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家族小说的女性成长主题
女性视角下读张爱玲《金锁记》讲义

女性视角下读张爱玲《金锁记》讲义《金锁记》是张爱玲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曾得到许多批评家的赞誉,傅雷先生誉之为“文坛最美的收获”,夏志清则称之为“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张爱玲善于刻画女人,尤喜描写各色“坏女人”,《金锁记》也不例外,小说女主人公曹七巧是麻油店人家出身的下级阶层的女子,可是她的大哥为了攀附权贵,把她嫁入了没落大族姜家,她丈夫是个自小就卧病在床的废人,注定这是一个悲剧故事。
七巧出身平民,在姜家她处处遭到排斥和冷眼,因此她不断反抗,在别人眼中,她恶名昭著。
后来丈夫和老爷相继死后,姜家分了家产,七巧终于得以脱离封建家族的桎梏——张爱玲把它比作是一把金锁——带着儿女搬到外头住。
在七巧的下半生,虽然没有了压抑的生活,而且有了经济基础,可是她的后半生过得并不如意。
旧时曾托以幻想的意中人三爷季泽来找她,她毫不犹豫揭穿了他的骗财的把戏,把自己生命中唯一一点的爱情葬送了;儿女长大要成婚出嫁了,可是七巧偏要和儿媳过不去,终于气死了儿媳;女儿三十岁了仍未婚嫁,好不容易找了对象,七巧偏从中破坏……最后,这么一个不幸的女人终于在郁郁中死去,结束了她不幸的一生。
张爱玲在小说不断的提到“月亮”,月亮是苍凉的寂寞的象征,而不同的人不同的时期去看月亮,皆有不同感受,月亮是人物内心变迁的见证,如开场时的月亮是:“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象赤金的脸盆,沉下去……”,这预示着一个没落的时代没落的家族;“模糊的状月,象石印的图画”,这是七巧女儿长安眼中的月亮;“彰影绰绰乌云里有个月亮,一搭黑,一搭白,象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七巧眼中的月亮;“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都好,高高的一轮满月,万里无云,象是黑漆的天上的一个白太阳”,是儿媳眼里的太阳。
月圆月缺,正是人物命运的象征。
(一)贫与富作品的舞台为辛亥革命后1910年到40年代的上海租界姜公馆。
姜老太爷曾为清朝高官,现已去世,公馆里住着老太太和三个儿子全家及佣人们。
《钻石丛书:妻妾成群》札记

《钻石丛书:妻妾成群》阅读札记目录一、序言 (2)1. 对《妻妾成群》的评价与简介 (3)2. 阅读建议与方法 (4)二、主要人物分析 (5)1. 大太太——毓卿 (6)2. 二太太——玉芬 (8)3. 三太太——梅英 (9)4. 四太太——金雀 (10)5. 小妾们及其她们的故事 (11)三、故事情节概述 (12)1. 瑾泉的出生与成长 (13)2. 妻妾们的争斗与斗争 (14)3. 瑾泉与各方的关系变化 (15)4. 最后的结局与启示 (17)四、主题思想探讨 (18)1. 女性地位与权利 (19)2. 婚姻制度与道德观念 (20)3. 家族伦理与社会风气 (21)五、文学风格与语言特色 (22)1. 文学流派与影响 (23)2. 语言运用与表达效果 (24)六、社会历史背景分析 (25)1. 清朝末年的社会状况 (27)2. 家族制度与伦理观念的演变 (28)七、个人感悟与思考 (29)1. 对女性命运的同情与关注 (30)2. 对婚姻制度的反思与批判 (31)八、结语 (32)1. 对《妻妾成群》的总结与评价 (33)2. 对未来研究的展望与建议 (34)一、序言《钻石丛书:妻妾成群》是著名作家张爱玲的一部长篇小说,首次出版于1943年。
这部作品以其独特的叙事风格、丰富的人物描绘和深刻的社会洞察力,成为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部经典之作。
在这篇阅读札记中,我们将一起探讨张爱玲如何通过这部小说展现出当时社会的风俗习惯、家庭伦理以及女性地位等方面的问题。
