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朱子在对《中庸》诠释过程中受吕与叔的影响及其对吕氏之批评(一)
读书心得——从《中庸章句》引注看朱熹经典诠释的原则

读书心得——从《中庸章句》引注看朱熹经典诠释的原则一、引郑玄和王肃注考论在朱熹《章句》所引注的第一阵营中,所标“郑氏”为东汉经学家郑玄;与之有别,引三国时期曹魏经学家王肃,则以其原名标注。
朱熹征引郑玄注4处、王肃注1处,其所选古注整体上代表了汉魏时期注经特征和朱熹征选古注的原则倾向。
主要彰显了其对汉学工于文本之义治学思路的褒贬、扬弃。
(一)引郑玄注考朱熹共引郑注4处[,见今本《四书章句集注》(以下简称《集注》)[1],见《礼记正义》。
郑玄为东汉末年经学大师,博采众家、遍注群经,其经学成就为后人称道。
分析所引郑注可知,郑氏之注聚焦于章句训诂和简明的解语,朱熹引郑注略作删改。
以注3为例。
据记载,朱熹曾对郑氏该注有所评述:“郑康成解‘非天子不议礼’云:‘必圣人在天子之位然后可。
’若解经得如此简而明,方好。
”于此也表明了朱熹的解经观:注经力求“简明”,这概是其选郑氏注的重要原因之一。
朱熹对郑玄赞赏有加:“直卿举郑司农五表日景之说。
曰:‘其说不是,不如郑康成之说。
’”当被问及:“《礼记》古注外,无以加否?”朱熹径直答曰:“郑《注》自好。
看《注》看《疏》,自可了。
”不仅如此,朱熹对郑玄本人及其注经作品还不吝誉美之辞,曾直言道:“郑康成是个好人,考礼名数大有功,事事都理会得。
如汉《律令》亦皆有注,尽有许多精力。
东汉诸儒煞好。
”于此可见,在朱熹对郑玄称赞的同时,也明确表达了他对汉儒注经路数的某种肯定。
虽然朱熹肯定郑玄注经风格且赞许不绝,但他并未一味盲从郑注:“大司徒以土圭求地中,今人都不识土圭,郑康成解亦误。
”甚至直言郑玄解经“益谬”。
此即朱熹对郑玄注经思路的立体述评。
进一步,就经学解释观来看,朱熹一方面明确肯定汉学对文本之意的重视及贡献:“汉儒可谓善说经者,不过只说训诂,使人以此训诂玩索经文,训诂、经文不相离异,只做一道看了,直是意味深长也。
”[4]卷31但另一方面,朱熹对汉儒忽略作者之意(即圣人作经之意)的做法唏嘘不已:“汉儒一向寻求训诂,更不看圣人意思,所以二程先生不得不发明道理开示学者,使激昂向上,求圣人用心处,故放得稍高。
从朱、吕之辩看诗经学诠释体系的转变

朱熹和吕祖谦都是中国思想史关键时期的关键 人物,两人交谊甚笃,除大量书信往还外,重要的会 面就有五次之多,即三山之会、婺州之会、寒泉之会、 鹅湖之会和三衢之会,后两次会面与经学的关系较 大。 鹅湖之会主要是朱熹与陆氏兄弟的辩论,吕祖 谦为主持人。 三衢之会是两人最后一次会面,距鹅 湖之会仅半年,吕祖谦从辩论的居中协调者变成辩 论的一方,会晤的内容是“就《 诗经》 《 尚书》 《 周易》 《春秋》等经学与史学问题进行全面的讨论” ①。 尽 管两人都没有直接、系统地讲述此次会面的情况,但 朱熹之后在言及《 诗》 《 书》 等经典时屡次提到与吕 氏的论辩,涉及一些经学上的重要问题,而在这次会 面之前,二 人 在 往 来 书 信 中 就 已 经 有 相 关 的 交 流。 因此,以此次会面为核心,朱、吕在此前后一段时间 的对话,才是经学思想上的真正交锋,双方的分歧凸 显出来,通过论辩,双方更深入、更系统地审视和阐 述自己的观点,这在中国经学史上具有关键意义。
朱熹的《 诗》 学观直接受郑樵的影响,他曾明确 说:“ 向见郑渔仲有《 诗辨妄》 ,力诋诗序,期间言语 太甚,以为皆是村野妄人所作。 始亦疑之,后来仔细 看一两篇,因质之《 史记》 《 国语》,然后知诗序之果 不足信。” ③朱熹认为,序与诗明显不相符合:“ 因是 看《 行 苇》 《 宾 之 初 筵》 《 抑》 数 篇, 序 与 诗 全 不 相 似。” ④他进一步指出,序中附会痕迹太重:“ 小序犹 不可信,皆是后人托之,仍是不识义理,不晓事,如山 东学究者。 皆是取之《左传》《史记》 中所不取之君, 随其谥之美恶。 有得恶谥,及 《 传》 中载其人之事
2019 年 4 月 第 4 期( 总第 268 期)
【 文学与艺术研究】
中州学刊 Academic Journal of ZhongzhouLeabharlann Apr.,2019 No.4
