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格非90年代长篇小说的思想意蕴
贾平凹20世纪90年代长篇小说创作的文化意蕴

贾平凹20世纪90年代长篇小说创作的文化意蕴贾平凹20世纪90年代长篇小说创作的文化意蕴无论是从创作数量还是作品影响上来讲,贾平凹都可以说是中国当代文学的重要作家之一。
作为一个具有人文精神的知识分子,他的文学创作充分体现出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融合和冲突。
一方面,他小说的文化精神,深深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中,从老庄、苏轼到鲁迅、沈从文等古今思想家、文学家身上,汲取着文化思想和文学艺术的养料;另一方面,他又深受西方现代文化的洗礼,从现代作家如马尔克斯、川端康成等身上汲取着思想与艺术的营养。
20世纪90年代后,面对社会“文化失范”的局面,贾平凹的文学创作着眼于当下人生存状态的展示和精神家园的重建,思考着具有民族意义的文化建构命题,寻求民族灵魂救赎的途径。
从1993年创作出颇具影响的《废都》开始,贾平凹先后出版了《白夜》(1995)、《土门》(1996)、《高老庄》(1998)等一系列长篇小说。
四部小说中,《废都》和《白夜》属于都市叙事,《土门》和《高老庄》则是乡村叙事。
如果说作为都市叙事的《废都》、《白夜》重在言说民族文化心理(民族灵魂)迷失的焦虑与困惑,并试图予以拯救,那么《土门》、《高老庄》则是重在思考和寻求精神家园的重新建构。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发展开始转型,城市化进程加快,知识分子也面临着急剧转型。
但随着文化理想的破灭和社会经济的升温,知识分子当中普遍充满着彷徨感、虚无感的情绪,不知该往何处去。
这时,他们就特别容易陷入一种迷茫、徘徊的情境。
《废都》以西安的历史背景和文化氛围为原型,以“著名作家”庄之蝶的命运为主线,写出了他在早已成为历史陈迹的“废都”中,由一位“文化精英”堕落成一个“文化闲人”的生活历程。
当昔日的社会理想与文化雄心不复存在时,他便陷入难以自拔的沉沦和委靡。
他企望在“性”中追求美,但这除了给他带来短暂的精神慰藉和肉体快乐外,根本无法使他获得精神的复苏,等待他的只能是灵魂的迷失。
永远的返乡与命运之思——论格非的《望春风》

文永远的返乡与命运之思○梁芬奇摘 要:《望春风》作为格非继“江南三部曲”与《隐身衣》后的最新长篇力作,它的构思巧妙意蕴丰富,尤为突出的是作品饱含了作者深沉的归乡情结和厚重的生命积淀。
小说勾勒了为数众多的人物群像,他们每一个人都承载了作者对故乡的眷恋之情。
作为故乡与乡村题材的收官之作,《望春风》从故事层面到精神层面都围绕“返乡”展开,同时作者对于个人命运的变幻无常也有独到的感悟。
小说以主人公赵伯渝第一人称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儿童被父亲独自抚养长大到失去父母双亲,从年少到老去,从儿童的天真的叙述到成人审慎的自白,在从幼稚走向成熟的过程中,“我”得以重返故乡,重拾生命中的温暖与希望。
关键词:返乡 文本分析 互文性一、第一人称内聚焦叙述构成的时空对话格非的《望春风》与鲁迅的《故乡》一样,在叙事上均选择了以第一人称来叙述自己返乡路途和情感经历。
热奈特在《叙事话语 新叙事话语》中指出:“第一人称叙事是有意识的美学抉择的结果,而不是直抒胸臆,表白心曲的自传的标记。
”[1]这段话表明,第一人称叙事的作品,是作家匠心独运的表征,不可以随便等同于作家自传,应承认其艺术运思的存在。
《望春风》用第一人称叙述,采用的是内聚焦的叙述模式。
在第一人称叙事和第三人称叙事中都可以出现内聚焦叙事。
然而,第三人称内聚焦与前者还是有着细微差别。
如“第三人称内聚焦叙事文一经叙述者传达,则存在着两个主体,既有人物的感觉又有叙述者的编排。