在这部小说中,张爱玲通过对主人公白流苏的刻画,展示了一个典型的上海滩名媛的形象。
白流苏出身于一个富裕的家庭,拥有美貌和才华,但她在婚姻生活中却屡遭挫折。
这使得她不得不在丈夫和情夫之间寻求安慰,最终导致了她的悲剧命运。
通过这个角色,张爱玲揭示了当时社会上层女性在面对婚姻和感情时的无奈与挣扎。
《钻石丛书:妻妾成群》还通过对其他几位女性角色的描绘,展示了当时中国社会对女性的传统观念和束缚。
张爱玲代表作中女性困境的现代启示

张爱玲代表作中女性困境的现代启示1. 引言1.1 张爱玲代表作中女性困境的现代启示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女作家之一,她的作品中描绘了许多女性在传统价值观和现代社会中所遭遇的困境与挣扎。
通过她的小说和散文,我们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女性在情感和社会层面上所经历的痛苦和挣扎。
张爱玲代表作中的女性形象,揭示了传统婚姻观念对女性的束缚,折射了现代社会对女性地位的影响,呈现了女性在情感困境中的独特体验,探讨了女性自我价值和独立意识的重要性,并挖掘了女性在现代社会中的潜力与可能性。
通过对张爱玲作品中女性困境的反思和启示,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和关注当代女性在家庭、职场和社会中所面临的挑战,同时也能够深入思考社会性别观念的影响和变革。
张爱玲作品中女性困境的现代启示,对于当代女性角色的启示,以及对社会性别观念的反思,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启示作用。
2. 正文2.1 揭示传统婚姻观念对女性的束缚张爱玲代表作中的女性形象,常常揭示了传统婚姻观念对女性的束缚。
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女主角苏丽珍被迫嫁给了自己并不爱的男人,她在婚姻中经历了感情的折磨和内心的煎熬。
这种婚姻观念让女性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权利,把她们视作婚姻的工具和附属品,而不是独立个体。
而在《色,戒》中,女主角王佳芝为了执行革命任务而与敌对势力的男人结婚,最终在婚姻的权力游戏中受尽折磨和痛苦。
这种传统观念对女性的束缚不仅限于情感上的苦恼,还包括社会地位的限制和自我实现的难题。
张爱玲通过这些作品,深刻揭示了传统婚姻观念对女性造成的困境,呼吁社会对于婚姻观念的重新思考,让女性能够获得更多的自主权利和选择空间,拥有真正的幸福和尊严。
2.2 折射现代社会对女性地位的影响在张爱玲的代表作品中,女性所处的地位往往反映了当下社会对女性的态度和对待。
通过作品中女性角色的生活遭遇和社会处境,我们可以看到现代社会对女性地位的影响体现在多个方面。
现代社会对女性的职业发展和权利认可方面存在一定的不公平性。
论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论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形象2013级救援技术班1301070116 周银摘要:中国现代文坛上的天才女作家张爱玲,以独特的视角和敏锐的洞察力描绘了一个"大而破"时代女性的生存状态,塑造了一系列鲜明生动的女性形象,主要有被扭曲的疯狂变态女性和为谋生而谋爱的女性两种;张爱玲洞察和把握女性生存状态的高超能力,主要缘自于她的家庭和生活环境。
在她的众多作品中,以女性为角度的作品很多,同时她还在诸多作品中融入了自己的生活成长经历。
受到那个时期的影响,张爱玲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是旧上海女性的真实写照。
本文首先对张爱玲进行了简要的概述,再对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形象进行剖析,比较不同的悲剧形象。