浙江初三初中语文中考真卷带答案解析

浙江初三初中语文中考真卷班级:___________ 姓名:___________ 分数:___________一、其他阅读下面一段文字,根据拼音写出相应的汉字。
时间存在于日常生活中——在zhǎng⑴了又枯的河流中,在候鸟的一次次迁徙中,在小孩子xīxì⑵的笑声中。
我们和时间是一对相依相偎的伴侣,一起走到dìlǎo—tiānhuāng⑶。
二、默写古诗文名句默写。
⑴是故,教然后知困。
(《所有嘉肴》)⑵,无案牍之劳形。
(刘禹锡《陋室铭》)⑶共看明月应垂泪,。
(白居易《望月有感》)⑷莫道不消魂,。
(李清照《醉花阴》)⑸行舟江上,吴均在富春江感受了“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的汹涌气势,而王湾在北固山下领略了,的浩渺景象。
⑹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主题班会上,同学们一起吟诵文天祥的《过零丁洋》,其中“,”,不禁让我们想起中华民族的那段悲惨历史,也让我们进一步体会到个人前途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的深刻道理。
三、名著导读名著阅读⑴下面有关小说人物表述错误的一项是()A.《隔离佛游记》中的大人国国王,他思想深邃,主张和平,但受环境限制,对外界所知不多。
B.《海底两万里》中的康赛尔,他忠心耿耿,性格沉稳,为人随和,对分类学入迷。
C.《童年》中的“好事情”,他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开朗健谈,喜欢邪魔鬼道。
D.《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冬妮娅,她美丽动人,容易亲近,但后来变得自私自利。
⑵在横线处填上相应的情节,(不超过30字)在成长的道路上,每个孩子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孤独之旅”。
《草房子》中因身体缺陷造成精神上孤独的秃鹰,,重新回到了他喜欢的集体,孩子们只有直面孤独,突破孤独,才能不断成长。
⑶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郭英德在一次演讲中说,《西游记》善于用诙谐幽默的方式讲一些生活哲理,你从下面这个片段中悟出了什么生活哲理?那大圣趁着机会,滚下山崖,伏在那里又变,变一座土地庙儿:大张着口,似个庙门;牙齿变作门扇,舌头变作菩萨,眼睛变作窗棂。
从朱吕之辩看诗经学诠释体系的转变

从朱吕之辩看诗经学诠释体系的转变《朱吕之辩》是明代理学家朱熹与南宋理学家吕洞宾之间关于《诗经》的观点之争。
这场辩论对于后世的诗经学诠释体系起到了重要的转变作用。
在宋代以前,《诗经》一直是儒家经典之一,被视为儒家经典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宋代出现了一种新的对于《诗经》的解读方法,即“注疏双解”方法。
这种方法主张注疏要同时参考,使解释更为明确。
此后,《诗经》的研究开始独立于儒家经典体系之外,并且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学派。
朱熹与吕洞宾争论的核心问题在于《诗经》究竟是经典还是文学。
朱熹认为,作为经典,《诗经》要具有深刻的道德教化作用,他注重《诗经》中的褒贬和章节分为“风”,“雅”,则致力于提炼《诗经》中的道义思想,并将之与儒家经典相融合。
而吕洞宾则认为,《诗经》作为文学作品应该关注其艺术性和审美价值,并且将其与自然的山水诗一同研究。
他主张对《诗经》的注释应该保持较为自由的态度,尽可能将读者的个人感受引入其中。
尽管朱熹在朱吕之辩中占据了上风,但吕洞宾的观点对于后世的《诗经》学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
吕洞宾的观点在明代诗经学家周德清、明代朱德庸以及清代王夫之等人的著作中得到了发展和完善。