并且,运用内聚焦的第三人称叙事文在视野范围上有一定自由度,即使作品中的叙述者悄然移动一下角度,也不至于像第一人称叙事文中那样明显生硬。
”[2]但是作者坚持选择第一人内聚焦这一颇受限制的叙事方式实际上别具匠心。
以“我”的口吻贯穿全篇,自然所叙述之事都是“我”的选择,包蕴了“我”的思索,浸润了“我”的情感。
这样一切叙事都是在“我”的选择下进行的,主观体验性较第三人称内聚焦更强。
对于这个文本内聚焦可以做以下细致分析。
论格非中篇小说对生命本质的思考和认识

论格非中篇小说对生命本质的思考和认识许瑶【摘要】仅就中短篇小说来看,格非的创作始终以先锋小说家的质疑、探索姿态,从形式和意味等方面表达着他对生命存在及其本质的思考和认识。
这在其文本中主要从三方面来体现:用感觉抵御遗忘,以记忆确立时间(存在);运用“重复”和“断裂”等叙述策略,建立同时拆解历史和存在;在焦虑的情绪中体验生命存在之虚无本质。
【期刊名称】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卷),期】2007(027)006【总页数】4【关键词】格非;小说;存在;意识·中国文学研究·格非,作为中国当代文学先锋派的代表作家之一,他创作中呈现的“空缺”、“重复”、“迷宫”等小说叙述革命的浓重色彩,一再颠覆着中国传统小说的言说方式和书写定式,因而多被论者从形式实验的视点评判、强调。
然而,格非小说的意义又远非繁复的文本实验以及由此带来的玄奥怪异风格所能概括。
在一期与网络媒体对话的节目里,面对主持人有关他“先锋作家”身份的提问,他说:“这个先锋的概念不是我认同不认同的问题,我觉得中国文学永远需要一批人去开拓,需要有一些新的形式、新的方法、新的文体出现……先锋也好,现代主义也好,后现代也好,都是文学发展过程中短暂的间瞬,重要的是精神内涵,而不是徒有其表的概念。
”这里,格非显示了一个作家对自己创作背后应有的一个完整的理想境界,即他对自己的创作应达到的境界的期待。
陈思和曾指出:“1985年以后,学术风气对宏观研究的强化和西方理论学说的不断引进,导致了学术界盛行新方法和新理念,对文学史的理论研究逐渐取代了具体的作家作品研究,文本细读逐渐不被人们所重视,文化批评渐渐成为一种技术性、工具性的僵固模式,在这一理论套路的操练下,文学作品的文学性和审美性被遮蔽了。
”[1]那么,就让我们关注格非文本外在面目的同时,通过细读他的几个中篇,来尝试寻找其中的精神脉络和精神内涵。
同20世纪80年代其他先锋作家一样,格非也陷入了对终极的探索与迷失之中。
诗骚的邀约与风景的象征世界——格非《江南三部曲》再解读

诗骚的邀约与风景的象征世界———格非《江南三部曲》再解读◆颜水生从1994年到2011年,从构思到完成《江南三部曲》,格非花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
《江南三部曲》包括《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三部长篇小说,是一部体大思精的艺术作品,已有研究成果也较为充分地揭示了《江南三部曲的》思想内容与艺术价值。
然而已有研究不可能穷尽其艺术创造。
值得注意的是,以往研究大多忽略了《江南三部曲》在风景书写方面的独特性和重要性。
可以肯定地说,风景书写不仅耗费了格非大量的心血,也是《江南三部曲》重要的艺术魅力。
在《江南三部曲》中,格非特别提到了唐朝崔护《题都城南庄》、宋朝王淇《春暮游小园》、宋朝张孝祥《鹧鸪天·菊》以及格非借小说人物谭端午所创作的现代诗《睡莲》,小说中的风景描写也大都与这几首诗词密切相关。
无论是引用古典诗词,还是格非自创的现代诗,都给小说的风景描写增加了浓厚的诗意,诗词与风景的结合进一步提升了《江南三部曲》的美学意蕴和艺术魅力,也充分说明格非是一位“诗人小说家”[1]。
一、“开到荼靡花事了”与“人面不知何处去”《山河入梦》第二章第五节引用“开到荼靡花事了”,是妈妈留给姚佩佩的最后一句话。