关键词:张爱玲生存状态女性形象一、张爱玲简介张爱玲,我国现代著名作家之一,本名张瑛,她具有显赫的家世,是二十世纪初的贵族千金,但是她的一生充满了凄凉与坎坷,张爱玲出生于1920年,于1995年病世,享年75岁。
她将那个时期女性的形象和她自己一生的坎坷与凄凉全部融入在作品当中[1]。
她的一生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文学类型多种多样,包括小说、散文、电影剧本和文学论著等。
她的这些文学作品也是她一生最重要的成就,在众多作品中,以小说最为有名,她的代表小说有《沉香屑第一香炉》、《倾城之恋》、《金锁记》、《半生缘》、《红玫瑰与白玫瑰》等,她的小说多收录在《传奇》中。
其中有不少作品被拍成了电影电视剧,如《半生缘》、《色·戒》等。
她是二十世纪的传奇女性,她的很多经典语录对后世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二、张爱玲小说中主要的任务悲剧形象张爱玲具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她出生时已是那个时代的没落贵族,加上二十世纪正是社会最为动荡的时期,上海沦陷,那个时期的社会环境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在她的小说中,将那个时代女性的悲剧描写的淋淋尽致,无论是贵族千金、名门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是社会的悲剧。
这些悲剧人物的原因和特点又各有不同,下面是她的小说中主要的四种女性悲剧形象:(一)、封建枷锁和男权社会下的女性悲剧形象第一种就是封建枷锁制度下和男权社会下的女性悲剧形象,这种悲剧形象的主要代表人物就是《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2]。
论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使七巧成 了家里 了危险 品。她说话尖 酸、刻薄 ,明知道别 人 “孝 ”的 名 义下 充 满 性 挑 逗 的方 式 。 “七 巧 把 一 只 脚 搁 在 他
不喜欢却偏偏要讨人厌 ,总喜欢 当众使人下不来台。以此来 肩膀上 ,不住的轻轻踢 着他 的脖 子,低声道 :’我 把你这不孝
[作者 简介]李寅然 ,女 ,辽宁抚顺人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 院硕士研究生 ,研究方 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为真爱而苦苦 的追求 ,但是最终 都难逃劫数 ,无法避免 地要 词是 ,你们还不是每天 晚上服侍男人 ,同时 自已也得到满足?
向那个家 、那个 社会 、那个 世界妥协 、退 让,无可选择地 陷入 什么“清 门清户”,其实都是令人作呕 的假道德 的面纱。背地
悲剧的泥淖之 中。她笔下 的女性形象有共性 当然也都 有每 里都是一样 的淫贱。七巧就是这样没遮 没拦 的信人婚恋 的挫败 ,这些 都与其 文 子掖在翡翠镯子里 ,瞟 了兰仙 一眼 ,笑 道 :‘三妹妹 原来也嫌
学 的深 厚 造 诣 息 息 相 关 。正 是 这些 个 人 独 特 的 女 性 经 验 和 人多了。连我们都嫌人太多 ,像你们没满月的 自然更嫌人多
女性悟解 ,加之受东西方文 化的双重熏 陶,才会塑 造出这样 了!’……七巧扯起手绢子 的一角掩住 了嘴唇道 :‘知道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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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 代 文萃
李寅然 /论 张爱玲 小说 中的女 性形 象
的奴才 !打几时起变得这 么不孝 了?… “七 巧斜着 眼看定 了 《沉香屑 ·第一炉香》里 ,梁太 太虽然不 是葛薇龙 的母亲 ,是