尤其是王夫之,他以独特的方法分析了诗经中的意象和文学特色,并对山水诗的发展与变化做出了深入研究。
到了现代,《诗经》学的研究方法更加多样化。
一方面,还是延续了朱熹的注疏经典主义的传统,依然强调《诗经》的道德教化作用以及与儒家经典的联系。
也有学者继续吕洞宾和王夫之等人的思路,从文学艺术的角度来分析《诗经》中的意象和审美特征。
还有一些学者关注《诗经》的历史背景和社会意义,将其置于特定的时代和环境中来探讨。
《朱吕之辩》对于《诗经》学诠释体系的转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它让人们重新审视《诗经》的地位与作用,并且推动了其研究方法的多样化。
无论是注疏经典主义还是文学艺术主义,都让我们对于《诗经》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传己之心”与“向上一路”——心传与道统的话语竞争作为鹅湖之会的“后传”

“传己之心”与“向上一路”———心传与道统的话语竞争作为鹅湖之会的“后传”郑泽绵【摘要】本文从宋代儒佛互动的大背景上看朱陆之争。
朱子对陆象山的批评往往牵涉到大慧宗杲与张九成。
朱子将他对后者的印象投射到陆象山身上,才产生了他对陆象山的某些评价。
朱子批评陆象山向孝宗进言时“向上一路未曾转拨”,“向上一路”是禅语,与“传心”相关,呼应的是二陆的鹅湖传心诗。
朱子此语是批评陆象山没有转变王苹、张九成等人“借禅说儒”向皇帝进言的方式。
如果士大夫放弃严谨的知识本位与经学权威而效法禅宗,恐将邯郸学步而进退失据。
朱陆之争不只是伦理学、工夫论之争,也涉及士大夫在政治、宗教与知识三种权威的互动关系中如何自我定位的问题。
【关键词】朱子;陆象山;大慧宗杲;张九成;鹅湖之会;向上一路中图分类号:B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660(2023)02-0128-10作者简介:郑泽绵,哲学博士,(香港999077)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副教授。
基金项目:香港大学教育资助委员会研究资助局(UGC)的优配研究金(GRF)项目“诚意与时间体验:从朱子到王阳明”(14611421)研究朱陆之争的一个盲点是:我们未曾从朱子的视角入手去考察他所理解的陆象山接近哪种禅。
还原朱子的禅学视角对解释朱陆之争极为重要。
经过朱子学者近一个世纪的努力,我们得知:青年朱子在刘子踂那里认识了一僧人。
据陈荣捷推测:此僧应当是大慧宗杲的弟子道谦,他使朱子对“昭昭灵灵底禅”产生了浓厚兴趣。
朱子十九岁赶考时只带了《大慧语录》①,甚至科考时也是用禅宗思想去应答而得举。
②白寿彝、郭齐与束景南都指出,朱熹青年时期曾跟随道谦参禅。
③陈荣捷认为,朱子必定曾与宗杲相会,并推测应当是朱子任同安主簿时期赴梅州或潮州见宗杲。
④朱子晚年仍然常常提及他青年时的老师们参默照禅与宗杲的看话禅的情形,可见其印象之深。
笔者近年来发表了一系列的论文,证明朱子通过宗杲而接触到唯识学的阿赖耶识观念,此观念影响了其晚年的诚意与真知思想;还证明朱子曾创造性地“以禅抑禅”:借用宗杲的思想以批评湖湘学派的“以心求心”,进而提出其敬论;更有甚者,朱子的早年老师刘子踂为朱子取字“元晦”,也反映了当时的默照禅与宗杲的看话禅之间的竞争。
再论朱熹对《中庸》“性”、“道”“ 教”的诠释——兼评傅佩荣《朱熹错了——评朱注四书》的相关观点

再论朱熹对《中庸》“性”、“道”“ 教”的诠释——兼评傅佩荣《朱熹错了——评朱注四书》的相关观点
乐爱国
【期刊名称】《晋阳学刊》
【年(卷),期】2014(000)006
【摘要】朱熹从人与物统一的层面注《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以为该三句兼人、物而言,做出了与郑玄、孔颖达所不同的诠释,受到了王夫之、毛奇龄等人的质疑.但是,朱熹的诠释有充分的文本依据,其中所包含的思想观点有一定的自然科学根据.尤其是,朱熹的诠释展现了《中庸》的更广大、更深入的宇宙观,揭示了《中庸》所达到的最高的“天地境界”.
