家;变异;真实正如美国华裔小说作品中的华人形象一样,作为有色人种的华裔在长期以来的社会角色中不被重视,又存在身份认同与文化认同上的困惑。
华裔文学的发展具有特殊的“诉求”,它的诞生和发展与特定的时代背景具有不可分割的联系,特别是20世纪60年代美国发生“泛亚运动”,催生了华裔文学家对于华人身份的探讨,塑造出许多具有时代性的鲜明形象。
如任璧莲(Gish Jen)、谭恩美(Amy Tan)、雷祖威(David Wong Louis)等作家对处于夹缝中的无奈与挣扎的美国社会的华人在作品中都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一、美国对华态度的转变两个多世纪前,一大批华人以海外劳工的身份进入美国,开始了他们大洋彼岸的新生活。
他们从事着最辛苦,最低贱的工作〔1〕。
但是,对美国国家建设做出重大贡献的华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甚至在后来的教科书中对华工修建美国大铁路之事只字未提。
1884年的修正案强化了对所有华人离开美国和回国的规定〔1〕。
1943年罗斯福通过的《麦诺森法案》废除了排华法案,直到1965年《入境移民与国籍服务法案》(Immigration and nationality Services Act)通过后,大批华人移民才又开始出现在美国社会。
尽管这些美国社会华人的祖先传承给他们的后人中国血统。
美国华裔女性文学中的男权中国形象——以汤亭亭、谭恩美作品为例

120美国华裔女性作家以人数比华裔男性作家多、著作丰厚、作品真实,成为华裔美国文学创作群体中一支重要的力量[1]。
美国华裔女性作家的许多作品已进入美国主流文学史,有些已跻身经典作品行列。
华裔美国文学在经历了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萌芽阶段后,在20世纪后半叶步入繁荣期。
在此期间,受美国民权运动、反战、女权主义运动等影响,涌现出在美国文坛上产生重要影响力的华裔女性作家,如汤亭亭、谭恩美、伍慧明等,她们以女性、美国少数族裔这一特殊的身份进行文学创作,创造了富有女性主义意识的书写体系,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女性叙事洪流。
一、比较文学形象学比较文学形象学是“对一部作品、一种文学中异国形象的研究”[2],如本文“美国华裔女性文学中的男权中国形象”。
中国形象究竟是谁的形象? 美国人对于中国人的想象,会不会是对我们自己镜像的映射?美国人创造的中国形象,是否是他们合理化自己与“他者”之间等级关系的一种手段?美国人眼中的中国形象与现实中真正的中国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的答案并不确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 当我们探讨种种形象时,已经开启了跨文化、跨语言研究的大门。
而美国华裔女性作家虽身处美国,受美国文化浸染,但因其华裔少数族裔身份,处于边缘创作地带,与中国文化不可能完全脱离,因此,她们对中国这一异国形象的塑造必定受美国对中国看法的影响,同时受个人经历、成长环境等因素影响,表现出更强的复杂性。
本文试图通过分析在美国华裔女性文学史上影响力较大的作家汤亭亭、谭恩美的代表作品中的男权制中国形象,透视这一形象背后书写的原因。
二、汤亭亭、谭恩美笔下的男权制中国形象1.男权制文化几乎在全世界范围内,女性都生活在男权文化中[3]。
在中国,男权文化的集中代表——父权与夫权文化由来已久。
自基于父权与夫权文化的“三从”思想萌生后,妇女的从属地位便被这一束缚女性思想与行为的教条所捆绑。
“三从”即为“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三从”体现的男权思想是男性权力统治女子一生——婚前(父权控制)和婚后(夫权控制), 女子必须无条件尊崇和服从男性权力。