张爱玲笔下的这类女人形象有《金锁记》中的七巧 ,《沉 跟您从前做 女孩子时候的女孩子 ,哪儿能够打 比呀?时世变
张爱玲作品中的女性意识

(一)郑州大学现代远程教育毕业论文题目:张爱玲作品中的女性意识入学年月______________姓名______________学号______________专业______________联系方式______________学习中心______________指导教师______________完成时间____年____月____日目录摘要I关键词I一、张爱玲作品中女性意识体现- 1 -二、张爱玲作品中女性意识的成因- 2 -三、张爱玲女性意识的价值- 4 -四、结语- 5 -注释- 5 -- 6 -致谢- 6 -本篇文章通过对张爱玲作品的分析,根据对张爱玲作品中男女关系的描写,在披露当时男权社会中对女性的歧视及压迫的同时,对当代女性弱点进行客观的评价、审视,以此来建立新的女性意识,甚至试图改变女性在旧时社会的地位。
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意识特征鲜明,形象独特,正是为了突出女性本体地位和女性本体特征的自我追求和自我反省的主要内涵。
关键词张爱玲小说女性意识一、张爱玲作品中女性意识体现张爱玲虽在欧美教育的熏陶下成长,但依旧自小熟读《红楼梦》等古典小说,同时夹杂着新文化的大众传媒以及电影,故张爱玲思想与中国传统的文人大相径庭。
在张爱玲作品中,对文学承载对象的改变也表明了张爱玲的当代知识女性的主体意识及文化立场。
在其作品《自己的文章》中,张爱玲进一步确认了她的当代知识女性的意识立场。
在作品中她明确地指出向来以“斗争”这一“人生强势的一方面”的文学作品是过于“超级”的文学,同样也是过于“社会性”的文学;而张爱玲的作品则是永恒而安和的,是注重“人性”、“女性”的文学作品。
在笔者阅读张爱玲的作品时发现了作者在很大程度上关注的是——男与女的关系。
因为当时社会大环境混乱,以一个现代的知识女性视角,根据自身经历和内心活动写出了一部部令人惊叹的作品。
最重要的是完成了张爱玲对女性意识的确认。
其中突出的意识有“自我安慰”、“自我关注”、“自恋”、“性自由”,这些意识仿佛在向着“女性自由”而无限逼近。
张爱玲《金锁记》研究

张爱玲《金锁记》研究一、本文概述《金锁记》是张爱玲的代表作之一,以其深刻的心理描绘和独特的叙事风格,揭示了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和束缚。
本文旨在深入研究《金锁记》的主题、人物塑造、叙事技巧以及文学价值,旨在揭示张爱玲如何通过这部作品对封建社会的性别观念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本文将概述《金锁记》的基本情节和主要人物,分析作品所呈现出的封建社会女性命运的悲剧性。
接着,本文将从主题入手,探讨作品所揭示的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和压迫,以及女性如何在这种压迫下挣扎、反抗和寻求自我救赎。
本文将对作品中的人物塑造进行深入分析,尤其是主人公曹七巧的形象塑造。
通过对其性格、行为和命运的剖析,揭示出张爱玲如何通过对曹七巧的塑造,展现了女性在封建社会中的无奈与抗争。
本文还将关注《金锁记》的叙事技巧,分析张爱玲如何通过独特的叙事手法,如内心独白、时空跳跃等,来展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和复杂情感。
本文也将探讨作品的语言风格,分析张爱玲如何运用生动细腻的语言,营造出一种既富有诗意又充满悲剧氛围的文学世界。
本文将总结《金锁记》的文学价值和社会意义,评价张爱玲在这部作品中的艺术成就和贡献。
通过对《金锁记》的深入研究,我们不仅可以更好地理解张爱玲的创作思想和艺术风格,也可以更加深入地认识到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和束缚,以及女性在这种社会环境下的生存状态和心路历程。
二、张爱玲生平与创作背景张爱玲,原名张煐,笔名梁京,祖籍河北丰润,生于上海。