【总页数】5页(P66-70)
【作者】乐爱国
【作者单位】厦门大学哲学系,福建厦门 361005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B2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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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述章句论朱熹《中庸章句》的“人-物”平等思想代发职称论文

谈述章句论朱熹《中庸章句》的“人-物”平等思想代发职称论文摘自擅文论文网摘自 摘要:朱熹《中庸章句》对“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以及“与天地参”的诠释,强调人与物有着共同的“天命之性”,同时又有各自不同的“道”,要求依据各自不同的“道”对人与物作出不同品级的节制和约束,以实现人与天地自然万物的和谐,蕴含着人与自然万物相互平等的。
这种“人-物”平等思想,实际上是今天所倡导的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生态观所必需的思想基础。
关键词:朱熹;《中庸章句》;“人-物”平等思想;生态观1007-4074(2013)01-0007-07《中庸》开宗明义讲“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并由此展开对于“中庸”、“诚”等概念思想的阐述;同时,《中庸》又讲“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
对于《中庸》所言,各家的解释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朱熹《中庸章句》从人与物统一的层面作了独特的诠释,蕴含着人与自然万物相互平等的思想;而这种“人-物”平等思想,与今天所倡导的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生态观所必需的思想基础。
一、人与物的统一对于《中庸》所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汉郑玄注曰:“天命,谓天所命生人者也,是谓性命。
木神则仁,金神则义,火神则礼,水神则信,土神则知。
《孝经说》曰:‘性者,生之质命,人所禀受摘自:本科毕业论文度也。
’率,循也。
循性行之,是谓道。
修,治也。
治而广之,人放效之,是曰‘教’。
”唐孔颖达疏曰:“‘天命之谓性’者,天本无体,亦无言语之命,但人感自然而生,有贤愚吉凶,若天之付命遣使之然,故云‘天命’……人自然感生,有刚柔好恶,或仁、或义、或礼、或知、或信,是天性自然,故云‘谓之性’。
‘率性之谓道’,率,循也;道者,通物之名。
言依循性之所感而行,不令违越,是之曰‘道’。
感仁行仁,感义行义之属,不失其常,合于道理,使得通达,是‘率性之谓道’。
‘修道之谓教’,谓人君在上修行此道以教于下,是‘修道之谓教’也。
吕宗书评分

吕宗书评分摘要:1.吕宗书的简介与成就2.吕宗书的主要思想与贡献3.吕宗书的影响及其在后世的地位正文:吕宗书,原名吕祖谦,字宗书,号东莱,南宋时期著名哲学家、文学家、教育家。
他生于1137年,卒于1181年,享年45岁。
吕宗书是南宋“新儒家四配”之一,与朱熹、张轼、陆九渊并称。
他的学识渊博,著作等身,被誉为“东南三贤”。
吕宗书主张“兼容并包”,提倡学术自由,反对门户之见。
他的学术思想继承了北宋哲学家程颢、程颐的理学,并吸收了南宋著名文学家、诗人陆游的文学思想。
吕宗书的哲学思想以“心”为核心,认为心是万物本源,强调内心的修养和道德品质的培养。
吕宗书在教育领域也有着卓越的贡献。
他提倡“实事求是”的学风,注重实践与理论相结合。
他所创办的“东莱书院”成为了当时全国著名的学府,培养了大量人才。
吕宗书的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所编写的《东莱博议》被誉为古代议论文的典范。