东方主义与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的华人形象

东 方 主 义 与 美 国 华 裔 文 学 作 品 中 的 华 人 形 象
孙 冬 苗
( 北 水 利 水 电 学 院 外 国语 学 院 ,河 南 郑 州 40 1 ) 华 50 1
摘 要 : 面 对 东 方 主 义 话 语 中的 华 人 “ 者 ” 象 , 国 华 裔 作 家把 塑 造 真 实 的 、 有 审 美 价 值 的 华 人 形 象作 为 其 他 形 美 具
第2 8卷 第 2期
21 0 2年 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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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 。 刘 裔 昌 为 有 这 样 一 个 父 亲 而 自豪 , 为 “ 亲 因 父
历 史 。在这 一 百多 年 间 , 同时 代 的 华 裔作 家 在 各 不
自的作 品 中 塑 造 了形 象 各 异 的人 物 : 合 了 “ 方 迎 东
主义 ” 的模 范少 数 族 裔 , 抗 “ 方 主义 ” 反 东 的华 人 英 雄 和 颠覆 了“ 东方 主义 ” 的华 裔 美 国人 , 帮助 华 人 一 步步 地完 成从 “ 者 ” “ 他 到 己者 ” 的演 变 , 时 , 国 同 美 华 裔 文学 也从 少 数族 裔 的边缘 文学 逐渐 步入 主 流文
渴 望 融 人 美 国社 会 的 儿 子 形 象 。 刘 裔 昌 的 父 亲 是 一
华裔美国文学作品中的华人形象变迁

华裔美国文学作品中的华人形象变迁作者:郭文君来源:《校园英语·上旬》2017年第13期【摘要】近半个世纪以来,美国亚裔文学发展迅速,其中华裔美国文学作为强大的分支,在美国文学已经占有一席之地。
目前广为人知的华裔作家有汤亭亭和谭恩美,然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有些的华裔作家塑造了无数经典的华人形象。
本文通过对19世纪到20世纪末,不同历史背景下华人形象的分析,得出我们既要了解百年来华裔美国文学中华人形象的变迁,又要分析这些形象变迁后的历史原因。
【关键词】华裔美国文学华人形象近半个世纪以来,华裔美国文学发展迅速。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末,华裔美国文学作品的主题发生了几次变化。
众所周知,作家与作品都是历史的产物,不同历史背景下,华裔作家的生存状态是不一样的,不同的生活阅历影响了他们对不同的华人形象的塑造。
因此,本文将不同时期的华人形象分为三个时期,分别是“华人劳工”,“单身汉”,“战时新娘”。
通过对不同时期的形象分析,得出其形象的现实意义。
一、“華人劳工”1848年,美国淘金热开始后,大量华人移民北美。
随后,由于美国建造横贯东西的铁路需要劳工,又有成批华人入境。
19世纪60年代,有1.2万~1.5万的华人劳工建造太平洋铁路。
当时华工负责的是太平洋铁路最艰难的地段,华工常常需要乘坐篮子到峡谷底部的河流上高空作业。
尽管工时长,工资低,但是这支勤劳的华工队伍工作效率高,对美国西部开发的经济发展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然而,在铁路建成后,美国却高呼只有美国人才能创造如此奇迹,对华人的付出只字未提,是他们的后代汤亭亭和赵建秀等人通过他们的文学作品将早期华人劳工的光辉业绩传播开来。
汤亭亭在《中国佬》中再现了华人劳工修建了横贯美洲大陆的英雄事迹。
在《内华达山脉中的祖父》这一章节中,汤亭亭叙述了阿公等华人劳工在修建铁路时的遭遇的一切。
因为悬崖和沟壑阻止了铁路的延伸,华工必须钻进吊篮里,将炸药和导火线放进洞内。