她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独具魅力的女作家,以其独特的文学风格和深刻的社会洞察力,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张爱玲的生平经历与她的创作背景紧密相连。
她出生于一个封建大家庭,自幼便深受封建文化的熏陶。
然而,随着家庭的衰败和社会的变迁,她亲身经历了家族的没落和人生的无常,这些经历为她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深刻的情感基础。
在张爱玲的成长过程中,她接受了中西文化的双重影响。
一方面,她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对古典文学有着深厚的造诣;另一方面,她又在西方文化的熏陶下,形成了独特的审美观念和文学风格。
《金锁记》

论曹七巧的丑:张爱玲说:关于“坏”,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一切的小说都离不了坏人。
好人爱听坏人的故事,坏人可不爱听好人的故事。
因此我写的故事里没有一个主角是个“完人”。
《金锁记》是张爱玲的代表作,曹七巧为金钱步入一段无爱的婚姻,丈夫死后她一辈子又戴上了金钱的枷锁,诱使儿女吸大烟,亲手扼杀儿女的爱情和家庭。
以正常的人性来说,母亲对儿女的爱那是天底下最美好的,最无私的。
她们哺育儿女成长,给他们最初的启蒙教育,教会他们怎样识这个世界,如何为人处世。
她们有的是贵妇人,有的是贫苦的妇女,有的是有文化的女性,有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陋的女人,可是她们对儿女的心都是明亮诚挚的,她们以天底下最温暖的母爱感染着儿女们。
在她们的耳濡目染之下,孩子们得以健康成长。
毋庸质疑,曹七巧也是一个母亲,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有着长白和长安这一双儿女。
但是从她对儿子、女儿的做法来看,她实在算不得一个合格的母亲,她的作为,有时叫人叹息,有时叫人感到可怕,这真是一个变态的母亲。
七巧诱使儿女吸大烟,这种做法没有人可以理解,她变着方儿哄长白吃烟只为了儿子能在家守着她。
长安二十四岁那年生了痢疾,七巧不带她看医生,也只劝她抽两筒鸦片减轻痛苦,认为自家有钱吃的起,这是怎样的一份母爱啊。
七巧说话毫无顾忌,十分刻薄,嘲讽新过门的儿媳嘴唇厚,“你新嫂子这两片嘴唇,切切倒有一大碟子!”对待儿子媳妇的婚后生活,从儿子口中旁敲侧击,再三盘问,有所收获之后立刻给亲家母一场羞辱,这个变态的母亲形象挥之欲出。
儿媳最终受不了折磨,在生下孩子之后挨了半个月死去,新扶正的娟姑娘不到一年就吞了鸦片自杀,长白自此断了再娶的念头。
在长安十三四岁的时候,七巧就告诫她“表哥虽不是外人,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混账。
你自己要晓得当心,谁不想你的钱?”在这个母亲的影响之下,女儿长安也变的越来越像她了。
学会了挑是非,使小坏,有时活脱脱就是一个七巧的模样,你看她的言谈举止:单叉着裤子,揸开了两腿坐着,两只手按在跨间露出的凳子上,歪着头,下巴搁在心口上凄凄惨惨瞅住了对面的人说:“一家有一家的苦处呀,表嫂——一家有一家的苦处!”不是个七巧还是谁?后来也曾因为和一个男子的恋爱有所改变,可是这个相好的对象来家里拜访,却被母亲故意搅了局,生生把人家吓跑了,结果了长安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爱,她也断了结婚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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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卷第1期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Vo.l 