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理学化的帝学思想——以《经筵讲义》为中心的考察

第32卷第1期 2 0 18年1月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Hunan UniversityCSocial Sciences)

Vol. 32，No. 1

Jan. 2 0 18

朱熹理学化的帝学思想—以《经筵讲义》为中心的考察

王琦(长沙理工大学设计艺术学院，湖南长沙410114)

[摘要]《经筵讲义》是朱熹为引导宋宁宗成君德立圣治，建构其理想的帝王之学而作。为此，他紧扣《大学》 三纲领，以“天理”所赋之“明德”作为人的本质属性，诠释了尧舜可学而至的理论依据及工夫进路，从而将帝王纳入 了“天理”所规范的范围，要求他与普通人一样按照理学的标准修身，成就盛德至善的圣王功业，寄寓了朱熹以学术 影响政治，以理学建构帝学，致君尧舜的理想，客观上促进了理学的社会化。[关键词]朱熹）经筵讲义》）大学》理学；帝学[中图分类号]B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1763(2018)01—0023—06

Zhu Xi% Neo-confucianized Monarchy Theory ------Reflections on ZyedMfeWANG Qi(School of Art and Design ,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Changsha 410114 ,China)

Abstract：Zhu Xi wrote Jingyan Lecture to guide Emperor Song Ningzong to lead ethical and sacred

politics and construct the ideal of Monarchy theory. To this end, he closely linked the "three principles" of The Great Learning with illustrious virtues endowed by the Virtue of God as the essenman beings，interpreted the theoretical basis and time—Course forYao and Shun to become a sage through learning，and thus included the emperor in the "Heaven" scope of the requirement that people， according toNeo-Confucianism standards，sel--cultivated and achieved inner sageliness and outer kingliness，which embodies Zhu Xi's academic ideal of influencing politics， building the Monarchy theory through Neo-Confucianism and guiding the Emperor to learn from Yao and Shun， objectively promotingthe socialization ofNeo-Confucianism.Key words： Zhu Xi ； JingyanLecture ；TheGreat Learning ； Neo-Confucianism； monarchy t heory

— 刖 言在宋代理学思潮兴盛之际，帝学应运而生，成为 了宋代儒学发展的新动向。！自从范祖禹率先提出

“帝王之学谓之‘大学（，“帝王之学，所以学为尧舜” 之后，"士大夫纷纷从自身的立场出发，力图以《大 学》为理论框架，以塑造尧舜圣王为目的，为现实政 治中的帝王建构一种他们所希望的帝王之学，并与

$ [收稿日期]2017 — 0W — 08[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宋代《四书》经筵讲义研究”（16BZX056)[作者筒介]王琦（1W76—），女，湖南邵阳人，长沙理工大学设计艺术学院副教授，哲学博士，研究方向：中国哲学。① 姜广辉、夏福英：《宋以后儒学发展的另一个走向—试论“帝王之学”的形成与发展》，《哲学研究》，2014年第8期。② 范祖禹：《帝学校释》，陈晔校释，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31页。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 年宋之前偏重功利权谋、驾驱臣民的帝王术相区别，！ 以此确保儒家王道理想的实现。首先完成这一理论 建构的是朱熹。朱熹自言，其平生精力尽在《大学他不仅 建构了以《大学章句》为首的理学新经典体系，而且 于绍熙五年人侍经筵，撰写了《〈大学〉经筵讲义》进 呈宋宁宗。如果说《大学章句》是为教化天下读书人 “学而至于圣人”而撰®，那么《经筵讲义》则是专为 帝王学为圣王而写。《大学章句》序定在前④，《经筵 讲义》撰写在后，既是朱熹生平学问与理学思想的系

统总结，又是其帝学理念的全面阐发。然而关于朱 熹对《大学》的诠释，学术界更多地关注其《大学章 句》与四书、理学关系等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 成果，而对其《经筵讲义》及帝学思想研究则少有涉 及，因而未能全面揭示《大学》在朱熹思想理论体系 建构中的重要地位以及理学与帝学的内在联系。从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朱熹在《壬午应诏