“开到荼靡花事了”原本出自宋代王淇《春暮游小园》,其意为只要荼靡花开,春天就要结束了,一切美好的事物就要结束了。
在《红楼梦》中,“开到荼靡花事了”是麝月抽到的花签,这句诗也暗喻了《红楼梦》中的人物命运。
在《江南三部曲》中,“开到荼靡花事了”也暗喻了人物的命运,尤其是暗喻了姚佩佩的命运,母亲留下这句话时,正是“桃夭李也秾”的时节、姚佩佩的花样年华,这句诗也就暗喻姚佩佩生命中最灿烂、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就要消失了。
紧接着第三章“菊残霜枝”讲述姚佩佩被强暴又被迫逃亡,“菊残霜枝”暗喻姚佩佩遭遇了摧残。
虽然姚佩佩原名姚佩菊,但母亲临死前留给她一句“开到荼靡花事了”,姚佩佩又何尝不是“荼靡”的化身呢?“开到荼靡花事了”暗喻了小说中几乎所有033女主人公的命运。
论格非“江南三部曲”的思辨性认知

论格非“江南三部曲”的思辨性认知作者:关秀雯来源:《文学教育·中旬版》2017年第08期内容摘要:格非是当代文坛中始终保持创作实力与创作成就的著名作家,在从先锋到传统的自觉转型过程中,由于他兼具学者与作家的双重身份,因而对历史、现实、乌托邦理想及人类存在等方面的认知具有思辨性。
他避开主流历史的书写,在“江南三部曲”中体现了新历史小说的因素。
他强烈关注现实,指出知识分子的精神困惑。
他也固执追求内心的乌托邦理想,用哲学性的思考介入现实,反思当下人们的生存困境。
在“江南三部曲”中,诗性和梦幻,朴素与真实,激荡、飞升,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
关键词:格非江南三部曲思辨性认知叙事格非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先锋作家”身份涉入文坛,并以特色鲜明的《迷舟》、《敌人》、《褐色鸟群》等如梦如幻的“先锋小说”成名。
新世纪初年,经过十年的沉淀,格非再度为文坛注入新鲜血液,厚重的家族叙事长篇系列“江南三部曲”呈现出了他具有穿透力的思考和叙事,深刻描绘了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社会内在精神的演变轨迹。
在“江南三部曲”中,格非对历史境遇的求证、对现实生活的观照、对人类存在意义的不断追问、对理想的烛照以及理想幻灭后的坦然,构成了他独具思辨价值的认知范式。
敢于怀疑与反抗,勇于探索与创新,真实自由地展示自己的审美理想与深刻感受,所有种种,都折射出作者内在心灵的深度与广度。
一.对历史的认知:隐匿与怀疑格非对于历史的认知独特而深刻,“在所有历史小说写作者中也许是最具有…新历史主义‟倾向的一个”[1],不仅具有鲜明的“新历史小说”的印记,同时也包含着自己对历史的感悟和理解。
这主要体现在“江南三部曲”的前两部描写近代革命历史和五六十年代建设社会主义历史的小说——《人面桃花》和《山河入梦》中。
首先是历史权威地位的改变。
在格非小说中,历史只是人物活动的背景,历史所具有的绝对权威地位被动摇乃至被颠覆。
他企图粉碎历史神话,挑战历史的权威性,怀疑历史的真实性。
《九十年代长篇小说论》(博士学位论文)(山东师范大学,导师:吴义勤教授,2000年)

《九十年代长篇小说论》(博士学位论文)(山东师范大学,导师:吴义勤教授,2000年)王素霞【期刊名称】《当代作家评论》【年(卷),期】2001(0)1【摘要】当文学在九十年代日渐滑入边缘、大有被其他媒介文化侵吞淹没的时候 ,长篇小说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赢得了文学的核心地位。
它一次次唤醒了大众的期待视野,形成了颇有规模的市场效应,同时也为批评者敞开了极有诱惑力的探寻空间。
鉴于此 ,本文拟从五个角度探寻长篇小说在九十年代的总体发展态势 ,并穿越小说的思想与艺术殿堂 ,聆听中国小说在与世界文学连接进程中所发出的繁复足音。
导论追溯“长篇小说”的理论建设与创作实践意义。