27 No. 1 2007年1月 Journal of South-CentralUniversity forNationalities(Humanities and SocialSciences) Jan. 2007 ⒇ 张爱玲家族小说的女性成长主题 白 薇 (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北京100081) 摘 要: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具有鲜明女性意识的作家。其女性意识的基础是对二元对立的两性观的突破。她既透彻地揭开了女性在家族制度与父权文化压迫中的绝望经验,戳穿了女性独立追寻生命自由的虚妄,以写实与象征的手法证实了她们无法拥有一间绝对属于“自己的房间”的现实;女性在痛苦阅历中或疯狂复仇,或沉淀经验历练生活智慧,使苦难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精神成长的资源,但最终却无法以胜利者的强悍姿态宣告自己的未来;她们对人生价值的最终确定是在两性建构的命运共同体和人类经验话语中完成的,而这正是张爱玲小说中女性获得精神成长的体现。张爱玲是将“性别政治复杂化”与她的历史观、写作观达成统一,我们也从中看到了女性主义政治的悖论。 关键词:张爱玲家族小说;痛苦经验;生活智慧;女性成长 中图分类号: I207. 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672-433X(2007)01-0152-008 张爱玲是“五四”以后文学史上,特别是中国女性作家群中最重要也是极特殊的一位。她不是通过思想和文化精神的主观吸收形成自己新的观念、意识,而是从文化的具体载体——生活现象本身接受自身精神成长的文化因素,从生活本身感受着历史的特征,形成了特有的历史观与时代观。她感受中的历史与时代总是处在“没有完成”的状态,人也往往都是些“不彻底”的人物。因为生活现象中所传递的信息并不是简单的“善与恶”的较量、美与丑的冲突,而是“旧的东西在崩坏、新的东西在滋长”(《流言》)的中间状态、过渡性特征。这种时代观使张爱玲笔下的世界具有了最基本的特征:几乎所有人都站在时代的门槛上,只是性质与程度不同而已。这种对历史的理解上升到历史哲学和文化态度层面上看,是“现代观”问题,具体化为一种现代文学写作的研究,即“如何以`现代’这样一种尚待实现的、抽象的历史时 间价值去创造`中国’的空间形象,如何使一般`未完成’的历史中的中国生活体验作为新的、现代的叙事想象力。”[1]张爱玲的智慧与叙事想象力来自她生活体验的透彻。这个“透彻”主要体现为对二元对立思维方式的突破。这正是我们探讨张爱玲小说性别话语时获得的一个提示,她笔下的女性形象既没有女妖,也没有天使。于是人物关系——主要是男女主人公的关系在社会存在中处于对抗但无法对立的关系中,他(她)们的立场与利益经常是尖锐冲突的,但存在方式与最终目的中又总是无法排他(她)地纠缠在一起,因此,张爱玲笔下的两性世界是一个充满荆棘的草原,让人感到处处可能扎脚,但又充满诱人深入的开阔感与神秘感。对张爱玲的创作来说,文学永恒的主题不是爱情,而是两性世界的深层关系。这个关系也正如“老中国”与“现代”的关系一样,新旧间杂,绞缠在一起。张爱玲的“现代观”、也是“时间观”影响下的女性观和两性观,使她笔下的人物形象不是处于单纯的表现对象位置上,而是处于表现与自我表现、叙述与被叙述的位置上。她的创作从处女作开始,毕生关注的对象是女性群体的命运,作者源于生活与生命体验的经验,通过写实与细雕的文笔,形成了这些人物自我表现的活力与张力。从处女作《不幸的她》①到代表作《金锁记》及被作为女性主义宣言的象征的 152⒇收稿日期:2006-07-21作者简介:白薇(1955-),女(蒙古族),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人,中央民族大学教授,主要研究中国现代诗歌、女性文学。 ①学界在较长时间里,将张爱玲1940年发表《天才梦》作为其处女作。