吕宗书在文学方面的成就也非常突出。
他的诗歌作品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以豪放、奔放、豪迈著称。
此外,他还是一位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对后世文学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吕宗书逝后,他的学术思想和教育理念继续影响着后世。
朱熹对吕宗书的评价极高,称他为“儒者之冠”。
吕宗书的著作和思想在后世得到了广泛传播,对我国古代哲学、文学、教育等领域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总之,吕宗书是南宋时期一位杰出的哲学家、文学家、教育家。
他主张兼容并包,注重内心修养,强调道德品质的培养。
在教育领域,他提倡实事求是,注重实践与理论相结合。
在文学方面,他的作品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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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朱子在对《中庸》诠释过程中受吕与叔的影响及其对吕氏之批评(一)内容提要:朱子对《中庸》的诠释工作是在对其学术的继承与批评中展开的,在这一方面,朱子与吕大临的关系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好的研究例证。
在程门诸子的《中庸》诠释中,朱子最取吕氏,并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吕氏的影响。
但是,朱子同时也对吕氏的《中庸》诠释也有所批评,特别是吕氏在诠释《中庸》文本过程中所阐发出来的工夫理论,即吕氏所谓的“求中”之说,则深表不满。
从这个例证中我们可以看到,朱子之注经,一则要做最大程度上与经典文本保持一致,这可认为是“学”的层面;同时又要透过对经典文本的解读,来建构一个能够安顿人生、指导实践的义理系统,这可以认为是“道”的层面。
朱子受吕氏之影响者,更多表现为前者。
但对朱子来说,经典诠释决不能与其总体上的义理系统相违背,只要是与“道”这一层面相冲突的,朱子就坚决予以清算。
朱子之深非吕氏“求中”之说,其用心即在于此。
关键词:朱子吕大临《中庸》一、引言对《中庸》的诠释,是朱子(晦庵,1130-1200)《四书》诠释工作的一重要环节。
在朱子一生中,先后作《中庸章句》、《中庸或问》,删定《中庸辑略》,并留下了三大卷与门人研讨《中庸》的语录,自有《中庸》以来,在对《中庸》的诠释史上,朱子可说是一个继往开来的集大成者。
在宋之前,对《中庸》之研究,除了传统的郑注孔疏之外,鲜有有影响的作品流传。
1]北宋初年,习《中庸》之学始成一时风尚,2]而北宋中期随着道学运动之兴起,《中庸》更是备受关注,二程子(程颢,1032-1085;程颐,1033-1107)及程门诸高弟多有论释《中庸》的著作或语录,如朱子说:至于本朝,濂溪周夫子始得其所传之要,以着于篇。
河南二程夫子又得其遗旨而发挥之,然后其学布于天下。
然明道不及为书,今世所传陈忠肃公之所序者,乃蓝田吕氏所著之别本也。
伊川虽尝自言“中庸今已成书”,然亦不传于学者。
或以问和靖尹公,则曰先生自以不满其意而火之矣。
二夫子于此既无书,故今所传,特出于门人记平居问答之辞。
而门人之说行于世者,唯吕氏、游氏、杨氏、侯氏为有成书。
若横渠先生,若谢氏、尹氏,则亦或记其语之及此者耳。
3]在朱子看来,这是一次真正革命性的变化,长期以来,二氏借《中庸》之名而说异端之学,“弥近理而大乱真”,直到二程夫子出,才得以绍子思、孟子以来“千载不传之绪”。
4]在《中庸》之诠释史上,由此进入了一个新的传统,或者说是一个新的诠释视域(horizon),朱子全部对《中庸》的诠释工作,可说就在这样一个新的诠释视域中展开。
因此,如何继承与发扬北宋诸子的学术遗产,遂成为朱子所面临的主要任务之一。
干道年间,朱子友人石子重汇集北宋诸子之《中庸》疏解成《中庸集解》二卷,朱子对此颇为重视。