第一章侧重解决几个问题 :一是考察长篇小说在九十年代文学中的繁荣局面与核心地位 ;二是从时间与形态两个视角具体探索长篇小说所呈现的疯狂状态 ;三是分析形成这种局面的动因 :从社会转型、量化比较、创作主体思维转变与市场规律运作等不同角度挖掘。
第二章探讨九十年代长篇小说思想内涵的多维向度 ,如原型塑造的多样性、文化折射的多元性、艺术精神追求的敞开性、历史意识的繁富性等 ,创作主体意识的变化直接影响并投射到文本的思想意蕴上 ,形成比较开放的小说意蕴。
第三章关注“九十年代长篇小说”的艺术追求。
繁富的动机、多元化结构、觉醒的文体意识与多样化的存在态势、多声部叙述的内在韵律与细腻的“纹理”修辞运用 ,以及小说语言的美学意蕴等共同营造了长篇小说艺?【总页数】2页(P71-72)【关键词】《九十年代长篇小说论》;中国;文学研究;多维向度;艺术精神【作者】王素霞【作者单位】山东师范大学【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07.425【相关文献】1.刚健有为朱士光——记中国古都学会会长、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作者导师朱士光教授 [J], 郭小良2.从“四个自信”上深化中国特色社会义的研究——访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侯惠勤教授 [J],3.学者眼中的自学考试——访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吴义勤教授 [J], 刘进军;刘婧婧4.开创文体与文本综合研究的新格局——评吴义勤的《长篇小说与艺术问题》 [J], 孙桂荣5.《论五十至七十年代“胡风集团”作家的潜在写作》(博士学位论文)(复旦大学,导师:陈思和教授,2000年) [J], 刘志荣因版权原因,仅展示原文概要,查看原文内容请购买。
略论1990年代长篇小说评论

奥:“神秘既是一种客观显现,又是一种主观视角,是一 种文学思维方法。”而这些都是通过意象这个核心东西来 完成的,“意象是贾平凹叙事中的重要特点之一”,从而 “在完成小说叙事的同时增强小说的抒情表意功能使得作 品获得更大的容量。”⑥谢有顺指出贾平凹文体形式的主 要特点,其实就是实虚结合。他以 《高老庄》 为例说, 这部小说“大量描绘了中国的生活及其细节”,这是写实 的极致。但在生活实象之中,他的务虚笔法也达到极 致:“这个虚,是为了从整体上张扬他的意象”。这可能 与对大自然、对神秘事物充满敬畏有关,然而现实生活 的实与意象世界的虚便巧妙融为一体,酿成贾平凹拥有 “许多作家所没有的优秀品质”。⑦王德威⑧认为 《古炉》 这部长篇的叙述张力体现在“徘徊暴力和抒情之间”。贾 平凹书写“十年浩劫”在小镇产生的历史暴力,然而时 刻不忘展现他最擅长的抒情的一面:“小说描写的历史情 境如此暧昧混杂,所有的语言却一清如水,甚至有了抒 情气息。”他还注意到,“贾平凹以往作品也经常流露对 地方文化传统的眷恋。但在 《古炉》 中,我认为他的用 心不仅止于怀旧而已。”这些都与传承了沈从文、汪曾祺 和孙犁的文体风格有一定的关系。⑨
精致的叙事与语言难掩思想之局限——读格非的长篇小说《人面桃花》

“ 革命是虚空”的历史叙事
《 人面 桃 花 》的 历史 背景 是 辛亥革 命 前后 。故 事 是江 南普济村 美貌女子 陆秀米传奇而坎坷 的一生 ,从懵懂 的少女 到在寂 灭心境下逝 去的中年 。小说主 要内容是 ,由于各种偶 然 、必 然 的 因素 ,秀 米 卷 身 于 革 命 , 为 之 奋 斗 ,竭 尽 全 力 , 又 心存 迷惘 ,倦意 潜生 , 辛亥革 命胜 利后 ,她 自狱 中被释 放 ,她 终是 否 定 了 自己的过 去 ,心 中徒 留唏 嘘、 感叹 和伤 痛 ,在花草诗书 的日常家居生活 中获得心灵 的宁静和安慰 。 与西方 的 “ 乌托邦 ”理 想相对 应 , 中国 《 礼记 ・ 礼运》 篇 中则有对 “ 大 同世界 ”的描述 : “ 大道 之 行也 ,天 下为 公 。