1995年,陈子善在台北《联合报》副刊(9月10日版)上撰文指出, 1932年张爱玲刊于上海圣玛利亚女校年刊《凤藻》总第12期的短篇小说《不幸的她》才是其处女作。《姬别霸王》,都表述了女性因压抑而疯狂、进而颠覆现实“存在”的精神话语。但是,她们中没有一个胜利者,她们在自己人生历程中无法作为独行者,因为她们所对抗的又总是她们无法摆脱的。张爱玲通过她们的表现描绘了文化意义上的两性世界必须颠覆又无法颠覆的处境,女性作为一个性别群体、人类历史上的沉默阶层,在文化上、精神上、心理上可能利用什么资源得以成长?张爱玲的小说为我们展开了很有意思的描述。 一、无法成长的苦闷:女性双重身份叙述 女性在现代中国的觉醒,首先的标志是具有了精神痛感,她们感觉到她们是痛苦的一群。但感觉到痛苦并不意味着能够认识痛苦,不一定都能在痛苦的体验中获得精神上的成长,《金锁记》中疯狂的曹七巧,《红鸾禧》中处于家庭边缘的娄太太等形象,虽不能称之为完全的觉醒者,但却是具有痛苦经验并具有挣扎与反击行为者。在她们最终的结局里,我们看到的是女性反抗者的精神成长难度,环境与心理压力的限度和后果。我们从这些因畸形且有些“鬼气”的女性的心理历程中,看到是一个性别群体的悲剧现实。张爱玲笔下的这类女性形象通常被称作“畸情”形象,人物性格怪异、心理病态、人性变异是其主要特征。以《金锁记》为代表,这篇小说在现代文学史上是随着张爱玲的再度“浮出”而首先被关注到的作品。学界对小说主人公曹七巧的心理畸形、行为怪异的原因做了足够充分的讨论,特别是对其反母性、逆伦理的诡异心理进行了道德评价或女权主义写作策略方面的阐释。但是,对这篇小说中足够复杂的人物关系的深入探究仍嫌不足。张爱玲在出版《传奇》的同年(1944年),有《自己的文章》一文诠释了她对小说人物的理解,认为自己笔下“极端病态和极端觉悟的人究竟不多,”“除了《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2]就是说,曹七巧是张爱玲笔下的少有的极端性人物。这个人物有自己成长的特殊经历——麻油店的卑微出身和缺乏教养,与踏进大宅院后欲望生长又必受限制的处境的矛盾,在她的心理与精神上纠集成神经质的蛮野和疯狂,使得曹七巧比其它小说中女性人物性格更加鲜透,即所谓“彻底”。究其终,曹七巧与其他有机会落入高门大户、伺机抓取人生靠山的薇龙(《沉香屑——第一炉香》)、许小寒(《心经》)、娄太太(《红鸾禧》)们并无本质上的两样,只是那些女性在表面蒙着温和面纱的环境中,感受着内心的失落,到最后潜在的心理失常,而曹七巧是在阴森森的旧宅中承受压抑时,自身欲望与环境冲突形式更加外化和尖锐化,表现为由内到外的失常状态。无论娄太太们的潜在失常,还是曹七巧由内到外的疯狂,她们述说的是同一个故事:在充满限定性话语权的环境 里,女性生命与精神无法“成长”的怨愤以至愤极。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形象及命运,都隐含着在传统文化语境中的女性成长主题。这里所说的“成长”是指她们对人生——婚姻——生活三者构成一体的女性生存话语的重新审度与感悟,即女性能否获得自由、合理的生存愿望与精神意志的实现,从而获得健全的心智的过程。曹七巧们在人生——婚姻——生活三位一体的女性生存处境(即家庭处境)中,没有获得“成长”空间,在环境的高压下产生心理畸变。正如西方女性主义学者对女性写作的诠释,“疯狂”是“沉默”与“匮乏”的另一种话语,那些“疯狂”、变形的女性形象本身就构成了文本。曹七巧在阴冷逼人的没落大家庭中求生存,并且是充满欲望的生存,期待通过婚姻关系改变自己的生活条件,然而她获得大家族成员身份的代价是守候一个常年瘫痪在床的废人,忍受寂寞的煎熬。在现代作家笔下,类似曹七巧命运的女人们,在旧时代里大都甘于认命,寂寞一生。只有曹禺剧作《雷雨》中蘩漪不甘寂寞,顶风逆水,在封建大家庭中上演了一出乱伦悲剧,以求生命原欲的释放。而张爱玲笔下充满欲望的曹七巧,其内心世界比蘩漪要复杂得多。她不具有蘩漪形象的精神价值感,欲望本身充满矛盾, 既追求物欲的实现,又期待情欲的满足。在父母指命的婚姻带给她生活有靠的居所后,姜家也就用钱买了她的生命。曹七巧在过去“麻油店”的生活“教育”中虽然极其看中钱的价值,但这不足以成为安然信守精神陪葬命运的心理支撑点。