这项工作极其危险,有的人爆炸震昏了,有的被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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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的“模范少数族裔”形象作者:孙冬苗来源:《新闻爱好者》2012年第08期【摘要】《父亲和光荣的后代》与《华女阿五》是早期美国华裔文学的优秀作品。
这两部作品给美国主流读者呈现了华人的勤劳、节俭、诚实、乐于助人、重视教育等优良品质,树立了华人的正面形象,成功地解构了美国主流文化中丑陋、愚昧、邪恶的华人形象。
然而,在美国东方主义话语的影响下,作者有意无意地用东方主义的眼光来审视父辈和中国文化,固化了“模范少数族裔”这一新的华人刻板形象。
【关键词】华人;刻板形象;模范少数族裔华人从踏上美国的土地之日起就备受美国社会的压迫和歧视。
1882年,美国国会通过了《排华法案》,使对华人的排斥和歧视获得了合法的地位。
为了稳固其统治地位并进一步边缘化华裔族群,美国的东方主义话语还通过想象和幻想,人为地制造出一系列丑化华人的“他者”刻板形象。
这些刻板形象通常有两个极端:一是把华人妖魔化,如邪恶的傅满洲(Fu Manchu)博士和他的女儿龙女(Dragon Lady);另一个是阉割的华人形象,如谦卑恭顺的华人侦探陈查理(Charlie Chan)和温柔体贴的华人妓女荷花(Lotus Blossom)。
二战期间,美国与中国结为盟国。
盟友关系使美国政府和公众不得不重新思考对中国的外交策略。
新闻媒体开始盛赞华人为“忠诚的少数民族”,美国国会也于1943年废除了《排华法案》。
此时,在美国出生的第二代华裔已经长大成人。
他们在美国社会的成长经历和所接受的美国学校教育使他们把英语视为母语,把美国视为自己的祖国,对汉语则是生疏的,中国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国度。
与移民父母相比,美国主流社会的偏见和歧视让他们更为痛苦。
他们也更为渴望融入美国主流社会,不惜以舍弃自己的族裔文化为代价。
这一时期的华裔作家大多以自传的形式向美国主流社会展示华人的优良品德,从而得到主流社会的认可。
刘裔昌(Pardee Lowe)的《父亲和光荣的后代》(Father and Glorious Descendent,1943)和黄玉雪(Jade Snow Wong)的《华女阿五》(Fifth Chinese Daughter,1945)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品。
一、对美国文化的臣属——《父亲和光荣的后代》中的父子形象《父亲和光荣的后代》讲述了作者父子两人在美国的生活经历,塑造了一个热爱美国文化但依然守护中国文化的父亲形象和一个完全美国化的儿子形象。
因此,一位白人评论家在谈到这部作品时指出:“作者热爱美国,也珍惜自己的东方背景……作品展示出中美两种文化的完美结合,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我们忠实的少数族裔之一的华人群体。
”[1]133(一)刘裔昌的父亲——中国文化的守望者刘裔昌的父亲12岁从广东漂洋过海来到美国。
和同时期所有的华人移民一样,初到美国的父亲身无分文,经过十余年的辛勤劳作,父亲成了一个成功的商人,拥有多家店铺,还在中华总会馆担任要职。
然而父亲不同于普通华人移民,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高大、强壮、有秩序,父亲很像一个美国人,尽管他不是”[2]31。
父亲深受美国文化的影响,他剪掉了辫子,穿西装,结交白人朋友,还用美国政治家的名字为子女们命名,这一切充分表明了父亲对美国文化的皈依。
为了帮孩子们走出唐人街,父亲举家从加利福尼亚的唐人街迁到伊利诺斯州号称“德国城”的贝尔维尔,让孩子们在几乎没有华人移民的学校上学,鼓励他们多与美国学生交往。
在行为举止方面,父亲也不同于唐人街的其他华人。