……是 故谋 闭而 不兴 ,盗窃 乱贼 而不 作 ,故 外户 而不 闭,是谓大 同。”陶渊 明在 《 桃 花源记》 中则 描绘 了世外桃 源 的怡然世界 。血脉中流淌着 “ 大同世界 ”和 “ 桃 花源 ”理 想 的中 国人 , 自与西方世界 交接 以来 ,近 百年 来所进行 的革 命 和 斗争 ,在 某种 程度 上又 是 与 “ 乌 了 中国作家所 能达到 的艺术难 度 ,还为求证 人类的梦想及 其幻灭这一普遍性 的精神难题 敞 开 了一 条崭新 的路径 ” 。 该作 品还获得 了第三届 华语文 学 传 媒大奖 、2 0 0 4 年度杰 出成就奖和第二 届2 l 世纪鼎钧双年 文 学 奖 。作 品 发 表 至 今 ,对 它 进 行 研 究 的文 章 很 多 ,观 点 是 几 乎一致的肯定,且大 同小异。
的 。 以小 说 的形 式 表 现 中 国历 史 上 的 这 种 社 会 革 命 和 思 想 探 索 ,总结其经验 、教训 ,无疑 是非常具有价值和 意义的 。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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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这种历史可以使我们触摸到人类生存中某些真实的情 态。穿过虚构化的故事外壳, 我们可以发现在故事中对人类 生存现实的隐喻, 恐惧与逃离、 灾难与罪恶、 爱情与仇恨、 宿命 与救赎, 都是格非以历史想象化、 虚构化方式寄寓的对人性悲 剧的隐喻。 格非推出了 《欲望的旗帜》 等一系列与此前 1995 年左右, 风格迥异的关注当下城市生活的作品。 如果说写作是作家与 现实关系的一种隐喻, 从编织 “迷宫世界” 走向剥落城市现实 的外衣, 可见格非走向了对文化转型时期的应对与思考。 《欲 望的旗帜》 以上个世纪 90 年代的一所大学为背景, 写了一次 全国性的学术会议。从小说一开始, 这次会议就因哲学系元 老贾兰坡教授的自杀而被延搁, 接着又因会议赞助商邹元标 的被捕、 哲学系博士宋子矜精神病的发作而弄得一团糟。贾 兰坡作为德高望重的大教授, 却在桌子底下踩女学生的脚, 并 有婚外恋; 在电影院里可以摸着情人的腿, 然后又为电影里奏 响的贝多芬交响曲而泪流满面; 曾山的整个生活充满了挣扎 和不真实感, 他有着理性而冷静的一面, 有着自己的信念和原 则。他试图用理性支撑起人格和行动, 抓住荒谬生活背后的 本质和意义, 却总是令人沮丧地陷入无所适从和自我怀疑中。 这就是当下的存在处境。张末、 曾山、 子矜、 贾兰坡等都深处 其中, 无法靠自身的理性脱离自身的限制。 生活的困顿、 情感 的颓废、 交流的不可能、 安慰者的缺席……所有的人物都毫无 例外地从各自的某个被瓦解了的中心出发, 陷入宿命般的空 虚之中。 格非自己这样解释这部小说:这部小说外表的讽喻 “ 特征也许掩盖了我写作时的真正动机, 事实上, 它只是一把刻 度尺。我想用它来测量一下废墟的规模, 看看它溃败到了什 么程度, 或者说, 我们为了与之对抗而建筑的种种壁垒, 比如 说爱情, 是否能够进行有效的防御。 小说最后描写曾山在这 ” 个城市里 “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儿去” 只是被内心的一个危 , 险的意念驱使着要一直走下去, 却又觉得自己“只是一粒尘 沙, 风把他吹向哪里, 他就落在哪里” 。而张末在车站前徘徊 不已, 不知何去何从, 觉得自己就像一张皱巴巴的车票, 生活 所留给她的全部馈赠, 始终不过是自惭形秽。小说借助学术 会议的召开, 展现出一个个充满矛盾的撕裂的灵魂, 他们各自 在欲望的深渊中挣扎、 纠缠、 折腾。从贾兰坡的死, 到子矜的 疯, 再到曾山和张末的茫然无措, 欲望的旗帜》 《 刻绘出 20 世 纪 90 年代现代性转型期的精神图景。 从 《敌人》 边缘》 《欲望的旗帜》 、 《 和 这三部作品中, 我们可 以看到 90 年代的格非在进行着艰苦而严肃的探索。同样是 关注个体的生存难题, 但它们不再像早先那样只是一种叙事 层上的策略和游戏、 叙事者瞬间感觉下的神秘的分泌物, 而是 被内化近人的精神领域, 赋予了人性内涵, 成为破译现实生存 迷津的路径, 引导人们对个体生存进行更深层面的思索。