据束景南先生考证,朱子其间多与石氏商量讨论,助成其事,5]并为之序。
该书对北宋以来道学家研究《中庸》之成果,“采掇无遗”而又“谨密详审”6],故朱子在<中庸集解序>中称,是篇之成不但有助于学者“考其异而会其同”,更重要的是,“圣门传授之微旨见于此篇者,诸先生之说详矣”。
7]由此亦可看出,朱子实希望能通过对北宋诸说的考异会同以到达圣门传授之微言大义,所谓“行远自迩,升高自卑”之意。
8]但是,随着他研究的不断深入,他越来越对北宋诸说,特别是程门诸子对《中庸》的疏释有所不满,仅在序定《中庸集解》之后的四年,朱子在序《中庸章句》时,9]对石氏所辑录的程门《中庸》说的评价就与<中庸集解序>中所说的迥然有异:凡石氏之所辑录,仅出于其门人之所记,是以大义虽明而微言未析。
至其门人所自为说,则虽颇详尽而多所发明,然倍其师说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
10]在朱子看来,《中庸集解》所辑诸先生的学说虽不失有可取之处,但对于进一步发明圣学来说还是不能令人满意,不但程门弟子多有违背师说之处,就是二程的语录,在经其门人转手之后,也难以表达出应有的精微之义,因此,有重新诠释《中庸》之必要性。
而这项工作的展开,首先要作的,则是要对前人的工作来一番清理。
《语类》卷六二载:游丈开问:“《中庸》编集得如何?”曰:“便是难说。
缘前辈诸公说得多了,其间尽有差舛处,又不欲尽驳难他底,所以难下手,不比《大学》都未曾有人说。
”11]正因为如此,朱子在作《中庸章句》以阐明其一家之说的同时,将原先石子重的《集解》进行删略,成《中庸辑略》一卷,同时又作《中庸或问》二卷,以记其辩论取舍之意。
长期以来,对朱注《中庸》之研究,学者多从《章句》正面入手,对《辑略》、《或问》学界似乎重视不足。
然朱子亦曾教导其弟子,要进一步明了其义理,须“子细看所以去取之意如何”。
12]如此,我们一则可以厘清朱子学说之渊源,以明学术之源流,二则可以更加明了朱子对《中庸》的诠释取向与特色。
本文讨论朱子在对《中庸》诠释过程中受吕与叔的影响及其对吕氏之批评,即是试图从这一角度入手,以程门高弟吕大临(与叔,1046-1092)作为一个例证来考察一下朱子《中庸》诠释之特色。
二、朱子对吕氏《中庸解》的认同及其所受的影响在程门高弟当中,朱子对吕与叔最为推许。
13]吕与叔初从横渠学,横渠没后,又东见二程受学,故其一身实兼得关、洛两家之传。
14]史籍称其学“通六经”,15]“礼学甚精博,《中庸》、《大学》尤所致意”。
16]其著作主要有《易章句》、《礼记解》、《中庸解》等,但多散佚,现主要收集在陈俊民先生辑佚的《蓝田吕氏遗著辑校》一书中。
17]吕与叔对《中庸》的诠释,主要见诸其《中庸解》一书中。
18]朱子在少年时代,就已经接触过吕与叔的《中庸解》,他在成学以后还曾多次提到少年时代因读吕氏书为之警厉奋发:某年十五六时,读《中庸》“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一章,因见吕与叔解得此段痛快,未尝不悚然警厉奋发。
19]可见吕与叔的《中庸》诠释对朱子的影响甚早,其后朱子也一直对吕注《中庸》表示相当程度的推许:吕与叔《中庸》义,典实好看。
20]吕《中庸》,文滂沛,意浃洽。
21]李先生说:“陈几叟辈皆以杨氏《中庸》不如吕氏。
”先生曰:“吕氏饱满充实。
”22]龟山门人自言龟山《中庸》枯燥,不如与叔浃洽。
先生曰:“与叔却似行到,他人如登高望远。
”23]。
在传程氏《中庸》诠释而有文本行世的吕、游、杨、侯四家中,24]朱子显然最取吕氏:曰:“然则吕、游、杨、侯四子之说孰优?”曰:“此非后学所敢言也。
但以程子之言论之,则于吕称其深潜缜密,于游称其颖悟温厚,谓杨不及游而亦每称其颖悟,谓侯生之言但可隔壁听。
今且熟复其言,究核其意,而以此语证之,则其高下浅深亦可见矣。
过此以往,则非后学所敢言也。
”25]朱子虽称“非后学所敢言”,但又说“其高下深浅亦可见”,这其实就是在明说吕高于游、杨诸人。
这一点表现在朱子相关著作的引用与编排形式上也看得出。
在《中庸辑略》的编排上,朱子一般在程、张之后,程门弟子当中,吕氏总是排在第一位,依次为谢、杨、侯等人,从中亦可看出朱子对吕注《中庸》的重视与偏爱。
