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汉二十年代戏剧中的女性形象及成因探析

[作者简介]陈瑶,女,湖北英山人,湖北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田汉二十年代戏剧中的女性形象及成因探析

陈 瑶

(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 黄冈 438000)

[摘 要] 田汉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戏剧创作中成绩最丰厚的剧作家。他早期的剧作为中国现代话剧贡

献了一批光彩照人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形象寄托了作家的 爱与美!以及革命的理想追求,她们的出现与田汉的人生经历、戏剧观念与价值观念密切相关。

[关键词] 田汉; 女性形象; 人生经历; 戏剧观念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610(2007)11-0090-03

一

(一)艺术的殉道者形象

1920年田汉完成处女作∀梵峨璘与蔷薇#,虽然这个剧本的思想和艺术都不是十分成熟,但它所追求的艺术与爱情的完美结合,则贯穿在田汉生活与创作的全过程中,成为他戏剧创作不解的 情结!。戏剧中,柳翠姑娘本是一位普通的鼓书艺人,为了支持琴师秦信芳做一个民众艺术家的梦想,柳翠甘愿牺牲自己嫁给有钱人做三姨太,幸遇好人,这位为艺术而献身的柳翠才得以投向爱与美的怀抱。另一部剧作∀湖上的悲剧#中的女性形象白薇因为艺术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艺术殉道者。白薇∃∃∃贫穷诗人杨梦梅的恋人,因为抗拒包办婚姻自杀而被救。三年后,她和杨梦梅在湖边重逢,她发现杨为纪念自己创作了一部小说。小说中的自己被设计成被逼身亡,白薇有感于此再次选择自杀,她希望以生命为代价来支持杨梦梅的艺术之路,让他创作出惊世之作。虽然白薇的选择颇为极端,却体现出她为艺术而献身的高贵人格。生命是短促的,艺术是不朽的,田汉早期的艺术至上主义精神在此剧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南归#中那苦苦守望流浪诗人的春姑娘不也正是一位精神上的殉道者形象吗?从田汉对人生的思考和对现实的反映来说,田汉的这些剧作是写实,但就其艺术表现手法来说又往往是超写实的,在剧情构思上追求浪漫主义的传奇性,而这种传奇性在女性形象上不仅体现为命运的传奇性,更体现为为艺术而殉道的精神上的传奇性,因为田汉注重的是为艺术而献

身的女性的心灵世界、情感世界。

(二)个性解放的追求者

二十年代初期的田汉是一个把真诚纯洁的个性流露出来的浪漫主义作家,五四青春的时代气息的吹拂使田汉洋溢着浪漫精神。五四运动个性解放的浪潮的冲击使田汉将对个性解放的思考引入创作之中。创作于一九二四年∀获虎之夜#不仅是田汉早期的剧作的代表,也是现代文学第一个十年话剧创作的一部杰作。剧本成功地塑造了一对追求个性解放,向往自由、幸福,争取合理权利的青年男女形象。莲姑是作品的女主角,也是作品中最有亮色的人物。她善良、坚强、勇敢,敢于大胆地追求婚姻自主和个性解放。她不愿意嫁到高门大户的陈家去,是因为她已把心悄悄地许给了贫穷的表兄黄大傻。当她见到黄大傻因思恋自己而身受重伤后,不顾父亲的阻挠,一定要好好看护黄大傻。当父亲反对时,她公然告诉父亲,她早就和黄大傻相恋,并打算和他一起逃跑。面对父亲的威逼,她勇敢地宣布: 世界上没有人能拆开我们的手。!表现出蔑视父权、蔑视封建传统思想,勇于追求婚姻自主的进步意识。作品通过塑造莲姑和黄大傻这一对勇敢追求爱情的青年,向人们展示在青年一代身上有着强烈的追求个性解放的思想,并且它是一股不可扼制的进步力量。