封事》中首次提出以《大学》为“不可以不熟讲”的“帝 王之学”，⑤至绍熙五年（119 =年）《经筵讲义》的撰 写，其念念不忘所要建构的帝王之学的终极目标，® 就是通过儒家经旨义理的重新诠释与阐发，将“天” 与“命”的外在力量转化为“理”与“性”的内在约束， 以此提高君主的道德自觉性与自律性，成君德出圣 治，塑造尧舜圣王之君，为宋代政治社会秩序重构及 王道理想的实现奠定理论基础。如能“以著明人主 讲学之效”，树立“万世帝王之标准”与典范，®引导 帝王达致“尧、舜、汤、武之圣& (即使是“退伏田野， 与世长辞& ®朱熹也是犹未悔也。由于“人主之学与经生学士异，执经人侍者，必有发明正理，开启上心，然后可以无愧所学。训诂云 乎哉？抑诵说云乎哉”®，朱熹针对帝王之学重在发 明正理、启沃君心的特点，在人侍经筵时，并没有采 用偏重章句训诂的《大学章句》，而是重新撰写以义 理阐发为主的《经筵讲义》进呈帝王。为从理论上说 服帝王树立尧舜可学而至的理想，朱熹在《经筵讲 义》中紧扣《大学》“三纲领”，通过“天理论”“心性论” 等命题运用，深人挖掘了“明德”“新民”“止于至善” 的内涵与关系，以“天理”为最高本体与价值依据，以 “明德”为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属性，将帝王纳人了 天理所规范的范围，要求帝王与普通人一样按照理 学的标准修身立德并及于家国天下的治理，为帝王 学为圣王提供了具有理学色彩的理论论证。二天理与明德之性的贯通：帝王学为圣王的理论依据关于儒家士大夫如何介人政治，得君行道，实现 其政治理想，余英时曾经指出：“当时的权源在皇帝 手上，皇帝如果不发动政治机器的引擎，则任何更改 都不可能。”®对于宋代的士大夫而言，经筵制度的 定型，无疑给他们通过经筵讲学影响帝王及其政治 实践提供了有效的平台。*他们都相信：“如果能够 说服开明君主，使之转向他们的观点，然后推行种种 革新措施，那么一个更完美的生活秩序便会在世界 上出现了。”®因此，要引导帝王以尧舜圣王为榜样， 成就君德帝业，首先就必须从理论上说服帝王为什 么尧舜可学而至，回答其可能性与必要性。与汉唐 以来儒者借助天的外在权威，以天人感应与灾异谴

① 姜广辉、夏福英在《宋以后儒学发展的另一个走向—试论“帝王之学”的形成与发展》中，对宋以前有关君道与帝王术等问题进行了详的梳理，作者认为宋以前的人们习惯于用“术”来称谓帝王的统治方法和政治经验，重在驾驭群臣，防范臣子篡逆的权谋术，直到北宋司马 光之时，学界尚无“帝王之学”的概念，更无帝王之学的理论体系。作者认为宋代士大夫只采用儒家思想资源建构帝王之学，谈“帝王之学” 而不谈“帝王之术”，虽只是一字之差，却体现了由“霸道”向“王道”的转变。（《哲学研究》，2014年第8期）。② 黎靖德：《朱子语类》卷14,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58页。③ 朱熹：《答张敬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32,《朱子全书》第21册，朱杰人、严佐之、刘永翔主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合肥，安徽教出版社，2010年，第1401页。④ 据束景南考证，朱熹第一次序定《大学章句》是在淳熙四年（公元1177年），第二次序定《大学章句》为淳熙十六年（公元1189年）。见束南：《朱熹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95页，198页。⑤ 朱熹：《壬午应诏封事》，《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11《朱子全书》第20册，第571页。⑥ 从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朱熹在《壬午应诏封事》中首次提出了“帝王之学不可不熟讲”，至绍熙五年（公元1194年），朱熹撰写《筵讲义》，共计32年间，他还撰写了《癸末垂拱奏札》《庚子应诏封事》《辛丑延和奏札》《戊申延和奏札》《戊申封事》《乙酉拟上封事》言“帝王 之学”的封事与奏剳，共计6篇，体现了他对“帝王之学”一以贯之的思考。⑦ 朱熹：《行宫便殿奏札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14,《朱子全书》第20册，第668页。⑧ 朱熹：《乞进德札子》，《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14,《朱子全书》第20册，第674页。⑨ 朱熹：《行宫便殿奏札二》，第670页。⑩ 徐鹿卿:《辛酉进讲》，《清正存稿》卷4，文渊阁《四库全书》本。⑪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年，第424页。⑫姜鹏：《北宋经筵与宋学兴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1页。⑬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第42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