2008 年第
11 期了与前期创作风格明显不同的 《敌人》 雨季的感觉》 相遇》 镶嵌》 、 《 、 《 、 《 等小说, 尝试着小说技 法上的新探索。“在手法上, 格非逐渐摆脱了往日 ‘叙事人’ 的支配, 变得更注重事件, 注重结构的清晰、 完整和故事的可 读性。更重要的是, 人物形象的塑造作为叙事的中心问题回 到写作, 本文的历史——现实维度得以建构” 。如果说, 《敌 人》 已经让人感受到一股生活的气息, 《相遇》 《去罕达 那么 和 之路》 已走出了形式主义的迷宫。这些小说或穿越历史的轮 回、 或直面当代生存现实, 通过描绘人物的处境, 行动及其精 神面貌, 关注人的生存境遇, 冷峻而思辨地揭示生存迷津。 确 实, 正常的写作应当是及物的、 当下的, 充满现实情怀, 关注人 的生存的。当那些形式的伪装退到幕后, 存在的声音就开始 尖锐地响起来。本文以格非在 90 年代创作的三部长篇小说 为例, 探讨此期他的创作的思想意蕴。 发表于 1990 年的 《敌人》 是格非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虽 然它还带着格非实验期小说的诸多痕迹, 例如空白叙事的运 用, 文本解读的多样性等, 但我们也能明显看到格非创作出现 变化的新态势。谈到 《敌人》 的创作初衷, 格非说: 它试图表 “ 达的核心是一种恐惧, 恐惧是无法被忘记的, 从某种意义上 说, 它即是历史, 又是现实。 对仇敌的恐惧, ” 作为一种存在的 阴影扭曲了赵少忠正常的心理世界, 内心永远处于一种不安 宁的状态中。 文本处处散发着恐惧的气息, 赵龙、 赵虎、 柳柳、 梅梅都处在无端的恐惧中, 这种恐惧无所不在, 又无法逃避。 小说隐喻着恐惧的破坏力量, 当人处于这种状态中, 人与世界 之间就会分裂, 个体既失去了一切可以依附的东西, 又被异己 的力量所包围。 “从 90 年度的 《敌人》 92 年度的 到 《边缘》 格非几乎不着 , 痕迹地完成了对既往艺术范式的全面突围, 他不仅以清晰的 时空结构和透明的情节线索消解了以往神秘晦涩的艺术倾 向, 而且还在对文本游戏色彩的抛弃过程中实现了风格由混 沌向澄明的升华, 并由此表现出了对 ‘迷宫’ 式写作姿态的真 正遗弃!” 《边缘》 以一个老者弥留之际的灵魂坦露为线索叙 述故事, 描述他在时间边缘中的生命感受。小说始终弥漫着 伤感的宿命情绪。在经历了生与死、 高尚与卑鄙、 残酷与罪 恶、 荒诞与真实、 忠诚与背叛、 耻辱与亵渎等一幕幕人生悲剧 之后, 在与死神的长期对峙之后, “我” 获得了一种宁静, 一种 对于人生苦难的超越。 “边缘” 无疑是一种人生状态的描述, 是对以 “我” 为代表的小说众多人物生命状态和生命方式的极 好概括。它代表了人类的一种不幸的命运和灾难处境, 一种 以痛苦和受难为特征的存在方式。 在小说故事的背后我们更 多读到的还是作家对于人类命运的沉思与关怀, 以及作家形 而上地观照人类生存困境的沉思目光。 格非这两部历史题材的小说所追求的, 是一种人性化的
文 学 评 论
论格非 90 年代长篇小说的思想意蕴
◎向仕艳
(河南大学文学院 河南・开封 475001)
回到生存的此岸, 从极端的文本形式的实验转向对生存迷津的探索, 实现了 摘 要 90 年代的格非创作开始倾向于现实, 文学创作的转型。从格非此期的长篇小说创作中, 我们可以发现他开始了对人类生存迷津的探索。 关键词 格非 生存 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