他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在轮渡上,当其他同行的华人“头戴圆帽,身穿中式马甲、西裤,脚蹬一双广东寄来的布鞋,一路上喧喧嚷嚷”[2]32,父亲却像一个美国乘客一样坐下来看报纸。
父亲绅士的、美国化的举止也受到美国社会的尊重,售票员和水手主动向父亲问好,并予以特殊关照。
刘裔昌为自己的父亲感到自豪,因为与同时代的华人移民相比,“父亲无论是在身高、衣着、言谈举止,还是在英语水平和学识能力上都‘与众不同’”[2]74。
在努力适应美国生活的同时,父亲还固守着中国文化的根,有着浓厚的宗族观念,要求孩子们遵守祖法,学习中文。
当得知儿子不经他的同意与一个白人女子成婚时,父亲极为不满,认为儿子非常不孝。
因为中国的传统观念认为,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庆祝66岁生日时,父亲穿西装,坐太师椅,接受子女的跪拜。
对此,刘裔昌抱怨道:“父亲没有完全美国化,他中国式的习惯和思想是那么怪异和不可理喻,让人无地自容。
”[2]175父亲虽然未能将自己完全同化于美国人,但父亲文明的举止修正了华人是“异教徒”和没有文化的苦力等带有歧视性的刻板形象。
(二)刘裔昌——中国文化的反叛者不同于大多数在唐人街出生和长大的第二代华裔,刘裔昌在有“德国城”之称的贝尔维尔市长大。
由于与中国地域上的疏远以及美国东方主义话语与对中国的歪曲和丑化,刘裔昌把美国视为自己的精神家园,认为自己只要足够美国化,就能够融入美国主流社会。
因此,他时时处处表现出对中国文化的反叛。
对此,华裔美国评论家尹晓煌一针见血地指出:“刘裔昌不惜否定自我、否定自己的华人身份,乃至于贬损华人的文化传统……作者事实上清楚地说明:华裔要想在美国社会里赢得尊重,唯一的出路就是与自己的民族传统决裂。
”[1]133刘裔昌不喜欢别人叫他的中文名字,觉得“怪异、不舒服,像是在叫别人”[2]19。
他不愿学习中文,因为“中文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中国是个遥远、落后、没有前途的国家,我根本就不愿意到那里生活”[2]93。
对于刘裔昌来说,他更为熟悉的是美国,而不是遥远的故乡中国,“我是一部活生生的美国历史百科全书”[2]31。
刘裔昌对美国文化的臣服使他带着东方主义的眼光来看待唐人街和唐人街的一切,“我觉得华人帮派充满了邪恶,他们的阴谋诡计、卧底的帮派成员、戒备森严的巢穴,还有杀手们怪异的绰号‘长辫子’、‘侏儒皮特’、‘帅哥’、‘抢手货’,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怪异”[2]93。
陪同父亲到唐人街参加春节晚宴的时候,刘裔昌觉得自己像个外来者。
他对中国乐师的演奏厌烦透顶,遂对父亲说:“我还是更喜欢‘胜利之歌’。
”[2]45刘裔昌对中国文化的决裂并不意味着为美国文化接纳。
在中学时代,他和白人同学一起外出寻找暑期工作,唯有他屡遭闭门羹。
刘裔昌的婚姻也可以说是他融入主流社会的尝试,他娶了白人女子“一个土生土长的新英格兰人”[2]237为妻。
美国的斯坦福与哈佛的精英教育也未能改变刘裔昌的华人身份,他在求职时仍然屡屡受挫,只能从事一些与中国和亚洲有关的工作。
通过塑造父亲和儿子这两个人物形象,作者期望表明华人不是邪恶“异教徒”和没文化的苦力,有像父亲这样对中美两种文化兼收并蓄的华人,还有像儿子这样已经美国化、对美国忠诚热爱的二代华裔。
二、乖巧的中国女孩和完美的中国父亲——《华女阿五》中的父女形象《华女阿五》的作者黄玉雪把美国主流文化中带有歧视性的华人“他者”形象归因于美国主流社会对中国文化和华人的不了解而产生的偏见。
她写作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美国人了解华人和中国文化,“让人们更好地了解华人所作的贡献,这样,在西方世界里,华人会得到认可”[3]216。
《华女阿五》中的父女二人兼具中美两种文化的优秀品质。
(一)玉雪——乖巧的华裔女孩玉雪是一个传统的华人家庭中的五女儿。