一个活着的女性,每时每刻被现实提示着她的终极命运的可悲性,必然使她无法拥有品尝生活中各种滋味的心境,包括作为母亲的感受。而且,她的心里寂寞及欲望的压抑感,在她所生活的家庭背景里,她没有最基本的心理 交流空间,包括与自己的亲人——儿子和女儿之间也无法交流。曹七巧所受到的压力越是没有释放渠道,就越可能增加压迫感的张力,并向内延伸、膨胀,最终突破一切疆界而肆意倾泄。倾泄的肆意程度与空间的绝对匮乏是相成关系。如果说这是精神成长与客观空间(包括人际)的关系,曹七巧的自身还有其异化生长的内在推进因素,这就是代价的补偿意识。曹七巧用爱情、婚姻作为代价,获得在姜家的生活保障,但长期处于情感匮乏的生命焦虑状态毕竟是过于沉重的代价。曹七巧处于双重心理张力的矛盾中,一方面,作为代价,生命中的缺失部分始终是一种焦虑状态,并且会不断积淀,在难以释放中形成扭曲;另一方面,付出代价而获得的战利品,必将成为继续奋争和守护的东西,否则代价成为无意义。这种心理紧张感又会增加她的恐惧、猜测和疑虑,最后干脆无须分辨的让所有可被自己驾御的人(包括儿子、儿媳、女儿)都成为自己代价的共同承担者,以缓释自己的心理焦虑。曹七巧以母亲的权利剥夺儿子、女儿正常生活权利的畸形行为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也是这一形象最令阅读者指责之处。这其实是我们如何理解长白与母亲、与姜家的深层关系问题。曹七巧的人生经历本身就具有非正常性,曹七巧的婚姻状况及生活环境是处于宗法家族制度的最后时期,人不仅仍不具有人生自主权,而且还成为家族苟延残喘的工具。加上瘫痪丈夫,在人人自危的非常态的没落家族中,她(包括她的儿女们)的生长空间究竟有多少?在现代作家巴金的家族小说中,我们对没落的家族生活景象并不陌生,但是巴金家族小说中的人物都具有较鲜明的审美指向性,以美丑对立的不同形象群体来表现专制制度的残酷和腐朽,因此人物性格与命运少有曹七巧这样的畸性特征。张爱玲显然更关注一个制度下的社会文化语境对人的生存观念的影响,更注重表现人与环境的关系。曹七巧的人性畸变是人与环境冲突对抗的一种结果。在曹七巧以病态方式“守卫”自己的时候,读者最不能接受的是她对亲情的非人性态度。但我们站在家族乃至时代的背景去看这种亲情关系的本质时,可以说,长白、长安的命运对于曹七巧,曹七巧的命运对于家族,曹七巧、长白、长安两代人的命运共同对于家族,都处在一个链条上,必定共同负荷着家族权利、义务及生存的压力。曹七巧最终的疯狂报复意识,是她的欲望被压制、被封闭而生成的一种体验的表现,甚至是不完全受理性控制的一种生命体验,它是内外压力产生的心理冲击力的扩张。曹七巧毫无顾及的畸情释放,毁灭自己也就毁灭了整个家族施予她的意志,这种状态中的曹七巧即意识不到、也不可能做到对长安、长白的悉心体贴,更没有可能相信长安、长白可以而且应该生活在“阳光”里。相反,曹七巧借助了一切可能来把这个家中短暂的一线“阳光”、一丝暖意(如儿子、儿媳的新婚之夜)破坏掉。确实,我们从感情上难以接受曹七巧报复的疯狂与畸形的同时,也在疑问,假如长安、长白没有曹七巧的破坏,在这个家族里会经历怎样的人生?从女性主义的批判立场看,曹七巧的异态人生,与女儿、儿子本应还算常态的生存,可 能有本质的差别吗?有阅读者从单纯的客观视角去看曹七巧,对这一形象特征描写感到一定的失真[3],这与阅读中保持了单一的道德价值判断,而未及人物心理过程和人物关系的本质认识有关。在我们对《金锁记》进行现实主义解读的同时,也仍然不排除对其作象征意义上的领会。张爱玲小说描绘了女性这个亚文化群体,在传统文化语境中的角色定位,在从属性位置上,必定找不到自己的身份,便以各自不同的特征和方式,构成女性压抑、匮乏、焦虑以至“丑怪”的精神话语文本。在这一文本中,曹七巧类畸形形象特征是被压抑和复仇的两重性表现,也是作家对女性的压迫困境的颠覆性话语策略。联想到现代文学史上另一个著名的“疯女”形象蘩漪,其性格中的反理性因素——疯狂复仇的动力来自生命原欲的被压制和精神受控,其非妻非母特征由于在外在表现上没有曹七巧畸形的刺激性强,而较少受到道德指责。其实,曹七巧和蘩漪是现代文学史上两个可以共同阅读与理解的、女性焦虑、匮乏的经验文本,它揭示的是女性无法成长与成熟的事实。张爱玲在《金锁记》的背景里,制造了曹七巧心理无法