∀南归#中的春姑娘、∀卡门#中的卡门,也都是向往自由、追求个性解放的女性形象。无论她们是温柔如水,还是热情似火,都无一例外是爱情、自由与文明的追求者。田汉

∃

90∃语文学刊 2007年第11期

对这些女性大胆追求爱情追求个性解放的精神毫不掩饰褒扬之情,带有作者强烈的感情色彩。

(三)社会解放的革命者

到了二十年代末,田汉的戏剧创作题材开始向社会问题剧倾斜,不论是创作思想还是表现手法逐渐向左翼文学靠拢,突出戏剧创作的革命性。田汉戏剧作品中也出现了一批献身社会解放的女性形象,如∀灵光#中的顾梅丽、∀薛亚萝之鬼#中的蒋竹君以及∀午饭之前#的女儿们等等。田汉既是一位激情胜于理智,浪漫分子多于现实分子!的剧作家,又是一位关注社会现实,关注民生疾苦的剧作家,他的人生态度不可能高蹈,戏剧创作不可能远离现实。虽然很多评论者都指出二十年代田汉戏剧伤感而颓废,但这种伤感而颓废是夹杂在反抗的呼声之中,是包藏着反抗的火种的纸封!。∀灵光#充满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剧中的女性顾梅丽从凄凉之境!和欢乐之都!的对比生活中明确了自己的社会责任,与爱人相约回国后开办医院,从事文艺创作,希望从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解除民众痛苦。顾梅丽情愿牺牲自己,从个性解放的追求者成长为社会解放的献身者。∀薛亚萝之鬼#以湖南的妇女参政运动为背景,热心于妇女参政的知识女性蒋竹君原以为女子有了参政权!就有了一切,直到她真正深入普通女工生活之中才意识到参政权的空洞,从而毅然抛弃自己的财产、地位,投身到真正的社会解放事业中。在∀午饭之前#中,田汉则以细致的笔触集中塑造受压迫的女性形象。二女儿是一个有觉悟的女工,认清资本家的剥削本质和帝国主义的宗教阴谋,与不合理的世界勇敢抗争,最后不幸死难。二女儿的死有力地教育了曾是虔诚的基督徒的大姑娘,也加入到为真理和正义而奋斗的行列之中,∀午饭之前#在我国现代文学史第一次表现工人阶级斗争的主题,塑造苦命女工的清晰形象。

从审美的角度看,这些革命者形象有些概念化、公式化。在剧情的初级阶段,她们往往表现出迷惘、感伤,甚至颓废,而随着剧情的发展因为某件事情的触动而突然觉醒,成为一名坚定的革命者。这些女性革命者形象的社会意义明显要高于审美意义。如果我们将这些形象放在产生她们的社会土壤中进行认真细致的历史考察,我们也能理解作家的用心。在血腥的阶级和民族斗争中,抛开自己所擅长的反映知识分子情感世界而去描写不甚熟悉的工农生活与斗争,本身就是需要一定勇气。既要承受不被人理解的委屈,又要冒着丢掉以往的风格之后难以寻找自我个性的风险。为了大众的解放和阶级的利益,在某种程度上部分牺牲自我的创作个性和艺术风格,在当时是具有普遍的社会现实意义的。冒着生命危险投身到阶级斗争和民族战争的洪流之中,以戏剧为武器呐喊战斗,毕竟比躲在象牙塔中精雕细刻更艰险,也更令人敬重。田汉这一时期塑造的女革命者形象是符合时代前进,顺应历史潮流的,代表了当时民众和民族的根本利益。田汉为她们呐喊,自身便具有现实合理性和历史进步性。新中国成立后,田汉曾这样总结:在新中国成立前我写的话剧,大抵是结合当时的政治运动的。我们得通过戏剧去做宣传工作,去唤起人民起来抗日救国和推翻国民党腐败政权,这是一次紧迫的任务。![1]414

二

这些女性形态各异、精彩纷呈,她们的出现无不与田汉的人生经历、戏剧观念与价值观念密切相关。

在日本留学期间,田汉开始致力于艺术实践。他多次回忆自己如此地热爱戏剧,从幼小就感觉到离不开它![2]。这种艺术情结是他早期话剧艺术至上主义的精神!的重要因素,也自然地流露在他的笔下的女性形象身上,如柳翠、姑娘、白薇等等,她们为了艺术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而成为艺术的殉道者。生命是短促的,艺术是不朽的,田汉的艺术至上主义精神在这些剧中发挥到极致。同时二十年代初的田汉又是一个昂头天外的热情浪漫的年轻人,追求个性解放,追求爱情决不是空洞的口号。1919年在日本留学三年田汉回家探亲,得知舅妈要将他相恋已久的表妹易漱瑜另嫁他人,于是俩人一起私逃出走日本。1920年田汉和易漱瑜在日本正式结合。他们心灵相融,相爱至深,互相勉励。田汉还写下很多情诗,抒发了对灵肉调和!的爱情的向往与追求。夫妻二人回国后合办了∀南国#半月刊,这是他们夫妻二人的艺术和爱情之国,他俩在这个国土!上携手并进,辛勤劳动,给当时的文坛带来新的气息。冲击家庭束缚,追求个性解放追求爱情的成功经历,五四运动个性解放浪潮的冲击,使田汉不自觉地将地个性解放对爱情问题的思考引入创作之中,∀获虎之夜#中莲姑敢于追求个性解放和婚姻自主,这正是当年易漱瑜大胆反抗母亲包办婚姻的言行举止在莲姑身上的投影。黄大傻对爱情的追求与执著,在伤感苦闷之中仍包含一颗火热的心,这种性格又或多或少地打上了田汉性格的烙印。

二十年代末,田汉的戏剧题材开始向社会问题倾斜,剧中也出现了社会解放的献身者的女性形象。田汉的转向!可以说是时代使然,但与革命女郎安娥的影响也有着直接的联系。安娥自从与田汉相识,就介入到田汉的事业和思想中来。她是以革命作家的身份,带着争取田汉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目的来结识田汉的。她给田汉带来苏联革命现实主义的文学艺术理论的观念,使田汉从中汲取大量的养料,田汉对创作产生了新的认识,新的领悟,在创作的题材上迅速拓展

∃

91

∃

现代文萃 陈 瑶/田汉二十年代戏剧中的女性形象及成因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