她从小就知道要尊敬长辈和服从权威。
在美国上小学后,她不可避免地受到美国文化价值观的冲击,开始质疑本族文化。
她注意到“美国‘外国人’的行为方式不仅和中国有广义上的差别,而且有实质上的差别”[3]18-19。
在美国教育的影响下,玉雪逐渐认识到自己身为个体人的权利并渴望被当做一个个体看待,她向上帝祈祷:“为了弥补这种怠慢和偏见,请保佑我长大后能够受到家人的尊敬和爱戴。
”[3]84为了实现自己的美国梦,玉雪想上大学,却因为学费问题受挫,因为在父亲看来,“当父母财力有限时,儿子优先于女儿接受教育”[3]98。
玉雪虽然对父母重男轻女的中国传统观念非常不满,却只在心中默默抗议:“生为女孩非我所愿……我既是女性,也是一个人!”[3]99玉雪很勤快,为了挣学费,她到几户白人家做家务,才有机会了解到普通美国人的家庭生活。
玉雪很羡慕美国家庭父母和孩子的亲密关系,“每个成员,甚至连条狗,都有在自然宽松的氛围中表达个性的不可剥夺的权利”[3]102。
在大学的社会学课程中,任课老师有关父母和子女关系的论述彻底改变了玉雪的思想。
面对父母的干涉,玉雪终于鼓足勇气对爸爸说:“你和妈妈不能要求我无条件地顺从……现在我除了是你的第五个女儿外,还是个独立的个体。
”[3]116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玉雪以优秀的成绩从大学毕业,还在一家美国公司找到了一份办公室工作。
玉雪实现了自己的美国梦,在中美两种文化之间也找到了平衡:在家,她是个孝顺的中国女儿;在外,她是个独立的美国个体。
勤奋上进的玉雪让美国读者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华人女性,然而温顺乖巧的玉雪再次印证了华人是“模范少数族裔”。
(二)玉雪父亲——完美的中国父亲玉雪父亲在20世纪初和太太一起来到美国。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人,他既遵守中国的儒家礼节,也遵守西方的基督教戒律。
儒家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基督教文化则是美国文化的核心,因此,兼具两种文化美德的父亲无疑是一个模范公民。
玉雪父亲本人没有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所以非常重视对子女的教育。
他细心地给孩子们准备学习用品,耐心地教孩子们用毛笔写字。
他很开明,乐于接受新思想,鼓励女儿们学习西方音乐。
在困难时期,父亲的服装加工厂面临停工,他没有申请社会救济,他认为孩子们必须“学会适应这个世界,懂得先有耕耘、后有收获的道理”[3]47。
为此,全家人住进了地下室。
父亲没有把自己的生活拘囿于自家的服装厂,他还积极参与唐人街的社区组织。
他是唐人街基督教会的牧师,主日学校的教师,唐人街医院的董事长和中文学校的董事。
父亲对公益活动也很热心,为支援中国国内的抗日战争,他鼓励女儿们晚上到基督教女青年会去缠绷带。
父亲的美德,融合了儒教礼节和基督教戒律,为自己赢得了唐人街内外人们的一致尊重和认可。
二战后的美国社会倾向于同情和了解中国,因此《父亲和光荣的后代》与《华女阿五》可谓应时之作。
无论是与中国文化决裂的刘裔昌、融合中美两种文化之长的黄玉雪,还是努力适应两个世界间生活的两位父亲都具备模范少数族裔的三个基本特点:勤奋、成功和同化。
不仅如此,他们还是顺服的,从不反抗美国主流社会普遍存在的偏见和歧视。
当然,比起懒惰好斗的黑人和视财如命的犹太人,沉默、勤劳、顺从的华人自然而然更受美国社会的欢迎。
因此,华人被贴上“模范少数族裔”的标签,这两本书也被白人读者广泛阅读并受到白人评论家的高度赞扬。
显而易见,“模范少数族裔”是美国主流社会为稳固其统治而采用的一个策略,著名美国华裔作家和评论家赵健秀将之归为“种族主义之爱”(Racistlove),即用所谓的“爱”达到种族统治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