正因为如此,朱子在诠释《中庸》过程中,亦自觉或不自觉地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吕注《中庸》的影响。
这种影响既表现《中庸章句》的诠释中,亦表现在《中庸或问》与《语类》的有关评论中,以下我们将分别予以展开。
(甲)《中庸章句》中朱子受吕氏影响者《章句》是朱子《中庸》诠释的代表作,《章句》中所表现出来朱子受吕氏影响者,对于我们考察朱子与吕氏关系时,也就最能说明问题。
关于这一点有两种情况:其一,文本中直接注明引自吕氏者;其二,文本中没有直接注明来自吕氏但我们可以判明其受吕氏影响者。
(一)《章句》文本中直接注明引自吕氏者凡五,被引用的次数仅次于二程兄弟,而甚至高于张载。
26]程、张诸子为朱子学术与思想的主要渊源,其学术成果与思想观点被朱子较多的引用当属情理中事,但吕氏被朱子引用的次数居然与程、张比肩,这虽不能说吕氏在朱子心目中的地位可与程、张这些大儒等量齐观,但这一资料本身至少可以说明朱子之《中庸》诠释受吕氏的影响不小。
在《章句》中朱子引用吕氏之说的五条中,大致上说也有两种类型:其一,直接采用吕注以代替己说者一处,见诸第二十九章对“王天下有三重焉”的诠释,此处朱子完全采用吕氏的说法,即以“议礼、制度、考文”释“三重”。
27]《或问》中朱子进一步指出:“三重诸说不同,虽程子亦因郑注,然于文义皆不通,惟吕氏一说为得之耳。
”28]其二,《章句》中朱子在提出自己的诠释的同时,引用了吕注来论证己说。
这种类型有四条,都见诸第二十章,分别是:1)释从“或生而知之”至“及其成功一也”;29]2)释从“子曰:好学近乎知”至“知耻近乎勇”;30]3)释从“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至“怀诸侯也”;31]4)释“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32]值得注意的是,朱子在作《中庸章句》时可谓惜墨如金,一般不轻易引用他说,有引文则大多都不甚长,即使是引程子、张子之说,也都是尽量从简,但上列四条朱子引吕氏之说者,却一反常规,大段大段地照抄吕注中的原文。
这四段引文在字数上甚至要超过《章句》中其他引文的总和,这里也充分看出朱子对吕氏文字的喜爱。
33] (二)《章句》中未注明采用吕说而我们可以看出朱子受吕氏影响者。
事实上我们很难完全指出《章句》所有受吕氏影响者,因为有些诠释是程门的共识,这种情况我们在此存而不论。
34]但在对朱、吕二氏相关的文本比较中,仍然有些痕迹表明朱子的有些诠释是来自吕氏的,在此我们不妨略举三两例子予以说明:例一第九章:【吕注】此章言中庸之难也。
均之为言,平治也。
《周官·冢宰》:“均,国平治之谓也。
”平治乎天下国家,智者之所能也。
逊千乘之国,辞万钟之禄,廉者之所能也。
犯难致命,死而无悔,勇者之所能也。
三者,世之所难也。
然有志者,率皆能之。
中庸者,世之所谓易也,然非圣人其孰能之?唯其以为易,故以为不足学而不察,以为不足行而不守,此道之所以不行也。
35]【朱注】均,平治也。
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难也,然不必其合于中庸,则质之近似者皆能以力为之。
若中庸,则虽不必皆如三者之难,然非义精仁熟,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也。
三者难而易,中庸易而难,此民之所以鲜能也。
36]按:朱子《或问》中对吕氏之说没有评论,然朱子训“均”为“平治”,很可能是沿用吕氏之说。
郑注孔疏对此都没有训释,在我们所能看到的文献中,只有与吕氏同时代的马晞孟有训“均”为“平治”之意。
又吕、马二氏又均以知、廉、勇训“三事”,我们从中可以肯定二者之间有一定关联,但现在很难判定到底是吕氏之说源于马氏,还是马氏之说来自吕氏。
不过,较马氏而言,吕氏对“均”字的训释更为清晰明确,而马氏《礼记解》又有从吕说的先例,37]则我们可以初步断定马说源于吕说。
但宋以来的注家大多训“均”作“平均”,如伊川的老师胡瑗,同为程门的游定夫,与朱子前后的陈亮等多人都作如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